《无限流，但成为观众》 第1章 《无限流，但成为观众》作者：剪灯【完结】 简介: 1. 在事件中受伤的叶云州因祸得福，眼前浮现了只有他能看见直播间。 无数场景与人物在眼前切换，在同一时刻影响现实。 解构的高楼，暴戾的狂风，陷落的大地…… 一切困扰现世的诡异灾厄，原来都源自错位时空里的它们。 而误入无限直播间的叶云州，成为了现实里唯一一位，能与主播们沟通的观众。 2. 乌祐死后成为了无限世界的新人主播。 不仅最开始就遇见了难度最高的特殊副本，目之所及还都是陌生的存在，作为唯一的新人，哪怕他再怎么努力，似乎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意识陷入黑暗，即将消弭之际，他看到了一道柔和的光—— 【☆我会帮你。】 星光拖拽着文字，一如记忆中高悬夜空的启明星，每当他在黑暗中停驻，总能看见这颗最明亮的星星，陪伴他度过最狼狈艰难的时光。 而这次，也是一样。 他在毫无归属的异世，被一颗偏爱于他的星星所眷顾。 在这之后，一切都变了。 3. 乌祐被称为横空出世的怪物新人。 人狠话不多，直觉系高灵感选手，往往在其他人还一脸懵圈时便直击要害，拉满表现分，更是积极挑战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高难特殊副本，并屡屡获得超高评分。 哪怕直播时冷淡孤僻从不发言解释，也无法阻挡他收获一大批慕强粉丝。 直到他们点进最新的特殊副本—— “先生，为什么不说话？”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会找到您的。” 一直以酷哥狼塑出名的紫微星新人竟然公然对着某个神秘观众大胆发言，不仅前所未有地对着镜头频繁互动示好，甚至最后还为了对方放弃了副本任务。 人设崩塌！ 酷哥竟是恋爱脑！ 热衷于挑战高难特殊副本完全不是慕强批认为的追求极致而只是单纯为了和那位神秘观众甜蜜网恋！ 眼瞅着副本走向陌路，一众粉丝心碎了一地，不抱希望地认为这大概是乌祐第一个失败的副本和难以抹去的人生污点，直到那位神秘观众出现—— 仿佛是不属于他们所已知的规则。 明明副本即将崩塌，却定格在系统宣判失败的前一秒，一切开始结构重组。 再之后，结局顷刻扭转，跳过了一切副本所规定的要求，直接响起了代表通关成功的系统播报。 这样恐怖的权限——！ 观众们大惊失色，而后逐渐理解一切。 主播哪里是什么恋爱脑…… 这种疑似位面意识的究极粗大腿他们也想抱啊！求给个机会！！ 但下一秒，直播间镜头便被乌祐挡住了。 4. 并不清楚是何时兴起的暧昧。 只知道在时空错位之时，他们面对面，透过眼前的空荡彼此相拥，在难得的间隙温存，默契连同情感逐渐升温相融。 是朋友，是搭档，是…… 透过直播间，出神地凝视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真正触及的黑发，叶云州记得对方的脑袋摸起来茸茸的，稍微有点扎人，就像是脾气有些倔的小狗。 他有些怀念真实相拥时的热度与紧密，而不是这样的空荡。 但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无论灾厄的谜题能否解决，他们也注定无法真正在同一个世界长久陪伴彼此。 所以维持现状，或许也还好。 叶云州叹了口气，缓缓垂下眼。 …… 叶云州并不知道，同一时刻的乌祐也有这样的烦闷，却远不如他放得下。 根本无法满足。 乌祐垂下眼，无声加重了这个空荡虚假的拥抱，像是真正将另一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那样用力，手中的空荡与内心的渴望全然冲突，让他陷入深沉的暗涌。 他想要，一个真正的拥抱。 他想要，一个有他的世界。 - 【阅读说明】 1、非传统无限流，解谜较弱； 2、年下，23x18，年下好就好在真的好啊（你 3、小情侣跨时空网恋并拯救世界的故事（bushi 4、相较预收时修改了人名和整体文案，核心梗未修改，感谢支持预收的亲们！ 内容标签： 年下 幻想空间无限流 直播 轻松 主角视角叶云州互动乌祐 其它：非传统无限流 一句话简介：在交错的时空间隙拥抱 立意：爱可以跨越时空 第1章 降临 叶云州准备出院了。 在出院前，他再次询问医生，他的左眼到底有没有问题。 “结果显示，你的眼睛非常健康。”医生这么说着，看着青年并未放松下的表情，热心提议，“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其他科室再检查一遍，如果不是生理上的病症，可能是车祸后的心理作用。” 叶云州没说什么，只是简单道了声谢，推开门离开。 他垂着眼在走廊中行走，尽可能目不斜视，视野内的一切却依然不受控地涌入—— 迎面走来的护士正在经历复杂的情感纠葛，伴侣为过错方但她却因为家庭和自我的压力思考是否容忍；拐角打电话的中年男人正在筹集医药费，显然他年轻得势时过于气盛致使此刻电话那头正在挖苦嘲讽他；病房门口正在与医生交流的病人明显违背了医嘱，药剂应该被他托人丢到了另外楼层的垃圾桶里…… 第2章 加快脚步拐入电梯厅，在无人之处，叶云州按住了自己的左眼。 隔着一层薄薄眼皮，指腹下的球体仍然活跃，在眼眶中横冲直撞，几乎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思想，毫无保留地探索着目之所及的世界，活跃而直白。 而与此同时，这一侧的眼眶中又跳动着难以忽视的胀痛感，就像是包裹着一团火焰，皮肉经受不住那样的高温，正在慢慢融化，顺着颧骨淌下，只剩下一处空荡的白骨。 几乎要失去感知。 “叮——” 电梯到达，万幸的是里面并没有人。 快步走进电梯间，叶云州放下手，借电梯的镜面看着自己。 左半边脸并没有错觉中的融化，一切如常，脸色甚至比入院前好了不少，至少现在出去乘车大概不会被热心的司机盯后视镜反复关怀。 按下关门键，叶云州看着逐渐关闭的电梯门，眼珠无意识地细微轻颤。 对面的电梯走出来了很多人，提箱子的电工目标明确，大概要去修理拐角处的电源开关；中间表情着急反复和护士确认的青年是错过叫号的病人，名字是黄文杰；被叫住的护士要去办公室送一份资料，而这份资料起码重复打印了三次，可能还会有第四次……停。 电梯门终于合上，短短的几秒，叶云州被自己的左眼胁迫着，被动收集分析了目之所及的所有信息，哪怕他本身对此并不感兴趣。 电梯匀速下坠，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青年按住左眼，退后一步，靠在身后的镜面上，沉沉吐气。 不应该这样，他早就学会控制自己了。 “你到底在兴奋什么？” 按着眼眶，叶云州低声喃喃：“安分一点好吗？我可不想通过独眼造型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商量一下，回酒店你再发疯？” 然而，兀自兴奋的器官并不理会主人的要求，依旧在眼眶中跳动，就像是一锅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地翻涌着，往外冒着泡泡，热意蔓延。 叶云州放弃了。 他靠在电梯上，半垂着眼，看着地面倒映的自己出神，尽可能放空自己，不去思考。 即便左眼古怪的症状影响至此，他也并不打算回去找医生……毕竟，他已经因为意外的车祸在医院耽误了三天，再待下去，恐怕就又要错过这次灾厄了。 走出电梯，叶云州来到了一楼的大厅。 大厅中人来人往，满眼都是与电梯间截然不同的色彩，叶云州的眼皮跳了跳，立刻垂着头看向地面，脑中却仍然灌入了一大堆从大厅倒影中“看到”的信息： 一位病人在机器缴费处遇到了难题但不好意思求助，几步外的护士看到了但因为即将下夜班所以装没看见，附近来回晃悠的保安看似在恪尽职守实则在偷瞄咨询台的医生亲戚，这位医生在匆忙离开时不忘顺手带走桌上的蓝黑笔…… 大量信息冲刷下，叶云州开始思考为什么医院的地板要擦得这么光可鉴人。 有时候朦胧也是一种美，对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天医院的人流量都不高，如果按照这家医院正常的人流量，叶云州认为自己极有可能在踏入大厅的下一秒就被脑中灌入的信息直接弄晕。 深呼气，迈步。 行进间，目之所及的倒影中人脸模糊，却依稀可见一些类似的忧愁。 叶云州知道，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自身或亲属的疾病而忧愁，更多的是对天灾的恐惧。 如果不是因为切身的疾病，谁也不想在这段被灾情局预警的敏感时期还待在家外面，万一不幸卷入灾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化为吊诡灾难的一部分，这在仍然推崇土葬的a市，简直是一个人最为凄惨的落幕。 叶云州与他们擦肩。 视野的模糊倒影中，有人忍不住朝他的方向转头，似乎在艳羡着什么，叹气声很轻。 叶云州甚至听见背后有人啜泣着说：“妈妈，我也想出院，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回家，好危险……” 叶云州表情不变。 如果让这对母女知道，他半个月前的居住地还是b市，是在得知灾厄预警后特地赶来的a市，一定会非常惊讶吧。 …… 叶云州本就是a市人。 只是在十几年前的那场特大灾厄中，他与自己最后的血脉至亲失散，又遭遇了来源不明的危险追杀，所以才离开a市，在其他地方辗转。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会因为童年的阴影就此止步，不再踏足a市。 但叶云州没那么脆弱。 成年后回报了这些年帮助他的好心家庭，他便开始满世界追着灾厄跑，不仅是为了探究灾厄的真相，也为了寻找他并不认为死亡的亲人。他做过心理准备，哪怕因此卷入灾厄，也算得偿所愿。 只可惜，几年来他都因为各式原因错过灾厄的降临。这次也一样，到达a市的第一天出门就遇到车祸，虽然只是轻微脑震荡，但还是被要求留院观察了几天。 叶云州并不信鬼神，但这样的事情偶尔还是让他迷惘，思考是否应该放下。 …… 总之，再试一次吧。 即将走到医院门口，叶云州察觉到有人正朝他走来。 速度很快，似乎只花了一秒，那团浅淡的倒影就从视野余光处来到了他身边。 这样目标明确的态度让叶云州下意识后退几步，带了些许警惕飞快抬头。 第3章 然而，眼前并没有人，空荡得令人惊讶。 叶云州顿了顿，再度低头，附近的地面只有他一人的影子，方才飞速逼近的倒影并不存在，一切光洁如新。 是他的错觉？ 叶云州皱着眉继续低头往前走。 似乎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了，但他却骤然迟钝起来，难以察觉。 很快，叶云州便毫无阻拦地离开了医院的大门。 当踏上门口的亮红色地毯，听见身后医院自动感应的道别声时，叶云州忽然顿住脚步。 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眼睛，不痛了。 闹腾的左眼不知何时沉寂下来，不再积极地捕获视野中的信息，像是积攒了足够能量的种子，等待着最关键的萌发。而与之相对应的，他的听觉也变得非常奇怪，莫名在周身的喧哗中捕获到了一处静谧，就像是额外独立出了一个声音通道，静得仿佛可以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这样的感觉非常，非常奇怪。 像是与现实之间盖上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屏障，对外界难以控制的虚无感让叶云州彻底警觉起来。 不行，发展到这个程度就有些糟糕了，还是回去看医…… 叶云州转身。 “呼——”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卷起他的发尾，墨色的发遮盖眉眼，却仍挡不住青年这瞬间眼中的惊愕。 他看到了一面镜子伫立在他的身后。 是一面偌大的，不断延伸的镜子。 镜中并未映出他的脸，只有一个面目全非的模糊人影，可当叶云州看向人影的眼睛时，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注视。 而他莫名笃定，那双眼应该是猩红色的。 不，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叶云州怔怔往后退了几步，彻底离开门口铺设的红色地毯。 “怎么回事？！” “天，天啊——” “医院呢？？” 周围传来了惊呼声，果篮散落一地，手机从耳畔坠下，沉重而慌乱的脚步声仿佛是在世界崩塌前的最后挣扎，纷乱地在叶云州身侧响起。 叶云州都听得到，都看得到。 他应该按照先前计划的那样在灾厄降临时及时记录下所观察到的一切，但他此刻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他此刻所有的感官，都被另一种更深切的感受所占领。 眼睛，又开始痛了！ 但这样的痛和先前所忍受的不一样，就像是坚定突破某种坚实的屏障，先前所有的痛苦都只是为此刻的爆发积攒预热，眼眶中甚至真切感受到了灼烧感，按在上面的手都像是被烈火灼烧—— 可烈火之后会得到什么呢？是死亡还是复生？ 叶云州捂住左眼，无法抑制地弯腰俯身，眼神恍惚，按在额头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叮！” 他隐约还听见了什么声音，这个声音并不来自于他所在的现实，不属于他认知中的任何声音，而是—— 青年突然的动作并不突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符合情理，因为周围的其他人都在此刻激动起来： “为什么是医院！为什么啊！” “我不相信……怎么会……” “咱妈还在里面啊！” 被医院的异变吸引，周边的人纷纷上前，在医院外形成了偌大的包围圈，一切嘈杂而混乱。 青年在人群杂乱的悲恸声中缓缓直起身，黑色的衣角缓缓垂落，温驯地贴服身侧。 有人无意识注意到他，目光扫过，直接被吓了一大跳，眼睛瞪大—— “你，你你你……” 面前，青年额角的黑发细碎，因冷汗而黏连在皮肤上，冷白的皮肤在光下就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般朦胧，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此刻比他漂亮样貌更令人瞩目的，是黑与白之间的那一抹血色。 鲜红的血液自左眼缓缓流淌，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团深色，惊心动魄。 但青年自己却像是对此一无所知，抬起头后的表情平淡到甚至有些异样，被路人颤抖着提醒后，他才掏出纸巾擦干脸上和手中沾染的血迹，眼神漫无焦点，莫名透着一股心不在焉。 “我没事，谢谢关心。”他说。 路人嘴唇都在抖，下意识还想慰问一两句，却看着青年径直转身离开，从人群中抽身离开。 这都，都流血泪了…… 怎么看也不是没事吧？！ * “叮，医院副本已开启。” “任务介绍：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治病，请发挥自己的能力，竭尽所能地达成目标吧。” 未曾听过的机械音在叶云州的耳中响起。 他远离了医院门口逐渐聚集壮大的人群，选了一条医院附近的林荫小道，伫立在入口处，转身回望。 此刻，视野被泾渭分明地划成两半。 右侧，是认知中的现实。 医院大楼因灾厄的降临而变得面目全非，近距离看时是一面偌大的镜子，而远离后才知道整个大楼都已经变成了四四方方的镜面方块，冰冷而光滑的材质，反射着日光，并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建筑。 这本应该是足够奇异的景象，但和叶云州左眼中的景象相比，却又不值一提了。 左眼中，占据视野最大版面的是一间病房，布设简洁，空间宽阔，并排摆放着四张单人病床，是叶云州熟悉的场景，毕竟他才从这样的房间中离开。 第4章 但又有些不同，整个病房呈现出灰蓝的色调，地面脏乱积灰，窗户旁没有窗帘，投进的日光朦朦胧胧，整个场景都显得黯淡虚浮，就像是一场不太清晰的梦境。 视角自上而下俯视着，给了病房几秒的全景长镜头，在某一刻镜头又缓缓拉低，靠近了病床。 病床上的人陆续睁开了眼，叶云州辨认他们的五官，可以百分百肯定，他从未见过这些人。 这时，视野中又飞快闪过了什么，是几行白字： 【哇哦，这病房看起来怪怪的。】 【经典医院开局！不过特殊副本中还是第一次出现医院吧？不知道有没有套路……】 【特殊副本怎么可能有套路呢！我都怀疑这就是随机出来的，连个系统提示都没有，纯靠运气了。】 仅仅是意识到这些字的存在，这些话语就直接出现在了脑海中，甚至不需要辨认和理解。 正上方是标题，名称是副本医院，副标题是主播刘泽的直播间；左下方是不断增长的人数，目前大约是一百人；右上角是1/4的数字符号，紧挨着一个上下滑动的按钮；正下方是透明的边框，里面的一行灰字表明这里是弹幕输入框…… 方才在医院中还显得过于活跃兴奋的左眼在这样的场景中也仅仅是堪堪够用，叶云州看了两秒才接收完场景中的所有元素。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直播间。 “都醒了啊，来，彼此介绍一下吧。” 自场景中的人都陆续苏醒后，这个直播间的镜头便自然地切换到了以某个人为画面叶云州的视角，而这人也是第一个发言的人。 “我先来吧，我叫……” 叶云州看向直播间的副标题。 “……刘泽，下过六个副本，还算有点经验了，有什么思路都可以和我讨论。” 【第一个睁眼外加有经验，看来这回有点希望？】 【六个副本有什么经验，通过特殊副本的主播记录中最低的也有十个，那还磨了小半年才过的，我觉得希望不大。】 【别说丧气话嘛，万一在我们的帮助下就可以通过呢？来刷新记录！】 【对啊，而且看起来这局没有新人，胜算还是有的。】 名为刘泽的青年忽然看向了镜头，他棕色的眼珠微动，将弹幕尽收眼底，随后自然地开口互动：“是啊，全靠弹幕里的大家了，希望大家能积极帮忙。” “真要是刷新记录了，也有你们的一份，拜托啦。” 主播态度好，弹幕回应得也很积极。 【ok啊，包可靠的好吧！】 【可以可以，很懂嘛，我宣布这次胜率大增！】 【行入你股了，要盯谁说一句就好。】 接下来轮到第二张病床的人开口介绍。 叶云州一字一句地耐心听着，一心二用地将所看见的弹幕全都记下，受益于左眼的突变，即便视野中的信息足够杂乱，却也可以飞快在脑中规范整理。 或许这几天左眼的变化，不，改造，就是为了此刻。 观众，直播，副本…… 联系现实中几乎同一时刻降临的异变，这些关键词透露出来的信息足够有冲击力，比起立刻相信，叶云州先短暂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 可如果，这是真的。 林荫下，风轻轻吹着，青年墨黑的发丝扬起，日光恰好在此刻尝试翻越过他的脸庞，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边缘淡金色的分界线。 原本同样是琥珀色的眼瞳此刻沐浴在不同的光亮下，一半深沉清冷，一半明亮浓郁，倒映着不同色彩，仿佛处于两个世界。 那他就看到了灾厄的真相。 “咳，所以拜托各位观众姥爷们了！有什么想看的节目效果也可以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实现！” 二号主播以此作为自我介绍的结尾，忽然高昂的语气唤回了叶云州片刻恍然的思绪。 观众。 叶云州像是被提醒，视线缓缓移至正下方的弹幕框。 这是无限直播间。 他是注视着这些主播的观众。 亦是现实中，唯一能够改变这场灾难的人。 第2章 主播 病房里一共有四个人。 前三个人的介绍都大同小异，说自己的名字以及通关副本的数量，然后和自己直播间的弹幕简单互动。 目前，率先发言的刘泽有最多的副本经历，而依据左下角的观众人数判断，他也是众望所归。除此之外，四人中身形最魁梧的男人叫王宇，经历过四个副本；戴着眼镜的瘦弱青年叫林旭，经历过两个副本。 很快，轮到了靠窗的最后一人。 那是一个少年。 直播间的镜头定格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足够年轻帅气的脸庞，轮廓凌厉，鼻骨凸起，眼型略长，眸色很深，如果不是脸颊还有几分年轻的稚嫩感中和，单单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自带一种莫名的威慑感。 而在前面几位主播介绍时，他始终没有开口，表情平淡，只是静静地对讲话人投以目光，偶尔垂下眼皮。 平静且专注，就像是在夜晚的丛林中埋伏，伺机而动的某种野兽。 因为这过分突出的外貌和气质，所以哪怕不怎么说话彰显存在感，他直播间的观众数也不算少，弹幕甚至算得上积极： 【有点小帅哦主播。】 【好标志的酷哥脸，花积分整过吗？】 第5章 【光看脸就有种大佬气质，考虑入股。】 叶云州特意切换到了少年的直播间内。 “乌祐。” 在镜头的注视下，少年垂下深黑的眼，平静开口。 他的音色冷冽，咬字却极轻，像是一阵裹着细雨的凉风，带着寒意不着痕迹地拂过。 【声音也很酷！】 【越看越有范，是哪个排行榜上的大佬换了个壳子来了？】 【哦哦前面的猜测很有道理！】 观众们愈发期待，但紧接着却听到—— “第一次进副本。” …… 啊？ 所有观众，包括在场的主播都愣了一下。 第一次进副本？ 意思是新人？ 他们对上少年依然平静的目光。 这能是新人？？ 不对！新人不都应该是醒来之后吱哇乱叫这是哪里你们把我绑架了吗直播是什么任务是什么放我回家……之类的话吗？ 怎么这家伙这么淡定，从醒来到现在连问都不问一句的？ 但叶云州却立刻确定了这个说法。 是的，如果是新人，那么他留意到的违和感就可以解释了。 同样是在苏醒后对周围环境观察，少年的表现与其他主播并不完全相同。那种流露出的陌生感，绝不是针对某个新副本。而在聆听其他主播的介绍时，他也格外专注，偶尔的微表情，显然是在一声不吭地收集信息。 不过他掩饰得很好，甚至……隐瞒了自己最先苏醒的事实。 只在某个瞬间，他忽然掀起眼，目光与虚空中的镜头短暂相交，这也是从醒来之后他最明显的一次动作。 叶云州猜测，正是在那个时候，少年看到了弹幕。 除此之外，他的态度上几乎毫无破绽。 【新人吗？有点不信……】 【在这种副本就没必要扮猪吃老虎了吧？要通关也是一起通关的，没必要藏拙。】 【新人在睁眼前记忆还停留在死前吧？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虽然但是，看起来淡定也可能是被吓傻了？】 【完蛋，有新人的话我觉得胜率得打对折了。】 弹幕风向转变很快，而在场的其他主播也神色微变，彼此交换眼神。 确定乌祐真的是新人之后，第二个发言的主播王宇皱着眉，直接冲着少年冷声开口：“新人，别拖后腿，认清楚现在的处境！” 在几分钟前，他还热络地和少年搭话，即便被无视了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吐槽了一句“真高冷”。 另一个主播林旭看着他们俩，没说话，只是低下头，似乎略微庆幸。 “你叫乌祐，对吧？” 唯独刘泽的态度还算温和：“既然是新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尽早适应这里。” 说完，他的视线在空中寻找了一下，大概冲着某个方向，微笑着开口：“大家别说丧气话，谁还不是从新人走过来的呢？我觉得乌祐看起来很有潜力，我相信他。” 得到弹幕回应后，刘泽又说了几句，大致意思就是希望观众去乌祐的直播间看看，帮帮新人。 75,90,112…… 叶云州看着乌祐直播间左下的人数缓慢增长。 才因为乌祐新人身份而走了大半的观众，现在又回来了，原本空荡的弹幕也充盈起来。 【来了来了。】 【莫名有种旅游团观光的感觉。】 【笑死，不会全是第一个直播间过来的吧？】 【主播怎么不说话？好没礼貌。】 【可能是感动到无以复加了吧，酷哥都是这样的。】 叶云州注视着少年略微低下，隐藏在灰蓝阴影中的下半张脸。 怎么看，看不出害羞。 * 自我介绍流程结束，主播们便开始探索副本了。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线索。” 在对病房上上下下摸索一遍之后，主播们得出了如上结论。 这里就是一间纯粹的病房，没有暗示的血迹，没有杂乱的手印，没有隐藏的纸条，抽屉里堆放着使用过的头梳和药瓶，看起来还颇有生活气息。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每一张病床对应的床头柜里，都有一张a4纸大小的档案纸，最上方写着主播的姓名年龄，右边方框里贴着清晰的一寸相片，但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模糊不清的空白表格。 “这什么？”王宇晃了晃手中的档案，纳闷道，“我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什么意思？” 刘泽端详着自己的档案，着重看下半部分的空白，猜测道：“或许，这代表进度条？如果我们成功治病出院，档案上就会有对应的变化。” 王宇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林旭提出疑问：“不过现在很多地方都是空的……” 刘泽笑了笑：“所以才需要我们探索填充吧，先走一步看一步。” 是这样吗？ 直播间外，叶云州若有所思。 在仔细观察主播们手中的档案后，他可以肯定，仅从现有内容的排版来看，这些档案和现实中的病人档案并不一致。 不过，既然这里是副本里的医院，不一样也代表不了什么。 * 又找了十分钟，主播们在病房里没再找到什么线索，便决定出去探索。 哒。 哒哒。 走廊很安静，两面都是病房，没有什么光，除了脚下被擦得锃光瓦亮的陶瓷地砖，其他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第6章 出病房后，主播们看了眼门牌，确定苏醒的病房是555。在看过墙上的医院内部结构图后，他们决定先去一楼大厅看看，然后自下而上探索。 楼层尽头的两边是电梯厅，一共有四间电梯，两两相对。最旁边还有两间被锁住的楼梯间，主播们看了一眼就专注于摸索电梯。 王宇先一步按了左侧第一个电梯的下行键，按键毫无变化，却听见身后的林旭喊了一声，说他这侧的电梯键亮了。 按左一的按键，右一的按键被触发。 所以是镜像的关系？ 刘泽想着，上前按了左二电梯的下行键，结果却看见左一电梯的上行键亮了起来。 【挠头，好像没啥规律的样子。】 【唯一亮起来的电梯不会有诈吧？！真的要走电梯吗？】 【但是楼梯间被锁了呀……嗯？新人在那捣鼓什么？】 没有人在意角落中的少年，三名主播等在电梯前，在心中数着楼层。 “叮——” 终于，电梯门开了。 入目是干净明亮的银白色内壁，电梯内空无一人。 主播们正打算走进去，却看见乌祐朝他们走来，而在他来的方向，深棕的木门微微掩着，已然是敞开状态。 “门，开了。” 他说。 比起惊喜，三人更多的是惊讶和紧张： “新人你擅自开锁干什么！万一楼梯间里有怪物怎么办？！” “唉，乌祐，下次要干什么先和我们说一下吧。” “是啊，怎么不提前说一下？” 【天呢吓我一大跳唰的就开了！】 【是真不怕里面有危险啊……还是考虑一下其他人吧。】 【太莽撞了，新人。】 【不过这开锁技术真的可以啊，好奇怎么学的，不会是专业团队吧？】 “……” 乌祐默了默，平淡应了一声：“好，尽量。” 虽然楼梯间开了，但另外三人并不打算冒险，表示还是先坐电梯。 乌祐没有异议，第一个走进了电梯。 王宇冷哼一声，在最后才走了进去，还故意多走几步，直接把少年挤到角落，转身时嘴里还嘀咕着：“最后还不是要进来？真耽误事……嗯？这怎么也按不了？” 电梯侧面已经亮起了好几个楼层键，但都不是主播们所操作的，因为无论王宇怎么按关门键，电梯都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气到踹了按键一脚也没动静。 他们无法与这架电梯交互。 【大胆猜测！这是副本鬼怪专属电梯！】 【但是主播们都在里边啊，也没触发什么。】 【啥副本都不能一上来就对主播喊打喊杀啊，说不定这是在暗示主播们快点下去，这里不欢迎人类……】 【所以还是走楼梯？新人误打误撞搞对了诶！】 叶云州看向角落里的少年，此刻他正仰着头观察上方的黑色摄像头—— 哦，现实中也有吗？ 叶云州想起自己早上进电梯时的反应，如果有谁调取监控，说不定会把他误认为是在电梯内发病的病人。 不过，谁又会无缘无故调监控呢？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当直播间中的电梯忽然运作时，叶云州立刻回神。 “咔——嚓——” 主播们才考虑要不要走楼梯，电梯侧面的关门键便毫无征兆亮起，不过半秒，电梯门便开始合拢，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 沉闷的下坠感袭来。 原本还仰头专注打量摄像头的乌祐忽然低头，眼神快速眨动，手掌按住电梯轿壁，指尖用力。 啊，被吓到了？ 叶云州并不是刻意在关注这位新人，只是他会下意识地收集视野中的信息并分析，而相比于其他三位主播，乌祐身上明显有着更值得探究的细节。 很多事物都能让这位新人感到新奇和意外，仔细分辨，又并不像是完全的陌生，更像是终于见到了听闻许久的，只存在于他人口中，陈旧到像是历史书里的东西。虽然对它的功能和运作都有所预料，但当这些只存在于概念中的事物真正运行起来时，还是会被吓一跳。 看来这位少年有着值得深究的背景…… “叮——” 很快，电梯在三楼停下。 电梯门缓缓拉开，露出外面的一片空荡，有主播谨慎地往外看，左右廊道仍是空空如也，试图按关门键也没用，直到几秒后，关门键才再次自己亮起。 这样的情景在二楼又重复了一遍。 观众们预感不妙。 【真是邪了门了，不会有看不见的人吧？？】 【我倒觉得主播们更像鬼，连个电梯都操作不了，不如走楼梯呢。】 【停这么多趟，我觉得电梯里肯定不止主播们，说不定现在还正和它们亲密接触呢……】 【主播别抖脚了，你旁边的家伙瞪了你好久了（幽幽）】 【我靠真的假的哪里有人你别吓我？！】 看到这些弹幕，三名主播不约而同地规矩了站姿，唯独乌祐因为最开始被挤到角落，反而没有什么担忧，静静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发呆。 只是偶尔，他会像是看到了在半空中飞舞的小虫那样，眼神无意识在空中游动追随。 在略显沉寂的氛围中，电梯终于到达了一楼。 第3章 弹幕 第7章 副本中的医院大厅和叶云州记忆中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硬要找不同的话，就是与现实相比依然更加光滑透亮的地砖……似乎在方才的所有场景中，只有主播们最初醒来的病房里没有类似的环境。 这代表什么呢？暂且未知。 叶云州坐在长椅上，思考中随意抬眼，正巧与前方警戒带旁的灾情局成员对视上。 “……” 视线相交三秒后，对方忽然摸上了腰间的警棍。 奇怪，是在防备他？ 他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叶云州若无其事地抬高视线，看向对方身后高高耸立的奇异建筑。 透亮的立体方形建筑，顶端倒映着属于天空的灰蓝色，几乎要融为一体。 天气并不晴朗，愈渐厚重的云层偶尔遮蔽太阳，施舍下的光线暗淡，场景中的一切都显得阴沉低落，再加上医院外断断续续的哭嚎声和挣扎的人群，简直像是某种悲剧的开场。 但总而言之，一切如常。 叶云州收回打量的目光，继续关注左眼的直播间。 画面中，主播们正在小心地探索医院大厅。 方才走进大厅时，除了乌祐，其他三人的脸色都看起来有些不好，因为哪怕是医院的一楼大厅，竟然也没有一个人。 【这医院不会是空的吧？人呢？一个npc都没有？】 【像是那种鬼城……】 【我想想，既然系统的任务是治病的话，会不会是因为主播们得病了才看不到人？】 【好思路，感觉很有可能！】 【不对啊，人都看不见怎么找突破口做任务治病？】 “行动？” 还是乌祐打破僵持，几人这才分散开，在医院大厅各处探索。 比起心神不宁的三人，乌祐看起来就格外果断大胆。 分开后，他目标明确地直奔大厅中央的接待台，翻过半人高的台面，蹲下，拉开每一个抽屉和柜子，把所有东西都拎出来看一遍然后归位，动作快而轻。 其他主播没看到所以没说什么，但观众们被吓个不轻： 【哥！哥你干嘛！小心一点啊！】 【好了我信了这真是新人，是不是还没有认清副本的危险，怪莽撞的。】 【呵呵，每一个失败的副本，都会有一个无脑的新人……】 【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啊？这才刚开始，小心一点好不好？急什么！】 “……” 文字被动灌入脑中，少年因此停顿动作，在阴影里抬起头。 他寻找了一下，才凭直觉捕捉到虚空中的镜头，透过镜头与观众对视。 这一眼，虽然可能并非出自本意，但当他这样自下而上地看着人时，小半个眼眶被凸起的眉骨遮住，露出深黑的半边眼珠和下眼白，瞳孔中毫无感情，无光，看起来冷漠而不驯，有点像是在进食途中警惕威慑周围的野兽。 简而言之，很凶。 弹幕短暂地空了空。 【……不是，你凶什么啊！！】 【脾气好差，感觉是那种很要命的新人刺头。】 【说起来，他似乎一直没和我们互动过？】 【哼，新人肯定是不知道观众的重要性。】 屏幕外，叶云州盯着镜头里被拉到一半的抽屉。 满满一沓的病例只露出下半部分，正巧是让他无法确定的内容。 他看着这些绊住少年的弹幕，皱起眉。 无法理解，都在关注什么？ 还没有发生危险就束手束脚，把高效探索说成莽撞……那，不然呢？慢吞吞的探索除了能让视听效果显得比较安定外会减缓真正的危险吗？ 视线第一次正式落到直播间底端。 仅仅是略微凝神，一连串文字便直接浮现在文本框内，像是游鱼跃入水中，激起细微涟漪。 【我认为你做得没问题，别管他们，继续好吗？】 “……啊。” 少年快速眨了眨眼，眉毛略微抬高，喉咙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短促音节。 叶云州也不知道他究竟看没看到那条弹幕，但乌祐的确不再注视镜头，而是低下头，轻快地继续方才的动作。 叶云州如愿看到了完整的病例—— 下半部分与现实的排版几乎一样，但十分可疑的是，上半部分是模糊的。 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模糊不清，旁边的一寸相片也是模糊的色块，而这些内容恰好是主播们手中档案清晰的部分，无法比照，或许会模糊地认为大概是一致的。 所以，如果从主播们的视角出发…… “早上好，希望您拥有愉快的一天。” 就在这时，一声机械感的女声无征兆地响起，钻入所有人耳中。 叶云州听出这是医院大门自动感应问候的声音，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到直播间镜头抬起，正对上了敞开的医院大门。 画面中央，玻璃大门缓缓敞开，露出的却并不是什么正常的景象，而是未知的浓雾。 门外雾气如有生命般缓缓搅动，形成一个略深的漩涡，未知而诡异。 “……” 大厅原本的声音都消失了，包括乌祐在内，所有主播都停下了动作躲藏起来，谨慎地观望着。 但过了整整五分钟，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细微的脚步声自接待台外响起，然后是主播们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第8章 “刚才那个是什么？” “不清楚，但应该和电梯那里一样。” “我们和npc不在一个世界吗？为什么看不到它们？” “嗯……估计是需要借助一些道具之类的，再找找吧。” “你们都有什么发现吗？” “……” 乌祐蹲在接待台底，默默思考片刻，没有加入主播们的交流，反倒是再次翻起了柜子。 【嗯？这不都翻过了吗？再翻一遍是？】 【新人怎么不出去啊，在其他直播间里看他存在感好低。】 【一直都挺孤僻的，难以想象这家伙在自己世界里的人际关系。】 这次的翻找依旧是轻且快，只不过都只是拉开后看了一眼便推回，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挨个细查，比起寻找线索，更像是印证猜想。 叶云州弯了弯眼，猜到了少年正在干什么。 聪明，敏锐，且富有执行力。 很好。 “喂，新人你在干什么？” 终于，交谈中的三人因为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反应过来还有个新人，他们来到接待台外，迷惑地看着蹲在地上忙碌的少年。 乌祐头也不回，指着某个被拉开的抽屉：“门开后，这里变了。” “其他的，不确定。” 说完，他继续检查其他的地方。 “变了？什么变了？” 闻言，王宇直接翻进接待台，认真打量那个抽屉里的病例。 “有点眼熟啊……”看着看着，他灵光一闪，“我靠！我们不是也有这样的档案吗？你们快看是不是用在这里的？” 他将最上面的那张病例抽出，拿给另外的两个主播看，经过三人的反复比对，确定这张病例和他们现有的档案有较高的相似度，谨慎起见，他们还把其他抽屉里的文件都比对了一遍，再次确定。 顺其自然地，他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商讨是否要将自己的档案放入其中。 …… 果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叶云州静静看着，哪怕他并不认可这个结论，也没有发弹幕。 在他看来，这个线索存在迷惑性，或许会让主播们陷入一个思维误区，但或者这就是副本设计的一环。 方才忽然出现的异动佐证了这一点，不痛不痒的恐吓，就像是游戏里的过场cg，只是在刻意引导主播往这个方向思考。 这么说来，最开始的描述也存在陷阱……明白了。 叶云州垂下眼睫，脑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他并不打算阻止主播们踩坑，为了尽可能多的获得关于那个世界的信息和规则，他对目前直播间所呈现的一切都充满探究欲，也非常好奇副本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包括主播们会如何应对，其他观众在此过程中透露的相关信息等等。 毕竟，这个坑就是副本的刻意设计，踩了应该也不致命，主播中也有聪明的人，正常情况下不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思考中，叶云州抬起眼。 “试一下吧？” 直播间内，主播们终于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他们决定先让一个主播放档案试一试，看有什么变化。 最终被推出的幸运儿是乌祐。 毕竟，病例的变化是新人指认的，所以他当然应该为此负责。 王宇言之凿凿，如是说道。 一旁的林旭一声不吭，降低自己存在感，而刘泽愣是没从乌祐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便只能斟酌着开口：“是这样，但貌似不太公平，或许我们应该……” “行。” 但没等他说完，就听到了一声干脆的回应。 从始至终，乌祐都只是围观三人的讨论，见终于有了个结论，便自觉掏出了口袋里的档案，啪的按在了厚厚一沓的病例上，动作干脆到其他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变化。 下一秒，少年消失在原地，对应的直播间画面也随之暗了下去。 …… “怎么回事？变了……” “靠，吓到我了。” “突然清楚起来了，为什么？” 耳畔忽然嘈杂起来，叶云州一开始还以为是直播间里的声音，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些声音来自现实。 猜到什么，他立刻抬眼寻找变故源头，一眼便看见不远处的奇异建筑的骤变—— 镜面不复之前的模糊朦胧，就像是擦去了原本附着的浓重水雾，此刻正无比清晰地映出它周围的人群和亮红色的警戒带，细致到似乎可以看见每一个人脸上的皱纹。 镜面反射日光，光污染刺眼的几乎让人眩晕，车道上传来鸣笛声，高处也似乎有飞鸟狼狈坠下。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镇定下来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而负责守卫医院的灾情局成员也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这片脱离现实的区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的变化。 只有叶云州隐约窥见了其中隐秘—— 现实中的灾厄正在因为副本的改变而变化。 在现实嘈杂的同时，视野中属于乌祐的直播间也明亮起来。 入目依旧是叶云州熟悉的医院大厅，只不过画面不再晦暗，场景也不再空荡，更是忽然冒出了一大批来往的人类，每一个看上去都灵活生动，扮演着不同角色。 少年出现在场地中央，身上的常服被换成了经典的蓝白条纹，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在意，只是他似乎有些警觉，主动避开了人流，靠着角落谨慎地打量四周。 第9章 这是一家在叶云州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医院。 非常现实，非常合理，每一处细节都充满着现实气息。 就连方才还满是迷雾漩涡的大门外也变成了正常的景象，街道往来的路人，匆匆走过的医生，驻足攀谈的保安……一切与现实毫无分别。 不，好像有哪里不对？ 叶云州皱着眉，仔细而认真地辨认在医院外场景中出现的人。 看着看着，他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如果他没有看错，在直播间的十点钟方向，有一名正在站岗的保安，那露出来的半张侧脸，和此刻站在他正对面的那位灾情局成员一模一样。 而在更远处的长椅上……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黑衣人。 叶云州忽然站了起来。 下一秒，直播间的某处背景画面出现了细微的扰动，远处长椅上的黑影变成了站立的姿势，虽然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但足以让叶云州确定，这就是他。 他竟然在副本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倒影，还是实时变化的。 …… …… 这意味着什么？ 第4章 探索 在确定新人安全后，其他主播也将档案放进了那个抽屉里。 再一睁眼，他们就来到了新医院的一楼大厅。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病人医护，再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换上的病服，他们总算有一种走上正轨的感觉，都不用商讨太多，就非常自觉地开始分头探索，主动找各种npc搭话。 刘泽还记得乌祐，他让观众帮忙和对方说一声，让新人探索结束后在中午回到505病房汇合。 但弹幕却表示： 【他人还没走呢，还在一楼。】 【对的，在大门那角落里，绿植后边。】 刘泽有些意外，顺着弹幕的指路找到了乌祐。 临近大门，左右摆着葱绿的绿植盆栽，在宽大的叶片交叠遮掩下，隐约露出了蓝白病服的一角。 新人果然在这里，盯着医院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乌祐，你在干什么？”刘泽叫了一声，顺着少年的视线往外，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看的？” 没能得到回应，看着少年不为所动的背影，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这些都不是真的，只是副本为丰富地图边缘所弄出的虚拟造景，你可以理解为海市蜃楼，虽然看着很近，但都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 背对着他的少年缓缓开口，语气很轻。 刘泽点点头：“对，都是假的，说不定甚至是哪些废弃副本的人物数据二次利用，只是作为背景板存在而已，你不用太在意，走吧。” 他将少年从角落里拉出，还开了个玩笑：“很多新人都会有类似的误解，因为抗拒副本反而对这些看起来平和的虚影感兴趣，之前看你的表现，还以为你不会有这样的问题，没想到啊。” 乌祐没有反驳，只是又短暂地望了一眼门外。 ……不存在吗？ 但他却觉得，这些人，都很真实。 * 载入npc后的副本变得热闹，也多了很多值得探索的丰富内容。 “她怀孕找上门才知道，那男的在老家已经结过婚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都已经是能跑能跳的年纪了！” “啊，这样吗，真是让人遗憾。” “说什么都可以吗？我最近在准备考试，多个证加钱啊，就这点工资还天天累成狗谁受得了！” “哦，有上进心是好事。” “印象深刻的？哦！我记得几天前有个超好看的病人！负责照顾那间病房的同事每天都很开心，工作效率都提高了。” “嗯，嗯……” 好吧，也不一定都是值得探索的。 刘泽主动出击，将大厅里看起来比较清闲的医护都叫住问了个遍，得到了一堆杂乱的信息。 特殊副本就是这样，像是某种自由度极高的游戏，路过的狗都会编排一大段台词和角色背景，各种信息极度发散，根本不考虑是否对推进主线有帮助。 要是作为游戏可能还有许多玩家觉得很有意思，但这里是副本，安插这么多无效信息完全是折磨人并且很容易把人带进坑里去。 【第一次看，这样设计是不是有点不太合理？没有任务吗？】 【回前面，没有。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里的直播间允许我们这些观众到处串门讨论？】 【不是因为七年前的事吗？】 【不是啊，那次是让特殊副本改成只有一次挑战机会，避免一波波地送死。开放弹幕权限是特殊副本出现没多久就有了，因为特殊副本这种自由度再加上没有任务指引实在是太难了，没观众来回跑串线索就更要命了。】 【题外话，七年前什么事？】 【竟然有人不知道？前面也是新人吗？】 【停停跑题了，别聊无关的事啊，专注这个副本！】 弹幕于是转移话头，认真讨论起方才主播收集的信息。 …… 总的来说，毫无头绪。 虽然副本的任务是治病，但在场的医护都有自己忙碌的事，除非主动搭话，不然看都不看主播一眼，聊天的内容也全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话题发散，即便主播尝试暗示自己身体不适也没能得到有效线索。 而且，也没有任何看起来诡异或者是危险的内容，平和得仿佛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医院，但这显然不可能。 第10章 白费功夫。 刘泽的心情不太好。 尤其是当他在前面讲得口干舌燥，回头却看到乌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在旁边张望发呆的时候。 他原以为新人会像早上那样积极，没想到竟然偷懒了。 是因为他态度太好了吗？ “乌祐，你也做点事吧？” 斟酌着，他这么委婉提醒。 “好。” 对方应下的倒是快，但却并没有积极与npc沟通，只是找了个角落，默默地盯着来往的医护病患，偶尔跟着对方走几步，然后停在原地发呆，无论怎么看都是在消极怠工。 甚至连装都不装一下。 刘泽有点郁闷地对着镜头提了一句，观众们也为他抱不平： 【确实，这新人做事一点章法都没有，明明是第一个来这的，但什么也没做。】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团队协作的能力啊，挺孤狼的。】 【虽然但是，如果有实力的话，孤狼也没问题嘛，很多大佬不都是这样的？队友只会阻挡我前进的速度！】 【也没啥实力啊，前面只是运气好，刚好就是他调查那个接待台，而且他发现变化的时候根本没叫其他人，是其他主播走过来才发现的。】 【嗯，这么一说……】 看着这些弹幕，刘泽没像之前那样替乌祐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 乌祐并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认真打量着大厅中往来的人，企图找到让他感到浓重违和感的根源。 哒哒。 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护士从他面前走过。 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少年忽然迈步，直接走在了这位护士的身旁，转头俯视着对方没有戴口罩的脸。 他们离得很近，几乎只有十厘米，这是一个几乎有些超出正常社交的失礼距离，但这位护士却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被惊动，甚至没有分给少年一个眼神。 乌祐知道，在不被惊动的情况下，它看不到他。 这件事在他来这里的几秒钟就已经确定了，他现在想知道，这些人形的生物究竟是什么。 “哒，哒。” 护士踩着高跟鞋，在地砖上踩得很响。 乌祐跟着她，莫名感觉有些吃力，有些跟不上。 他低下头，看着两人并行的脚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很高，比护士高了大半个头，步幅自然也比它大，单看脚步时，他觉得自己应该需要稍微慢下等等它。 所以他放缓了脚步。 可当他再次抬头时，不知为何就和对方拉开了距离，无端落下了半米，而略微怔愣后，就只能看到护士的背影。 “……”奇怪。 乌祐顿在原地，陷入短暂的思考。 再次行动，他踩着对方的路线又走了一遍，在心里默数。 一来一回，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一头雾水： 【不是哥你干嘛？有你这么偷懒的吗？？】 【看到另一位主播不会心虚吗？人家兢兢业业地在做事诶。】 【啥也不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性格太奇怪了。】 弹幕再次变成了单方面的批判大会。 对新人的初始印象有多好现在就有多糟，少年沉默寡言又随心所欲，做什么事也都不向弹幕解释，在观众看来完全是团队中的不安定因素。 再加上主播一直没有与他们互动，弹幕甚至过分畅所欲言起来。 【说不定就是因为性格不好被排挤才死的￥%……】 “啪嗒——” 忽然，镜头抖了抖，被迎面而来的旋转水笔直击中心，就像是一把剑击碎了屏幕，仿佛下一秒就要越过屏幕甩到观众眉心。 直播间画面不出意外地被打散，观众们也被吓了一大跳，等画面再度清晰，他们直接对上少年幽冷的眼神，格外不善，就像是一簇尖刺，猛地扎进他们的视网膜。 “废话很多，你们。” 他的声音也很冷，甚至带了点杀意。 这是新人第一次开口与镜头外的观众互动，却火药味十足。 …… 完了。 叶云州叹了口气，不出意外看到弹幕瞬间爆炸，左下角人数锐减。 这么早成为众矢之的可不是好事啊。 他才去其他直播间逛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内容于是回来，刚好看到少年与护士并行的一幕。 直播间是第三视角，观众只能看到一开始主播与护士并进，主播在低头后逐渐放慢脚步，再度抬头发现自己落后，主播忽然顿住了脚步，紧接着就默默重走了一遍这条路线。 全程没有一句解释，观众们自然看得一头雾水。 但在叶云州看来，少年并不是在偷懒，反而是在探索这个世界的本质，甚至可能已经有所发现。 虽然不加解释的确会让人误解，但观众直接口无遮拦嘲讽更过分一点。 心中有了偏向，当弹幕集体声讨时，叶云州还逆着风向劝慰了乌祐一句，只可惜淹没在一众弹幕之中，似乎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只能看着主播与观众闹僵。 …… 【受不了新人了，脾气好冲。】 【第一次看到从到到尾不看镜头还朝镜头扔东西的主播，牛逼。】 【摸鱼还不让人说了，也不看其他人都在积极找npc获取线索，就你小子偷懒拖后腿。】 第11章 其实在说完那一句后，乌祐就不再理会弹幕，但被气到的观众们仍在公屏刷屏输出，气氛持续走低。 好在不久后，一句画外音传来—— “乌祐，快来。” 刘泽走进镜头，语气轻快地开口：“王宇那边在四楼触发了什么线索，我们也去看一看吧？” 乌祐应了一声，先一步往电梯厅走去。 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反倒是跟在他后面的刘泽，在弹幕中得知了对方直播间发生的事后，表情微变，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摇了摇头。 还真是毫无分寸的新人啊……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厅。 在这个世界，主播们是可以与电梯交互的，而这里的医护病患也都会正常乘坐电梯，想来在上一个世界里的异样就是基于这样的情况。 “叮——” 电梯门合拢，这一趟上行的电梯装着八个人，狭小的空间略显拥挤，刘泽本来还打算和乌祐聊聊，但周围太多人了，他选择暂时闭麦。 二楼，走了三个人，进来了五个人； 三楼，走了两个人，进来了四个人。 四楼似乎是不少人的目的地，当电梯门打开时，往外走了很多人。 刘泽艰难地往前挤了挤，最先离开了电梯厅。 往外走了几步，意识到新人没跟上，他回头正准备招呼一声，却看见少年站在电梯对面的墙边，盯着脚下明亮的地砖，嘴唇微微开合： “……九，十，十一。” 数到最后的数字，乌祐语气略微拉长，在最后一秒冷不丁掀起眼帘。 镜头也随着他的注视抬起，映入视野的电梯内空无一人，在两秒后缓缓合拢。 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扭头朝电梯厅外走去。 刘泽目睹了这一幕。 “刚才是有什么发现吗？” 与少年并肩走了一会，他出声询问。 乌祐平铺直叙：“多了一个人。” “多了……？”刘泽愣了愣，随后摇头，“不，你是不是说错了？我刚才一直站在门口，也数过了，确定走出来的是十个人。” 乌祐语气不变：“是，因为我发现多了一个人，所以那个人不会被我看见。” 【嗯？嗯？？】 【这家伙胡说八道什么。】 【我刚刚也在数，出电梯的就是十个人！】 【感觉是装逼失败挽尊……没想到别人真的在数吧！哼哼。】 刘泽内心的想法其实和弹幕类似，但他没有直说，只是含糊过去：“哦，这样啊，那我们等会小心点。” 乌祐盯了他几秒。 转头，语气依旧平淡：“你可以亲自验证。” “啊，之后再说吧。” 不远处似乎出了什么事，才和他们一起从电梯上下来的医护都在前面围成一团，似乎很热闹，刘泽便把这段插曲抛到脑后，加快脚步。 “……”没信。 乌祐抿了抿唇，料想弹幕也会是类似的态度，便没去看余光中零星的白字，沉默地跟上。 因此反而错过了一条与他平和交流的弹幕—— 【我理解你的意思，是你的观测意识改变了副本的事物状态，对吗？】 第5章 指南 叶云州有些苦恼。 对乌祐的一系列行动，其他人或许一头雾水，但他并不是。 毕竟，相比于副本中的主播和观众，身处现实中他拥有额外的情报。 比如方才的灾厄变化。 灾厄表面由表面模糊的镜面转为清晰的镜面。 与之相对应的，是副本主播进入一个新场景，医院中出现人形npc。 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也不算特别，但就是乌祐执着打量医院外场景的动作，让叶云州发现了异常。 ——他在副本里看见了现实中的自己，以及灾厄降临后半小时才匆忙上岗的某位灾情局成员。 所以，这并非灾厄初降临时的定格场景，而是实时波动的场景。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那看似光滑清晰的镜面内，必然存在一个“活着”的意识或视线，自镜面清晰后，它便一直偷窥观测着外界，只是因为它表面的镜子伪装，所有人都无知无觉，任它单方面窥视。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一面单向镜。 而根据灾厄与副本的紧密关系，不难猜测副本中也存在类似的机制，这时再考虑新场景中出现的npc，叶云州便认为，或许它们便是因为“视线”的存在而产生。 苦于无法实地确认，哪怕有了这个猜想叶云州也只能压在心底，尽力从直播间画面中挑出能够验证他想法的点。 这个时候，乌祐又动了。 少年跟随npc的行为看起来毫无章法，叶云州一开始也有些疑惑，直到看见二人忽然拉开一大截距离之后，他对接上思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些npc的存在确实与观测有关。 概括来说，就是当主播对副本某些异常进行观测时，受到观测的事物将会波动，并回归到“正常”的状态，但当主播刻意忽视时，这些异常就会维持原本的状态。 这应该就是乌祐刚才的收获。 或许因为行动基本是由本能和直觉驱动，乌祐无法给出明确的解释，但依照他出电梯后的表现，他的确已经有了判断，并且与叶云州现有的猜想基本吻合。 第12章 没有其他信息的补充，单单凭借对场景的感知展开探索，锁定异常，并通过电梯进行验证……初步试探出可能是整个副本世界的核心机制。 不厉害吗？ 至少叶云州觉得很厉害。 如果他在现场，会非常乐意询问乌祐的思路和想法，与他一同验证，进一步探索世界的本质。 但很可惜，真正与之同行的主播似乎并不理解。 【嗯？前面飘过一串什么，好长。】 【笑死，阅读理解满分，新人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往这方面想了哈哈。】 【得了吧，还真有人信他的话，这家伙明显是打肿脸充胖子，硬装。】 而直播间的观众也都是恶意满满。 就算乌祐愿意再次与弹幕交流，叶云州也不能保证对方不被其他弹幕带偏，只能苦恼地看着镜头中少年沉默冷淡的身影，叹气。 希望形势不要变得更糟。 毕竟，目前来看，四名主播中，乌祐是他觉得是最有可能解开副本谜题的。 * “快！抓住他！” “注意别被伤到！” “大家都小心点。” 走了一小段路，两人发现热闹的源头是一个医患追逐现场。 十几名医生护士正追逐着一个穿着蓝白病服的青年，青年五官俊秀，脸上全是被病痛折磨过的痕迹，眼神虚浮混沌，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而虚弱，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医护们都甩在身后。 刘泽看见医护身边还跟着王宇和林旭，这两人也在帮忙抓人。 “喂！那边那两个！帮个忙！” 病服青年迎面跌跌撞撞地跑来，视线扫过，他身后的医护们注意到空闲的刘泽二人，连忙大喊着叫他们帮忙。 刘泽下意识伸出手，但乌祐却一动不动。 “……乌祐，帮忙啊！” 转瞬之间，刘泽已经抱住了那个逃跑的青年，对方虽然看上去清瘦，但身上却全是锻炼过的痕迹，反抗力道出奇的大，一时半会他有点拉不住，赶紧叫旁边的少年帮忙。 乌祐看起来不太情愿。 被催了两三声，他才动手，帮忙将逃跑的青年摁在地上。 在他犹豫的时候，刘泽被挣扎的青年肘击了好几次，胸口钝痛差点晕过去，等到混乱结束，想起刚才少年的磨蹭，他实在忍不住迁怒：“你刚才为什么一直不动？” 少年的回答让人更加恼火：“我觉得，不应该帮忙。” 听听，这话说得多么冷淡。 刘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逐渐平复下来：“好，好，我算是知道你了。” 他甩开了少年伸向他的手，自己扶着墙站起来。 乌祐：…… 他皱起眉，不理解对方的情绪。 刚才，一切都很奇怪，所以不想帮忙。 但因为这个人帮忙，所以他还是帮了，不对吗？ 眼前，勉强站起来的青年和他保持着一个冷淡的距离，与另外赶来的主播站成较为亲密的三角，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出。 已经经历两次还是难以适应，乌祐轻轻摇了摇头。 他仍然觉得自己做得没有问题。 只不过，在与人往来方面他确实不擅长，毕竟是他不熟悉的议题。 这确实，很复杂。 没有书里那样好。 …… 王宇围观了方才发生的事。 他在那时其实也已经离得挺近的了，但他没有上前，假装自己被其他的医生护士截挡住路，等到病人被抓到，他才走上前，果不其然看到这二人之间气氛僵硬。 他自然地挤了进去，站在刘泽旁边，和他介绍前情。 他是从三楼开始调查，一路走来都平平无奇，直到来到四楼，某间病房出现骚动，一个病人挣开了医护逃了出来，那时他恰好逛到门口，就被其他医护招呼着一起抓人了。 林旭也是中途加入，被他拉着一起抓人。 然后就是刚才的情况。 “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忙。” 将逃跑的病人绑在担架车上推走后，一名看起来是护士长的中年女性和蔼地与几名主播道谢，言笑晏晏：“病人总是想要逃跑，真让人苦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什么黑心医院，但我们明明是完全合法合规的组织，而且他早就走不了了……” 视线在四人的脸上盘旋，她微笑着开口：“说起来，几位是生面孔啊？” 除了乌祐，另外三人顺势介绍自己，成功获得了一份来自护士长提供的医疗指南。 “既然是病人，那就好好看看吧。”她说。 【医疗指南： 1.请一定相信你的医生，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们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因为…… 2.天黑后请留在病房内，不要向往窗外的景色，最好躲到床板下……只有这样才能…… 3.它们无处不在，不要心存侥幸，不要被迷惑，不要错…… 4.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对吧？ 5.凑满五条吧，这或许是你的幸运数字。】 白底红字的残破纸张，内含不少仓促中断的语意。 比起医疗指南，这看上去更像是某种规则怪谈。 主播们立刻围绕着这突如其来的线索展开了激烈讨论，相对应的直播间里也热火朝天。 【哦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感觉拿到了关键线索！】 第13章 【这么容易就拿到了，保真吗……】 【如果是怪谈类副本，规则是很快就能拿到的，难度主要在如何理解规则和利用规则，目前看来我觉得还是可信的。】 【所以，主播们最好找到自己对应的医生吧。】 【第五条笑死了，在这里也能凑字数吗？】 【感觉还是有点用的！主播们醒来的病房不就是555吗？侧面印证原病房就是安全区吧！】 认真研读完每一条规则，主播们得出以下结论： 首先，医院里的医护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在探索一段时间之后，主播们认为目前见过的医护npc都比较正常，除了最开始有点冷淡之外，交流起来和常人无异，再加上指南的反复强调，意味着副本中有危险的存在并不是他们； 其次，医院中存在未知的危险生物，尤其在天黑之后会格外危险，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最好躲在病房中休养生息，当然，鉴于那两处可疑的停顿，还是要依据实际判断是否留在病房。 剩下两条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主播们没能得到确切结果，便想着或许要在之后的环节中才能印证。 但总之，能有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主播们都感到十足兴奋，决定立刻先寻找所谓的医生。 “我觉得，不可信。” 在众人准备出发时，乌祐忽然开口。 在方才的讨论中，他自始至终都站在外边，情绪平淡，看上去一点也不兴奋，此时的话语也更像是故意泼冷水。 王宇不太耐烦：“啧，理由？” “……” 乌祐默了默，他其实也很想知道其他人相信的理由。 因为认知中的疑点太多，他甚至无法一一列出，只挑了一个他认为最明显的地方：“他们是主动叫住我们的。” 就这？？ 王宇不理解其中的逻辑，刚想反驳看见刘泽开口，他撇了撇嘴，却意外听见了和他想法一致的话：“这个理由不太充分啊。” 乌祐略微皱起眉头，难得补充一句：“之前，不会这样。” 面前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心照不宣，就连存在感很低的林旭也毫无违和感地融入其中，唯独将乌祐排除在外。 “你们，觉得没问题？” 对上少年仍然坚持的神情，他们无奈解释说这就是副本特性。 副本npc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和任务者搭话，它们有自己的运转规则，只会在触发特定剧情时表现得格外生动，在此之外，当然是需要任务者主动找它们搭话寻找线索，经历过副本的人都懂。 哪怕有点现实经验也知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关注他人，大家都很冷淡。 “看来新人你不仅是没有副本经验，连和人相处的经历也少得可怜啊……自我意识过剩，根本没人愿意看你好吧！”王宇扫了眼少年的脸，嘟囔一声，“以为自己长得多好……” 刘泽按住王宇的肩膀，他的话要温和许多：“没关系，你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不过需要你自己验证。” “毕竟我们三个还是更倾向于实际的发现，所以在这里分开吧，天黑后我们再会和？哦，如果你还相信指南第二条的话。” 听起来留有余地，但其实也不轻不重刺了人一句。 两个人态度都这样，林旭便什么也没说，犹豫地看了少年两眼，这才跟着另外两人转身离开。 乌祐还留在原地，站在阴影里，安静得像一个雕塑。 片刻后，他也转身离开。 * 大概还是被乌祐的态度影响到了，离开后，刘泽隐隐开始留意视野中的npc。 而当他留意后才发现，其实npc是会在他们出现时偷看他们的，只不过会在被发现前收回目光，然后表现得比较冷淡而已。 根本不是看不到。 行进间王宇聊天的声音稍微大一点，还可以看到不远处原本专心做事的护士也顿住笔尖，掀起眼帘看过来。 这样的反馈非常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走进电梯，忽然就想到了上一轮电梯时新人言之凿凿的所谓发现，刘泽下意识数了数电梯里的人数，然后在出电梯时刻意放慢脚步，无声清点人数。 结果是，人数并没有任何异常。 他甚至控制了变量，这次也没在电梯里讲话。 这样的结果让他忍不住呼了一口气，然后在同伴的问候中摇了摇头，说： “没什么。”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 “只是确定了一件事而已。” 虽然失去了一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但在这样的特殊副本中，有个探路的消耗品也不算吃亏，毕竟自己的存活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能力又不听话的新人，除了这样的用处，也没有什么别的存在价值。 “走吧，继续去找指南中的医生。” …… …… 一路上风平浪静，谁也没发现行进间隐秘的某些变化。 比如，在他们的身后，身后的医护们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脑袋转了各种角度，就像是树杈上的鸮类，用格外饱满的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 又比如，当他们经过病房时，门上的观察窗内会探出几对眼睛，深黑的眼珠追随着他们的身影而滑动，直到最后眼眶只剩眼白。 而长廊尽头的办公室内，他们所要寻找的医生看着紧闭的办公门，提前放下了手中的笔，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第14章 在他的注视下，办公门被敲响。 “咚咚。” “请进。” 第6章 夜晚 走廊，人来人往。 穿梭其中，乌祐越走越慢，冷不丁转头。 目光飞快横扫，捕捉到了四五簇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但很快，那些目光便自然地更换目标，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乌祐注视着他们，一步步后退。 他清楚地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改变。 和之前的视若无睹是两个极端，此刻，他能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这让他感到警戒和不安，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是落入了一张巨大的蛛网中，如果不保持平静的伪装，奋力挣脱时所触发的震颤感会立刻让猎手锁定他的方位。 可如果静立不动，似乎也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毕竟他已经陷入蛛网。 已经退到了走廊尽头。 退无可退，但视野中那些古怪的“人”却开始陆续靠近。 穿着白色制服的医护看似垂眸或低头，实际却都在用镜面的反射偷窥，反复折射的视线如影随形，带来令人窒息的黏连感。 瞥见余光中的电梯厅空无一人，乌祐立刻转身。 必须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 但似乎哪里都有人。 无人的电梯会在开门后涌入数名白衣人，安静的空病房会在床底传来隐蔽的呼吸声，偏僻角落的更衣间会在衣橱缝隙中眨动着黑白，甚至就连卫生间隔间的门板外，也会出现晃动的人形阴影。 “啪嗒。” 才将其他人都甩开了几十米的距离，但只是转身锁门的功夫，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前，然后是什么靠在门上的声音。 不用抬头，也能猜到门板上方有什么。 ——它们无处不在。 乌祐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 他转身靠在门板上，垂下头，尽可能在阴影中掩藏自己的面容。 刚才，他并不是否定那张指南的内容，只是觉得，指南的适用对象或许并不是他。 没有什么依据，只是直觉认为。 正如指南所说的，这个地方确实有无处不在的怪物。 可同时，病房的床板下也并不安全，躲藏在那里的不明生物同样意味着危险。 所以，这不是给他的医疗指南。 乌祐这么确信。 …… 到底哪里可以躲开这些东西？ 少年的目光无意识在四下逡巡。 他此刻，位于卫生间角落的废弃隔间里，这里堆放着各种清洁工具，色调黯淡，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灰，杂乱灰暗，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可就在这样的场景中，忽然跳出一小段明亮柔和的色彩—— 【去楼梯间。】 “……” 乌祐略微睁大了眼。 他应该……并没有开口吧？ 他并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独行时尤其安静，所有思绪都藏在心中，哪怕在这个世界知道虚空中存在镜头也不会生出主动与之互动的心思，因为这样看起来真的很蠢。 所以不会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按理来说。 但刚才的弹幕，却在回答他。 并且，像是正确的。 少年转过身，手指搭上了门上的隔断门锁，垂着眼。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些肆无忌惮闯进他的脑海，吵闹且刻薄的文字。 它们不应该拥有这样的权限，不应该这样影响他。 但—— “谢谢。” 在开门的同时，他轻轻说了一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有好的。 三次，都很及时。 只是不清楚，是不是同一个人。 * “呼。” 叶云州舒了一口气。 在先前的直播中，叶云州逐渐有了一种副本即将变得艰难的不详预感。 这种预感，在画面进展到乌祐和另外三人分道扬镳那一幕时，达到顶峰。 叶云州想说什么，但看着画面中少年沉默的身影，还是止住了。 客观上，他完全能够一一列出对方在处理这件事上的不足，也认为其他人的反应情有可原； 但又因为他完全能够理解乌祐在整件事中的行为逻辑，所以从主观上讲，他是有些怜惜的。 尤其当他确定少年看似冷淡，实则很在意他人看法的时候。 “……” 所以分开也好。 或许没有外界干扰，乌祐的进展还能更流畅一些。 叶云州把自己说服了。 直播间人数经过这件事后达到了新一轮低谷，堪堪十几人，似乎大部分观众都跑到前三人的直播间里去了，但叶云州还留在这里。 而在接下来的画面中，因为主播敏感的反应，他立刻察觉到了违和感。 他的感受或许不如身临其境的乌祐立体，但他却可以用一个足够合适的词语形容——“观测”。 副本中的所有人都开始“观测”主播。 之前叶云州已经确定了，副本中的人物均是由于“观测”产生，但他并不确定，谁在观测。 因为行为必然需要一个行为主体，视线的末端也肯定存在一对眼睛作为承接信息的载体，现实中是灾厄中心未知的存在，而副本内呢？是否也有对应的存在？ 依据方才的事件，不难猜出副本中的行为主体就是那位逃跑的病人。 第15章 他看到，所以这个世界也都看到了。 所以，叶云州当然理解乌祐那时为什么犹豫，就是因为忽然被这个世界“看到”的感觉太过诡异，少年本能感觉到了不对，不愿意入套。 只可惜，几位老玩家有自己的解释，没能认同这点，甚至合理化了npc的异常。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梳理，副本的真相其实近在咫尺。 显然，那位病人就是副本世界的中心，他的意识铸就了整个医院的运转。 考虑到副本最开始还存在一个空医院，再结合镜面的变化，可以推出此刻主播们身处的医院应该是思维更深处的里世界，而空医院位于上层，类似于表世界。 至此，就连副本的任务也都明确了。 …… 叶云州其实很好奇一件事：为什么没有主播怀疑过最开始的任务。 那时，他眼中的直播间才降临，全身都处在剧烈疼痛和陌生事物的冲击下，可当他耳畔响起系统播报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有问题。 ——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治病，请发挥自己的能力，竭尽所能地达成目标吧。 这句话存在歧义，话语中的主语存在有两种身份，病人或医生。 基于后半句的信息，叶云州在没有获得其他信息时就更倾向于后者。 接下来，所见的内容也让叶云州逐渐确信自己的想法，在见到那位逃跑的病人之后，形成了完整的推理—— 主播们并不是病人，而是前来医治病人的医生。 他们通过某种手段进入了病人的内心世界，由于病人隐藏过深，所以医生们通过进一步伪装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意识世界，也就是此刻的里世界。 里世界完全由病人的意识构建，一切都是基于他的认知产生，所以会出现种种异常，而当病人看到伪装后的医生们之后，这个世界终于发现了医生们的存在，开始无孔不入地观察这些外来者。 那张医疗指南，显然是这位病人给自己的忠告。 好消息是：病人存在一定自觉性，不出意外应该会配合治疗； 坏消息是：主播均已被病人发现，失去了在这个世界自由探索的权限； 更坏的消息是：这名患者其实也不是非常自觉，他的内心充满混乱和灾难，连他自己都无法从风暴中挣脱，更别提借着假身份潜入此地的外来者了。 来自里世界的“观测”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哪怕此刻看起来温吞无害，也会在之后给予致命一击。 毕竟，主播们不属于这里。 必须尽快逃离世界的注视。 …… 得到这个结论，叶云州才开始思考该如何在主播拒绝弹幕的情况下让乌祐意识到这点，就看到画面中的少年忽然开始四处躲藏，试图远离他人的注视。 说真的，叶云州有点被惊艳到了。 他甚至还没有分享什么情报，但对方就凭借自己的直觉察觉到了这点，和他隔空达成了一致。 短暂切到其他主播的直播间，看到他们竟然正在和一位医生其乐融融的聊天，林旭甚至主动填写桌上的表格，这样强烈的对比让叶云州沉默片刻，立刻切回了乌祐的直播间。 静静观看，等到恰当的时机，他发出了弹幕—— 【去楼梯间。】 * 乌祐已经来到了楼梯间外。 这次比上一次还要迅速，在身后脚步声的迫近中，乌祐仅仅花了五秒便弄开了楼梯间的锁。 “喂，你在干什么——” “啪嗒。” 乌祐没理会身后的叫嚷声，转身进门落锁一气呵成，将一切事物挡在门外。他以为会有人撞门，结果没有，抵在门板上还有点意外。 他没有深究，从门上离开，打量着眼前并不宽阔的楼梯间。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灯光很暗，但楼道上方敞开的天窗弥补了这一点，自然的天光倾泻，让人不至于看不清台阶。 “……” 楼梯间内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似乎，有些太安静了？ 包括门外的声音，在门关上的瞬间就消失了。 迈步，乌祐走到了楼梯的扶手旁，向下微微倾身—— 一切忽然毫无征兆地消失在黑暗中。 趴在扶手上的少年顿了顿，仰起头。 在黑暗中，他的眼瞳反射着微弱的月光，瞳孔微微扩大。 天黑了？ 但明明，上一秒还是下午。 * 叶云州抬起头。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不偏不倚落在他的的眉心，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目之所及的天空一片乌黑，散落着透明的细线，分割着场景。 下雨了？ 蓄力了大半个白天的黑云终于遮蔽天空，落下了豆大的雨滴打散人群。 医院外的人们三两成伴地跑走躲雨，却在某一刻，这些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注意力全被视野中忽然出现的猩红捕获，他们看着中央耸立的高大立方体，僵硬地张大了嘴。 灾厄，又变了！ 原本立方体表面是清晰的镜面，可现在随着雨幕落下，每一处镜面都开始变得透明，变得像是玻璃，而人们打量的视线毫无阻拦地穿过这层玻璃，看到了之前被隐藏在建筑中央的事物—— 一颗鲜红的心脏。 第16章 它悬浮在立方体的中心，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血管在空间中缠绕曲折，最终的毛细血管连接到玻璃表面，而在紧贴着玻璃表面的，竟然是无数鲜红的眼珠，随着血液的每一次贲涌，规律地眨动。 眼珠们意识到了镜面的变化，它们富有情感地在玻璃表面颤动，逐渐膨胀，无声的挣扎过后，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炸开，像是被扎破的水气球，将一层又一层的鲜红涂抹在镜面上，企图隐藏自己。 显然，遮掩效果一般。 但作为惊吓来说，效果拔群。 “啊！！” 人群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眼前这样的图景，称之为地狱也不为过。 这可不是什么特效影片，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物，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恐惧，恐怕此刻再执着的遇难者亲属也要开始腿软了，这次灾厄表现得实在太古怪，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在某一刻忽然扩大范围，将更多的人吞噬。 无论再怎么在意亲人，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啊！ …… 而叶云州买了一把黑伞，撑着伞重新回到了医院外。 现在这里格外空荡，所以他可以靠得很近。 “哗啦啦。” 细密的雨滴落下，自地面翻腾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在雨中，一切都显得嘈杂又寂静。 青年站在雨幕中，被淡淡的光晕所笼罩，就像是一卷晕染的水墨画，清隽优雅，却又莫名透着一股神秘和危险，因为他甚至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平淡的，丝毫没有因为眼前恐怖的图景有任何波动。 ——这是自然，因为这样的变化在叶云州的预料之中。 单面镜的特点，光线强烈的一侧会成为镜子，而现在这边落下了雨，天色昏暗，两侧便调转了。 另一侧内，原来是心脏和眼睛。 在灾厄降临初期，他曾感知过一道猩红的注视，就是它们吧？ 叶云州站在立方体外，认真打量着抵在镜子表面，重新长出又不断爆裂开的眼珠。 他知道，虽然视觉效果格外吓人，但这些眼睛此刻根本看不到外面，甚至不断炸开的举动也不是什么威慑，而是一种堪称壮烈的自保行为。 它们竭力弄脏镜面，只是不想让自己被外界看到，想要隐藏自己。 单向镜……本身也是更多地用于监审犯人的场合。 如果现实中的这颗心脏隶属于副本中的那位病人，这是否意味着对方饱受煎熬？长时间处于高压的监视和操控环境中？ 又或者说，他自认为是需要被时刻关注的罪人吗？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值得在意的点，叶云州收回目光，四下打量，来到了附近的一处亭子内。 还有人在这里避雨，他们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叶云州重新将注意放回直播间中 现实发生了变化，副本自然也是一样。 镜面的变化对应着副本的天色，同样，也对应着那个世界的状态。 病人失去了向外“观测”确定环境的能力，此刻处于“被监视”的高压下，或许整个副本都会因此失控扭曲，这也正符合了指南中关于“天黑”的一条。 不过幸好，叶云州看好的主播赶在天黑前就躲在了安全的位置，此刻也依然表现得沉稳镇定。 只是不清楚其他主播们有没有做好准备。 * 【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天黑了我滴妈！】 【所有人一瞬间都没了啊啊这是进入了里世界吗？？】 【卧槽主播们小心啊好像有东西在地上！】 三人才从办公室出来没多久，便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 首先是一切都变得昏暗起来。 紧接着，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场地的npc全都消失不见，无法描述的黑色阴影自走廊末端涌出，朝他们奔涌，颇有一副要将他们吞噬殆尽的架势。 逃亡的过程很艰难也很狼狈，跑的最慢的林旭甚至被划伤了背，缀在队伍后方发出痛苦的呼救声。 但好在，最终三人还是成功回到了555病房。 变故发生时他们刚好在五楼，如果在其他楼他们甚至没有躲进安全区的可能，因为电梯肯定不能使用。 有惊无险地逃回病房，毕竟是有过副本经历的主播们，三人安定下来后，所要思考的问题也就来了—— 现在应该还没到夜晚的时间，为什么会突然变黑？ 变故发生时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疑惑中，直到一条弹幕弱弱飘过—— 【那个，隔壁来的，会不会是因为新人啊？】 第7章 星星 这位观众解释了在这段时间内，新人直播间发生的事情。 在他的视角下是这样的： 新人在和其他人分开之后就变得神经兮兮的，莫名其妙发呆，莫名其妙乱跑，最后更是在某条弹幕的教唆下直接撬开了楼梯间的门锁进去，紧接着，副本的天就黑了。 而按照观众和主播之前的经验，副本的场景变化通常是因为有人触发了副本的某个机制，所以副本才会转换形态。 所以，这还能是巧合吗？ “……这家伙故意的吗？！” 看完弹幕，脾气最差的王宇最先没忍住，怒吼一声：“他自己作死拉着别人干什么？！所以他死了吗？？” 【感觉，应该没事吧？那边还可以发弹幕呢！】 第17章 【服了，来几个打字快的随我出征。】 【唉，这边太惨了，明明一切顺利还是被拖累了，果然有新人就是难搞。】 这些弹幕更加扎心，王宇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胡乱踹柜子，发出嘭嘭的声响： “该死的家伙，只会添乱……” 刘泽的心情也很复杂。 没想到他才转变念头，就反被新人将了一军，差点翻车。 也不知道方才究竟是什么机制，他之前积攒下的能力竟然毫无用处，就像是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甚至连逃跑都显得吃力而狼狈。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被迫进入这个局面，还是尽可能先遵循规则，保全自己。 留在病房内，不要看窗外，最好躲…… 对了。 刘泽想起来一件事。 他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林旭，语气温和地开口询问：“林旭，你刚才是不是受伤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病房里不怎么亮，可以说是暗得过分，窗外的月光只能勉强让人看清轮廓，至于林旭隐在阴影中的具体面容，就看不太分明了。 刘泽看到阴影中的人摇了摇头，声音很小：“没事，我才发现只是衣服划破了，可能我当时太害怕了……” “真的吗？你转过身让我看看吧，万一有伤口就不好了。” 瘦弱的青年慢吞吞地转身，阴影中，可以明显看出背后的病服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但底下露出的皮肤倒是完整，也没有什么血腥味。 刘泽松了一口气，笑了笑：“确实没事，我放心了。” 他倒也不是真的关心，只是按照经验来说，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 倒是王宇又被这句话说出了火气。 他摸着病床边缘走进，拍了拍林旭的肩膀。 王宇之前其实是看不上对方的，但既然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发火，他便顺势开口：“妈的，亏你还能这么冷静……嘁，原来你在发抖啊？我还想你人是泥巴捏的吗都没有脾气！” 手掌下的肩膀在微不可查的颤抖，似乎心有余悸。 他低头看去，因为靠得比较近，所以他可以看见手下的青年在昏暗中抬起一对几乎完全湿润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恐惧而无法开口，只能徒劳地张合。 “啧，瞧你这幅弱鸡样，没受伤还吓成这样！” 眼见对方顺杆往上爬还想伸出手拉他，王宇立刻收回手，嫌弃地把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 他往后坐到自己的病床上，越想越气。 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他们找到了非常亲和的医生，在对方的帮助下填完了表格正式就医，医生说第二天就会给他们制定详细的治疗计划，结果因为新人隔空的一顿操作，差点连命都没了！ 一点分寸也没有，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拖累他们，倒不如直接找个机会把新人献祭算了！ “……”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 王宇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有点慌张地看向刘泽。 虽然这件事在老手之间心照不宣，但就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有点冷酷，说不定会让直播间的观众观感变差。 刘泽还没开口，他对面的林旭却忽然开口应了一声： “怎么做？” 声音略微发抖，但非常清晰。 刘泽讶异地扬了扬眉。 主动接话，还是这么危险的话题，有点不太像这人之前的性格……但一想到林旭才差点受伤没命，又可以理解了。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们只是被气到了。”将弹幕尽数收入眼底，他开口软化气氛，为这个话题尽力找补，“等之后见到他，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王宇咳了一声，靠在床上，应道：“行，我倒要问清楚他想干什么……” 因为提到了敏感话题，三人的谈话草草结束。 病房中静悄悄的，王宇在病床上百无聊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做什么。 既然外面有危险，那现在也只能依据守则留在病房里吧？ 想着，他忽然记起守则后半句，试探着往床下看，入目的一片深黑让他有点发怵，脖颈处也莫名凉凉的，他立刻起身。 躲在这就够了吧，没必要还躲床板底下。 他左右看看，林旭躺在床上很安静，而刘泽只是坐在床边，似乎在思考什么。 正想着安心躺好，眼前忽然飘过几条抱怨的弹幕： 【啊，好黑啊。】 【主播能不能给隔壁传个话调下镜头啊，好黑啊。】 【隔壁不会睡着了吧？要不是还能发弹幕我都要以为他无了呢。】 【好黑好黑，我还是留在这边算了。】 王宇伸腿踢了踢隔壁病床，几下晃动后床上的一团黑影动了动，传来了林旭困惑的声音：“……怎么了？” “你还真睡着了？搞得人都以为你死了。”王宇也不解释，只是对着自己直播间的观众开口，“这家伙指定是被吓惨了，不用管他，不如留在我这里。” 他又说了几句，病房内很快重归寂静。 …… 在漆黑的环境中，如果发出声音，总是会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似乎这样就会被黑暗中潜藏着的怪物盯上似的。 所以最好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 “咚！” 隔壁病床上忽然发出蹬床板的声音，王宇被吓了一跳，转头骂了一句：“你有病啊！要睡就好好睡！” 第18章 “……” 林旭没有吱声，再没有动静，兴许他也感到心虚。 * 楼梯间。 乌祐正坐在台阶上。 月光自楼梯间上方的透明天窗打下，淡淡的，但足以照亮少年的轮廓。 现在应该是下午六点。 不久前，夜晚毫无征兆的降临。出于谨慎考虑，乌祐留在了让他暂时感到安全的楼梯间，隐藏在阴影中，像耐心极好的猎人那样静静等待观察。 黑暗里漫长的寂静，有些模糊人对时间的感知。 乌祐觉得自己已经待得够久了，他准备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但刚准备动身，眼前便袭来一群来势汹汹的弹幕： 【我靠，还真进楼梯间了，都说了不要随便搞事情啊，其他人很难的！！】 【自己倒是没事人一个，知不知道别人被天黑害得有多惨，你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大胆猜测！那个黑泥怪就是被他从楼梯间放出去的！】 【噫，那这也太恶心了，真就是白眼狼啊。】 …… 又在说蠢话了。 少年垂下眼，眉宇间闪过淡淡的阴郁。 直播间的规则，弹幕凌驾于所有视觉图层之上，主播只要稍微留意弹幕的存在就可以完全接收到文字的内容。 这样的设计可以让不少主播化险为夷，却也是把双刃剑。 比如乌祐，几乎每一回都是被扑面而来的恶意糊了满脸。 哪怕，也有看到过好的。 但就像是被乌云淹没的星星，仅凭零星半点的光是照不透阴霾的。 如果尝试分辨，在一堆恶意中寻找，只会更消耗心神。 ……倒不如完全不看。 乌祐正下定决心，眼前却忽然跳出一条分外特别的弹幕。 【☆你们都在胡说什么？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吗？】 这条弹幕有着奇妙而繁复的前缀图案，甚至会随着弹幕飘动而闪动，就像是一颗迷你的星星，在一众普通的白色弹幕中显得格外亮眼，几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追随。 而看到具体内容，主播和其他观众都愣了愣。 【☆不用在意那些话，乌祐，你没有做错什么。】 怼完其他观众，话锋一转，这个星星弹幕又开始安慰主播。 安慰的效果先不提，起码转移仇恨值的水平拉满—— 【我靠你谁啊你就地图炮了我们说的有错吗？？】 【就新人主播这个表现还能有小粉丝，我服了。】 【神经，还给自己打前缀，以为这样很酷……不是？那玩意怎么打出来的？？】 【输入框里还能有特殊符号吗？我为什么打不出来？？】 【真的诶，我也没找到对应的符号，这是怎么办到的？】 嗯？ 都打不出来？ 意外收获，叶云州略微讶异。 他仅仅是觉得刚才的场景有必要突出一下自己的弹幕，所以在输入弹幕时试着用意识勾勒了一个显眼的符号而已……原来这点其他观众做不到吗？ 这算是现实观众的特殊权限吗？ 又或者说，正常的观众并不会和他一样，某只眼睛忽然变异出现直播间，只能通过意念敲字。 他意味深长地弯起眼。 但无论如何，先前顾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乌祐，你想要出去吗？外面可能有危险，小心点。】 叶云州没有理会其他的观众，只是自然地顶着显眼星星前缀和主播交流。 而乌祐也没管其他观众，只是定定地追着这条弹幕，眼珠在眼眶中缓缓挪动，直到这条弹幕没入虚无，他才开口：“三次，都是你吗？” 意味不明的发言，但叶云州懂了。 【☆嗯，都是我。】 【☆相信我，我会帮你。】 目光不自觉地追寻着星星拖拽着文字没入视野边缘，就像是看着一颗在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罕见地让乌祐在这个世界中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而且，真的很漂亮。 ——以至于让他觉得，哪怕对着镜头说话的样子很蠢，也应该回应对方。 少年微微抬起头，对上虚空中的镜头。 月光模糊了他的面容，让他原本锐利不驯的五官显得柔和，在某一刻甚至称得上是柔软。 “好，我信你。” * 乌祐最终还是选择离开楼梯间外出探索了。 叶云州蹲守在镜头外，特意集中精神准备帮忙，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上堪称风平浪静，除了场地过分昏暗导致行进变得困难之外，并没有出现其他弹幕口中的“黑泥怪”，把一众恶意窥屏的观众气到不行。 嗯…… 叶云州思索，了然。 看来乌祐之前躲得很及时。 所以这就是遭受世界注视过多的结果？在夜晚锁定追杀？ 叶云州切到其他人的直播间想看看他们的情况，往上才看一个就皱起了眉。 好黑，什么都看不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间病房应该是没有窗帘的，朝向也不存在问题，怎么可能一点光都没有…… “……？” 思绪被一声呼唤打断—— “先生？你听得见吗？” 慢半拍抬起头，叶云州看到对面有人正担忧地看着他。 随着天色渐暗，亭子内的人来回换了几批，此时只剩下叶云州一个人，可能因为这样，所以被好心人关照了。 第19章 好心人是一位较为成熟的男性，穿着偏休闲的西服套装，面容俊朗且温文尔雅，但从挽起袖口下略显紧绷的肌肉来看，对方的实际力量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温润无害。 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叶云州的错觉，他感觉对方看起来有些眼熟。 切回乌祐的直播间，确定画面中少年依然游刃有余，叶云州才分出心神回应对方：“嗯，不好意思，有什么事吗？” “你似乎在这里等很久了。”男人以一种不会让人排斥的口吻，语气温和地开口，“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很难过，但留下来的人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需要吃点东西吗？” 亭内的圆桌上不知何时放上了面包和牛奶，都是包装完好的。 叶云州的目光在男人的脸上停顿两秒，开口：“不用了，谢谢。” ……他看上去很糟糕吗？ 应该不至于需要便衣探员来关怀的程度吧？ 在仔细看过男人的五官后，叶云州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熟，因为对方并不是普通的路人，而是某市灾情局的支队队长，他曾经在调查当地的灾厄时在对应官网上看到过对方的脸。 如果没记错，似乎姓岑。 看起来是从飞机或高铁上下来没多久，紧急赶到这里的，是a市灾情局内部人员出现意外了么？ “但你看起来……哦，抱歉。” 这位岑队长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因为一个电话紧急离开了。叶云州坐在亭子里，隐约可以听见风中一些模糊的词汇—— 失踪，隐瞒，交接…… 看来真的出事了。 是灾情局内部有重要的人物失踪，所以紧急调配了他市的人手过来帮忙吗？ 叶云州对a市现在的灾情局人员构成并不熟悉。在未曾得知灾厄即将降临此地时，他甚至会刻意回避a市的信息，导致现在他即便好奇，也无法第一时间从脑内现有情报中得到答案，只能记在心里，准备之后有时间再调查。 毕竟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副本。 想着，叶云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直播间。 “嗯？”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就在他未曾关注的短短几分钟内，乌祐竟然回到了555病房。 第8章 黑潮 视野中的左下角，直播间的观众人数达到了一个较高的数目，视野里飘过的弹幕也都是催促主播尽快推开房门，查看病房情况的。 叶云州迅速切到了其他三人的直播间看了一眼。 和之前的结果一样，这三个直播间画面黑得离谱，观众什么都看不见，零星飘过的弹幕都在抱怨： 【虽然病房是安全区，但就这样睡着也太心大了吧？】 【诶不是，我寻思起码讨论一下明天的计划呢，结果就这么睡了？？】 【服了，摇个人过来叫醒他们，大早上给我看睡播？】 【我天呢还有人睡到打呼，超绝松弛感。】 叶云州：…… 恐怕正是因为这样，大量观众涌到了唯一画面正常的直播间里，催着在外面自由活动的新人去确定其他主播的情况。 而乌祐还真来了。 叶云州猜测，乌祐应当不是被弹幕所说动，而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前来查看几位同伴的情况。 毕竟对他来说…… 叶云州叹了口气，也不打算阻止，只是嘱托了一句： 【☆小心些，注意安全。】 推门的手顿了顿，乌祐点点头以示回应。 “咔哒。” 门开了。 乌祐站在门口，并不打算进去，只是默默观察着房间内的情况。 病房内很暗，光源只有窗边照进来的微弱月光，他可以勉强看到病床上的三个鼓起，正缓慢地起伏。 场地内没有血腥味，一切如常，他甚至可以听见有人在轻微地打呼噜。 没出事。 乌祐这么判断，他重新握上了门把手，拉门准备离开，但—— “等，等一下！” 在关门前，他被叫住了。 靠近门这一侧的两张病床上传来了挣扎的动静，两个意识恍惚的人从床上坐起，茫然地左顾右盼，几秒后终于意识清明，看向了门口的少年。 紧接着，二人的直播间终于恢复正常。 【哦，终于能看到了！还真是睡着了！】 【两位老玩家这个样子，毫无警惕啊……】 【还好啦，瞧隔壁还有一个没醒呢。】 【提前点蜡，就这素质，我觉得通关完全没可能了。】 刘泽缓了缓神，原本侵扰他意识的漆黑梦境在醒来后如潮水般褪去，被弹幕这么打岔，他甚至都忘记了那种窒息的感觉。 太奇怪了。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都做好了整个晚上都保持警惕的准备，最起码也要和另外两个人轮流值守，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可以外出探索一下，但却莫名其妙睡着了……这完全不像他。 眼看弹幕风向不对，刘泽迫切地想要转移观众的注意力。 这时，他看到了乌祐。 少年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等待下文。 “乌祐，真高兴能再见到你。” 刘泽掀开被子下床，语气和缓地开口。 这个时候，他非常庆幸下午没把话说的太死，所以现在还可以自然地和少年交谈。 第20章 通过新人此刻的表现，他推测走廊外的怪物已经消失，为了消除弹幕对他的不良印象，他必须表现得积极些。 所以开门见山，刘泽表示希望能和乌祐一起出去探索。 “可明明是这家伙……” 一旁王宇的话才开头，被他飞快堵回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件事我们路上再讨论吧？不把握现在的机会，谁也不知道后面的副本会有多危险。” 王宇不语，可能他也从弹幕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 二人似乎没有考虑过乌祐拒绝的可能性，不过乌祐确实也没有拒绝，只是等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他们的协商。 倒是屏幕外的叶云州有点犹豫。 按照先前的表现，他有理由怀疑这两人会拖垮乌祐探索的进度，或者干扰乌祐的情绪。 但，只是第一晚倒也无伤大雅，说不定还可能获得一些额外的情报，综合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 就算他们对乌祐有意见，在现在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真的对同伴下手。 叶云州斟酌后，并没有发表意见。 …… 刘泽二人商量好之后就从床上下来准备出发，直到走到门边，才发现从始至终都少了一个人。 “林旭，起来！” 远处病床上的鼓包缓缓地动了动，传来沉闷的声音：“我不想出去。” 王宇不耐烦：“开什么玩笑？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这个时候是躺着的时候吗？！” 对方没有理他。 “算了。” 刘泽按住了想直接上去掀被子的王宇，揣测林旭极有可能是因为方才的事故排斥乌祐所以才不愿意一起行动，在两个选项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乌祐。 “好吧，那你就在这里先休息，我们先走了。” 他说着，关上了门。 * 三人沉默地踏上夜晚的探索。 如果说在病房内还有一点月光的话，在走廊中就完全是昏暗一片了。深黑的长廊，只有两侧病房的观察窗还算一抹亮色，绵延至尽头，在某个角度下折射着难得的光亮，像是一排藏在黑暗中的眼睛。 乌祐走在最前面，侧着头打量着一侧的观察窗。入目的房间同样昏暗，却依稀能辨认出病床上格外平整，似乎没有人躺着。 一连几个都是。 【☆或许躲在了床底下，毕竟是病人。】 乌祐顿住脚步，没等身后两人询问，他忽然拉开了身侧的病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你干嘛？！” “等——” 没过几秒，少年就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他用一种略微诧异的眼神扫了眼已经退开几步的二人，凭直觉看了一眼镜头，自言自语般开口：“没，空的。” 刚才，他趴在第一个病床边观察，可以看到尽头窗边投在地面的淡淡月光，证明床板下空空如也，没有什么阻挡他的视线。 有点奇怪…… 【☆真奇怪，白天看到的病人难道都不在吗？】 【☆还是说，他们不需要遵循指南。】 星星弹幕说出了他的困惑。 【☆都是这样吗？还是有例外？】 乌祐很自然地顺着这个问题开始思考。 例外吗？ 在他的感知中，所有人都没有区别，就像是一棵树上的叶子，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纷繁多样，本质都归属于同一棵树。 但如果，一定要让他指认例外的话，那只能是…… “乌祐，你在干什么？” 思索间，跑远的两人又走近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这两人主动提出的一起探索，实际行动时却只是跟在乌祐的后面，完全没有自己探索的意识。 这样的表现，让他俩直播间里的观众吐槽得很厉害： 【你俩当挂件吗？白天不还很猛的吗？】 【新人莽归莽，但起码现在不怂，主播你在干嘛？？】 【虽然看不懂新人在干嘛，但总比主播好……】 【怎么都把希望寄托在新人身上了？真这样我觉得整个副本都玩完了好吧。】 “找病人。” 乌祐这样回答，他也发现了这两人心不在焉的状态，不带恶意地提议：“你们不想可以回去。” 没人答应，反倒对面又追问：“为什么要找？” 乌祐没有说话。 经历过下午的冲突，他知道自己的很多行为在对方眼里都立不住脚。如果解释会引发冲突，倒不如保持沉默。 原以为这样的反应或许会让对面恼怒，但出乎意料，对面同样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人也一动不动。 【☆干脆和他们分开行动吧？】 “我们分开行动。” 最后，还是乌祐先开口。 “为什么分开？” “你发现了什么？” ……现在是浓重的违和感。 乌祐拧起眉，脚尖已经悄然调转方向—— “怎么不说话！” “乌祐，你发现了什么吗？” 对面的两个人影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音色腔调都与记忆中的两人无异，却像是纸扎的人，哪怕再惟妙惟肖也能让人一眼察觉异样，脊背发冷。 第六感正发出警报，却因为某些顾虑而隐忍压下。 “就这样，我走了。” 尽量保持平静，乌祐刚准备迈步，抬起的脚尖却抵上了一处坚硬的墙面。 第21章 疑惑转头，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原本延伸的长廊消失不见，前方被忽然出现的墙面封死，他陷入了一处逼仄的死角。 心跳倏地加快，他本能地回头。 屏幕外，叶云州的表情微变。 墙？这里怎么会有墙？ 不对。 【☆别回头！】 弹幕的警告在同一时间钻入脑中，但还是迟了一步，少年警惕的表情就像是一根点燃炸弹的引信，让某些存在瞬间爆发。 它知道。 它被发现了。 “哗——”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潮湿而阴冷，深黑自地面蔓延，就像是不断上涨的潮水，裹挟着翻涌的恶意席卷而来。 【☆墙是假的，直接跑！】 险之又险，在弹幕的警告下，少年先一步离开原地躲过了第一波袭击。 但叶云州很快意识到，现在的局面并不乐观。 因为此刻的场景非常不正常。本应该是畅通无阻的长廊，却时不时出现扭曲和混乱。突然出现的墙壁，弯折变幻的道路，迎面砸来的牌匾…… 哪怕大部分的混乱并非都真实存在，但本能的停顿依旧会让速度变慢，更何况时不时还被幻象中隐藏的真实击中，乌祐逐渐力不从心，和身后的黑潮逐渐拉近距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忽然，叶云州想到了现实中那些炸开的眼珠。 【☆闭眼，什么都别看。】 【☆继续往前，我会替你指路。】 直播间里，提心吊胆的其他观众满脸问号： 【哈？？开什么玩笑！不要仗着自己显眼就乱提议啊！】 【这个时候闭眼，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主播别信啊别信啊！再慢一步就要被吞了！！】 弹幕一片混乱。 叶云州并不确定乌祐是否看到了他的弹幕，更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会相信自己，但就在弹幕发出的下一秒，画面中混乱的场景竟然奇异地恢复如常，变回了原本笔直简洁的长廊。 镜头拉进，只露出半张侧脸的少年低低喘气，深黑的眼睫垂着，眼周的肌肉因为过分用力紧闭而发颤。 叶云州深深地，松了口气。 【☆好，继续，前方没有阻碍，安全。】 “去——” 【☆我知道，现在开不了锁，我们绕一圈回东侧那间。】 “……” 乌祐没有继续开口，脚步却明显更快了。 身后的黑潮仍紧追不舍，但双方的距离却逐渐拉开。 看来，夜晚中的它们并不存在扰乱事物的能力，仅仅只能对观测者施以一些小小的障眼法干扰。 要是都和白天的护士一样，恐怕这场追逐赛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最后的拐角，右转。】 少年拐进电梯厅，摸到了楼梯间的门把手。 如果不出意外，乌祐应该能够从这次的危机中成功逃生…… “等等我！” 远处的身后却出现了一声呼救。 熟悉的，来自同伴的呼救，话语中的惊恐和挣扎听起来分外真切。 睁开眼，已经看到了远处的身影，但乌祐仍然怀疑自己的眼睛，低声询问：“是幻觉吗？” 他所期待的弹幕并未立刻给予回答。 反倒是一堆嘈杂的弹幕顷刻占据脑海： 【卧槽这到底什么情况？！】 【啊啊啊后边有人的有人的！救一下救一下！】 【其他直播间什么情况，刚才那俩人是真的还是假的？谁去看一下？】 【飞快切过去看了是真的啊！他们真的在后面追！】 【求求了等等他们，在那边没看到怪应该已经甩开老远了等一下没关系的！】 乌祐紧紧按着楼梯间门的门把，只需要一秒不到，他就可以躲进去，但他却停住了。 【☆不是幻觉……但我并不认为，他们是你的同伴。】 这条弹幕才一飘过，一堆哀嚎的弹幕就涌了上来： 【别啊别啊别啊，一下死俩这副本还有什么盼头，只是等一下的事啊！】 【就等一下下！如果有什么问题你立刻进去也不差啊！】 【哥你是我唯一的哥，救完人之后我保证之后都不嘴你了真的。】 等人还是关门？ 视野里一边倒的弹幕，哪怕是叶云州，也被这些闯入脑中观点一致的话语带偏片刻，陷入了二选一的思考。 但旋即，他反应过来不对。 为什么要等？进去之后留门不就够了吗？这种时候玩什么道德二选一？ 【☆你先进去，掩门不要锁，去其他层。】 可就在他发出这条弹幕前，眼前的场景骤变。 先是，乌祐忽然扭头看向左侧的空荡。 一个熟悉的人影忽然出现在场景中，看不清面容，幽灵般模糊飘忽。 毫无防备，二人已然靠得极近，来不及反应，乌祐被对方按住了肩膀，紧接着，近在咫尺的那人身体骤然解离，开裂的间隙中涌现出深黑。 就像是一只偌大而密集的网，扑面而来，直接将他完全吞没。 “咚。” 直播间最后收录进的，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再之后，画面只剩一片黑暗。 第9章 眼睛 【？】 漆黑的画面中飘过了一个白色的问号。 第22章 就像是某种讯号，大量的弹幕井喷式爆发： 【不是？啊？？】 【我懵了，咋回事啊？】 【啊啊啊有内鬼！！】 【这个眼镜男怎么出现的？？怎么跟个鬼一样？他不是睡着了吗？】 【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隔壁也是黑的？】 【那家伙身上为什么有那种黑泥呃啊啊啊他被污染了吗！】 在新人已然黑屏的直播间中焦躁地发了一堆弹幕，理所应当没能得到任何回答，观众们又一窝蜂地涌入其他直播间查看情况，却看见刘、王二人像是无事发生般回到了555病房，并且无视了弹幕急切的疑问，径直在病床上躺下休息。 中途，林旭从外面回来，三人之间没有交谈，他也按部就班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呼吸平稳地闭上了眼。 后半内容是观众们在刘、王二人的直播间看到的，而林旭本人的直播间，自始至终都是黑的。 没有观众愿意看一个黑漆漆没有回应的直播，所以当另外三人外出活动时，基本没人留在林旭的直播间，自然而然，观众根本不知道对方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潜入电梯厅将新人背刺。 病房里异常安静，仅有细微的呼吸声，就像新人未曾来过，也没有发生过方才的惊险。 【唉，我觉得吧……这次副本已经确定失败了。】 良久，空荡的直播间中飘过这一句。 观众们扼腕叹息： 【唉，这么说来，其实新人还挺好的，如果刚刚没等人的话……】 【得了吧，现在哭丧有什么用，这个副本废了，散了散了。】 【别这样，说不定剩下两个主播还有救呢？我们现在不是能看到他俩直播间吗？】 【看到有什么用，他俩跟看不到我们一样。】 【刚才这两人在后面喊救命喊得那么大声，搞得我也在催新人等，结果现在新人无了，他俩倒是无事发生地回来了，我服了，欺骗我感情是吧？？】 【一直留在这边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从新人进那个病房后，这边莫名其妙就黑屏了，再能看见就是主播逃命了……】 【所以，剩下这俩还活着吗？】 【有画面能发弹幕，人肯定没死啊，再蹲一下吧？说不定他俩就满血复活了呢？】 并没有真的为谁的逝去哀悼太久，观众们重新分布在了看起来还存有希望的刘、王二人直播间内。 而新人的直播间内，在事发后一阵密集的点蜡后，也变得空荡冷清。 在无数观众的亲眼见证下被怪物袭击，直播间陷入黑暗，显然已经是死得透透的了，没人觉得有什么例外。 * 夜晚。 四下寂静，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隐在角落里的人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女士。 在月光下，来者的面容清丽柔软，眉毛细而弯，不笑时也像是在轻轻微笑，看着便让人心生亲切。 但重点是，根据这位女士此刻微红的眼角和恍惚的神情判断，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嗯…… 眼看这位女士目标明确地往他所在的亭子走，叶云州觉得他或许有必要回避一下。 “啊！” 但反而把人吓了一跳。 “抱歉，我没有恶意。”叶云州往后退了退，与对方隔了一张圆桌的安全距离，语气很平稳，“只是觉得我应该走了。” “噢，还在……” 低声喃喃，似乎想起了什么，女人摇了摇头，歉意地笑了笑：“刚才我没注意，不好意思。你不用走，我只是来收拾一下。” 她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袋子，将桌上未启封的食物一一收好。 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她想要赶紧收拾好，然后再换个地方消化一下才听到的消息，却忽然听见对面青年开口： “今天可真糟糕。” 听起来就像是独自神伤许久，终于忍不住找人倾诉那样，青年的语调低沉而忧郁，所提出的话题也是那样恰到好处。 “为什么偏偏是医院？偏偏是今天呢？就差一点……” 话语渐低，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想来，一定是他在意的人也被困在了医院里。 女人的手轻轻颤了颤。 青年略显压抑的语气富有感染力，让她原本压下的心绪再次纷飞，而与此同时，出于某种责任感，她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遇难者亲属。 “是啊，真糟糕。”她也说，半是真情流露，展开话题与之对接，“我，其实也有，认识的人被困在里面。” “你的朋友？” “……不，只是我的病人。” 青年定定看着她，说：“看来你很幸运，躲过了这次灾难。” 被误以为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了。 她想着，却并没有解释，而是顺着这个话往下，话语像是流淌的溪水那样婉转：“是幸运，也是不幸，留下来的人往往会承担更久的痛苦……” 说给对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如果，她答应了那人的邀约，说不定就可以避开这次的灾厄。 但世上没有如果。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过度的悲伤会让我们做出各种执着但无意义的举动，这是正常的。但如果想缓解伤痛，或许可以先试着远离刺激源，等到理性回归之后，再以恰当的方式祭奠他们。” 第23章 “不要试图幻想如果，不要因此而自我责备。” “有些事，如果无法反抗，首先保证自己的存活，再考虑如何挽救。” 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多了。 在室外的冷风中，原本翻涌的情绪逐渐平息，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所以她提出了道别，与阴影中的青年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他们没有询问过彼此的名字，仅仅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对话。 在深夜看不清彼此面容的情况下，这样的身份反倒让谈话变得轻松，无所顾忌。 …… 对方拎着袋子离开了。 叶云州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脸上原本略显恍惚的忧郁感顷刻间褪去，转为若有所思。 看来，那位失踪的灾情局成员是被卷进了医院的灾厄中。 这是叶云州在方才谈话中获得的主要信息。 除此之外，让叶云州额外关注的，是这位成员所谓的“病人”身份。 他当然不会以为那位女士是医院的医生，显而易见，对方应该是灾情局内部负责心理疏导的后勤成员，而那位失踪的成员，与这位女士有过一定来往，且存在心理问题。 这可真巧。 副本也是因一位病人而生。 冥冥之中，叶云州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但叶云州和他看好的那位主播不一样，他并不会将直觉与巧合纳入判断，只会记下这个让他感到悸动的瞬间，在合适的时机用更加充分的证据验证自己的灵感。 哦，说起来—— 叶云州凝视着左眼的漆黑。 此时，经过了漫长的沉默，乌祐的直播间冷清无比，左下角的人数更是可怜的1，这意味着除了他，再没有谁对这个死寂的直播间投以目光。 【☆乌祐。】 【☆醒醒。】 两条泛着淡淡白光的弹幕自漆黑的画面中缓缓飘过，未能得到应答，略显寂寞地消散在边缘的黑暗。 叶云州没有泄气，而是继续规律地，每隔五分钟便在弹幕上呼唤乌祐的名字——即便刚才与那位女士对话时，他也依然在这么做。 他不认为乌祐死了。 虽然在直播间黑屏那一刻，他也忍不住心跳加快，但在弹幕中梳理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后，他可以完全确定，黑屏并不意味着着主播死亡。 此刻的黑屏，仅仅代表着镜头的主人换了一对眼睛——属于副本的，在黑夜里无法视物的眼睛。 …… 一开始，是另外三位主播的画面异常。 弹幕解释为睡眠，而叶云州对此并不了解，故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当林旭明显是处在清醒状态回应其他人，而他的直播间仍是黑屏的时候，叶云州就已经对这个说法产生了怀疑。 事件复盘时，弹幕也提到，当刘、王二人在病房前发难时，对应的直播间直接陷入了黑暗，可当一切结束时，他们又恢复了视野，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很显然，他们的黑屏与本体的生死无关。 进一步，叶云州开始思考直播间画面与主播的关系。 直播间的画面是由虚空镜头所捕捉，按理来说应当是客观独立的。 但在先前的追逐中，叶云州发现这个镜头会受到主播感官的影响——当主播受到副本幻觉迷惑时，直播间的场景也会调整为他认知中的场景。 也就是说，哪怕看似处在上帝视角，观众的认知能力实际也依然与主播同步，镜头就像是主播的一对外置眼睛。 所以，对于直播间的黑屏，更加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主播处于一种无法视物的状态，比起死亡，更像是被什么同化了视觉。 除了主播，副本内还有谁的眼睛？ 且，这对眼睛刚好在黑夜时无法视物？ ——只能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在黑夜时被单向镜监视从而失去了对外观察能力的病人。 再加上，另外三名主播直播间的异样及对应的“背刺”行为，可以认定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副本中陷入混沌的病人所入侵操纵。 至此，整件事的真相彻底明确。 …… 这样推理，似乎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毕竟乌祐确实被不可名状的黑潮所吞没，陷入了黑暗。 但叶云州却认为事情还有转机。 因为在乌祐到达555病房时，刘、王两名主播有过短暂的清醒。 无论是怪物想借他们的眼睛锁定目标，还是他们的意志短暂占据上风，对叶云州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将他的主播从黑暗中唤醒的机会。 毕竟，就连那两人都有过短暂的存活可能，他不相信一直表现更好的乌祐没有，只是可能需要一点外界微不足道的帮助。 【☆乌祐。】 比如一颗显眼的星星。 …… …… 更深露重，四周几近无声。 叶云州已经数不清自己发了多少条弹幕，就像是某种机械性的练习，他勾勒星星的意识愈发熟练，几乎不需要额外思考就可以发出。 【☆乌祐。】 又是一条弹幕飘过。 到后期，叶云州不再发多余的话，只是反复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而这一次，终于得到了回应。 “唔……” 僵硬而沙哑，却是叶云州熟悉的音色。 一片寂静的直播间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谁缓缓地从地面摸索着爬起，勉强站定。 第24章 【☆你醒了。】 叶云州如释重负。 【☆感觉怎么样？】 “……” 对方似乎沉默太久了，叶云州才放下的心一点点提起，尤其是当看见直播间画面依旧是一片漆黑的时候。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谁？” 下一秒，预感应验了。 第10章 废墟 就像是沉在水中。 没有能够凝聚的思绪，仿佛海洋中的浮游生物，没有自己的运动能力，只能任由海水裹挟，随之流浪。 寂静与黑暗，不变的命题。 在冰冷中浮沉，潮水上涨，逐渐淹没整个世界。 直到天边划过一道流星—— 【☆乌祐。】 所以潮水退去了。 …… …… 乌祐，这应该是他的名字。 少年从地上摸索着站起，看着眼前的黑暗，缓慢地眨了眨眼，脑中依旧混沌，艰难而模糊地思考着。 他是，盲人？ 乌祐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就和视野一样深不见底，只剩下一个尚且存有归属感的姓名。 忽然—— 【☆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漆黑的视野中倏地跳出两列明快的文字，就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短暂地带来了光明。 哪怕什么都看不清，视线仍然不受控制地追随，直到眼前再度黑暗。 “你是谁？” 乌祐下意识开口。 眼前静悄悄的，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他皱起眉头，怀疑方才一闪而过的只是他的幻觉。 ……幻觉？ 这个词触发了什么，他的心跳忽然加快，四肢也变得异常兴奋活跃，像是原本被中断的信号终于后知后觉地到达肢体，残留的危机感让他警惕起来，不顾视野的黑暗而迈步。 可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啪——！” 抬起的手臂碰到了什么，伴随一声尖锐的碎裂声，无数细小的碎片自右前方炸开，垂落身侧的手背也传来细密的疼痛。 瞳孔略微放大，就在乌祐迟疑后退时，眼前再次飘过一句白字。 【☆冷静，乌祐。】 “你认识我？” 脚步顿住，少年在黑暗中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下意识保持了安静。 视野中，飘过了一连串的星星和文字，语气平和。 【☆嗯，我认识你。】 【☆在你失忆前，我答应过会帮你。】 乌祐动了动眼珠：“帮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目标。】 【☆而且你的表现很好，我很喜欢你。】 “……啊。” 原本还想追问所谓目标的乌祐微微卡壳，含糊地在喉咙里应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才生出这样的疑问，那些文字就仿佛能够读心般飘过，解答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应该有许多疑惑。】 【☆别紧张，听我说。】 【☆你是无限世界的主播……】 主播，观众，弹幕，任务。 全然陌生的词汇。 对方似乎想通过叙述唤醒他的记忆，但乌祐却对这些描述毫无归属感，脑内依旧空白，一度让他怀疑起这些话的真实性。 【☆嗯，没感觉？】 乌祐没吱声。 没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虽然他确实怀疑，但还是希望这些星星和文字能够继续划过，不要让他继续沉没于黑暗中。 【☆好吧……】 【☆那眼睛呢？依旧看不见？】 乌祐抿了抿唇，无端感受到一股焦虑。 如果是对方在说谎，急的明明应该是对面才对。 但他又莫名在想，就算是说谎，对方看到他毫无波动会不会就此离开，去找其他所谓的“主播”说喜欢；又或者，如果是真的，他现在的反应，是不是就代表他并没有对方想得那样厉害，会不会让人失望。 无论是哪个，似乎都不好。 “我……”他冷不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突兀地说了一句，“我之前看得见。” 这似乎是一句废话。 从方才那些文字的叙述中，轻易就能推出故事中的主角不是盲人。 但乌祐并不相信那些话，所以他说这句话，其实是一个隐晦示好的讯号，代表他愿意选择性相信故事的某一部分。 然而，这似乎起到了反作用。 隔了前所未有的时间，都没有拖拽着文字的星星划过，视野中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 “呼……” 乌祐并没意识到他隐隐发出了一点略显焦虑的喉音，踩到了地上的玻璃渣也不觉得疼痛，甚至想要再打碎一个瓶子，或许这样就能够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离开。 但幸好，在他付诸实践前，对方还是出现了。 【☆别紧张，乌祐。】 【☆我没有走。】 柔和的，拖拽着文字的星光闪过。 ta确实苦恼，却并没有放弃他的意思。 【☆我只是在思考。】 【☆如果可以，让我们换个思路。】 * “哒，哒。” 第25章 脚步带起淡淡的烟尘。 昏暗的破旧楼梯间，轻薄的月光自天窗投下，在光与暗的界限中，一个身影恍若幽灵般一闪而过。 医院，病服少年，破旧积灰的楼梯。 听起来就像某个都市怪谈的关键词，而此刻的场景确实也分外奇异，只不过场景中的主人公和观众都看不到这一幕。 【☆转角处应该有障碍，不要被绊倒。】 乌祐闻言放缓了脚步，用脚尖试探，果真在前方碰到了障碍，是表面凹凸的柱体，稍一滚动，就会有像是杂草丛的声音从末端响起。 越过障碍，闷不做声又走了几步，他实在忍不住开口：“你能看见？” 【☆并不能，观众的视野效果和主播一致。】 像是猜到了乌祐的疑惑，不用他继续追问，弹幕便主动解释了原因。 【☆但我看着你走过这条路，所以有点印象。】 乌祐：…… 并不是“有点印象”的程度。 一路走来，无论是楼梯间的方位，台阶的阶数，甚至具体到途中路障的位置对方都说得一清二楚。 而对方的新思路，又是让他离开原地，摸黑前往医院的大厅寻找一张纸。 真的很令人怀疑。 这样的发展，就像是一个简单粗暴引人入局的陷阱。 理智这样判断，心中却无法真的生出防备，乌祐挣扎半晌，略显僵硬地开口：“你，一直在看我？” 语气听着不善，简直像是在责问人。 他有种把疑问句讲成陈述句的天赋，但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是的，基本上。】 弹幕的口吻依旧平和，并未因为主播的情绪波动而变化，甚至体贴询问道。 【☆你听起来有些不安，是有什么问题吗？】 哒。 哒。 脚步逐渐放慢，短暂的寂静后，乌祐还真的开口了： “为什么去一楼？” 【☆这点吗？或许和恢复记忆后的你讨论更加合适。】 【☆不过现在和你解释也无妨。】 【☆简单来说，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医院，而是以某个人为核心构造的里世界，为解决你此刻的后遗症，最可能有效的方法就是离开这里。】 【☆而那张纸，就是让你们进入这个世界的媒介。】 这个说法，和方才的故事没有矛盾。 乌祐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能够接受这个回答。 雀跃的心情才略微冒头，便被对方接下来的话生生堵住。 【☆所以，一路上都在纠结这个吗？】 【☆果然还是没有信任我，唉:(】 “……” 脚步彻底停下，盯着那个两点一弧的生动表情。 放在扶手上的手捏紧，掌心隐隐浸湿。 “对不起。” 想不出任何辩解的话，乌祐只能道歉，声音很虚，没有底气。 弹幕却出乎意料的坦然。 【☆没关系，我能理解。】 【☆比如，你仍在怀疑我，对吧？】 【☆觉得我现在像是准备把你骗去某个陷阱……之类的。】 看到最后一句，少年倏地抬起头，无焦距的眼珠本能闪烁。 却并未迎来预想中的责骂，反倒是一段让他不知所措的话。 【☆但这很正常，因为我表现得就是那样漏洞百出，你的判断很合理，不要因为他人的情绪而动摇，尤其是对你的目标。】 【☆你需要做的不是道歉和心虚，而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试探我，直到你的理性与情感达成一致。】 【☆不要因为任何人轻易动摇你自己的想法，我认为，你仅仅依靠直觉，就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准确敏锐。】 莹莹的白色星光拖拽着格外长的文字，在视野中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乌祐定定追了很久，直到这些光芒彻底消逝。 给了一定消化时间，星光又带来了更详细的论据，比起先前更为细致，包括他白天在医院中的具体行动，虽然乌祐对此依然毫无记忆，却完全可以理解故事中的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下，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确实都无法抵抗了。 但忽然又生出新的念头—— 既然对方都知道，那先前的破绽，是故意露出来，让他怀疑的？ 乌祐略微怔住。 ……为什么？ 就为了和他说这些话？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 安静半响，少年很轻地开口：“你，真的是观众？” 【☆当然，这点毋庸置疑。】 似乎也没想到乌祐会跳跃到这个话题，对方追问道。 【☆为什么会问这个？】 “……那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我？”犹豫，踌躇，但还是试探着开口，“我们，有关系？” 这回，星光响应的时间略微久了点。 【☆并没有，这是我见到你的第一天。】 【☆只是因为一直注视着你，所以有了这些看法。】 “还有？” 【☆嗯？】 “那些看法。” 兴许是弹幕始终温和包容的态度给了他主动的底气，再度开口，乌祐的语气是罕见的认真，轻而坚定：“我想知道更多，你对我的看法。” …… 在黑暗中沉寂了数个小时的直播间，在这一刻微微波动，少年原本深陷于在黑暗中的轮廓一闪而过。 第26章 这短暂的一秒，他正凭着某种直觉注视着虚空的镜头，眼里藏着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防线已然敞开了一个小口，毫无防备。 终于—— 目睹这样突然的变故，屏幕外的叶云州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弯了弯眼，用意识在弹幕框里轻轻勾出一颗格外晶莹漂亮的星星。 【☆好吧，既然是你的主动要求。】 【☆那么就从我对你的一些猜测开始。】 …… 【☆你来自末世。】 记忆被某个极为特殊的关键词所触动，就像是浸润彩墨的白纸，色彩不受控地朝着四面晕开，星光与文字将原本混乱的记忆串连。 【☆只你一人的末世。】 乌祐看到了城市的废墟。 四下渺无人烟，只有爬满青苔的钢筋混凝土，一切静得可怕。 这里确实是末世。 而他是最后的幸存者。 …… 人口消亡，城市停转，一个文明开始走向末路。 独自幸存于这样的末世，生存其实并不算困难，城市内残存的物资，足以让乌祐存活很久。 唯一的消遣，是去探索未知的建筑。 虽然很多设备都难以运转维系，但人类在其中留下的痕迹，还是能让他感到安心，获得些许归属感。 如果能发现日记或是照片，他更是会停下来看很久。 …… 这样的日程持续了很久。 直到有一栋建筑开始崩塌。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陆陆续续，目之所及的所有建筑都开始崩塌，包括他最初的容身之所。 乌祐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建筑也有寿命。 死去的建筑是废墟，当他将双手放在那些碎片上，感觉连自己的生命力也在被汲取般迅速衰减，他不想就这样死去，所以松开了手。 他那天走了很远，换了一个城市。 …… 但无论到哪一个城市都是类似的结局。 不仅是同类，就连同类的痕迹也总会先一步离他而去。 某天，再次听见头顶房梁断裂的声音，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逃走，而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幻想着自己即将与这些灰白色的血肉一起陷落，意识揉成碎片，回归大地。 可直到一切声响结束，他也没能得偿所愿。 他又成为了幸存者。 …… 他开始觉得，这并非是幸存。 这只能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与他真正产生联结而已。 所以他只能抬起头，看向了世界之外。 在遥远漆黑的夜空中，高悬着一颗非常明亮的启明星，他一眼就看到了。 追随它的方向不停走，乌祐来到了海边。 在被潮水拒绝似的往岸上推时，他看到那颗星星在天边缓缓落下，在海面翻起的泡沫中消失，与此同时，金灿灿的黎明自海平面升起。 他看了一场从未见过的海上日出。 …… 在那之后的每一个夜晚，每当他抬起头，都可以看到那颗星星。 其实，对方比建筑更遥远，也更冰冷，永远不可能真正与他对话，回应他的目光。 但至少在看不见光的黑夜里，他总会看到它。 看不见光…… 思绪被牵引至此，乌祐忽然发觉，此刻的视野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向上看，甚至就连那颗星星都不见了。 莫名的寂寥感像是潮水一样上涨，浸没全身，让他忍不住低喃：“……你走了吗？” 他其实并没有期待能得到一个回应。 但—— 【☆我不会走。】 【☆我说过，我会帮你】 忽然出现的莹白星光冲散了泛黄的记忆碎片，在意识深处搅动起漩涡，强烈的冲击让原本紧缚的黑暗摇摇欲坠，在某一刻彻底消失。 “唔。” 少年无法自控地踉跄了一步，右手按住了一旁的栏杆。 原本漆黑的视野泛起波澜，忽然涌入的光线让他瞳孔微缩，脑内大量翻动的记忆更是让他下意识呢喃： “我，我是……” 【☆你是乌祐，现在是无限世界的主播。】 “那你——” 【☆我是你的观众，一直注视着你的星星。】 乌祐怔住，连时间都仿佛停滞。 被翻动的回忆连同那时的情绪霎时间将他卷入，像是潮水般汹涌，他听见自己胸口某处忽然决堤的声音。 他的，星星。 第11章 镜子 乌祐醒来了。 随着他的苏醒，直播间的视野也彻底恢复，清晰地映出此刻所在的楼梯间。 破败，简陋，光柱中还漂浮着薄薄的灰尘，但比先前令人窒息的黑暗要好得多。 叶云州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根本就没将希望寄托在那张档案纸上。 在发觉乌祐失忆时，他脑中跳出的第一个对应线索，就是医疗指南的那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对吧？ 显然，那位饱受不知名痛苦折磨的病人，也会经常迷失自我，陷入混乱。 所以他猜测，在主播遭到病人攻击时，不仅是视力会被其同化，连病症也会同步，从而陷入短暂的混乱和失忆状态。 再加上，这个世界是基于病人的观测构成，在白天时病人也在不断地观察外来者，所以在失忆后，主播空缺的自我意识极有可能会被病人所塑造的意识所取代——这也就解释了那时另外三名主播不约而同背刺乌祐的行为。 第27章 白天扫描，晚上替身。 副本还真是使出了一击致命的组合技呢…… 另外三位主播毫无防备，所以直接快进到结束，而乌祐却因为白天藏得够快，还无法进行下一流程，暂时停在了失忆阶段。 但依然很危险。 必须尽快让乌祐恢复记忆。 病人的医疗指南中，并没有对此提供任何可能的缓解措施，想来也没有什么外力可以解决，只能依靠自身的意志。 对现在失忆的主播也是一样。 好在，直播间的规则依然存在，弹幕凌驾于所有视觉图层之上，哪怕视野漆黑一片，主播依然可以看见弹幕。 如果弹幕发言得当，或许能够帮助主播回想起一切。 但究竟该如何引导，这是一个问题。 在那段乌祐摔碎花瓶的短暂静默中，叶云州就在思考这些，考虑合适的话术时，先前对少年的各种猜测也一齐浮现。 虽然擅自揭开他人过往似乎有些冒犯，但现在确实无暇顾及这些了。 …… 幸好，最后一切顺利。 只不过，苏醒后的主播似乎有些恍惚。 叶云州看着画面中半天没动作的人，忍不住发弹幕确认。 【☆乌祐，醒了吗？】 原本按在栏杆上俯身的少年缓缓起身，月光蒙在他的脸上，像是一卷有些掉色的画，而画中人定定看着镜头，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很轻，也很朦胧。 看起来不太对劲。 叶云州思忖道。 是还未彻底脱离失忆的状态，所以才一直看着镜头么？ 【☆你还好吗？是有什么后遗症吗？】 画面中的少年摇了摇头。 在短暂的恍惚后，他的眼神变回了原本的平静，语气也恢复正常：“……谢谢你。” 【☆不客气，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你能恢复，我很开心。】 乌祐的眼睫颤了颤。 “嗯……”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恢复记忆之后，他少了些莽撞的勇气，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将其全部压下，从恢复的记忆中找出一个合适的话题，尽可能严谨认真地开口询问：“那现在，需要去找档案吗？” 叶云州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欣慰地弯了弯眼。 果然如他所想那样可靠，不过在正式做事之前，他想确定一下二人的关系。 【☆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聊聊。】 【☆比如，你愿意和我合作吗？】 “合作？” 略微惊讶的神情，语气微微上扬，听不出反感，甚至还有些……开心？ 这么判断，但叶云州还是继续补充： 【☆是的，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搭档。】 【☆作为搭档，我会在一些时候给出我的建议。】 【☆出于各种原因，我可能无法向你解释我的消息来源，但我希望你能尽可能信任我，考虑我的建议。】 “好。” 【☆我可以保证，我和你的目标……】 啊。 就答应了。 输入一半的弹幕直接中断发出，叶云州短暂卡壳，与画面中的少年遥遥对视，认真思考对方是否还未从方才的后遗症中抽离。 【☆不要这么仓促地答应他人。】 【☆作为观众，在弹幕中发表意见对我来说不痛不痒，但盲目的遵从却极容易让你陷入险境，风险并不对等。】 【☆你需要多点戒备心，认真考虑一下。】 叶云州语重心长，却看到画面中的少年忽然笑了。 “你说过。” 【☆嗯？】 “你说过的，我的直觉很准确。” 乌祐一字一句开口，紧盯着虚空中的镜头，像是可以越过镜头看到另一时空的人那样，语气格外坚定，不可动摇，“而它现在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你，理性和情感都是。” 叶云州一时哑口。 学以致用还挺快……但，这样也好。 【☆那作为合作的诚意，我先和你分享一些内容吧。】 确定了合作关系，叶云州便及时向乌祐同步了自己已知的内容。 他故意隐去了来自现实的推理证据，只陈述事实和结论，主要包括这个世界的本质以及他对副本任务的理解。 发完这些，他观察着乌祐的表情，提前思考腹稿，做好准备如果对方质疑，他需要做的回复。 质疑也是好的，在交谈中能够彼此磨合，增加信任。 夜还很长，他们可以慢慢聊。 “……我明白了。” 但乌祐却毫无阻碍地表达了接受。 这并非是对弹幕的盲从，而是经过思考后的认可，因为早在最开始，他便对整个医院的存在产生过怀疑。 无论是视野中无法捕捉的异常，还是那些隐晦黏稠的视线，都让他感觉并不合理。 是不合理，而不是不正常。 哪怕有那样封闭的过往，乌祐也没有天真到会以为副本世界会有多正常，他只是本能认为，哪怕这里作为故事中的冒险关卡，有些事物的存在也是不合逻辑的，就像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异常的存在就意味着背后藏着有更深层的隐秘。 而现在，这些猜疑得到了解答。 是他能够接受的解答。 第28章 “我明白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幅度很小地点点头，还是觉得反应不够真诚，短暂思考后，少年忽然开口，“去四楼，还是一楼？” 四楼是那位病人所在的病房，而一楼意味着回到空医院。 虽然才从危险中脱离不久，但这个询问就代表乌祐已经做好了再次探险的准备。 只是，被他的搭档按了回去。 【☆最好还是先离开这里，不要冒险。】 【☆不用着急，注意安全。】 “好。” 于是乌祐继续往下，在昏暗中来到了医院的一楼。 午夜的医院大厅空空荡荡，四面都是抹不开的黑沉，在白天看来格外灵动的医院外景更是完全消失，只剩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 而格外特殊的是，大厅地面的瓷砖变成了一面面镜子，踩在上面，原本模糊的灰色倒影都变成了清晰的镜像。 低头，与自己的镜像对视，乌祐拧起眉，感到莫名的不适。 明明看到的是他自己的脸，却让他感觉到不安，不愿意暴露在镜面内。 为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怎么了？】 短暂出神，眼前忽然飘过了弹幕的及时关怀。 “我感觉……” 乌祐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但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点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继续往中央的接引台走，但才走了几步，眼前就飘过了两行白字。 【☆我觉得，你的感受很有意义。】 【☆嗯，题外话补充一句，你知道单向镜吗？】 …… 画面中，乌祐的脸隐在黑暗中，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随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没有提出质疑，看样子是再一次丝滑地接受了弹幕给出的概念。 见状，叶云州甚至都有些担忧了。 在挣扎思忖对方究竟是虚与委蛇还是某种错误依存时，画面中的少年终于开口： “你说，这里是单向镜。” 【☆嗯。】 “最开始的空医院，是镜子？” 【☆嗯……或许是。】 乌祐点了点头，眼珠微动，在脑内排列这些内容时，忽然就冒出一些想法—— “这两面镜子是怎么摆的？” “像之间会影响吗？” 屏幕外，叶云州有些惊讶于这个思路。 这话一出他就没了方才的担忧，毕竟如果没有真正接受那些概念，是不可能跳跃到这样的思考。 有意思，虽然只是无端的猜想，但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 “……” 忽然安静了。 少年默默垂下眼，胸口的跳动略微加快，罕见地感到了些许忐忑。 他刚才在刻意表现。 从恢复记忆开始，对方就已经和他说了很多关键信息，可他却没有同等诚意的东西作为回报。 再加上，他失忆时对弹幕的态度很差，总在质疑。 所以他觉得需要尽快做些什么弥补。 但没得到回应，好像适得其反了。 耳尖略微发热，就在乌祐想要开口撤回方才那些话时，视野忽然被好几条流光溢彩的弹幕充斥。 这次的弹幕不仅是前缀的星星，就连每一个字都闪动着光芒，就像是一场华丽的流星雨。 【☆啊，我都没这么想过。】 【☆有道理……你启发我了。】 【☆按这个思路，或许可以安全很多。】 【☆之后有什么想法也请及时说出来，你的想法都非常有意义。】 一条接一条，轻快地流动。 像是触发游戏彩蛋后猛地跳出的悦耳奖励音，又或者是生日当天开门被人簇拥着喷了满头彩带……当然这些体验其实乌祐也没有过，但这并不妨碍他很快在记忆中找到类似的描述，并且补全对应的情绪记忆。 ……开心。 有些不想让这些弹幕飘走。 “嗯，好。” 但面上，乌祐也只是稍微柔和表情，轻轻地应了一声。 【☆既然这样，先回楼梯间验证一件事吧？】 【☆当时情况紧急，我还以为是什么误导，但如果按你的思路……】 叶云州指的是五楼西侧的楼梯间。 在早晨行动的表世界中，乌祐撬开了西侧楼梯间的锁。 而在这个里世界，乌祐是通过东侧的楼梯间来到五楼。 按理来说，在这个里世界，西侧的门应该是锁住的，但在几小时前紧急逃亡的时刻，镜头晃过，叶云州却看见西侧的楼梯间微掩着，似乎是敞开着的。 当时的情况紧急，他并没有因此随意更改目的地，事后复盘时，也猜测这或许是乌祐认知中的场景，并不可信。 但如果以现在的思路来看…… 很快，乌祐就来到了五楼西侧的楼梯间。 才过拐角，就看到上方的深棕色门板与门框之间的空隙，略微向内敞开，露出外部细长的漆黑。 门，确实开着。 叶云州按住额头，都有些无奈了。 他现在，必须要收回自己白天的想法。 那个病例的误导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踩的坑，而是致命的陷阱。 这扇敞开的门证明了，白天时里世界病人的观测范围远不止当前的医院，还包括了更上一层的空医院，甚至可以说，里世界医院场景的构建，就是基于病人对空医院的观测。 第29章 的确就像两面靠得很近的镜子那样，白天在空医院行动所形成的“像”，比如解锁的西侧门，又或是改变的病历单，会被下一层的病人即时观测到，并且映射到ta所在的世界。 也就是说，主播们一开始完全可以待在安全的空医院隔空医治病人，却被误导着以身试险，进入了格外危险的里世界。 解释完这些，叶云州在弹幕上提醒。 【☆乌祐，回一楼吧。】 【☆必须尽快拿回你的档案，离开这里。】 “好。” 回到一楼，乌祐成功拿到了自己的档案。 档案原本空白的下半部分多了一点淡淡的墨痕，似乎是有谁尝试书写，却又无力填写内容。 与此同时，画面中也拍到了柜子里位于下一张的病例，姓名和照片都很模糊，却莫名眼熟，经过辨认，叶云州认出这是主播中的林旭。 对方的档案已经完全变成了病例格式，下半部分的表格填得格外丰满，一看就是一些虚假填报的内容，真正属于他个人的信息却已经模糊不清，变成看不清名字和脸的“病人”。 看到这个，叶云州再次感到了无奈。 所以，这个档案其实是主播进入病人世界维持自我的道具，却在副本最开始的设计中就被套了出去，可如果不来里世界又完全猜不到这点，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甚明确，实在是…… 毫不留情的设计，难怪其他观众都表露出对特殊副本的忌惮。 之后，不能再放任主播踩坑了。 现实中的观众如是想着。 毕竟才一天过去，副本就只剩一个主播了，比起获取那个世界的情报，现在确保副本成功通关才是更重要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 现在还是夜晚，病人仍处于被监视的目盲状态，所以即便已经拿走了档案，乌祐也还没有回到空医院。 因此，叶云州让乌祐先回到楼梯间休息，在发觉少年有点不安分的微表情时，连发好几条弹幕制止。 【☆先在这里休息吧？】 【☆别出去，你的安全更重要。】 【☆等白天再继续。】 【☆我也需要休息了，晚安。】 并不知道哪一句说服了对方，但乌祐还是乖乖靠着墙坐下，对着镜头认真点点头：“好，晚安。” 【☆晚安，明天见。】 “嗯，明天见。” 一直等到画面里的少年闭上眼，叶云州才收回目光。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 或许是因为耳畔隐约能听见另一人平稳清浅的呼吸声，所以他也莫名感到了一点困倦，原本还想干脆等到天亮，现在却觉得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会。 他从亭子的长椅上站起。 或许是因为坐得太久了，所以他感到了轻微的晕眩感，撑着石桌缓了几秒，这才慢慢离开。 第12章 观众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越过窗台，铺散在室内的地板上，驱散黑暗与潮湿。 某双眼缓缓睁开，一切豁然明朗。 终于——！ 久久蹲守在直播间的观众们，终于等到了画面亮起。 副本后半夜，刘、王二人的直播间再次暗下去，许多观众觉得副本彻底完蛋所以退出直播间，但还是有不少心存侥幸的观众依然坚守在两位老玩家的直播间，等一个奇迹。 而现在，他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画面中，躺在病床上的主播依次睁开双眼，甚至就连第三张床上的林旭，也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直播间憋了许久的弹幕瞬间刷屏： 【主播你终于醒了！！】 【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啊！】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搁后面叫什么？？】 【我记得你们之前就那么说过，是不是故意想害新人？！】 【啊啊先别管那个！主播小心林旭！他昨晚就问题很大啊！】 弹幕的数量多到甚至有些遮蔽视野，怕不是开播以来的头一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三位主播均未给予回应。 他们只是沉默着，像个机器人一样整理床铺，将被子叠好直到一丝不苟。 【不是你们？】 【大哥你？】 【心虚了？哑巴了？瞎了？？】 观众们疑惑不解，反复刷屏，甚至性子急的已经开始骂人，却依然没能让画面中的主播有半点波动。 【我靠——全都给我划到最后！！新人的直播间也亮了！！】 这时候，忽然来了一条更为震惊的弹幕。 观众们：？！ 什么！真的假的！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的主播都能复活！ 观众们大为震撼，一股脑涌进了排行最末的直播间。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明亮的画面。 少年屈膝靠在楼梯间的墙角，日光透过天窗打在他的身前，为他镀了一层浅浅金边，与周身的灰蓝暗色相对比，让他看起来冷峻又神圣。 他此刻正难得注视着镜头，不知是不是观众的错觉，他们竟然从那对深黑的眼瞳中读出了些许柔软，就像是正在期待着弹幕飘过那样。 【我靠，真活了！！】 【天呐好帅！为这张脸我可以原谅新人的臭脾气。】 【不对劲啊，这到底什么情况？难道这个副本根本不会死人吗？】 第30章 【为什么忽然换了一套衣服？主播你昨晚干什么了？】 【主播主播，昨晚错怪你了，你挺好的，之后加油啊。】 【对哦，隔壁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新人你能看见我们吗？现在副本估计只能靠你了！】 弹幕风向，相比于昨天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嘁。” 然而，原本紧盯着镜头的乌祐，却在看到第一条白字弹幕飘过后，发出这样冷漠的一声，然后立刻垂下了眼，眉毛皱起。 观众们：诶？ 【不是哥们你又是什么情况？】 【这是看到我们还是没看到啊？】 【应该是没有吧，要不然哪里来的火气啊……】 他们重振旗鼓，试图询问新人昨晚后半截发生的事，但无论他们怎么询问，少年都一声不吭，眉宇间的阴郁倒是越积越深。 直到一条格外闪亮精巧的弹幕在画面上轻盈飘过。 【☆早上好呀。】 紧接着，观众们就亲眼见证了一场阴雨转晴。 “早。” 乌祐看向镜头，舒展眉眼，轻轻地点头。 看似云淡风轻，只有围观全程的观众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相较于先前的冷漠是多么反常。 【不是？喂？？】 【主播能看到弹幕为什么装瞎不回？】 【满脸问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解释一下啊！】 弹幕求知若渴，但无论是乌祐还是叶云州，都熟练地无视了他们，非常自然地展开交谈： 【☆有事耽误了一下，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 【☆真体贴:d。那现在，我们开始探索吧？】 “好。” “我们”，乌祐喜欢这个用词。 尽管视野里又多出那些不请自来的吵闹文字，但至少他现在确定昨晚发生的事并非梦境，他有了一位与他心意相通的星星搭档，不是孤身一人。 这样很好。 行动后的步伐略微轻快，顺着楼梯，乌祐来到了医院的四楼。 这是他们昨晚就大致敲定好的计划，既然已经明确副本中的任务和身份，那么就应该按照正确的治病流程来。 首先，要明确病人的病因。 独自走在空荡的长廊上，乌祐按照昨天下午的记忆，循着那位病人被推走的方向一间间寻找。 观众们发现了盲点。 【等会……我怎么感觉新人的直播间不太对劲？】 【人呢！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场景好像也不对劲……啊！这不就是最开始的那个空医院吗？！主播回去了？怎么做到的？？】 【一群弱智，开头看到主播身上换了衣服不就应该猜到了吗？】 【不是，那时候大家都还在震惊好不好！你人身攻击什么呢！】 【等一下，我总感觉好像之前我们的理解好像错了……】 毕竟还是看过很多直播，有谁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由于乌祐并没有给予任何解答，所以他们只能抓心挠肺地继续猜。 几分钟后，乌祐找到了目标病房。 透过观察窗看，里面并没有人，一切空空如也。 试着推门，门板意外地沉重，往下一看，似乎堆着什么抵住了门。 乌祐看着镜头，征询搭档意见：“开吗？” 虽然有点重，但他应该可以直接踹开这个门，再不济也可以直接在门上开洞进去。 跃跃欲试。 【☆嗯？别。】 被搭档驳回了。 【☆别忘了，白天病人那边可以看见这里的像，你要是现在破门而入肯定会把他吓坏的。】 【☆在没弄清楚病因前，暂时不要刺激他。】 有理有据，乌祐乖乖松开了手。 那从哪进？ 【☆窗户，空调。】 【☆尽可能不破坏现有物件。】 乌祐了然，拐进隔壁病房，通过相邻病房外墙的空调外机，成功翻进了目标病房。 与此同时，观众们终于从二人的交谈中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谁的病因？谁是病人？啊？？】 【这和之前我们讨论的不太一样吧！】 【给我弄哪来了，这还是昨天那个副本吗？】 【别吵！我在思考！】 【嘶，所以说，主播们的身份原来不是病人吗……】 【这个医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弹幕开始混乱，但主播视若无睹，依然在认真探索。 这间病房仅有一张床位，意味着只有一位病人入住。 说是入住，但看起来没什么生活气息，床铺平整得仿佛没人睡过，床头柜上空空如也，就连垃圾桶里也是干净的。 看起来像是什么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 在床边的储物柜的第一格，乌祐翻到了一件衣服。 色调整体深蓝，穿插着用黑色线条勾勒的花纹图案，形制格外平整挺拔，大概是某种制服。 乌祐看完便准备放下，却被弹幕制止。 【☆等等。】 【☆让我仔细看看。】 文字的口吻平和，但叶云州的心情却并不平静。 因为副本里出现的这件制服，竟然与现实中灾情局的制服完全相同。 灾厄降临于现实，依托现实构建场景，出现来自现实中的事物他都能理解，包括医院里的一切。 第31章 而昨晚，他也碰巧得知本次灾厄有一名遇难的灾情局成员，副本中存在对应的制服似乎也能够理解。 但关键是，为什么偏偏出现在病人的病房里？ 【☆好了，继续吧。】 发完这条弹幕，叶云州一心二用，开始在手机上检索a市灾情局的相关资讯。 他想要确定详细的人员组成，但网站恰好在前不久更新过，他看到了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岑队长的照片，这意味着a市灾情局内部的人员变动已经尘埃落定。 他想要寻找的人不在上面。 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叶云州：…… 这种无法确定的感觉着实令人煎熬。 哪怕各种巧合都指向同一个可能，他也需要一个百分百确定的证据，才能说出那个答案。 手指往下滑，他看到了灾情局成员平日里的工作照。 在未发生灾厄时，灾情局处理着民众大大小小的杂事，与消防局一样参与各种救助工作，还可能被邻市抽调过去帮忙；而一旦发生灾厄，他们不仅需要做好灾厄外的秩序管理，还需要及时统计受灾人员，安抚慰问遇难者亲属，提前做好灾后重建的计划等。 因为灾厄的随机性和毁灭性，这份工作具有一定风险，据说入职时都需要签署对应的接受条款，提前与家人说明。 最新的工作照内，就是几名身穿深蓝制服的青年在医院外劝解围观群众的场景。 如果在平时，倒是不常见到……啊。 叶云州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他真是睡傻了，竟然才反应过来。 根本不需要别的证据，只凭这件制服，已经可以确定——副本里的病人，就是卷入其中的那位灾情局成员。 因为对方不可能在非出警状态下穿着工作服进入医院，所以哪怕被卷入灾厄，也只是以普通病人的身份，不可能为副本的构建提供服装素材。 这件制服，只能与副本主人本身密切相关。 …… 终于确定了这件事，更大的疑问却又不可避免地袭来。 为什么？ 叶云州一直以为，虽然灾厄在现实的区域降临，副本内的各种场景基于现实形成，但其最为关键的核心组成，应该是全然神秘和独立的。 结果，竟然落在了现实中存在的一个人身上。 这太荒谬了。 灾厄与自然天灾齐名。这个发现，就像是说地震是以某个人所在坐标展开，又或者是台风的台风眼是一个人那样。 血肉之躯，却成为了风暴中心。 听起来就觉得不合理，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所谓的天灾其实是人为驱使的…… 是吗？这可能吗？ 摇摇头，叶云州不打算继续发散下去。 无论如何，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解决副本，这些不着边际的猜想，还是押后再议。 他重新将注意力移回直播间。 第13章 病因 在病房的抽屉内，乌祐又找到了一个日历。 没有年份，只有月份，部分日期用红笔做了标记。 看起来意味不明，毕竟副本里可没有日期这个概念，谁也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但如果将这些数字单拎出来分析，或许能有什么收获。 观众这么想着，也提出了几种可能： 【中间差了几个月份，是通过前后月找规律吗？】 【列出来感觉好像有点规律的样子……让我找找笔算算。】 【这肯定是密码解谜！这里肯定有密码箱之类的东西！主播去找找看！】 【按比较常见的思路算了，结果是42675吗？】 是吗？ ……恐怕从一开始思路就错了。 日期在副本中没有意义，但在现实中却不是这样。 叶云州在灾情局官网按日期检索，发现日历上每一个标注的日期，都恰好对应着灾情局官网的一封讣告。 市级别的灾情局，其内部也有不同的支队。而非常恰好的，那些讣告都对应着同一个支队。 这个支队也有一串标号，是21301。 顺藤摸瓜，虽然官网上明面的人员组成已经更改，但通过更详细的支队编号，他从更早的资讯中找到了这支小队的成员组成，看到了副本里出现过的那张脸，也知道了一个名字—— 纪泽宇。 这支小队的副队长。 不久前，小队原本的队长因意外丧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纪泽宇将接替对方的职位，但现在他自己也出意外了。 而原队长死亡的讣告时间，也是日历上最后被标记的日期。叶云州还记得那张日历，单薄的纸面上打着大大的叉号，用着红得发黑的笔墨，写得很用力，几乎要戳穿那页日历。 看起来是一个线索，姑且记下吧。 …… 直播间里，乌祐也从病房中搜集到了更多细碎的物件。 表皮磨损的记事本，有特殊标记的钢笔，珍重保存的奖章…… 虽然依旧不知道那件制服究竟意味着什么身份，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位病人原本的身份应当是一位公职人员。 仅此而已？ 少年的目光移向被堵死的房门，如果室内仅仅是这些东西，没必要这样防备。 还有他没发现的地方。 目光逡巡，最终定格在了房间中央格外平整的病床上。 第32章 往下，盯着那片平整垂落，进而遮蔽床脚的纯白被单。 ……可疑。 与此同时，眼前飘过星光。 【☆我记得天黑后病人会躲在床下，说不定那里会留下什么线索？】 达成一致，于是乌祐趴在病床旁，掀开垂下的纯白被单，低着头朝昏暗的床板底张望。 在透不进光的床底，他与镜头都看到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箱。 箱子上着密码锁，是五位数。 见状，弹幕再次活跃起来： 【我就知道！我的算法算出来是五位数！就是要先首位……然后依次……最后得到的结果是31642。】 【呃，我的算法和你不太一样，我感觉可以先通过月份交叉解码，然后再算……这样得到的结果是12304。】 【应该是基于日历来算的，但具体的运算规则目前还没发现，可能还得找一下对应线索。】 【要不先试一下？感觉这种起码有三四次试错机会吧！】 虽然先前一直被主播无视，但到了解谜关头，观众们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挥的地方，洒洒洋洋在弹幕上发出自己的结果，自信这回总会被主播看到进而找机会追问现在的情形…… 却不想依旧被冷漠无视！ 一度恼羞成怒想要离开，但一想到四个直播间也就这里还在正常运转，观众们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新人比较谨慎—— 【☆五位数啊。】 【☆试一下21301？】 “好。” 乌祐点点头，捞起密码箱，开始拨数字。 观众们：……不是哥们你？ 【从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主播这么听那个花里胡哨弹幕的话？】 【我还以为只是巧合……难不成主播对弹幕还有皮肤歧视？？】 【倒是给个依据啊，我至少还给了计算方法，那个星星弹幕不会是乱说的吧？】 【这怎么都算不出2开头吧？怎么像是知道位数随便说的，有必要试吗？】 【这就信了？？要我说主播你会后悔的——】 最后的那条弹幕才飘过一半，就听见“啪嗒”一声，少年手上的密码箱忽然打开了。 密码正确。 【……】 原本气势汹汹的弹幕骤然哑火。 没了这些弹幕干扰，乌祐的动作还更利索一点，密码箱里放了一沓信纸，为了让搭档能够看清楚，他将其依次取出，按顺序挨个展开放在病床上。 从左往右，一共7张。 每一张信纸上都是鲜红的文字，语气从平静到失控，单凭那逐渐混乱潦草的字迹就能看出那份挣扎。 [我将永远忠于我的理想，我的组织，我的信仰。] [我将为它奉献我的所有，包括我的自我，无论需要我付出什么。] [成功接近目标。] [对方试图用诡计迷惑我，但我不会被蛊惑，我将坚持自我直到完成任务。] [再次清扫阻碍。] [已经过去很久了。] [或许，我应该离开这里……] [不能再继续下去。] [……不，我还不够资格被接纳，被宽恕。] [让我弥补，让我弥补吧！] [医生，我已经看不清镜子里的他了。] [医生，我做错了很多事。] [已经回不了头了……] [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 语意至此仓促中断，留下了一处意味不明的空缺。 这就是病因？ 类似自白的话，再结合病房场景中推测的身份，可以拼凑出一个简单的事件：病人原本是某个组织的成员，因为某些诱惑动摇了自己的理想，而今陷入了迷茫，向医生求助。 但似乎，有哪里不对？ 弹幕一针见血点出了关键的分歧点—— 【☆你觉得，病人是打算忏悔认错，还是一条路走到黑？】 乌祐想了想：“后者。” 【☆也就是说，他想要彻底背弃原本的组织和信仰。】 乌祐点点头：“嗯。” 【☆你确定你是这样想的？】 乌祐顿住：“……是？” 被追问了，少年有些困惑，沉默片刻后，他抬眼看着镜头，幅度很小地偏头：“错了？” 【☆没有，我的判断也是这样。】 只不过…… 叶云州叹了一口气，看向医院外站岗的灾情局队员，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只不过他知道那个组织的原型，所以有点匪夷所思。 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他还特地反复询问乌祐，想借少年异常准确的直觉判断，却依旧是这个结果。 ——所以，那位失踪的灾情局准队长，是在经受某种诱惑后，对自己坚守的事业产生怀疑了吗？ 仅是这样，或许也能够理解。 但关键就在于对方反复强调的错事。 在看到那一行文字时，叶云州立刻就想到了方才看到的日历，以及那一个个日期所对应的黑白讣告…… 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事态似乎进展到有些超出他预期的范畴了，原以为灾厄的真身是无限世界的副本就已经足够惊骇了，可现在他却忽然发现，副本的内容竟然也与现实息息相关，甚至可能还藏着某些现实的隐秘…… 不，这些还都只是他的猜想。 因为副本的故事移情现实的人物，这未免也太不严谨了。 第33章 叶云州摇了摇头，努力压下这些纷飞的思绪。 【☆病房已经调查好了吗？】 见少年点头，他提出建议。 【☆好，那么再去这层的其他地方看看吧？】 “好。” 乌祐没有异议。 * 其实，早在看见那些信纸内容的时候，观众们就已经忍不住了。 【打断一下，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个字迹……】 【和医疗指南上面的字一样呢。】 【呃，呃，所以这不是规则怪谈？】 【主播不是病人？这间房里边的才是？所以一开始那个任务是？】 【等会等会，我捋捋！】 后知后觉，他们终于跟上版本更新。 还没来得及仔细梳理，直播间里却又涌入一批新的观众，许多不明所以的弹幕直接盖过了原本的讨论。 【卧槽，另外三个直播间什么情况？怎么场景忽然变得一模一样？】 【好恐怖啊……原本还以为主播是在沉浸式扮演npc，结果镜头忽然全都挪到床底下了！难以想象主播那时候都在干什么，集体钻床底吗？？】 【这边还正常，嗯？这个主播怎么没穿病服？】 弹幕再次乱成一锅粥。 乌祐是完全无视弹幕的，但叶云州偶尔还会留意弹幕。 见状，他短暂切到了上一间直播间查看情况。 映入眼帘的场景是非常低矮的视角。 昏暗朦胧，就像是有谁趴在了床底，正在偷窥那样。 叶云州知道这是谁。 这就是那位病人，纪泽宇。 因为表世界出现变化，所以他投来了目光。 看来，哪怕输入正确的密码，改变密码箱的开闭状态也会惊动对方。 稍微让叶云州意外的，就是一夜过去，另外三位主播竟然依旧与病人共享视觉。 病人看什么他们就看什么，像是提线木偶。 不过…… 青年陷入短暂的思索。 虽然这代表着三位主播的悲剧，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与病人共享的视觉，也是一种反向观察病人的渠道。 治病怎么能不与病人交流呢？ 有了想法，叶云州回到乌祐的直播间，开始打字。 …… …… “啪嗒。” 尽头的门，忽然开了。 有谁因为这突然的变动而投来目光，隔着一条蓝白长廊，谨慎地打量。 再之后，视线陡然拉近，瞬间跨越长廊，穿过那扇微掩的红棕色办公门，定格在木质办公桌上忽然浮现的，像是用小刀一笔一划写下的，一句问好： [你好，纪先生。] 第14章 交谈 啪嗒。 空荡的办公室内，少年落完最后一笔，将沾着木屑的手术刀往旁边一放，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看着虚空中的镜头，静静等待搭档的回音。 刚才，他的搭档和他说，通过直播间，他们可以得知病人的反应。 所以，在简单讨论后，他们便决定将原本的计划稍微调整，提前与对方进行交互。 既然病人会无法控制地观察表世界的变化，那么故意在撬锁后留下一扇敞开的办公门，推开椅子，在实木圆桌上一笔一划刻下话语，这样巨大的变动，肯定能让里世界的病人投来目光。 在此基础上，叶云州又提供了一剂猛药。 【☆纪泽宇，这是病人的名字。】 “嗤嗤——” 刻木声微微一顿。 在这停顿短暂的零点几秒，乌祐眼神微动，却不是怀疑，而是飞快反省，是不是他在病房内遗漏了什么线索，所以竟然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 正如夜晚合作时答应的那样，他会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的星星。 所以哪怕确定自己对这个线索一无所知，他也只是想着： ——他的星星，厉害。 当乌祐再次动手，毫不犹豫地在原本刻好的二字问候后又加上了对病人的称谓。 [你好，纪先生。] 写完少年便安静等待，等搭档从另一个直播间回来，带来病人的回音。 然而，一众围观的观众们就有点接受无能了。 【纪泽宇？这谁？】 【我漏看了什么吗？副本里也没出现过这个名字啊！】 【那个星星弹幕哪里来的线索？主播你都不问一句？】 【刚才那个密码也就算了，瞎猫碰死耗子也有可能，但这名字肯定不能随便说啊！！】 【主播你，别轻信那个弹幕吧，不管你们之前聊得多好也不能这样啊……】 在看了新人这么久的探索后，观众们大多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总结来说，就是昨天主播们的解谜思路全是错的，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摸清，就挨个下饺子似的进了陷阱，几乎团灭，现在只有新人成功逃出生天。 虽然之前对新人观感不好，但大部分观众都是慕强的，在发现这样惊人的反转之后，先前对新人的意见全都忘得一干二净，灵活性很强地重新站队。 结果，却发现新人完全不理他们。 如果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观众也就算了，偏偏对那条顶着星星前缀的弹幕格外亲近，回应ta的每一句弹幕，无理由采纳ta的每一条建议。 这样的区别对待谁受得了！！ 对新人，他们还有点心理负担不好直接骂，而且看样子新人也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意见，所以观众们说着说着，矛头就转移到那个星星弹幕身上，企图让对方看到他们的意见从而收敛。 第34章 【我说那谁也别仗着主播信你就瞎说吧，副本要是崩了都怪你。】 【新人好不容易能稳到现在，别给你忽悠瘸了。】 【感觉很像是那种骗人的老玩家，就纯粹看乐子吧。】 输出了几句，他们看见画面中的少年忽然抬起了头，黑沉的眼瞳直视镜头，似乎在注视着他们。 观众们顿时更来劲了。 【主播你看到了？我就说那个弹幕不靠谱的！】 【我觉得，新人还是应该多听大部分观众的意见，你还是新手，估计不太懂这方面，听我一句劝。】 【那家伙也就和你说了几句话吧，都是骗人的，这样随随便便叫你做事又不解释的，完全是把你当乐子养。】 【而且真的很刻意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发的，但还特地顶个花里胡哨的前缀，真的很中二，是表演型人格吧！】 没能有更多的弹幕。 因为才发了这几条，眼前便直直飞来一柄沾着木屑的手术刀。 闪烁着寒光的利器，倏地刺入镜头中央，直播间画面像是被其暴力撕开那样一下散开，再之后，只听见身后“叮”的一声，像是被钉在了墙面，隐隐传来金属薄片震颤的回声。 观众们：……？！ 按理来说，直播间画面都是第三视角，哪怕出现怪物也不会给观众太大的视觉冲击，唯独到了乌祐这里，两次都是他主动攻击镜头，直接让观众第一视角体验被击中眉心的感觉，足不出户被殴打。 观众们自认为见多识广，什么样直播风格的主播都见过。 ……但这种殴打观众的风格是真没见过啊！！ “闭嘴，你们。” 光是攻击镜头还不够，乌祐还开口警告了一句。 无论是那对与镜头对视的深黑眼瞳，以及手中翻飞的崭新手术刀，都在明晃晃传达一个态度——如果观众继续方才的话题，他会继续攻击镜头。 【……】 大概是出于震惊，弹幕还真一时安静下来。 【☆病人看到了，他似乎有些紧张。】 叶云州从隔壁回来了。 隔壁的镜头如他预料的那样聚焦在这间办公室，在桌上的字迹浮现后，画面开始轻轻颤抖，甚至变得模糊。 换成人的反应，大概是目光躲闪，不愿意接受。 大概半分钟后，镜头又陡然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墙面。 不知为何，画面抖得更厉害了。 叶云州是看不出这个墙有什么特别的，只看到中部似乎有一小撮凹陷。但既然能让病人关注，证明这个凹陷是突然出现的。 表世界发生什么了？ 回来之后，他下意识想从视野中的弹幕获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却看到弹幕池里难得干净，似乎近一分钟内都没有人发言。 嗯？ 他挑了挑眉，仔细一看，发现乌祐手中换了一把手术刀。 嗯…… 联想到里世界忽然出现的凹陷，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幕可能的场景。 放在昨天，叶云州还觉得乌祐这样有些不太明智，但既然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搭档，他自然而然地开始偏心护短。 大概又是弹幕说了不好的。 这样能让视野清净点，也好。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说： 【☆继续吧，我们表明身份。】 “嗯。” 乌祐得到回信，又开始在桌上慢慢刻字。 [我是医生。] [请配合治疗。] 在他无法看到的里世界，同一场景下的画面开始微微颤抖，而跨越多个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就位，安静等待着病人的回信。 画面忽然又变了。 从空荡的办公室，忽然切换到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不断拉进，变焦，最终记录下接引台处护士与一位患者的对话： “我的病真的能好吗？” “我们会尽力，先生。” “我其实也没有信心了……但好吧，就这样交给你们了。” “请相信我们，先生。” 就像是从某个影视截取的片段，播完这一段，画面又回到了那间敞开的办公室，沉默地定格在桌面的那几行刻字。 叶云州有些讶异。 还真是奇妙的回应手段。 这么看来，这个里世界的所有，果然是完全由这位病人的思维构成。 一旦看到这一幕，哪怕没有现实中的镜面线索，有能力的主播应该也能从中窥见副本的本质。 只不过，难度应该会大很多。 毕竟能看见这一幕，就证明至少有一名主播已经宣告终结。 确定病人没有别的内容要回答，叶云州便回到了乌祐的直播间。 ……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主播通过观众，隔空展开了一次简略的医疗问询。 从镜头的不稳定性，能够看出病人的情绪隐隐有些紧张，但正如医疗指南中他给自己的忠告，他努力信任着忽然出现的“医生”，几乎每一个问题都给予回答。 虽然他回答的方法有些考验理解。 [身份？] 某个病房里的老太太端着僵硬的笑容，面对医生的问询缓缓地歪头，张口：“啊？什么？” 【☆略过基础信息，他想不起来。】 [生病多久？] 窗口的护士拿着笔戳纸，脸上全是上班的疲倦，话语死气沉沉：“上一次休长假还是夏初，这个班再上下去我就要死了……” 第35章 【☆夏初到现在，大概三个月。】 [症状？] 医院的保洁努力擦拭着某块脏污的地面，擦不干净，反倒让隔壁也染上了污渍，急得她满头大汗，直接摘手套用手扣，时不时还抬头瞥周围路过的人，似乎生怕自己因为这样被扣钱。 【☆可能主要就是失忆？嗯……这次的回答我也有点看不懂:(】 【☆但可以确定的是，病人自己应该也很着急。】 啊，算了。 叶云州按着额头。 走程序走到这里就可以了，既然已知更多的信息，还是直入主题吧。 “呼——” 乌祐吹了吹桌上的木屑，换了一面开始慢慢刻。 [纪先生，你还记得组织吗？] 他落下最后一笔，在另一个直播间内，镜头忽然在医院内的各种画面中切换—— 裂开的玻璃，撞墙的推车，搅动的漩涡。 分明都是很小的场景，镜头却刻意凑得很近，将那些原本非常正常的镜头，愣是拍出了莫名的诡异感。 快速切换的画面充斥着极强的不稳定性，像是谁忽然应激。 叶云州若有所思。 这样的画面让他联想到了整个副本的架构。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病人似乎都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副本也充斥着混乱与不稳定。 作为背叛者会有这样的心理，只能代表原有组织的强势和压迫，让病人在产生背叛心理后就开始感到畏惧和煎熬。 强势？压迫？ 现实中，他望着医院外的蓝制服们，眼神变得有点微妙。 虽然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副本而对现实中的存在有所偏见，但他还是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 副本内，问话继续。 [我知道，你想离开组织。] 按照乌祐和叶云州达成的共识，病人在信纸中透露的倾向明显是想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么第一次的问话自然是顺着对方的心意，尽可能在不刺激病人的情况下获取更多信息。 既然病人倾向于脱离组织，那么…… [是因为你忽然发现，组织其实并不美好，对吧？] 短暂停顿的里世界画面中，隐隐传来了不知何人的叹息声。 然后便是交错响起的话语： “还考什么啊，我被骗了！我根本不想干这个！” “……后天形成的病，这完全可以避免的。” “我看镜子差点认不出自己，一天下来口罩印都长脸上了。” “又推走了一个啊……惨。” “医生，还有救吗？我该怎么做？” “我好后悔啊，好后悔啊。” 画面快速切换，从不同情境，不同人口中拼凑的话语，重叠响起，讲到最后，只剩下一句后悔，反复反复念叨。 叶云州飞快记下了这些话，目光倏地定在第二句，久久。 后天形成的病？ ……病人是想借此表达什么？ 第15章 医生 已知，病人的原型是现实中的灾情局支队准队长。 那么，他说的这句“后天形成的病”，是想表达什么？ 先天和后天，如果按照病人现实中的身份，对应的是否是天灾和人祸？ 这句话，仿佛剑指现实中灾厄的隐秘…… 停，够了。 叶云州几乎是挣扎着将这些思路压下，深呼气，他抛开一切现实因素，单单从副本中能够得到的信息进行分析。 到底是什么让病人感到痛苦？ 如果仅仅只看信纸的内容，似乎是他作为背叛者的不安和迷惘，但如果结合他对组织的回答，就变成了他因自己先前助纣为虐的极度自责。 组织和信仰是虚假的，而所谓的诱惑，反而是点醒他这个迷途之人的灯塔。 病人想要赎罪，又恐惧组织的掌控报复，所以陷入现在的痛苦中。 ……还真是挣扎的心路。 [我理解你，纪先生。] 刀尖卷起细细的条状木屑，在桌上慢慢刻字的乌祐情绪格外平静，不同于考虑到现实因素的叶云州，身处副本的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按照这个发展，病人的组织就应该是邪恶的。 很合理，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以至于让他接下来对病人说的话也非常自然，发自内心。 [你必须逃走。] [逃走，然后弥补曾经的过错。] [作为医生，我会帮你。] 直白且笃定的语气，其实并不像医生。 但很显然，病人对这个回答非常受用。 就像是摇摆许久，突然被认定的权威肯定了想法，哪怕仍有不安，还是遵从内心，借着某个片段中患者的嘴颤颤巍巍开口： “我想，活着离开这里。” …… 【☆病人说，他想活着离开这里。】 乌祐顿了顿：“他有危险？” 【☆或许是。】 叶云州也捕捉到了这点。 但这是在病人自己的世界，能有什么危险呢？ 【☆别担心，我会时刻关注那边的情况。】 【☆等到了晚上，或许我们能以某种方式直观地看到那个世界。】 “好。” 乌祐点了点头。 他放下卷口的手术刀，往窗台张望，打量着玻璃外的蓝天。 只要，今天不会和昨天一样忽然天黑，他还有很久的时间探索。 第36章 这么想着，他并未开口，却得到了搭档的回复： 【☆不会提前黑的。】 【☆放心调查。】 叶云州查过天气，今天是晴天，直到第二天凌晨才会下雨。 明明是无由来的信息，乌祐却有了底气：“好，我会利用好时间。” 【☆嗯，那我先去隔壁。】 【☆加油，有什么发现都可以和我说:)】 “嗯。” 一来一回，气氛融洽又轻松，就好像这里不是什么难度超高的特殊副本，而是双人解谜小游戏。 围观的观众们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啧，总感觉我们有点多余。】 【主播到底为什么那么信ta啊？】 【别问，你想被戳脑门我可不想。】 【其实可以理解吧，ta好像没说错过……】 【那问题就更大了，某些信息副本里好像压根没有吧？这算什么，言出法随？】 【不信，肯定是瞎猫撞见死耗子！不说别的，就说名字凭什么能说对，肯定是因为病人失忆了所以没有反驳。】 这话才没说多久，画面里的乌祐就找到了一卷记录。 藏得很严实，而且在墙上的暗格里，如果不是乌祐在交谈中获得了病人的信任，并通过搭档对隔壁直播间镜头的解谜得到提醒，或许要花更久的时间才能发现。 翻开这卷文档，是一位病人与其他医生的问诊记录，而病人的姓名栏上明晃晃写着“纪泽宇”三个大字。 而仔细看上面记录的对话，发现了一串熟悉的数字——21301。 啊这？ 观众们一时语塞。 这里有密码，那么方才的密码箱就可以凭借这个顺利解谜…… 不对啊！所以实际的发展完全颠倒了啊！谁家好人先解密成功再发现线索的啊！！ 他们惊疑不定，这下是真的开始怀疑那位弹幕的信息来源了。 难不成，难不成对方是通关过这个副本的玩家？ 可特殊副本向来只有一次通关机会啊！ 想不通。 …… 乌祐在这卷记录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内容。 相反，看到的都是他已知的信息。 某条记录中，语气崩溃的病人曾尝试向医生寻求帮助，说自己几乎要迷失自我，而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让病人经常看镜子，从镜子中辨认自己。 这里提出了“镜子”的概念。 但这个概念早就被乌祐和他的搭档深入讨论过，二人早已经明确副本世界的本质，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留意的信息。 又翻过一页。 这一页，病人忽然对医生表达了极度的抗拒，不仅语气尖锐地辱骂医生动机不纯，还做出了极端行为，试图撞墙让自己保持清醒。 纸上也染上了斑驳的血迹，就像是绽开的血花。 乌祐停在这里，手指摩挲着页面，却没再翻页，直到眼前飘过熟悉的星星： 【☆我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吗？】 “可能。” 他将这一页记录指给镜头看，估计对方看完，这才说自己的看法：“这个医生，ta让病人的病情恶化。” 叶云州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 【☆你是说，ta可能是某种危险吗？】 “嗯。” 病人原本的心理医生啊…… 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月光下柔软清丽的面容，叶云州蹙着眉，再次仔细阅读这页的记录。 [你这个伪君子！] [你都是在骗我，你骗我……] [我不想成为你们的实验品——] [我受够你们了！] 再之后，病人就撞墙企图自杀了。 嗯…… 眉毛越拧越紧，叶云州无法想象昨夜遇见的那位女士竟然在病人口中是这样恶劣冷酷的形象，哪怕是副本里的二创，出入似乎也有点大了。 还是说，他的感知出错了？其实那位女士并没有他认为的那样无害善良？ 信息一旦结合现实一想都变得格外混乱，叶云州摇了摇头，重新梳理思路，在直播间中慢慢打字： 【☆比起这个，病人口中的实验品也值得注意。】 【☆或许夜晚时不受控制的黑潮正是他被改造后的结果，如果我们想成功治好病人，可能需要关注如何解决夜晚他的困境。】 “我明白了。” 乌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是被弹幕启发了思路，他拿着记录往外走，似乎打算去寻找什么。 叶云州回忆了一下医院的布局，正想要发言提醒，肩膀却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 “……！” 思绪立刻抽身回到现实，目光重新聚焦，他看见了面前的蓝制服。 即便一直告诉自己不要上升现实，但忽然看到这件制服，叶云州还是生出了些许警惕，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保持距离才开口： “请问？” 视线上移，他认出了那张脸，微顿。 ——对面是昨天和他在亭子有过短暂交谈，实际身份是他市赶来临时上任接替纪泽宇担任小队队长的岑远。 青年眼神的变化没有瞒过对方，岑远温和地笑了笑，朝他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你今天也来得很早，已经站很久了，不打算进室内休息一下吗？” …… 第37章 怎么听起来，像是一直在关注他似的。 叶云州礼貌婉拒：“谢谢，我之后会去休息。” 以为这样或许就结束了，谁成想这位岑队长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不近不远的距离晃悠。 虽然没有直接去看，但叶云州能感受到对方偶尔看向自己的视线。 并没有侵略性，只是像长辈一样温和而担忧，无声催促。 “……” 他真的看上去有那么需要关怀吗？ 自我怀疑了几秒，最终叶云州还是妥协，进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店休息。 落座，他随便点了一杯饮品，确定直播间暂时没有需要他关注的事物，便看着窗外的医院略微出神。 思维逐渐发散。 当然，这个关怀还可以有更为复杂的原因。 并非出于职责，而是某种掩饰。 如果真的按照副本中所发现的思路……也许是他们发现有人窥见了这些隐秘，所以想让他离开。 但这样一想又有矛盾，因为直播间明明存在于他的眼中，如果被发现，能以何种形式？仅凭他站在医院外的时间很久？每一次的灾厄降临都有成百上千像他这样表现的人，真正失去亲人的那些人远比他看着更失魂。 所以，还是最开始那个简单的解释就好。 “谢谢。” 接过店员上的饮品，叶云州感受指尖传来的热度，轻轻松了口气，在这样温暖而安定的氛围中，重新投入直播间。 与此同时，医院外。 “岑队长。” 身后这声呼唤是生疏而客气的口吻，岑远回头，看到一名负责轮岗的队员正看着他，虽然略显局促，但还是大胆开口：“刚才那个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岑远看起来有些讶异：“并没有。” 队员挠了挠头：“那您，一直关注他……我还以为……” 岑远笑了笑，表情很温和：“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再加上他看起来真的需要关照而已，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是么？” 队员讪讪低下头。 “没关系，保持警惕心是好事。” 他走进，拍了拍队员的肩膀：“不用紧张，我很开心能有你这样的队员。多多交流，之后才能配合的更好。” 队员忙不迭地点头。 目送新队长离去，他内心对天降领头的抵触感也逐渐散去。 听说，新队长其实算半个本地人，之前在a市待过不短时间，这么一想，确实没有谁是比岑远更适合接替他们这支小队的人选了。 想到这个，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如今受困在身后灾厄的人。 “唉。” 这位年轻的队员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他们这队好不容易才彼此磨合好的……该死，早知道，他们就不催着副队请假休息了。 好像是从队长意外身亡后，副队就变得很难过了吧。 难过到偶尔遇见，日渐清瘦的副队甚至会朝着他们这群普通队员道歉。 但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啊。 这是天灾，又不是人能够干预的…… 第16章 先生 乌祐真的很擅长探索。 大概是因为末世的经历，他对视野里的一切事物都有天然的探究欲，并且能飞快捕捉某些异常。 这些异常甚至可以不是他认知中的异常。 也就是说，哪怕他对所谓“正常的状态”一无所知也并不妨碍他的发现。 比如，来自末世的他其实完全不知道正常的医院和医护如何运作，但这不妨碍他在进入里世界的一小时内就发觉这家医院的诡异。 这种判断不依靠旧有认知，而是从当下归纳的秩序中揪出特异点，就像在白纸上指出黑点一样自然。 这大概是某种天赋。 不过这项天赋也有很大的缺点。 【☆如果没有能够完全理解你的同伴，或者是完全信任你的队友，你或许更适合独自行动。】 【☆嗯……这其实并不是你的缺点，如果他人甚至不愿意尝试了解你的思路，在这样的世界里只会是他的损失。】 【☆你只需要保持坚定就好。】 在下午的安排中，叶云州原本应该蹲在隔壁直播间，隔一段时间再回来看看乌祐的进度，简单讨论。 但看到几次令他意外的发现后，他便忍不住多留了一会，一步步看着少年从发现异常到破解。 询问依据，乌祐只说是他的感觉。 “感觉，那里有问题。” 【不是？那为什么不偏不倚就掀开那块砖啊？你多试几次我还能信，直接演都不演了？？】 【这明明是透视挂！我服啦！】 【有没有人管一下，一个开天眼一个开透视，是不是因为特殊副本通关率太低了所以给了金手指啊？？】 【敷衍！回答太敷衍了！那个星星快生气！】 观众们被无视太久，已然黑化，甚至开始胡乱拱火。 但叶云州并不觉得这个回答有问题。 确实，从副本开始到现在，少年一直都是这么“感觉”的。 其实在昨晚，他就浅浅提到过这点，但现在作为搭档，他觉得自己可以更详细地帮助对方梳理一下。 如果乌祐能清晰认识到自己的优势，在之后的副本中可能会更加顺利，不至于像这次一样因为他人而陷入险境。 第38章 所以就有了那几条长弹幕。 “……嗯。” 画面中，看完这些话，乌祐明显顿了顿。 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位虚空之外的搭档，似乎远比他还要了解他自己。 那些懵懂的，全凭本能的自我，总是轻而易举地被这些带着星光的文字点醒，然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明确。 “谢谢，我知道了……嗯。” 能感觉到那份善意与指引，又懊恼于自己苍白简单的回应，少年在身上摸索，企图找到一个值得讨论的线索与搭档分享，但零零散散全都是他们已知的那些发现，他抿着唇，莫名有点生自己气。 他还是不够好。 不仅回不好话，探索得也不够快。 要是乌祐的想法被一众哀嚎着“此人开透视挂”的观众们知道，怕不是弹幕又要炸毛讨论一波，但他没说话，所以观众们不知道。 相反，观众们只看到了他格外跳跃的情绪波动。 就，完全摸不着头脑。 【哥，又生气了哥？】 【不是，我感觉刚才那弹幕说得可好，我要是主播我都要飘了，咋新人还生气捏？】 【所以说他脾气真的很奇怪啊……虽然能力确实还行吧。】 【@星星弹幕，要不换个人投资吧，新人跟个木头一样，其他主播绝对能给你带来更爽的反馈。】 观众们的立场非常摇摆，几次发言其实是矛盾的，但偏偏这次，因为在意搭档的回应，所以主播连带着看到了他们的发言。 乌祐冷冷盯着镜头，一言不发。 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咖啡店内，叶云州抿了一口已经变冷的饮品，略微苦涩的口感在舌尖蔓延，他却忽然笑了笑。 【☆别紧张，乌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用忧心于对等回报，我并不只是为了这次的副本才和你说这些话。如果能在未来某个时刻帮到你，我会很开心。】 【☆放松，毕竟我们是搭档，太计较的话我也会感觉很生疏:(】 温温柔柔顺毛完，他话锋一转。 【☆另外，其他弹幕就不要挑拨了。你们的意见似乎并没有任何价值，发表这些话体现不了你们的任何能力，只是单纯很吵。】 轻描淡写的一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 嘶。 观众们一时语塞，莫名觉得这个发展似曾相识。 而乌祐认认真真把这几条弹幕都看完，等视野中最后一条星光划过，他原本冷冽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语调也变得很轻很缓，像是确认安全的小动物： “好，我记住了。” “都很有用，谢谢。” 想了想，大概是想表示放松，他又补了一句：“我也很开心，和你。” 【☆嗯，这样就好。】 又发了几条弹幕，将少年最后一点外露的尖锐感抚平，屏幕外的叶云州满意许多，这才让对方继续探索。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善心，或许是为了压下自己脑内不受控制地联想的那些阴谋论。 【☆乌祐，你几岁了？】 “18，应该。” 画面中，少年抬起眼，安静注视着镜头。 果然还很小…… 【☆嗯，我比你大几岁。】 顺着这个话题，叶云州本来想让乌祐叫自己哥哥，但在发之前又在考虑这样会不会冒犯到对方，迟疑片刻。 就是这短暂的停顿，他听见少年先一步开口： “先生？” 一个未曾设想过的称呼。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问题，或许还更合适。 所以叶云州没有反驳，只是应了一声，让乌祐继续探索。 …… 他并不知道，表面上认认真真探索的少年其实正在心里一遍遍梳理自己所知关于他的信息。 青年，男性，性格温和…… 乌祐并不常做这样的事，往往是凭借直觉，很少梳理这样的细节，有点费劲。 但他现在觉得很有必要。 因为，他忽然很想与他的星星见面。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末世了，如果准备充分，或许会有机会。 无论如何，具体存在的人，都不至于比曾经位于世界之外的星球还要遥远，总会有机会的。 他这么想着。 * 在接连寻找到各种已知线索之后，乌祐终于在某间咨询室的暗门内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本体是很多不规律的镜子，上面系着红色的绸缎，隐约透出黑色的笔墨，似乎写了什么东西。 “解开？” 他征询搭档的意见。 【☆稍等。】 为此，叶云州特地跑去隔壁看了一眼。 风平浪静，依旧是林旭的npc病人视角。 似乎自从乌祐和病人打过招呼开始毫不掩饰地到处探索之后，病人就对表世界各种各样的动静逐渐麻木，现在普通的撬锁破门掀地砖已经不能让他投来目光了。 很担心病人就这样死了，叶云州还定时让乌祐刻字叫他一下。 对此，病人剪辑了如下片段作为回应： “神医，神医啊！” “好的好的，放心！我会配合的！” “奇怪，这药真奇怪啊……（砸吧嘴）” 病人的性格其实挺温和的。 第39章 在确定医生正在诊治他之后，他便像是给自己上足了麻醉，躺在手术台上，任医生在他体内敲来敲去，哪怕被反复叫醒确认也不生气，只是温吞吐槽一句奇怪。 所以这一次，病人也没什么反应。 叶云州又回到了乌祐这边。 虽然暂时没有解开，但其实还是可以辨认绸缎上的几个字。 “你……永远……” “别妄想……能……” 结合被这些文字包裹的镜子，叶云州猜测这或许是困扰着病人的梦魇。 他非常意外这项内容会以这种形式出现。 如果是源自内心的痛苦，形式应该与整个世界更加密不可分才对……但现在这样轻易剥离，却像是被外力所强加的诅咒。 他又想到了病人在记录中控诉的那句“实验品”。 【☆解开应该不会有问题。】 边发言，边梳理思路。 【☆但或许，在夜晚打开它，会有更高的收益。】 “是这些话让病人失控的？” 【☆不全是，但大概是一部分原因。】 乌祐盯着摆了一桌的镜子和红绸缎，低声喃喃：“我明白了……” 他的确觉得，应该在晚上解开这些。 但他又想到，如果到了晚上，这里的变化影响不了那个世界。 【☆嗯，我知道。】 叶云州其实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要怎么做，才能让只能在白天落下的镜子影响夜晚的里世界呢？ 如果留在表世界，他们只能在白天才能影响那个世界，哪怕在晚上能够看见里世界对应的影像，但无法改变什么； 如果进入里世界，现在的安全优势将荡然无存，白天狼狈躲避注视的同时，还要预防夜晚被失控的病人直接夺舍。 并且，现在已经将近傍晚，如果错过白天的最后几个小时，乌祐也无法进入里世界，如果今天晚上病人出现意外，整个副本都会直接通向bad end。 仔细想想，如果抛开执行的难度，最优的策略就是夜晚降临后，乌祐才进入里世界，与此同时破坏这些诅咒的镜子，影响里世界。 但这个方案和副本的基本规则似乎是矛盾的。 叶云州顿了顿。 嗯？也不全是吧？ 思路走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往返两个直播间的某处细节—— [你好，纪先生。] 这行刻痕在观众的注视下从木桌上缓缓浮现，然后画面开始颤抖。 ……啊，找到了。 抓住这点，叶云州整理思路，先在弹幕框里缓缓输入。 【☆我有一个想法。】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试试。】 似乎，找到可行的解决方案了。 第17章 延迟 乌祐拿着那些镜子回到了病人的病房。 与虚空中的镜头对视一秒后，他低下头，开始在床头柜上刻字。 [来聊。] 他没有继续刻字，而是放下手术刀，在心里默数。 直到眼前跳出搭档言简意赅的讯号。 【☆已。】 “两秒。” 乌祐报出结果，随即陷入沉思。 排除观众在不同直播间切换打字的时间，方才对里世界的影响大概只有一秒的延迟，几近于无。 但搭档却说，他之前曾亲眼看着第一句话从无到有地浮现。 那次延迟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一两秒，为什么？ 刀尖在桌上轻轻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乌祐看着桌上增添的细小划痕，忽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 “先生。” 他看向镜头，这么请求对方：“我们再试一次，好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乌祐重新在柜子上刻字，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刻完第一个字便放缓了速度，中间还刻意停顿，刀尖卡在细小缝隙里随意磨蹭，拖了将近五分钟才把这几个字写完，画上句号。 一，二…… 眼前飘过星光。 【☆已。】 这一次，弹幕还特地详细补充了细节。 【☆这些字是前后浮现的，间隔一致。】 “好，我知道了。” 眼珠微动，乌祐脑中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结论。 在意识到计划与实际的矛盾后，他们二人就在尝试确定两个世界传递“像”的机制，寻找可能的漏洞，从而能让白天改变的道具在夜晚影响里世界。 在长达半小时的交谈中，两个世界的交互基本是同步的，但在最开始，字迹其实有过一次明显的延迟。 对病人的称呼，是在乌祐刻完问好后才补充的，但当搭档前往病人视角的直播间，却恰好看到五个字一同浮现。 那时，他们便无意识完成了一次延时影响。 如果能深入理解该机制，或许就能让他们先前的计划完美实现。 而现在，经过几次测试，乌祐有了一点想法。 “那个世界，只呈现改变的结果。”他慢慢开口，尽力传达自己的意思，“但这个过程，病人会持续观测，等待。” 过程与结果吗…… 叶云州认真理解少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其实病人主要观测的是改变的过程？】 乌祐点点头：“嗯。” 【☆那么，改变的结果是观测而来，还是它自行推测出来的？】 乌祐想了想：“后者。” 第40章 叶云州若有所思。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 那么，所谓的同步，貌似是里世界通过模拟相同过程所达到的。 举个例子，如果在表世界朝着玻璃重重扔一块石头，可预见的结果就是玻璃碎裂，所以哪怕刚好在撞击前一秒病人失去观测的视线，里世界或许依然会模拟出玻璃碎裂的结果。 也就是说，里世界观测的是改变事物的过程，并自行模拟相应的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的机制，那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结果，叶云州表示肯定的同时，忍不住再一次感叹少年异于常人的敏锐直感。 【☆我觉得，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准备了:d】 【☆真厉害啊，一直都是这么敏锐。感觉哪怕没有我，你也可以轻易通关副本。】 “……并不会。” 乌祐却没听出这是玩笑，他很认真地摇头：“那样，我早就死了。” 死在无光的夜里，毫无意义。 而且，如果不是搭档那些指引的话，他也不会像刚才那样说出自己的思路，仅仅还是内心模糊的构想，无人知晓。 总之，离不开他的星星。 【☆嗯，这其实只是一个假设，别紧张。】 少年注视着镜头，语气逐渐变低：“……先生。” 【☆好吧，不说了。】 叶云州无奈，重新组织措辞。 【☆我只是想表达：我非常幸运能与你合作，在你身上，我看见了通关的希望。】 这回少年没反驳，只是乖乖应了一声：“嗯，我也是。” * 通过几个简单实验验证了猜想，彻底确定副本机制的漏洞，接下来就可以为夜晚的行动提前做准备了。 基本的思路是，制作合适的机关，使那些镜子诅咒有被破坏的趋势。 按照前面的思路，里世界会记录下这个过程，等到晚上，哪怕病人失去了对表世界的观测，已经记录的过程也会导向既定的结果。 乌祐将医院逛了一圈，最后在器械室里找到了合适的道具。 通过细线，弹簧以及冰块组合，大致可以确保这些镜子能恰好在夜晚坠下摔碎，而裹在外面的红绸，也浸泡了一定浓度的试剂，通过机关在合适的时机直接烧毁，物理上销毁那些文字。 这些设计，是他和搭档共同讨论的。 组合起来似乎有点像某些侦探文里凶手伪装不在场证明的杀人道具……当然，也正是这些文给了他们灵感。 做完这些，叶云州还催促乌祐先填写他的那份档案。 在“职业”那栏，一笔一划写上了“医生”二字，这样哪怕进入里世界，也不至于轻易失去自我。 还需要准备什么呢…… 叶云州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切到了隔壁直播间。 入目，镜头诡异地定格在一位病人头顶的发卡，而发卡上的符号，是几个圆润饱满的问号。 ——？？？ 叶云州沉默了一下。 之前的测试，似乎给病人带来了十足的困扰。 为避免这份困扰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在一切道具都已经准备就绪的情况下，叶云州建议乌祐再和病人简单聊聊，友好地进行最后的谈话。 乌祐想了想。 [即将准备治疗，你还有什么问题？] 原本定格在问号发卡的镜头倏地变了，在医院各处来回切换，乱得不行，彰显出病人忽然紧绷的心情。 似乎病人也没想到这么突然。 “我，我还能活着吗？” “是不是花不少钱了……” “要是我死了，那，之后的事怎么处理？” 医院有很多病重的患者，随便剪辑，都是悲观而不安的话。 【☆病人有些术前焦虑。】 这么总结，叶云州又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乌祐，让他自己决定如何给予回复。 [治疗都是有风险的。] 少年的回复平静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不能保证结果。] 病人显然要被这个回答弄得更加焦虑了。 镜头一下晃到满脸红润即将出院的患者，一下晃到奄奄一息行尸般躺在床上的患者，天堂和地狱来回切换，混乱之后，病人又喃喃说着： “不，但是我不想死。” “你能帮我的吧？求你了……” “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离开这里。” 叶云州欲言又止。 【☆病人更紧张了，或许你可以安慰一下他？】 “好。” 乌祐思考了一下，抬手，一行字缓缓刻下。 [死亡并不可怕。] “……” 在病人视角中看到这行字，叶云州颇有一种赶回乌祐直播间制止他继续发言的冲动，但秉持着对搭档的信任，他还是按捺住，等到了接下来的话。 [束缚你的，并不是性命。] [如果无法弥补过错，哪怕活着也会痛苦。] [只要能有意义地死去，死亡并不可怕。] 病人显然陷入了迷惘。 似乎这个说法与他一直以来秉持的观点相悖，镜头在这些木刻的文字上停留很久，才颤颤巍巍切了回应： “我想活着……” “出院后，我一定补上！” 【☆看起来，病人似乎更倾向于先保证自己的存活，再考虑弥补。】 第41章 发出这条弹幕，叶云州忽然出神了一下。 总感觉，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呢？ “这样，没有意义。” 乌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动了动眼珠，与少年直视镜头，格外冷淡的眼神对视。 【☆你认为，病人的存活其实并不重要？】 乌祐诚实地点点头：“嗯。” 或许是因为病人的回音都是搭档给他的二手消息，少年并未亲眼看到病人剪辑出来的那些挣扎，所以视角更加冷漠，仅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他读出了一点病人的逃避心理。 无论是信纸还是记录，为了反抗组织，病人颇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壮烈感，但当他与医生会面交谈后，这份表现的渴望却变成了存活。 这已经背离了他最初的痛苦。 所以，乌祐想提醒他—— 别忘了你的痛苦。 别忘了你的忏悔。 毕竟，副本的任务也只是治疗，没说让病人存活。 【☆我理解你的意思。】 【☆但或许，这二者并不矛盾。】 其实，叶云州隐隐也有察觉到这点。 但因为他了解病人的现实原型，所以他更加倾向于思考合家欢的美好结局。 如果副本的通关就意味着纪泽宇的死亡…… 青年摇了摇头，眸色微沉。 无论现实中的纪泽宇究竟是怎样的人，但那样的局面就像是某种电车困境，他更希望那辆失控的电车自始至终都不存在，停止这样的人性抉择。 但……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在弹幕补充： 【☆你的做法很正确，既然这样，再提醒他一句吧。】 …… [纪先生，我必须提醒你。] [你的痛苦，从来不源自生存，而是心中的正义。] [欺骗自我，浑浑噩噩的存活对你来说只是痛苦。] [你还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吗？] 虽然治疗有风险，但这样反复警告，显得只有死路一条，似乎不太能取得病人信任。 思忖着，乌祐顿了顿，又尽可能温和地补充了几句。 [治疗有风险，希望你配合。] [马上开始，做好准备。] …… 不太像安慰，有点像恐吓。 但病人的确镇静了下来，甚至罕见的，直播间镜头第一次真正切到了他身上。 身形瘦削的青年此刻正站在病房的窗边，一对无神的眼正注视着天边即将彻底落下的夕阳。 夜幕即将降临，他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忽地转头，与镜头直直对上。 “好。”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着，在镜头前做出了答复。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下一秒，天边最后一抹日光消散。 夜幕降临。 第18章 病人 天黑了。 医院的灾厄再度切换成了令人心悸的血色心脏展览，人群有所惊呼，但更多的还是麻木与叹息。 叶云州隐匿在人群中，注视着远处跳动的偌大心脏。 镜面上的那些眼珠依旧在慌乱炸开掩藏自己，中央心脏跳动的频率略快，一切和昨晚一致，病人仍处在失去视野的危机状态。 他看了眼时间。 大概还有十分钟，那些机关才会生效。 “……先生。” 这时，直播间的少年忽然叫了他一声，语气迟疑。 自夜幕降临后，病人视角的直播间就变成了一片黑暗，于是叶云州切回了乌祐的直播间。 在大厅的机关生效前，乌祐仍留在表世界，有机会探索夜晚的表世界。 忽然叫他，是有什么发现—— 视线聚焦于直播间，叶云州顿住，瞳孔略微放大。 夜幕降临后，表世界的医院就变成了玻璃铸成的建筑，无论是地砖还是墙壁，都变得轻薄而透明，就像是结着薄冰的湖面，透过冰层，能够清晰看见水下的场景。 而现在，玻璃下还真的出现了景观。 黑色的潮水，遍布整个医院，在建筑的躯壳中缓缓流动，就像是有生命的庞然大物。 涌动的潮水带来了很多人。 并不是完整的人，全都只是薄薄的一片，就像是照片。 每个人定格着表情动作，只露出正面，随着黑潮的涌动而在玻璃下缓缓飘动，明明轻薄得一眼就可以看穿，却给人难以形容的悚然感。 如果去过水族馆，或许可以想象类似的场景，只不过玻璃内的液体换成难以透光的黑水，而那些自由游动的鱼儿都成了薄薄的死鱼，看似在游动，实则只是无数死尸被水流带着漂浮。 但这些，其实还不足以让乌祐特地呼唤。 【☆怎么了？】 得到回应，他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冲着镜头示意自己脚下。 镜头拉近。 三张有着熟悉面容的人像在他脚下的玻璃内盘旋着，表情似悲似喜，动作则是像尝试拽住救命稻草般朝着玻璃外拼命伸手。 少年退开后，他们像是被水流裹挟，缓缓追了过来。 窥屏的一众观众们愣住，随即发出尖锐爆鸣声。 【啊啊啊好恐怖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好掉san……怎么跟水鬼似的。】 【主播们变成纸片人了？！都这个表情，不会还有意识吧？？】 第42章 【头皮发麻，走开啊啊啊——！】 叶云州倒是很镇定。 【☆害怕吗？】 乌祐摇了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乌祐盯着脚下玻璃的无数人像，语气意味不明：“这里，好多人。” 【☆嗯，大概一旦被病人同化，就成了其中一份子。】 少年安静了几秒，似乎在发呆。 但再度开口，却是让叶云州都有些难以回复的话语： “所以，原本的他们，和主播一样，都是人，只是被同化，才成了npc？” 对此，叶云州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这恐怖的感知力。 从他的视角，医院里的npc当然是人，是现实中的人，只是因为灾厄降临，所以他们成为了副本里所谓的npc。 但作为无限世界的主播，乌祐根本没有这些依据，仅通过其他主播的状态就跳跃到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过于敏锐了。 【不是这不对吧？主播和npc一个死法就证明npc原本是人？这什么谬论！】 【这不就是副本设计吗？这不能代表什么吧……】 【理解一下，新人第一个副本，有点阴谋论也正常。】 看，这才是正常主播才会有的思路。 “先生？” 久久未能得到搭档回复，乌祐迟疑地呼唤了一声。 星光姗姗来迟。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或许，一切正像你说的那样……】 【☆机关的时间快到了，先准备吧。】 看完回复，少年仍注视着镜头，半晌，才轻轻开口： “好，我知道了。” …… …… 叶云州有点心烦意乱。 刚才的回复似乎不够恰当，他应该表现得更坦然一些，以少年的敏锐程度，肯定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只有庆幸，对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再聊下去，整个副本最后的谜底或许都要被对方揭开了。 虽然足够喜爱和信任乌祐，但叶云州并不会将副本外的现实世界告知对方。 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合作与搭档足够融洽，也仅仅局限于副本内，一旦副本结束，他们或许再无交集。 除非，下一次灾厄，直播间再次出现，而乌祐也依然是主播之一。 …… 想太远了。 他摇了摇头，干脆不再想这个话题，低头看了眼时间，在心中默默倒计时。 十，九，八…… 【☆还有五秒，准备。】 五，四，三…… 某处，冰块彻底融化，悬在天花板上的细线骤然绷紧，红绸开始冒出黑烟。 时间走到最后一秒。 这一秒，镜子破碎，红绸焚毁，一张档案不偏不倚落在了医院大厅的柜子里。 就像是蝴蝶煽动翅膀，两个世界都为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变动所带来的巨大风暴所颤动。 灾厄内部的眼球不再眨动裂开，每一个都平静闭上了眼，中央心脏的跳动开始趋于平缓，不再紧迫；乌祐成功进入了里世界，入目的是熟悉的昏暗医院，他反应很快地藏到了楼梯间；病人视角的直播间不再漆黑一片，最底下隐隐透出细微的月光，似乎病人正躲藏在某处。 飞快确定每一个视角的状态，叶云州有了把握。 【☆走吧，我们去找病人。】 【☆天黑了，他正躲在床下。】 * 哒。 哒。 脚步声在楼道内回荡，似乎吸引了什么。 乌祐略微停顿，张望漆黑的楼底，隐约听见了像是潮水上涨的声音。 他看向镜头。 【☆病人仍然在病房内。】 【☆或许因为破坏了镜子，所以他和那片黑潮剥离了。】 叶云州切到隔壁确定完，回来特地提醒一句。 【☆小心，最好不要与黑潮遇见。】 乌祐认真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的行动变得更加小心，也非常谨慎，一旦听见了可能的异常，就立刻更换路线，一直将黑潮抛在身后很远。 一切出乎意料的轻松。 叶云州原以为，现在这个状态下，黑潮可能会变得更加恐怖一点，没想到反而变得迟钝笨拙起来。 嗯……有点奇怪。 这样的结果并未让他放松，反倒使他生出了莫名的警戒心。 青年眉头紧锁，抬眼瞟了一眼灾厄镜内的眼珠，确定每一颗都处于合拢状态，他才收回目光。 …… 直播间内，乌祐已经来到了四楼。 黑潮方才被他骗到了一楼，估计会在那里呆呆地搜寻很久，确定暂时安全，所以他才来这里寻找病人。 脚步不停，飞快略过。 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可以看见每一间病房都是空的。 很快，乌祐停在了病人所在的病房外。 门板沉重，依旧是被许多杂物堵住了门口，少年按着门把，再次征询搭档的意见：“开？” 【☆开。】 这次，叶云州不打算拦着他暴力破开门板了。 既然已经开始治疗，那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能让病人立刻意识到此刻的情况。 乌祐退后几步。 “轰”的一声，还算厚重的门板硬生生被破开一个大洞，因为这忽然的冲击，门框也颤了颤，掉下许多碎屑。 第43章 然后，从洞外探进了一只手，熟练地找到门锁的位置，啪嗒一声开锁成功。 原本紧锁的病房门缓缓敞开。 “呼，呼——” 才踏进一步，乌祐就听见了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声音源自床底。 他朝着病床毫不停顿地走去。 呼，呼呼…… 呼吸声愈发急促，当乌祐在病床边上停留两秒后，另一侧垂落的被单忽然被掀开，一个身影从床下窜出，仓皇向着窗外逃去—— “啪。” 乌祐早有预料，直接掀起被子把病人完全罩住，翻过病床，把人摁在地上，冷声道：“不许动。” 被摁倒的病人在被子下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叶云州：…… 他看了眼现实，发现灾厄中央的那颗心脏似乎越跳越快了。 【☆乌祐，稍微温柔一点。】 【☆你现在还是医生的身份，病人会相信你的。】 “别紧张，纪先生。” 说着，乌祐摸索着揭开了蒙住病人脑袋的被子，与那对溢满惊慌的眼睛对视，再次重申：“我是医生，我来救你。” 病人嘴唇都在抖，语无伦次，显然没听进话，“谁？我，我犯法了吗？你是警官吗？” 乌祐：…… 乌祐：“我是医生。” 他似乎不小心混淆了不同职业的表现。 反思中，他彻底松了手，站在一边，等青年从被子里挣扎着站起后，重新开口：“我是医生，来帮你的。” 病人才勉强扶着墙壁站好。 闻言，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乌祐一眼：“你是医生？医院里有这么年轻的医生吗？” 想到什么，他忽然感慨：“但不得不说，你力气真的很大，很适合当警官。” 乌祐迟疑了一下：“谢谢？” …… 还聊起天来了。 叶云州无奈地叹了口气，确定现实中的那颗心脏已经逐渐平稳，在弹幕中提醒乌祐他们的任务。 【☆差不多了，进入主题吧？】 乌祐看到了这条弹幕，眼神微动。 估计时间，黑潮也应该快搜集到三楼的位置，确实已经差不多了。 “纪先生，我收到了你的求救。” “如你所愿，我会尽力带你离开这里。” 平静且淡漠的语气，却有莫名令人信服的力量。 沐浴在窗边投下的月光下，少年说着，朝着黑暗中的病人伸出手。 瘦弱的，穿着蓝白病服的青年凝视着对面。 他佝偻着背，斜倚在墙上，身量上比少年还矮了一点，需要微微仰视着看着对方。 在某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无比迷茫，纠结，迟疑。 但最后，他还是抬起手，略显僵硬地搭上了月光里的那只手。 他说：“好……谢谢你。” 不知为何变得没有底气的口吻，比起道谢，更像是道歉。 ……奇怪。 乌祐才疑惑地皱起眉，顷刻间却又被其他事物转移了注意力。 他扭头，过分敏锐的听觉让他隐约听见了潮水涌动的声音，声音正像是逐渐靠近般愈发明显。 但按他的估计，黑潮现在应该还在三楼才对。 为什么忽然变快了？ “走。” 无暇顾及太多，他拽住青年的手腕，拉着对方直接离开病房。 脚步声一轻一重逐渐消失。 半分钟后—— “哗啦！” 黑沉的潮涌破开房门，目标明确地涌进病房。 在室内并未寻找到目标，它便又退回走廊，停顿片刻，径直朝着某一层追逐而去。 行进间，潮水的涌动升腾着气泡，而气泡每一次的碎裂，都有回音奏响，仿佛由无数人组成的庞然大物，正混乱不堪地呢喃低语。 …… 跑不掉的。 已经，可以看到了。 第19章 队长 逃亡，似乎从某一刻起变得吃力起来。 不知为何，原本有些盲目迟钝的黑潮骤然灵敏起来，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直追不放。 “换路。” 已经记不清换了多少条路，但当再次听见水声时，乌祐依旧是反应迅速地重新规划路线。 “呼，呼……” 身后，青年的呼吸声很重。 他的脸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变得涨红，额角冒出细密汗珠，大口喘气，似乎快要精疲力尽。 他在少年身后，这样低声恳求着： “稍微，休息一下好吗？” “等一等我，拜托你。” “我要不能呼吸了……” 乌祐转头看他。 与此同时，弹幕飘过。 【☆他有问题。】 隐晦地看了一眼镜头，少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发现了。 “跑不动？”但他并没有揭穿或是责问，而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平静地开口，“那你躲着，我去引开它。”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却直接被青年大力拽住衣摆。 “不，等等！” 病人的声音还在颤抖，却立刻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话语：“我，我还是和你一起。” 乌祐拒绝了：“不用。” 他掰开攥着自己衣摆的那只手，将有些无措的青年推进走廊的角落里，嘱托一句躲好，便毫不犹豫地转身。 第44章 “你——” 但乌祐并没有往远离声源的方向跑去。 恰恰相反，他直接朝着声源所在的楼梯间跑去，推开门的瞬间，恰好与即将爬完最后几阶台阶的黑潮对上。 就连涌动的黑潮都短暂停顿了片刻，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继续往上。 不出意料，他吸引了对方的所有火力。 【☆小心。】 “嗯。” 险而又险在转弯处拉开了原本近在咫尺的间距，乌祐表情平静，高强度上下跑了这么久，他看起来仍然游刃有余，只是呼吸微微加快。 按照他自己的感知，现在其实还更轻松了。 当他将病人留在其他地方之后，黑潮便散失了那份敏锐，轻易就可以甩开。 很快，他们之间再度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当危机不再显著，就有必要复盘一下了。 乌祐看向虚空中的镜头。 “他是卧底。” 【☆病人出卖了你的位置。】 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叶云州朝现实中的灾厄投去远远一瞥。 偌大的玻璃展柜中，那些紧闭的眼珠不知何时悄悄睁开了一条缝，瞳仁在缝隙中小心翼翼地移动。 而中央的那颗心脏，只在病人被推进角落时才有些许波动，除此之外，它都表现得格外平静。 这些是最直接的证据，关于病人伪装的证据。 当然，只凭直播间演出的一切，叶云州也会得出这个结论，毕竟病人的破绽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不想逃走？” 画面中的少年紧皱的眉，虽然搭档的回复印证了他的想法，但他反而更加无法理解。 【☆我猜，眼下的情景是在复刻病人先前的经历。】 叶云州梳理着思路。 【☆现在的黑潮，恐怕就代表着他曾经的组织，而原本身为其中一员的病人脱离组织，就是为了接近目标……也就是你。】 【☆动机并不纯粹，所以他没有问你任何问题，任你带他跑了这么远。】 【☆大概他的任务，就是辅助他的组织抓到你。】 由此延伸，其实还有更多的疑点。 这些内容与副本的关联并不大，所以叶云州没有继续往下想，言归正传。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乌祐想了想，最后说：“顺着演，等他想通。” 非常冒险的想法，但叶云州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 既然病人沉湎于过去的痛苦无法自拔，此刻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无法真正弥补曾经的过错，干脆就在这里营造类似的情境，让病人在抉择路口自己想通，踏出那一步。 在意识层面冲破了那道枷锁，真正醒来之后，病人估计就可以想通了。 这样的治疗路径，还挺合理的。 就是对于实地操作的医生来说，有点危险。 【☆你有把握吗？】 带着一个眼线，逃亡的难度大大提升。 更何况，分析下来，乌祐所要做的事情还不仅仅是带着病人逃出医院那么简单，而是要顺着对方的意思与危险周旋，直到病人自己想通。 “差不多。” 乌祐点点头。 至少，如果真有危险，他可以像刚才那样，暂时和病人分开，自己逃一段时间。 【☆好，我相信你。】 既然乌祐自己有了决断，叶云州也不打算再犹豫什么。 【☆我也会尽量帮忙的，加油。】 “嗯。” 少年认真地应了一声。 从搭档那确定病人仍然停留在先前的角落，他便找准时机往回跑。 * 病人安静地待在角落里。 很久都没有听见水声，大概黑潮已经将那个少年吞噬殆尽。 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半个人都没入缝隙的黑暗里，像是未曾着色的雕塑。 “哒，哒。” 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少年轻而迅捷地靠近，出现在他的面前，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从缝隙中拔出：“好了，走。” “等，等等！” 病人冷漠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变化，就已经被对方拽出了几步路。 他踉跄几步才勉强跟上，看着少年的背影，有点不可置信：“你没事……” 乌祐头都没回，声音消散在风中： “很意外？” “要救你的人不会轻易出事。” 病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低低喘息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被少年紧握住的手腕，手指轻轻动了动，终究还是循着心意回握。 反正，也逃不了太久的。 …… …… 但，持续的时间远远超出了病人的预期。 “你不用管我了。” “留我在这里吧。” “够了，别拉着我了！” 到了后期，病人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些话，也不继续伪装呼吸困难了。 他觉得自己露出的破绽已经足够多了，如果现在这位自称医生的少年想抛下他离开，他心甘情愿甚至感到解脱。但偏偏没有，对方的速度已经变得缓慢，拽住他的手却依然用力。 凌乱的脚步声贯穿走廊。 病人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前方，感到头晕目眩，甚至生出惶恐。 第45章 已经很久了。 他应该离开这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忽地，病人大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像是木头一样钉在原地，不再迈步。 “怎么了？” 他听见了问话，但他不想回答。 “又跑不动了？行。” 乌祐喘了一口气，左右张望，找到合适的房间，推着病人的肩膀把人往里送。 再之后，就如先前那样，他再次朝声源处跑去—— “等等！” 被拽住了。 难以形容的情绪冲刷着大脑，让病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用前所未有的冰冷嗓音开口： “你还没发现吗？你知道你在救什么人……” “我知道。” 病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着：“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乌祐再次掰开病人的手，重新将人推进房间里，语气平铺直叙：“知道你隐瞒了很多，知道你不纯粹，但我不在意这些。” “在这里躲好。” “再见后，如果你愿意说，那就说。” 没有时间耽误，说完这些他就直接转身离开。 病人没有再阻拦。 相反，他只是怔怔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伸出手，发出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低落呼唤： “还能再见吗？队……” 恍惚中，那个背影在他的眼中突然变了模样，场景也变为陌生而熟悉的废弃大楼，而他手臂上的病服，被深蓝色的制服所替代。 嘭嘭，嘭嘭。 心跳逐渐加快，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 这一次，对方不会再回来。 对方会因为他的隐瞒而死。 …… 不，不不。 他不想这样的，他明明已经…… 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很久，直到指尖发冷。 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他被某处角落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吸引了视线，走近一看，是一把微微卷口的手术刀。 他捡起这把手术刀，握在手中，刀刃依旧锋利，大概可以轻易破开皮肤。 病人看着它，看着逐渐被鲜红浸没的刀身，像是看到了某种解脱的可能，眼里逐渐生出希望的光，却又一点点转为黯淡。 已经，没有机会了啊。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哒，哒。” 一片死寂中，他再次听见了脚步声。 * 【☆病人拿了一把手术刀。】 【☆我并不能确定这是否代表危险。】 【☆但总之，保持警惕。】 乌祐回到了藏有病人的那一层。 这次花费的时间比较久。 追逐战已经持续快大半夜，哪怕他体力很好，也已经有些疲倦。 现在忽然知道病人藏了把手术刀，他的心情略微沉重。 如果在逃亡过程中还要预防病人背刺，那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用想得太糟。】 【☆按照信纸的发展，病人现在应该只是想弥补而已。】 【☆如果不确定如何回应，我可以给你一些回复的话术。】 看出了少年的犹豫，叶云州这样安慰。 他的目光再度移向远处的灾厄。 现实也已经是深夜。 在方才病人独处的时间内，灾厄中央的那颗心脏前所未有的活跃，血管已经无法束缚住它，它在玻璃展柜内横冲直撞，将玻璃表面撞得布满血花，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开玻璃冲出来。 光是被它吓晕的路人就已经抬走了七八个，而它却在几分钟前，也就是病人拿起手术刀时忽然平静下来，回到了玻璃中央，稳定而缓慢地跳动。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得而知。 画面中，乌祐已经来到了病人所在的房间。 “咔哒。” 他还没推门，门就从内打开。 穿着病服的青年一只手藏在身后，一只手握着门把，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缓缓开口：“……你还活着。” 乌祐顿了顿，还是伸手：“嗯，走吧。” 病人却没有回应他，两只手都没有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道：“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我真的后悔了……” 乌祐能看出对面情绪不对。 但按照他的判断，黑潮快来了，所以他打断了病人的话语：“快走，不然来不及。” “来得及的，会来得及的！” 病人却说得格外坚定，忽然抓住乌祐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我只想问，之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其实都知道？” 【☆他不只是在问你。】 【☆当然，你可以凭本心回答。】 “嗯，知道。” 闻言，乌祐也不隐藏，他直白开口：“你像是一个卧底。” 病人垂下眼，语气恍然：“你真的知道……对不起。” 不能再耽误了。 乌祐想着。 他瞟了一眼病人始终藏在身后的右手，也不打算继续追问，反手拽住病人的左手，将他从房间里扯出来。 搭档在弹幕中为他提供了一些台词，他随意挑了几项，边走边念： “没关系，我有过准备。” “你也在求救，那就够了。” “我只想从这场灾难中救更多的人。” 第46章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少年隐晦地瞟了一眼镜头，怀疑搭档是否也像他先前那样混淆了医生和其他职业，毕竟有一句的措辞明显不太正确。 但下一秒，他却感受到了所拽住那只手明显的颤抖，然后像是奋力扭动的鱼那样从他的手中挣脱。 “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为何，病人的情绪骤然崩溃。 乌祐皱着眉回头，看见青年终于拿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 早已被鲜血浸湿的那只手，再度挥动了手中的手术刀—— 但目标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眼眶。 “啪嗒。” “啪嗒。” 再之后，两粒裹着黏稠鲜血的眼珠，一前一后掉在了地上。 第20章 出院 病人的行动太过果断，乌祐甚至没来得及拦住，对方的脸上就多了两个血洞。 因为人体的本能反射，在刀尖没入眼眶时，眼皮会下意识合拢保护眼睛，但耐不住病人下手的果决，所以连着眼皮那块肌肉也被剜下，眼眶即刻变得空空如也，不断往外冒着血滴。 但即便这样病人仍然没有停下，而是又举起了手术刀，摸索着放在了自己的耳畔—— “停下！” 乌祐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病人摇了摇头，似乎想尽力扯出一个笑，但因为过分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声音也支离破碎：“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他试图挣开少年紧握住他右手腕的手，未果，他短促地喘气，凭直觉面向少年的位置，祈求着：“还有耳朵……如果不这样，它还是能听见的。” “……” 乌祐不发一言，只是拉着他往既定的路线走去。 【☆这就是病人想要弥补的。】 【☆非常决绝，非常……】 现实的灾厄内部，那些窥探的眼珠尽数剥落，不再眨动，就像是从树枝上凋零的叶片，失去本体的养分补给，很快便萎靡缩水。 但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叶云州觉得，这些眼珠更像是寄生兽，它们的存在并非出于心脏的意愿，只是为了吸血，而被寄生的个体想要将它们剥离，却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画面中，少年抬起眼，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被动’。 叶云州知道他的意思。 他们早就发现了病人的卧底身份，也知道对方在向身后的黑潮传递位置信息，但他们并未想到，这样的传递是被动且单向的，并不是病人主动泄露秘密，而是他的眼睛不属于自己。 以至于，病人只能以这样极端的方式中断联系。 【☆嗯，所以这就是他的决心。】 【☆不用太过悲伤，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 直播间内，少年看到了这两条弹幕，紧抿着唇，走得愈发快。 被他拉着，身后的青年走得跌跌撞撞，却不发一言，眼眶簌簌落下血滴，蔓延一路的长廊，看起来就像是过分悲伤的哭泣。 屏幕外的观众深深叹气。 【☆乌祐，别走了，先停下。】 【☆回应病人，他需要一个宽恕。】 【☆不仅仅是代表你，还有病人所亏欠的人。】 【☆无论如何，和他说说话吧，他很痛苦。】 乌祐终于停下脚步。 这一停下，身后的青年也像是鹌鹑一样停在原地，喃喃重复说着“对不起”。 这段路程，病人几次抬手想要用刀刺穿鼓膜，却因为拿着刀的右手被人紧紧攥住所以不敢动作。沉默而漆黑的漫长行进令他难以忍受，就连心脏也开始紧缩。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想当然了。 以为弥补就能得到宽恕，但明显不可能，他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他根本不够资格被接纳，已经完全回不了头了…… 在一片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手忽然被松开。 手腕束缚的力道骤然一松，压迫带来的疼痛散去，他却只感到了怅然若失，就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即将滑走。 “够了。” 再之后，他听见了少年冷淡的话语。 够了，确实已经够了。 病人触电般地收回手，放在自己身侧，病服的裤子被他揉得皱巴，指尖轻微发抖。 失去眼睛，他已经完全看不到面前之人的存在，在黑暗中独自煎熬，只记得不断重复着道歉，让耳畔只回响着自己的声音。 这样，或许能让对方跑得更远一点。 又或者，他干脆直接…… “把手放下。” 轻飘飘的一声，却让病人立刻放下了手，空荡的眼眶下意识转向声源处，略显茫然地低喃：“你还没走吗？你应该走的……” “我要救你，我不会走。” 听到这句话，病人明显地怔愣了一下，就在这短暂的一秒，他手中的手术刀被乌祐飞快抽走，啪嗒一声扔在了很远的地方。 已经麻木的掌心，又包裹上了极其柔软的什么，一圈一圈，缠绕绷紧。 “你……” 不知为何，病人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起来，他感觉自己可能有些想要落泪，但眼眶中的泪腺早已经被他暴力破坏，所以他什么都哭不出来，只是一直在流着鲜血，像是搁浅的鱼那样孱弱而急促地喘息。 少年就这样不发一言地帮他简单包扎完了手上和脸上的伤口，甚至还擦了擦已经在他脸上干涸隐约遮蔽面容的血污，做完这一切，才牵起病人完好无损的左手，拉着人慢慢往前走。 第47章 月光透过玻璃廊道，一前一后打在他们身上。 忽然，乌祐看向了虚空的某处，对着镜头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太会说话，其实。” 这是他想和搭档解释的话。 接下来，才是他思考了很久，想对病人说的内容： “已经足够了，你的道歉。” “我没打算责备你。” “从一开始，我都知道。” “要怪，我也有问题。” 感受到了身后人的迟疑，他放缓脚步，逐渐停下。 转过身，乌祐安静等待病人的回复。 “不，还不够的……” 哪怕没了眼睛，依然能从病人其他五官的波动中看出他的心情。 “我做错了很多事，已经都无法挽回了。” 不知不觉，裹在眼眶上的纱布又开始渗血，病人抽气着，几乎语无伦次：“它们还会追过来的，根本不可能结束，放弃吧，我也……” 少年平静地等他宣泄完，没有被病人的悲观感染，重新拉起他，往医院的大厅走去。 黑潮已经许久未出现，就像是蛰伏在了暗处，就连乌祐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因此，乌祐觉得他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虽然他在夜晚开始前说过治疗不一定成功，但他现在却希望能够满足病人的愿望，让对方活着离开这里。 已经够了，同样身为受害者，这样的忏悔。 不发一言地继续赶路，只想尽快赶到一楼，但事与愿违，不知何时开始，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变得无限，螺旋往下延伸，看不见尽头。 明明就差最后几步。 【☆乌祐，再和病人聊聊吧。】 【☆这里是他的世界，不解开他的心结，他永远也走不出去。】 叶云州已经不知道这是今晚他第几次叹气。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说，那就请帮忙传递一下我想说的话吧。】 直播间内，脚步声再度停下。 在空荡的，望不到尽头的楼梯间内，再次展开了医生与病人的对话： “你不必这么内疚，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未来将要做的一切，都已经足够弥补先前的过错。更何况，你也是受害者。” “啊……不，不是的，是我造成了一切，都怪我……” “不要这样想，你正在被他人精神控制，受到了远远大于你应当承受的痛苦，但一切的根源并不是你，而你作为受害者也需要治疗和休息。” “不，不对，我需要弥补……” “嗯，我知道。刚才，我已经看到你的觉悟了，我相信你已经悔过，而我也愿意重新相信你，接纳你，其他人也会和我一样。” “……啊，嗯。” “但，这都基于你成功出院的前提，如果你始终无法清醒，就依旧是它的刽子手，你期望这样吗？” “不，不不！” 【☆好。所以，醒来吧。】 【☆你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了。】 无限延伸的楼梯消失了。 走完最后一阶台阶，乌祐带着病人来到了医院的大厅。 医院的大门敞开，远处的天边隐约露出半点霞光，似乎快要黎明。 “天快亮了。” 乌祐对病人说。 在最后的关头，他的神经一点也没有放松，非常认真地打量一楼大厅各处，预防可能的危险。 与之相对，病人却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似乎受到了某种指引，主动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乌祐跟在病人身后警戒，而屏幕外的叶云州也心跳加快，呼吸下意识放轻。 会出事吗？ 会吗？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吧？ 【叮——】 就在病人迈出大门门槛的下一秒，二人同时听见了象征副本通关的提示音。 像是礼花般花里胡哨的祝贺音效在直播间里响起，与此同时，结算的弹窗弹出，副本的场景也逐渐化为虚无。 结束了！ 没有出任何意外，病人成功解开心结，活着离开了医院！ 叶云州提起的心缓缓放下，深深吐气。 但—— “咔哒。” 他却忽然听见什么上膛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来自现实，却也不属于副本。 紧接着，他听见了三声枪响，仿佛在他的脑中炸开。 “嘭！” “嘭！” “嘭！” 他被这样的声音几乎震碎意识，疼痛间不经意抬头，恰好看到灾厄的镜面开始碎裂，自中心的圆孔网状裂开。 可与此同时，中央的那颗心脏，也在黎明的第一抹阳光到来前被完全击碎。 第21章 监控 病人睁开眼。 此刻, 他正站在蓝白色调的过道上，正前方是一扇棕红色的办公门。 他应该才从门内换药出来，然后呢？ 已经, 忘记了发生什么事。 但仅仅只是站在这里，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复杂的梦，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本萦绕心间的阴霾缓缓淡去。 “纪泽宇。” 有谁在叫他。 他有些恍然，下意识想要转头, 背后却抵上了一个冰冷的硬物。 略显嘲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哈，你还真把这个当做自己的名字了？” 第48章 ……还是发生了。 纪泽宇已经看见了余光中那些仿佛被定格失控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出乎意料的是, 他依旧维持着冷静, 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崩溃。 他已经有觉悟了, 他想着。 灾厄期间发生的一切都完全不记得，却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脑内盘旋, 告诉他继续坚持，与纠缠他的痛苦彻底割席。 “……” 身后的人还在嘲弄似的说着什么, 他并没有理会, 放在口袋里的手不着痕迹地做着小动作，直到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咔哒。” 那人居高临下, 以一种审判似的口吻说着： “真是可悲啊……明明见证过伟力，仍选择了成为普通人。” “好吧, 那就送你普通人的结局吧。” 要没有时间了。 纪泽宇清晰意识到了这点, 一直沉默不语拒绝和对方交谈的他, 在此刻忽然开口：“你不懂。” 青年的额头还绑着白色的绷带，他看起来虚弱而颓废。 或许, 连当初的受伤也是被计划的一环，他只是来医院换药，却成为了灾厄的燃芯。 痛苦在眼底一闪而过，他的语气却更加坚定：“我和你们不一样。” 咚咚。 枪口恶意地在他的心口处敲了敲。 “啊，当然，当然不一样。” “我们可没有你这样的多愁善感。” “死在新世界降临前，是你的不幸。” 扳机扣动。 枪声连响三声，宛如死神的镰刀，彻底收割了青年的生命。 时间刚好。 在意识彻底消弭之前，纪泽宇攥紧了自己的右手，脸上没有露出痛苦，整个人失去力气，向前倒去。 他坦然地迎接了自己曾经最为畏惧的死亡。 至少，能作为这个身份死去。 而且能有一点价值…… 他相信自己的队员们，只要是他们看到他的死状，一定可以发现—— “啪嗒。” 青年在跪地后重重倒下，大量的鲜血自他胸口溢出，逐渐扩散至整块地面。 另一人冷眼旁观着他彻底死去，退了一步避开血液，随后便转了转手中的枪支，转身离开。 边走，边掏出手机，想着。 也不知道这次持续了多久，虽然没有感知，但还是感觉过得好快，说不定才过去了一个月…… 脚步忽然顿住。 注视着屏幕，瞳孔微缩。 手机上的日期在联网后开始同步，明晃晃的，距离开始的日期才过去了两天。 才两天？！ * “先生，结束了。” 副本已经宣告结束，直播间也进入了倒计时。 各种结算的页面花里胡哨地在少年面前跳动，但乌祐却并没有理会，而是在逐渐消弭的世界中央看着镜头，看似冷静实则迫切。 他在看屏幕外的那个人。 “之后，还可以见面吗？” 他在期待一个约定，但很显然，叶云州并不能保证。 先前担忧的事果然还是出现了。 叶云州之前就想过，依照少年对他的信任程度，在副本结束时会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而他又应该如何回应。 斟酌着，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先生，你还在吗？” 看少年在最后的倒计时中依然执着，反复呼唤，叶云州实在于心不忍，还是在弹幕中回应了对方的问话： 【☆或许，如果有机会的话。】 【☆抛开副本，我也很希望能与你再见，但……】 但灾厄出现，并不是好事。 对现实意味着灾难，对主播也代表着高难任务。 所以比起再见，叶云州更期望灾厄和副本就此消失，但这样说出口肯定不行。 不再聊这个话题，趁着最后几秒，他只能嘱托道： 【☆乌祐，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 【☆相信自己，不要轻易动摇。】 【☆尽量在新的世界好好活下去吧？】 哪怕乌祐可能不再出现于特殊副本，与灾厄再无关联，他也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就当是身为搭档最后的关怀。 5，4，3…… 最后的倒计时。 “我记得，先生。” 虽然没能得到承诺有些失落，但乌祐还是这样认真回复。 他当然会记得，星星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深深地看着镜头，在最后一秒，他还是轻声道别： “再见，先生。” 【☆再见——】 叶云州还没来得及回复，直播间就彻底关闭，他正在输入的道别和画面中央的少年一起消失，中断得猝不及防，甚至给他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呼—— 原本被占据视觉的左眼逐渐恢复，映出了眼前的现实。 用力眨了眨眼，连续两天的用眼过度让他两只眼睛都感到了难以忍受的酸涩。 “啊？怎么回事？” “是我没睡醒吗？还是我看错了？” “天呐这才几天……” 思绪回归现实，听见了周围格外嘈杂的声音。 叶云州抬起头，看见眼前的灾厄逐渐消散——偌大的玻璃正一片片碎裂，中央四分五裂的心脏也化为血雾消弭于空中。 异象消散，原本被它笼罩的现实也开始回归。 第49章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从天边浮现，恰好准确无疑的打在了若隐若现的医院大楼的牌匾上，闪着金光，仿佛是希望的象征。 过了大概十分钟，异象彻底消失，熟悉的医院大楼重新回到现实。 几乎所有人都被它吸引了注意。 分明现在还是清晨，以此为圆心的几条街道却热闹的像是菜市场，居民层被吵醒的人还来不及生气，推开窗看到远处的景象也惊讶不已，直接加入和楼下的讨论中： “消失了？就这样消失了吗？” “现在可以进去吗？我想见我的孩子！” “天呐！官方终于发现了解决灾厄的手段吗？这次真的太快了！” 然而，作为官方的灾情局一众也震惊万分。 据他们之前的可靠数据记录，灾厄的平均持续时间是三个月，最长的甚至持续过一年，最短的也需要半月，也因此荣升天灾榜首，是社会公认最不想遇到的灾难。 可现在……他们看了眼时间，看了又看，甚至怀疑灾厄还没真的消失。 这次才，才两天？？ 两天能够干什么！他们紧赶慢赶提交的灾厄分析汇报估计都还没有到最上级！各种措施都没想好，结果灾厄自己就这样消失了？！ 难以置信，但毕竟他们还是官方，所以很快他们就冷静下来，紧急确定好对策。 先是用车辆拦住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医院的一众激动民众，拿着喇叭反复重复： ——现在进去还有风险！ ——不确定灾厄是否真正消散！ ——先让他们专业人士确定情况！ 与此同时，他们自己组织了一支自愿探索的小队，挨个记下姓名后让他们先一步进入医院探索，确定安全无误再逐步放开对医院的管制。 …… 叶云州站在医院外，静静地围观着这一幕。 他也有点想进医院看看。 倒不是为了什么亲友，而是他想确定一下，那位病人现实的情况如何。 按理来说，既然副本已经通关，病人成功离开了医院，那么纪泽宇也应当和其他陷入灾厄的人一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医院里。 按照他的身份，他还可能直接被探索小队带出来，和一众担惊受怕的同伴们拥抱，被关切地嘘寒问暖，然后虚惊一场皆大欢喜。 嗯…… 至少，抛开在副本中了解到的那些不知真假的情报，应该会是这样发展的。 至于那三声枪响……叶云州并不清楚究竟是哪里的声音。 同处现实的人们并没有听到声音，而直播间中的乌祐也没有反应，似乎只有他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他却并不知道这究竟代表什么。 想到副本中的经历，他有种不祥的猜测。 所以，哪怕直播结束后他感到莫名的疲倦和疼痛，仍然选择留在了这里，就是想得到一个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 医院外的蓝制服们似乎出现了一场骚动。 一位探索的小队成员安全回到了医院外，表情略显复杂，按理来说他的回归代表了医院的安全，可以允许民众进入，但不知为何，医院却再次被封锁起来。 他们似乎想竭力隐藏什么，但叶云州还是看见了，几名蓝制服从医院内抬出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叶云州：…… 在灾厄期间，现实的时间是定格的。有许多曾经陷入灾厄的幸存者都说自己在那段时间感受不到任何时间的流逝，像是一眨眼之后就来到了数月之后，无知无觉地继续活动，直到见到了匆忙赶到的灾情局成员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灾厄本身是没有余波影响的，它的杀伤性仅仅体现在持续期间。 所以，按理来说，一旦灾厄结束，是不会再出现伤亡情况的。 但现在却出现了。 叶云州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或许知道那具尸体的主人，甚至能够大胆推测对方的死因。 为什么？ 副本内的病人成功医治，副本外的病人却死于枪杀。 结果到最后，他们没能救下他。 是因为第三方…… 副本中，病人是第三方的卧底…… 想着，他莫名感觉自己的头愈发痛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所怀疑的，叶云州就没了继续留在医院外的意思，便逆着人群往外走，随便叫了一趟车，回到酒店。 “咔嚓。” 他这个决定非常明智，因为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就忽然完全支撑不住，顺着关门的力气，直接靠在了门板上，缓缓倒下。 室内昏暗一片，连灯都没有来得及打开。 * 灾情局小队在医院内停留了很久。 直到确定笼罩医院的灾厄彻底散去，在一众民众强烈的呼声下，医院终于重新对外开放，无数人涌入大门，与他们日思夜想的亲人重逢。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记者也急急忙忙赶来，这次灾厄就这样解决，所有人都好奇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人流量实在过大，为避免拥挤，原本应该回局的队员们留下来管理秩序，顺势被记者拉住还问了不少问题，他们却出乎意料地沉默着，脸上没有太多喜色。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请暂时不要随便报道。” 他们统一这样回复。 但还是拦不住一些医院内的人和记者透露，他们目睹了第一波灾情局成员在医院内抬出了一具尸体，或许正是因为这个…… 第50章 场面混乱，也非常嘈杂。 一直到了中午，拥挤的人潮开始冷却，在医院外帮忙管理秩序的灾情局小队终于可以下班，同一支小队的几名队员上了同一辆车，面对面坐着，四个人都很沉默。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语气低落而虚弱，虽然灾厄出乎意料地自然消失，但他们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 或者说，他们其实是很开心的，但当得知了这次灾厄唯一的亡者后，那份悲伤就完全冲淡了原有的喜悦。 偏偏是他们曾经的副队长，偏偏就他一个人死亡。 连卷入灾厄这么高概率死亡的事件都已经圆满解决了，却死在了不知是谁的枪击下，连中三枪！ 这分明是一场谋杀！！ 因为这次的情况太过特殊，为避免给更多的民众带来更多的恐慌，尸体发现后就被抬走，拍照留存现场，他们甚至没有机会最后看对方一眼。 哦，其实还是有人看到的。 目光移至角落，这位唯一看到青年尸体的调查成员始终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像是被打击过度，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 而另外的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小声交谈起来了： “我还以为，明明可以再见面的……” “发现灾厄消失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谁知道会这样。” “我必须亲手要抓到凶手！！ta怎么敢的！” “但是，似乎大家都更关注这次的灾厄吧？就算调查，肯定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话语骤然停住。 是的，因为这次灾厄突然的解决，想必灾情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灾厄上，关于副队的死亡，或许只有他们这群朝夕相处过的小队成员才会在乎了。 想到这里，他们就忍不住担忧，生怕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不够用心，让凶手逍遥法外。 “啪嗒。” 正失落着，车门忽然打开，他们的话语一顿，看见他们小队空降的新队长进了车。 对上他们的目光，岑远笑了笑：“隐约听见了声音……你们在聊什么？方便我听吗？” 队员们下意识保持了沉默。 这个话题，私底下关系好聊聊就算了，肯定不能直说……更何况是对着新的老大。 见他们这个反应，岑远若有所思，主动开口：“刚才抬走的那位，是你们之前的副队长，纪泽宇，对吗？” 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应了一声：“是的，队长。” 岑远露出了些许不忍的表情，轻轻叹气：“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们一整个早上都这么伤心，肯定很难过吧。” 有队员没忍住抽泣了一声，又立刻低下头。 “我们最近会很忙。”岑远装作没有听见，换了个话题，“这次灾厄的表现和结束都很突然，可以说是前所未见，根据上面目前传达的要求，我们这段时间可能都需要围绕着这两天的可疑点展开记录和研究。” 果然是这样…… 有人就此情绪低落下来，但还是有人整理好了心情，点点头回应：“好的，我们会努力的。” “但与此同时，” 说到这里，岑远却又话锋一转：“我不能允许我的队员不明不白地死去，再加上，我认为这件事也是值得关注的可疑点，所以，我向上级申请了调查允许，大概会通过，将调查这件事的权利移交给我们。” 对上几名队员骤然抬起，一个个都像兔子的红眼睛，他温和地开口：“如果愿意的话，我希望你们能……” “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有队员急急应了一声。 岑远宽容地看着他，没说什么，只补充了一句：“估计会很累的，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队员说不。 他们都被这个消息倏地打起了精神，就连那位一直沉默的，看到了纪泽宇死亡场景的队员也抬起眼，答应了调查这件事。 再之后，他们回到了灾情局总部。 …… 和新队长说的一样，因为这次灾厄的特殊性，他们忙碌了几乎一整天都没能休息，等到了晚上九点，这支小队才勉强有喘息的机会，通知了这个自愿调查的任务之后，前往了约好的放映室。 没有成员选择离开，室内的座位上都是人，依旧非常热闹： “这次灾厄消失的速度确实太快了……” “可能和之前几次状态改变有关，你看它这样变化，像是与光线有关。” “看着有点眼熟，有点像单向镜啊。” “单向镜？是这样的，但是里面的心脏和眼睛又是什么情况？” “每次的灾厄都会有特殊的异象，这不能代表什么。” “最关键还是时间！才两天！这真的创纪录了！” 忽的，门被向内推开。 小队成员纷纷停下了交谈，迫不及待地望向门口。 现在是他们自愿加班的时间，为了调查前副队长的死因。 而现在的新队长方才离开，就是去调取医院的监控。 众所周知，灾厄降临后因为不明原因会导致原本的监控探头以及各种记录的电子设备失效，所以岑远只调取了纪泽宇去医院当天早晨到灾厄降临期间的监控。 ——如果不是因为a市对灾厄的影响早有预料，凡是大型公共场合的监控记录都进行云端储存，恐怕就连这段监控也查不出来。 第51章 但没关系，杀害副队的凶手肯定是在灾厄降临前动的手，能有这部分监控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小队成员分到了不同区域的监控，从医院大门开始，追着青年在影像中的身影，观察出现在他附近的可疑人物。 “副队进医院了！从八点四十开始！” “上楼了……诶，居然是走楼梯上去的吗？” “可能楼梯人少比较自在吧，你也知道副队这段时间的精神……啊，到四楼了。” “进房间了，好久，还没出来吗？” “应该是为了换药，毕竟额上的伤口还是很严重的。” “终于出来了……啊，结束了？” 最后一秒的监控中断在上午的9:12，恰好是他们反复从目击者口中确认过的，灾厄降临的时间。 而画面中，青年刚好关上办公门。 “……” 屋子里的一众成员面面相觑，陷入了偌大的疑惑中。 在这段以副队为中心的监控中，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甚至在监控的最后一秒，他们的副队依然好端端地活着。 可明明，尸检结果表明，副队是背后中枪死亡的，死亡时间也大概就是这个时间段。 嫌疑人呢？ 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监控里？ 他们感觉自己的脑袋要成浆糊了。 这次的灾厄，不仅仅是本身，就连它附带的事件也疑点重重。 “难道，是灾厄结束后才……？” “没有人听到枪声，当时我们上楼查看时，医生和病人都没有被惊动。” “所以是忽然出现的尸体？” “不，那段时间内，那个地方刚好没有多少人，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尸体。” 提出猜想又被否决，一切又陷入了死胡同。 纪泽宇的死，似乎和灾厄本身一样成为了谜团。 如果是天灾也就算了，但偏偏他身上明显是人为造成的死因，让一众与他朝夕共处的同伴们哪怕得到这个结果也感到十足不甘。 如果就这样定性…… 岑远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作为空降到这个团体的领头，他体贴地在这件事上给足了成员们自主商讨的权利。 “队长，我们还想继续看看。” “或许监控是少了一些片段，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是灾厄影响，又或者是传输之类的问题……我们这么认为。” “所以，如果把那段时间可疑的对象全都观察一遍，说不定能找到嫌犯。” 终于，他们得出了结论，请求新队长允许他们继续调查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他们都想亲自抓到凶手。 “好，没问题。” 岑远表示理解，甚至愿意通宵和他们一起。 所以，放映室里的灯又亮了一晚上。 …… 出事的这家医院在a市算得上是规模前几的，仅仅半个上午时间的监控量也大到惊人，再加上电梯之类的密集场所，所需要观看的内容就更多了。 他们一直看到了快第二天的早上。 甚至通过监控抓到了几个小偷，看到了不少病人藏药，虽然行迹也都可疑但显然不是他们的目标，因为都能知道这几人是在干什么。 悬而未决的，还有几个人。 他们或许在监控里并没有做什么，但表现确实很奇怪。 比如，一直在监控中试图遮掩自己面容的人。 “这个人，一进电梯就低头了啊。” 电梯的监控画面中，一身黑衣的青年靠在轿壁上，低着头。 略长的头发遮住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就像是想要刻意隐藏什么似的。 第22章 可疑 当叶云州醒来, 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是的，他直接在门后的地板上躺了两天。 如果不是订酒店时提前和前台说过不需要每日打扫，估计他现在醒来就是在病房了。 “咳咳……” 初秋, 室内还是有些冷的。 他起来后咳了两声，摸着自己的额头，感觉有点发热。 虽然这样很不舒服, 但一想到自己在地上躺了两天，叶云州还是先进了浴室, 简单洗漱后才出来点了餐品和药。 再之后，他没有打开房间内的大灯，也没有拉开窗帘, 保持室内的昏暗, 只打开了沙发边上的阅读灯。 坐在橘色的暖光中, 他拿着手机, 认真地检索着在他昏迷两天内的本地资讯。 不出所料，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次医院的灾厄。 毕竟是前所未有的消失速度, 哪怕距离灾厄消散已经过了两天，但众人的热情依旧不减, a市本地最大的论坛内关于其消失原因分析了好几座高楼, 各种长贴以万为单位不断刷新，几乎看到眼花缭乱。 【惊！灾厄消失竟是因为——】 【大胆分析！这次灾厄是因为官方有特殊手段反制！】 【灾厄之后还会有吗？是否就此消散？】 【当事人现身说法！！灾厄消失当天医院不为人知的内幕——】 最后一个帖子的内容引起了叶云州的注意。 在这个帖子内, 似乎是医院灾厄的当事人所发言，说他当时在医院一楼, 看见灾情局成员从楼上抬走了一具尸体, 怀疑这或许与灾厄的消失有关…… 往下刷新, 帖子显示已经被删除。 叶云州沉默片刻，不再看这些讨论, 转而点进了本地灾情局的官网，略过各种对本次灾厄的加粗喜报宣传，直接切到末尾的讣告栏。 第52章 灰白的页面，依旧是他先前看过的布局，并没有多出一张熟悉的脸。 “啪嗒。” 将手机放下，青年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上半张脸没入阴影中，神色意味不明。 大概率，现实中的病人已经死亡。 并且，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尸体，却可以大胆猜测，对方是中枪而死。 那时他所听到的枪声，就是某种象征。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为对方短暂默哀后，就需要深究原因了。 是谁杀死了纪泽宇？ 灾厄本身？灾情局？ 还是说……某个不知名的第三方？ 最后一个选项在叶云州的脑内转了转，最后还是考虑在内。 在副本进展到最后，一切谜题都已经揭开。 在先前分析的基础上，明确了病人所谓的任务其实是“卧底”的同时，也引入了一个在先前隐身的第三方。 是的，第三方。 病人原本的组织是它，所恐惧的也是它……意有所指暗示灾难源头的，也是它。 说实话，叶云州难以想象有这样的组织存在。 灾厄出现的时间远比灾情局久远，在灾情局正式建立起前，人类对这项天灾毫无了解，因为灾厄形态的多种多样，人们甚至无法定性，初期还以为是不同的陌生天灾，一度人心惶惶，以为世界末日将近。 直到灾情局建立起，人类才有了预警灾厄的能力，勉强在这项天灾前有了一定抵御措施——提前搬家。 听起来很好笑，但事实就是如此，人类在灾厄前确实格外渺小。 其他天灾还可以动用人力和高科技试图救援，人定胜天，但灾厄却像是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无论是什么高精尖设备到了里面就中断了联系，更别提人了，投入再多也只是徒劳。 所以，这样的灾难，真的可能被人类驱使吗？ 哪怕叶云州才通过直播间了解灾厄的真相，也并不认为这个回答是肯定的。 连带着，对于上面的推测内容，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毕竟，这些其实都只是副本内的内容，他从未见过纪泽宇，并不能确定副本内的内容和现实的具体吻合度…… “叮咚。” 想到这里，门铃忽然响了。 大概是他方才点的东西。 思考暂停，叶云州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开门。 开门前，他下意识地，先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原本开门的动作一顿。 门外，是带着黄色竖耳头盔的青年，戴着口罩，提着密封的塑料袋，看上去与普通的外卖员没有什么差别。 但叶云州的记性很好，他认出了对方的眉眼。 对方是灾情局的成员。 更细分，对方隶属于纪泽宇的那支小队。 手指摩挲着门把，叶云州垂下眼，先前的猜测还萦绕在脑中，再加上此刻的情景，让他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警惕。 灾情局的人，乔装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 还没开门。 俞飞白转头，小幅度冲着走廊尽头摇了摇头。 “再等等。” 微型耳机里传来同事的话语：“酒店的监控显示他自两天前回来后就没有出门，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肯定还在房间内。” 伪装成外卖员的俞飞白深呼气，继续耐心等待。 门内，是他们在医院监控中发现的可疑人员。 …… 那天，他们在监控中发现了对方。几乎在画面全程中，这位黑衣青年都低着头，似乎在监控下试图掩藏自己的面容，路线上也基本避着人群走，一举一动简直比那些在医院小偷小摸的人看着更加可疑危险。 当然，这其中也有对方的外貌加持。 那样的气质和姿态，如果要做什么违法的事，一定是危险性很大的。 聚精会神地继续看，却发现对方刚好卡在灾厄降临的那一秒离开了医院，光是这点，就已经完全断绝了作案嫌疑。 可除此之外，医院里也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了。 正郁闷着线索中断，他们又得到了两天内医院附近街道的监控，虽然工作量再次大大提升，但他们还是咬牙把这些数据量庞大的视频都看了一遍。 这下，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明明看样子在医院外等了很久，从夜晚站到凌晨，却在灾厄消失时逆着人群转身离开，一身黑衣，在监控中格外显眼。 这样的急迫……甚至像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所以要尽快逃离现场似的。 可疑，非常可疑。 再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在医院内部监控中也表现得格外可疑的那个黑衣青年吗？ 调查到这里，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小队成员已经把这个人圈定在调查范围内了。 毕竟，副队的死亡本身也非常离奇，又与灾厄相关，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可疑也值得重点关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当然，他们也不会直接采取什么过激行为，最多只是跟踪调查而已。 循着黑衣青年离开医院的路径，他们找到了对方暂住的酒店，然后便得知，对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出门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一惊，怀疑对方已经趁他们调查监控的时间金蝉脱壳离开了a市。 第53章 知道这个，哪怕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对方身上的可疑之处已经多到快要超出疑罪从无的定义了。 站在紧闭的房门外，他们正犹豫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就截到了一位正要给这间房间送外卖的外卖员。 …… 所以俞飞白带上了黄耳朵头盔。 作为那天第一批进入医院，亲眼见到副队死状以及收拾现场的他，在调查这件事上表现出了特别的积极性，而其他人也都体谅他，愿意让他优先行动亲手为副队抓住凶手。 但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的不止于此。 “咔。” 紧闭的门忽然开了。 “您好，您的外卖。” 俞飞白立刻调整好心情抬头，微笑着递给对方手中的袋子，同时，眼睛在头盔的遮掩下尽可能快速地打量着对方。 第一眼，他就对上了一对冷淡审视的琥珀色眼睛。 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他偷看的视线，然后微微眯了眯眼。 “谢谢。” 对方这么说，伸手接过他的袋子，语气还算温和。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青年的表情看着平静，他却隐隐感觉到了对方的排斥和敌意。 避开对方的视线，趁着短暂地时间向里打量，房内的床铺似乎没有睡过的痕迹，窗帘紧紧拉着，灯也只打了沙发旁的一盏阅读灯，橘黄色的灯光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烛火那样，艰难地驱散着黑暗。 “你似乎看的太久了。” 下一秒，向内的视线被人遮挡，他看到青年微微皱起眉，话语中的温度也逐渐降低：“打探客人隐私，这不应该是你的职业范畴吧？” 俞飞白立刻回神，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有点累所以发了会呆。” 青年打量着他的脸，不知为何笑了笑：“确实，你看起来很累，像是熬了两三天看监控还没睡的样子。” “还是别送外卖了，先回家睡觉吧。”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俞飞白：！！ 等等，这个话，是发现了什么还是……！ 他盯着门板好几秒，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和在不远处走廊中等待他的同伴们汇合，汇报与怀疑对象的见面结果。 很敏锐，也很有戒备心。 这是他的评价。 尤其是关门前说的那句话，简直就像是看穿了他的身份才那样说……但如果是这样，总感觉嫌疑更大了。 针对这个，他们重新展开了讨论： “他没走诶，是不是证明不是他？” “但飞白不是说了吗？他对我们有警惕心，普通群众会这样吗？” “飞白那时候演得是外卖员吧……或许他脾气就是这样呢？” “怎么可能！都提到了监控，很明显已经发现了吧！这句话完全是挑衅！” “不能这样说，本质上我们也没什么证据，都只是猜想。” 也是。 哪怕青年看上去再怎么可疑，他们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调查到这里已经有点越界了。 但就此中断，副队的死亡或许真的要成为谜团了。 有点不甘心，他们还想调查，即刻却又被各种局里面忙碌的事件砸得抽不出空，很长一段时间都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继续调查这位形迹可疑但实在没有破绽的青年。 算了，或许只能这样了。 他们这样难掩失落地想着，强迫自己淡忘这件事，局里的气氛似乎重回正轨。 直到—— 灾厄又一次降临，他们匆忙赶到，却意外在现场再次遇见了这位可疑的青年。 …… …… 在更加遥远的时空中—— 【叮！副本已通关结束，请查看结算！】 又一次成功通关副本，乌祐面无表情地叉掉了所有花里胡哨的结算页面，脸上没有多少喜色，平静到甚至有点淡漠。 不算上新手副本，这已经是他通关的第三个副本。 因为每一次都表现良好，所以最终结算的积分也格外高，才三个副本，乌祐就已经在某个排行榜崭露头角，直播间的弹幕中也出现了能够叫出他名字的观众。 但这些都并不能让乌祐感到多么开心。 因为在这些副本中，他都没能见到他的星星。 他甚至一度怀疑过是否对方其实在直播间，只是没打标识，但哪怕不看标记，他也找不到与能像那时一样和他真正心有灵犀的弹幕。 基本所有的弹幕都无法理解他。 依旧是像第一个副本那样，他行动，弹幕表示不满和疑惑，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可能调转口风。 这样，真的很无聊。 他想。 积攒了一定积分之后，已经不再急迫于进入副本，乌祐待在用积分兑换的屋子里，认真思考该如何再次与他的星星见面。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广播声—— 【叮！特殊副本即将形成，欢迎各位玩家踊跃报名参与，赢得丰厚奖励！】 特殊副本…… 乌祐的眼神微微一动。 与此同时，听见这声广播的其他人： “呸，还踊跃报名呢，你当我们傻啊！” “估计最后还是随机抓壮丁吧，希望不要是我……” “奖励丰厚也要有命赚啊，主神什么时候把特殊副本的任务指引加上啊！求求了！” 第54章 “这次间隔怎么这么短，吃错药了？” “估计是因为上次有人通关了吧……听说还是个新人通关的。” “真的假的？？那不得大吹特吹，我怎么没听那新人自己跳出来宣传一下？” “别说了，赶紧抢个简单的普通副本进去避避风头啊！” 左邻右舍的玩家都在骂，而乌祐却在脑内页面中摸索着，找到了广播所指引的报名页面。 【特殊副本——？？】 【主题：未知】 【任务：未知】 【参与人数：0/10 （ps：如果副本开始时未有足够人数将从未参加副本的玩家中随机抽取）】 【通关奖励：基于玩家副本表现点数分配。】 比起内容梗概都有的普通副本，特殊副本的页面看起来简直是毫无可信度的三无副本。 但哪怕这样规则也依旧强硬规定了副本的参加人数，不够还会毫无理由地抓壮丁，实在是非常恐怖。 乌祐主动点击了最下方的“报名”按钮。 大概是因为基本没有人点击这个按钮，有点不灵，他点了三次才成功报名。 左右安静下来的邻居们又开始叫唤了： “卧槽，怎么有人先进去了？？” “好倒霉，居然还有内定的倒霉蛋。” “是不是抽了？怎么1/10了？” 有点吵。 倒霉蛋本人面无表情。 等他从这个副本出来，一定要换个安静一点的房子。 …… 等副本即将开启，人数依旧是1/10，所以副本就开始随机抓壮丁了。 “别是我别是我！！” 左邻右舍又开始哀嚎尖叫，在这样的嘈杂声中安静等待，乌祐终于等到了副本开启的倒计时。 作为第一个主动报名的主播，他率先看到了副本的标题—— 列车。 第23章 女孩 新的灾厄即将降临。 这是在医院的那次灾厄结束的半月后, 灾情局最高总部向整个社会发出的预警。 这个预警一出，因为过于荒谬，瞬间激起无数质疑声浪： “开什么玩笑, 一个月还没到就来两起？？” “降临的频率加快了吗……这个世界真的要完蛋了！” “地点在哪里？我这段时间才有旅游计划，千万别踩到雷了！” “是不是误测了啊？哪有间隔这么短的？” 而预警的地点也非常巧妙，正好毗邻a市, 是位于海岸线上的b市。 这么近的距离，总感觉如果灾厄规模稍微大一点, 就会再次波及a市…… 这段时间，不少来a市旅游的外地人立刻买票离开，就连本地人也有了往内陆其他城市避难的想法, 交通软件里的各种票都变得抢手起来, 接连几天逃往他市的票都是售罄状态, 买不到票的市民呼吁a市交通局尽快增加车次补票, 但因为a市车站更多的是作为经由站，决定权不在他们, 所以依旧是一票难求。 当然，叶云州就没有这样的担忧。 因为他的目标正是众人都避之不及的b市, 不仅车票余量格外充足, 价格也已经降到了可怜的两位数。 当他买下车票时，还收到了官方贴心的提示短信, 附上了灾厄预警的消息，建议他慎重考虑出行计划。 叶云州没什么波动。 他已经收到过这样的警示短信很多次了。 虽然大部分人对灾厄都是避之不及, 但他只担忧自己会不会正好错过灾厄降临。 在有了上次经历之后, 这样的担忧愈发显著。 因为上一次, 他正好撞见了灾厄降临，直播间也恰好出现。 如果他这次远离灾厄, 或是未能见证其降临，说不定就无法触发直播间……无论如何，他都需要赶到灾厄降临的第一现场。 上一次副本结束后，还留下了不少谜题，单是已知的那些信息是不足以推断的，干想也不可能得到结果，所以他必须维持先前的行动，继续从实际降临的灾厄中获取信息。 本以为会等很久，结果这就出现了……真是奇妙。 叶云州又想到自己脑内的那些灾厄阴谋论。 且看吧，说不定这次就能有个结果。 此外，如果这次他的眼中再次出现直播间，或许他还可以询问一下主播们在他们视角下关于特殊副本的更多信息。 只希望这次的主播们都可靠一些。 如果……算了。 订完票叶云州就开始收拾行李箱，等到了出发那天，他一大早便办理了退房，拖着行李箱往车站赶去。 “咕噜噜——” 轮子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响声。 拖着箱子走了几步，叶云州毫无征兆地忽然回头。 略带审视的目光飞快扫过身后，映入眼帘的都是正常来往的路人，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他收回视线，转头。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天灾情局乔装造访让他感到神经紧绷，这几天出门时，他都隐隐感觉有人在跟着他，包括刚才。 若有若无，却难以忽视。 是灾情局在跟着他吗？ 出于什么理由？这已经超出了正常调查的范围了吧？ 当然，因为他从未抓到现行，所以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毕竟基于医院副本透露出的那些内容，他对灾情局生出防备和猜疑是自然而然的事。 第55章 这也是叶云州毫不犹豫离开a市的原因之一。 精神过度紧绷，他觉得自己或许需要远离一下过敏源。 总之，尽快离开这里吧。 * 一路上平安无事，叶云州顺利到达了车站。 车站的人很多。 带着大包小裹，密密麻麻的人们在安检口排队，虽然看起来寻常，却无端透出一股焦躁。 人很多却很安静，气氛就像是胶水一样沉重黏着。 大概排了五分钟，叶云州成功进入车站内，准备过安检了。 “小朋友别闹了。” “这个真的不能带进去。” 忽然，某条安检队伍中传来了一阵骚动。 循声望去，叶云州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穿着亮粉色公主裙的女孩。 此刻，女孩正涨红着脸，大声和穿着制服的安检员争辩着什么。 因为争辩而不断摇晃的手中正紧紧提着一个小笼子，里面有一只米黄色的小仓鼠，正扒在笼边。 似乎是……女孩想把仓鼠带到身边，但被安检拦下了。 “我就要带瑶瑶——！” 争论无果，被拦下的女孩开始发挥孩童特有的尖利嗓音，揪着身后穿着朴素的大人的衣摆，撒泼似的大声叫唤。 这高分贝的嗓音和蛮横的态度，让不少排在她身后的乘客都皱起了眉。 这边，已经轮到叶云州过安检了，他收回目光，将行李箱放在传送带上，才站上台子等人扫描，又听见那条队伍传来一阵惊呼。 转头看去，他发现那支队伍的人都低着头，似乎在地上寻找什么，而女孩手中高举的笼子大开着，已然是空空如也。 她欢呼着： “跑呀！瑶瑶快跑！” 顶着个天使般可爱的脸蛋，话语和行为却是十足的任性。 看来是见宠物仓鼠过不了安检，干脆就自己打开笼子把仓鼠放了出来。 叶云州才过了安检，提着行李放在地上，就刚好见到一只奶黄色的小东西在地上飞快逃窜，从他的前方略过。 在人来人往的密集场合，小仓鼠明显被吓坏了，在人群的脚边毫无目的地乱跑，眼看着就要跑到更远的候车厅—— “啪叽。” 却被一只皮鞋重重踩住。 从叶云州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当那人抬起脚时，仓鼠已经不动了，而那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异样，匆忙走进候车厅。 “瑶瑶！” 等女孩从安检人员手中绕开直接闯进来，就只见到了自己宠物瘪瘪的尸体。 小家伙毛茸茸的脸上都是血，细细的爪爪轻轻颤动，似乎还有意识想要抹去糊住口鼻的鲜血，但是它已经没有力气了。 女孩怔怔地看着在自己手里断气的小动物，一动不动。 叶云州听见身边的人在交头接耳： “完了完了，要哭了，我先带个耳机。” “小仓鼠好可怜，真是熊孩子！” “真的爱宠物就不要这样做啊，真是的，家长也不管一下。” 但出乎意料的，女孩并没有哭。 她只是两只手捧着小动物的尸体，默默走回了安检处，用脚踢了踢仍呆呆守在原地，大概是她的家长的两名衣着朴素的大人，又仰头说了什么，一家三口便往外走。 还在看热闹的一众乘客咋舌： “啊？气到不上车了吗？” “这家长脾气真好啊……还有心情安抚孩子。” “怪不得我不想生呢，要是我家的一开始就拖出去打一顿了！” 叶云州看了看他们离开的门口，又转头看了眼方才仓鼠被踩死的地方。 他总感觉，刚才那个人是故意踩死仓鼠的。 像是因为讨厌女孩弄出的动静，所以故意这样做…… 他轻轻叹气，有些懊恼。 如果那时候他先一步把仓鼠抓到就好了。 但总之，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 很快，叶云州就来到了候车室。 他所在的候车室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他所订的这趟车乘客寥寥无几，现在坐在位子上的，都是快中午那趟车的乘客，人并不多。 他挑了个左右都没人的地方坐下。 戴上耳机，边听音调舒缓宁静的乐曲，边非常自然地打量着附近的乘客。 观察不同人的面容穿着，以及对应的行李物件，推断他们出行的目的，偶尔还可以挖掘到一些令人惊喜的信息，这个过程非常有意思。 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叶云州经常这么做，这样一旦出现什么特殊事件，他能很快想出合适的对策。 还记得之前在医院时，他的左眼会不受控制地搜集视野中的情报，大概就是被某种力量强化了这种敏感度，这样才能与副本的信息量匹配，边看画面边发弹幕。 不过，这样应该很耗费能量，所以他才会在直播结束后感到格外疲倦。 总感觉有些危险，或许之后应该添置一些防身用具…… “啊——！” 发散的思绪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声音似乎来自隔壁的候车厅，青年转头，看见了熟悉的亮粉色公主裙——是刚刚安检时格外显眼的女孩。 不过，这声尖叫倒不是她所发出来的，而是她面前的那个女大学生。 “谁家小孩管一下啊！有没有素质！！” 第56章 扔下这句，女大拖着行李箱飞快离开，行进间，白色裙摆上的一抹浅红格外引人注意，而她所离开的方向也正是车站的卫生间。 ……发生了什么？ 有些好奇，叶云州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哼哼。” 女孩把人吓跑了也依旧笑嘻嘻的，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又跑到了另一个女生面前，说了什么没被理会之后，便抬起两只小手，啪叽一下按在了对方的牛仔裤上。 “啊！！” 下一秒，这个女生也尖叫着拖着行李箱跑了。 那湛蓝色的牛仔裤上，俨然是两个小小的，浅浅的血手印。 而罪魁祸首毫无内疚之心，反而得意洋洋地仰起脸，左右看看，在场地上搜寻着下一个目标。 隔壁候车厅人人自危： “家长管一下！谁是她家长！” “好恶心啊……她抹什么东西，是血吗？” “好像还有泥，受不了了！” “脏，好脏啊啊啊！” “你不要过来啊——！” 打也不敢打，骂也不好使，在平均素质较高的这批乘客面前，女孩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叶云州皱起眉，在场地上寻找女孩的家长。 ——看到了，这两人坐在椅子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女孩到处乱跑折磨其他人，没有任何出手制止的意思。 很快，女孩就赶走了第三个人，具体的手段是抢别人的手机然后用牙咬。 “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跑了——” 她所在的候车厅因此陷入了一片混乱，陆陆续续，不少乘客开始往其他候车厅避难。 叶云州所在的候车厅因为足够空荡和靠近，自然成为了首要选择。 很快，女孩前后左右的椅子上便空空如也，而叶云州原本空荡的前方坐满了前来避难的乘客。 有同行同伴的拉着同伴死命吐槽，没有同伴的在手机上拼命打字，手都快点冒火星子了。 “哒哒哒。” 但这时，恶魔的脚步声再度逼近了。 恰好，就这么停在了叶云州的面前。 …… 一大一小对视着。 琥珀色的漂亮眼瞳温柔平和，自上而下的注视，包容了对面小兽般黝黑直白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态度蛮横的女孩就这么愣住，没有像之前那样一上来就发作，反而略微收敛的站好，甚至有点乖巧。 围观的一众乘客原本还有点不解，但看到青年的那张脸瞬间了然。 小孩都是感官动物，也都是天生颜控，面对这么漂亮的人，应该忍不住下手吧…… 但很快，女孩便回过神。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恢复了原本的态度，咧着牙开始大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也是她之前问其他人的问题，谁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我知道。” 但叶云州却这么说着，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包装精美的奶糖，摊开掌心递出，声音平缓温和：“生日快乐，小公主。” “……” 那几颗跃跃欲试的小白牙慢慢收了回去，女孩闭上嘴，安静地盯着他的手，眨了眨眼，反复打量，最后像是小动物一样轻轻捡走他手中的糖果，用前所未有的细软声音说了句“谢谢”。 她伸出来的手，掌中是斑驳的血迹，指尖是灰黑色的泥土，指甲被咬的坑坑洼洼，甚至还嵌入了几粒很小的石头。 这份粗糙与小孩特有的细嫩肌肤对比，看起来就很痛。 叶云州皱起了眉，在随身的包里掏出了几张湿巾，再次递给她，低声询问：“痛吗？需要擦一下吗？” “小玉。” 这个时候，一直在远处沉默不管的家长反而叫了女孩的名字，似乎想制止什么。 但被女孩直接大声怼了回去—— “闭嘴！说了今天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女孩又转头，她看着向她伸出的那只手，没接过湿巾，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青年的旁边，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搭在金属的座位扶手上，然后仰着头说：“痛。所以大哥哥帮我擦，好不好？” 叶云州对比他小的孩子都有着额外的容忍度，所以他答应了。 就像是给流浪猫擦爪子那样，他尽可能动作轻柔地帮小孩擦干净指尖的泥泞，以及掌心的血污。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感受到一簇探究的视线，源自身前，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 直白，热烈，好奇。 他装作对此一无所知，垂着眼睫，以一种不会惊扰小动物的语气轻轻开口：“小玉，这是你的名字吗？” “嗯嗯。” 女孩舒展着手指，软乎乎地应了一声：“因为小玉很厉害，哪里都可以去！” 叶云州又问：“你认识那边的两个人吗？” 女孩摇头晃脑：“我知道呀，他们是护送我的保镖！” 听起来，这位小朋友还处在看动画代入自己的中二年龄。 叶云州弯着眼，轻轻笑了笑：“是吗，听起来真厉害。” 确定女孩的情绪放松，他才询问女孩关于吓走其他乘客的动机。 “因为我喜欢她们！姐姐们长得都很好看！”说完，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变得羞涩起来，又小声补了一句，“但是，大哥哥你更好看，所以我刚才选你~” 第57章 嗯……所以只是还没学会表达喜欢的方式。 “谢谢你，你也很可爱。” 轻声回应了女孩的善意，谈话进行到这里，女孩两只脏兮兮的手已经擦干净，叶云州收好垃圾，正准备起身将用过的湿巾丢掉。 却被小朋友用还没干的手拉住了。 “大哥哥！！” 不知为何，女孩忽然兴奋起来，她示意青年低下头，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对方的耳边，用含糊不清的气声开口： “你想加入我们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封你为我最最信任的秘密护卫！唔，那个什么，黑衣服的士兵！可以遁地耶！”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非常漂亮的脸，再看看青年一身非常有气质的帅气黑衣，眼里仿佛冒出了星星。 叶云州有点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 很有耐心，他的语气依旧非常温柔：“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 女孩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现在这个声音倒是没有之前的尖利凶狠，变得细软柔和，就像是个脾气很好的小女孩。 看着她这样，原本的疑虑也散去，叶云州扔完垃圾回来，见女孩依旧维持着反复确认的状态，便顺着这个话题，又应了一句：“嗯，我会保护好你的。” “……唔。” 却因为这句话，女孩忽地安静下来。 她穿着公主裙，脚上是非常漂亮干净的小皮鞋，头发也绑的非常漂亮，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个受尽宠爱的孩子。 但她却在这一刻流露出几分古怪的忧愁。 “真的吗？大哥哥。” 小孩的情绪变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她倏地失落下来，话语很低很轻，含糊不清：“那你带我走吧，大哥哥。” 叶云州并没能听清第二句，但察觉到她的情绪，还是认真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对黑白分明的孩童眼睛正注视着他。 似乎想说什么，却忽然下意识闭眼，就像是被玻璃的反射闪到眼睛了一样。 候车厅二楼，银白色的大衣一角短暂闪过，就像是蛇的尾巴，出现后便遁入丛中消失无踪。 “怎么了？” 见她发呆，叶云州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啦！” 女孩忽然又活跃起来，笑嘻嘻地说着刚才那是她想出的特别剧情。 “小玉会有很多很多护卫啦，就算没有大哥哥你也没关系。”她从座位上跳下来，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当护卫很危险的哦，还是不要你算了。” 看起来，像是戏瘾大发，又喜怒不定的小孩。 基于小朋友跳跃又古怪的脑回路，这似乎挺正常的。 “小玉，快回来——” 即将检票，不远处的家长再次呼唤她，这次女孩打算乖乖回去，却听见身后传来青年温和的声音： “没关系，只要你真的需要帮助。” “我可以当你的秘密护卫，别害怕。” 女孩顿住脚步，小小的肩膀耸了耸，不知道听没听到。 她并没有回应，只是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回到了家长身边，主动牵住大人的手，乖乖和他们一起检票进站。 ——因为那边的候车厅人少，他们甚至立刻就进站了。 “……” 叶云州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眉毛紧蹙。 他其实有些怀疑，那两人并不是女孩的家长。 无论是长相还是一些细节中反应出来的态度，都有问题。 但，既然他们能成功检票入站，女孩的态度又格外自然，却又不像是这个可能。 仅仅只是猜疑，他无法上前阻拦。 或许，是他想多了…… “……已经开始检票，请乘坐d1625次列车的旅客整理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品，到a5检票口准备检票。” 随着检票广播响起，隔壁检票口正式开始排队了。 原本来这边避难的乘客也走过去排队，当他们从叶云州这边经过时，不少人都悄悄看他，对他将一个熊孩子安抚好的事迹给予非常大的敬意。 但他本人却忽然感到一种无由的不安。 找不出原因，他坐在椅子上，不受控制地环顾四周，眼珠轻轻颤动着，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人。 等等……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状态很熟悉。 在他察觉的下一秒，属于另一个次元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叮，列车副本已开启。” “任务介绍：作为乘客，没人会不希望有一趟安全顺利的旅程，为此，请你们努力扫清列车上的安全隐患吧！” 与此同时，眼前的视野再度被分割，跨越时空的无限直播间在他的左眼中再次降临。 而在画面中央，他看见了列车，也看见了一名熟悉的少年。 依旧是第一个苏醒的少年不再掩饰自己的特殊，而是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镜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叶云州切到了对应的直播间。 就这样忽然见面，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却还是下意识勾出一颗漂亮的星星，发出了在这个直播间内的第一条弹幕。 【☆又见面了，乌祐。】 第24章 列车 倒计时结束, 乌祐进入了新的副本。 意识在一片黑暗中逐渐苏醒，还未睁眼，他发觉自己似乎坐在什么材质柔软的座椅上, 四周的温度有些冷，额上有凉风轻轻吹着。 第58章 “ta……yao……” 除此之外，他隐约还可以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混杂在机器运转的机械音中，无法分辨源头, 但也难以忽视。 再之后，他就听见了脑内的任务播报。 扫清车上的安全隐患…… 机械音落下最后一句，他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掌控, 睁开眼, 入目的是银白色的狭长空间, 以及两排相对的蓝色座椅。 果然是列车。 左右环顾, 与他同个车厢的乘客都并未睁眼，估计也是主播。 简单确定了现有环境, 乌祐便注视着虚空中的镜头，静静等待。 他其实, 并不确定他的星星是否会再次出现, 仅仅是因为先前的经历，让他猜测, 对方可能更喜欢看特殊副本的直播……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暂时不确定。 为这样微末的可能, 便主动参加这样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特殊副本, 在他人看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但这就是乌祐的行事风格，他只遵从自己的内心行动。 他想见他的星星,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而这次—— 【☆又见面了，乌祐。】 熟悉，却阔别多时的星光在他的眼前飘过。 终于见到，乌祐反而还愣了一秒，眨了眨眼，确定弹幕还在视野中，这才轻轻点头。 殊不知，屏幕对面的人心情也很复杂。 叶云州非常意外能再见到乌祐。 在上一个医院副本中，他在其他主播的直播间里通过弹幕的闲聊得知了一些特殊副本的机制，其中一条就是任务者的选择是在所有玩家中随机抽取达成的。 虽然不知道无限世界这样的玩家到底有多少，但听那群观众的口吻，被选中应该是极小概率事件。 结果，乌祐不但在新人副本撞见了特殊副本，又这么快再次进入了特殊副本。 …… 未免也太倒霉了。 生出几分怜惜的同时，叶云州却也不可避免地感到庆幸。 因为，比起重新选择主播达成合作解决副本，与先前有过良好合作的对象再续前缘或许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也需要考虑到对方的意愿。 【☆乌祐，你愿意……】 斟酌语句，正想要礼貌地询问一句，画面中便传来了声音打断——其他主播陆续醒来了。 【☆好吧，等你们分散后再聊。】 不小心只发了前半截弹幕，为了不影响乌祐与其他主播的交流，叶云州便补了这句，随后便静静窥屏，在不同主播的直播间中来回切换，观察副本内的场景。 ——当然，他没有看到，在他发完这两句之后，少年略微睁大，略显迷惘随后漫上焦急的眼神。 …… 主播们大概是在列车的内部。 副本内的列车与现实中的列车有不小的差异，车厢内只有两排座位，左右分别靠窗。而座位上方是透明的行李架，放置着每一位乘客的行李，包括主播的位置。 列车的玻璃窗外漆黑一片，像是身处隧道之中，但仔细一看，却可以看见玻璃外流淌着什么黑色的细碎物质，像是细雪，又像是流沙。 细雪，流沙？ 叶云州捕捉到这点，思绪短暂回到现实。 此刻，他所在的候车厅早已乱成一锅粥。 在场的所有乘客都因为灾厄降临的消息而拖着行李箱仓皇逃窜，而他却再次逆着人群，循着乘客们最避之不及的方向，来到了a5检票口。 站在一边，听不同目击乘客的话语，叶云州尝试拼凑出这次灾厄的形态特征。 “那车一下就黑了！这肯定有问题啊！” “幸好我没上去，幸好我没上去！” “黑色的雪……还有黑色触手啊啊啊掉san了！” “溜了溜了，灾难始终慢我一步啊哈哈——” 听起来，这次灾厄的表象似乎与副本列车不知名的外部环境类似。 “我天，这什么情况？！” 忽然，叶云州听见一声仍处在状况外的疑问。 循声望去，发出疑惑的女生穿着一身白裙，裙角微湿，她拖着行李箱，看到一众逃命般远离检票口的人群，满脸都写着不明所以。 直到被好心人提醒，她才知道自己原本应该上的那班车次出了意外，大惊失色，也拖着行李箱赶紧逃离现场。 和她一样的，还有另外两名女生。 三人看着都有些眼熟，似乎都是被方才那位小女孩骚扰过的受害者，先前拖着行李箱跑走，估计都是去卫生间处理。 却恰好因此耽误了时间，没能踏上夺命列车。 而与此同时，从事故发生到现在，他的视野中再没有出现过那条亮眼的公主裙，这或许意味着身为第一批检票进站的乘客，女孩及其家长都被卷入了灾厄。 ……真巧。 叶云州的表情微妙。 前后的反转简直像是那种可以剪辑成大快人心的报应视频，但他却只感觉到了难以忽视的古怪，就像那天在医院外，他得知有一名灾情局成员卷入灾厄时那样。 虽然很荒谬，但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摇摇头，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选择暂时将这个猜测保留。 车站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车站的广播就响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非常抱歉地提醒您，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影响，以下车次的出行计划即将取消，如您有退票需求，请到人工窗口，或在软件上办理退票……” 第59章 叶云州看了眼，发现他的那趟车次也被取消了。 有些可惜，他原本还想借此机会到站台亲眼看一看这次灾厄的形态，但现在却没理由下去了。 在上次的医院副本中，灾厄外显的形态给了他很大启发，也蕴含着副本外的信息，如果少了这样的发现，或许不能那么轻易解开谜题。 所以，得找机会下去看看。 他这么想着。 大概是因为独自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显眼，叶云州能感觉到来来往往的人对他投以注视，甚至隐隐察觉到了来自二楼的目光，但当他转头，这些目光又都消失了。 …… 真的，很显眼吗？ 不动声色收回了趁着混乱直接翻过检票机下去查看的大胆想法，正苦恼于如何前往站台而目光出神地钉在a5检票口时，叶云州忽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惊慌的斥责声：“你在干什么！” 转头，他看见了几名匆忙赶到的蓝制服。 ——在灾厄发生后，能够近距离观察灾厄的人，或许只有灾情局成员了。 某个想法忽然涌入脑中，叶云州顿了顿，忽地弯下眼，冲着对面略显警惕的几人笑了笑，语气柔软，却莫名略显轻慢：“嗯？我什么都没做呀。” 站在他对面，几名小队成员不知为何脑中警铃大响，手不争气地摸上了腰上的警棍。 * “你是乌祐是吧？我看过你的直播！” 这次的列车副本一共有十名主播，算是个中大型副本了，光是一开场各个主播的自我介绍和交流就花了不少时间。 再加上不少主播开场还要哭诉一下自己被随机选中的心情，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这就更耗费时间了。 乌祐在这个环节中只简单说了他的名字，然后便沉默下来，任凭其他人怎么暗示也不肯多说一句。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环节赶快结束，然后分散行动。 但耐不住有人敲着他的椅背主动和他搭话。 少年表情冷淡的回头，审视一眼，回头：“我没见过你。” “诶诶，别回头啊。” 椅背又被敲了敲，坐在他身后，染着一头白发的女生再次开口：“我叫祁乐，看过你溶洞和蚁穴那两次直播，说真的你表现太大佬了，所以这一局我能跟着你混吗？我保证我没有在弹幕里发过任何质疑你的言论！” 见乌祐不为所动，她努力给自己增加筹码： “求你了我可听话了！之前合作过的大佬都说我是令人安心的辅助和挂件，我绝对绝对不会当猪队友和拖后腿的！” “有什么跟不上那肯定是我的问题！我绝对不会像那几个主播一样怀疑你的！” “我其实也有点其他能力啦，比如我挺擅长哄小孩的……如果副本里救下个幼崽我轻而易举就可以哄好，嗯……” 前方的座椅，靠在最上方的那簇黑发一动不动，平静得像是睡着了。 “呃可恶竟然还不够吗那我只能拿出压箱底筹码了！”祁乐皱着脸，探出头，用手挡住悄悄开口，“无限空间专业情报贩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查不到的，如果这次保我不死出来后就免费给您提供会员服务您看如何？” 下面这话她说得更加小心：“就是说，您是不是在找人什么的？虽然完全不和观众互动但是经常看镜头，是不是在等某个有缘人呀……噫！” 战术后仰，乖巧坐好。 眼睛咕噜噜转，她企图从少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愣是没读出什么。 “……不用。” 盯着这人看了几秒，乌祐如是拒绝。 他的确好奇星星的身份，也非常想真正与对方相见，但这个寻找解密的过程，他希望完全由他自己完成。 异常强烈的排他性，甚至可以说是领地意识。 所以方才祁乐说的话，并没有打动他，而是有些冒犯到他。 但与此同时，乌祐忽然想到了另外的需求。 “你知道很多情报？” “对对对！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不能质疑我吃饭的家伙！” “怎么屏蔽观众？” “嘶，这个，这个功能好像没有哦。” 乌祐转过头。 “别别别……！”祁乐艰难地在脑海中搜索，灵光一闪，想到了特殊副本中的直播间功能，“是想要对某个观众的专属功能吗？好像也能这么操作来着，就是得花积分……” 乌祐又回头。 …… …… “先生。” 冷而轻，仿佛是细雨拂面的声音。 在耳畔响起，就像是被什么凉凉的东西碰了碰耳朵。 叶云州恍惚了一下。 虽然现实中有事要做，但他也有在时不时留意直播间，知道现在主播们似乎还没有正式行动，为什么乌祐就这样出声了？ 视线回移，入目的场景并没有什么问题，坐在前面的主播在高声争论着关于副本的任务，而他的主播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头。 就算乌祐刚才说话了，似乎也达不成那个效果…… 有点疑惑，他抽出精神在弹幕框中询问： 【☆怎么了？】 一对黑沉的眼睛注视着屏幕外的观众，轻轻眨了眨。 少年并未开口，但他的声音却压过直播间其他人的交谈声，只在另一次元观众的耳畔响起。 第60章 他说的是—— “我愿意。” 第25章 隐患 “我愿意。” ……什么？ 叶云州愣了愣。 足足反应了两秒, 他才意识到少年似乎在回答他先前未尽语意的邀请。 方才，副本和灾厄一同降临，现实中较为混乱, 直播间中也有主播开始交流，出于理性考虑，他准备之后再寻找合适时机与乌祐谈论关于搭档的事。 结果, 主播们的交谈还没结束，现实中又来了一批灾情局成员。 突发灵感, 为了能巧妙通过这批蓝制服进入站台近距离观察灾厄形态，叶云州方才一直都在与现实中的人交谈，并没有在直播间内发言。 然后, 就忽然听见乌祐的发言。 …… 真是, 吓他一跳。 那样郑重其事的语气, 总感觉像是在答应更加重要的问题似的。 有些好笑, 正好现实中对面的那位蓝制服正在讲话，他便垂下眼, 分心在直播间里回复： 【☆停，我还没说具体内容呢。】 【☆这样轻信别人, 不太好, 至少等我说完。】 “……” 画面中，少年忽然垂下眼。 乌祐的表情一直都是少且淡, 不太细心的人或许只会觉得他看上去始终冷淡，但只要稍微用心一点, 其实是能察觉他表情的变化的。 比如这个时候, 他就有些不太服气, 嘴唇抿起，眉头压低。 “你, 不是别人。” “我相信你。” 依旧没有张口，这两句话却仿佛直接在叶云州的耳畔响起，而他座位前后的人都没有察觉。 这个声音……是用了什么道具吗？ 这是叶云州的第一反应。 有点好奇，但看着少年周围的低气压，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先顺毛。 【☆别生气，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被其他人骗:)】 【☆但我也很开心，因为被你这样信任的人是我，荣幸之至。】 见那团低气压默不作声消失，他才再次发言。 【☆刚才的声音，是你用了什么道具吗？】 乌祐点了点头。 像是主播对特定观众的单向对话，甚至不需要开口就可以传声，如果利用好，或许可以在某些紧要关头发挥作用。 叶云州这么想着。 回到最初的话题，既然乌祐主动提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确定一下。 【☆其实我想问的话和之前类似……不过你已经答应了。】 【☆那这回，我们还是和上次一样，好吗？】 考虑到还有零星的几个观众在，叶云州并没有直接说合作之类的话，比较隐晦，避免透露乌祐之前的副本信息。 和之前一样，乌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嗯，我一直在。】 续上了合作关系，叶云州也感到比较愉快，表情放松，重新审视眼下的情形。 虽然确定了搭档，但目前来说，直播间内的进度还没有推进，作为观众他无法在这里获得更多信息。 所以，他还是需要尽快到站台查看灾厄的情况，也就是要与现实中的人进行必要的交互—— “……你，你笑什么？” 耳畔，恰到好处传来了他人的问话。 叶云州抬起眼，看着在他身边一脸警惕的蓝制服，语气很好地开口：“没什么，只是因为完成了一件事情，所以开心。” 他说的是实话，但在眼下的情景中，属实让人细思极恐。 身旁，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灾情局成员俞飞白，正表情凝重地看着他。 就在前不久，他们接到了灾厄降临的消息，马不停蹄赶到现场，结果，迎面便遇到了曾经怀疑过的神秘青年。 对方静静伫立在检票口，神态气质与周围仓皇逃窜的人群截然不同，一身黑色风衣，分割了游鱼般四散的旅客，就像是穿梭于人群中的死神。 见到他们，对方更是反应古怪。 当被问及怎么又出现在灾厄附近时，迎着一众队员隐隐忌惮的目光，青年弯着眼，坦然一笑，给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我比较幸运吧。” …… 狗屎的幸运！！ 两次近距离撞上灾厄，谁见了不说一句倒霉透顶！乐天派也不是这么派啊！ 可疑！非常可疑！ 这样离奇的发言和态度，再加上先前那些悬而未决的疑点，让赶到的小队成员立刻警觉起来，他们默契对视一眼，决定拖延时间控住对方，总而言之不能让人轻易离开。 依旧是俞飞白领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与青年搭话。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对方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偶尔还会看着左边空气出神，但总体而言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应，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 他做到了！ 俞飞白如是鼓励自己，与青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琥珀色眼瞳对视，深呼气，继续努力拖延时间。 他们其实依旧是没什么证据，但是，出于职业素养，他们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从头到脚都写着可疑的危险人物就这么轻易离开。 万一，对方就与灾厄有关呢？ 但很快，问题就来了。 他们需要进入站台记录本次的灾厄。 原则上说，作为普通群众，青年应该是不能与他们一起下去的，但是如果对方趁着这个时间直接走了…… 第61章 “看起来，你们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犹豫间，还是对面的叶云州先开口。 “和你聊天很愉快，但我想我现在应该要离开了。”青年弯了弯眼，语气很温和，“辛苦了，希望我们都能早日知晓灾厄的真相。” 转身，漆黑的衣角扬起又落下，风中传来他似有若无般的低喃声—— “这样，纪泽宇也能安息吧……” 啪。 下一秒，俞飞白直接攥住了对方的手。 对上青年似乎略微不解的眼神，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却还知道绝对不能让这个人离开，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要和我们一起看看这次的灾厄吗？” …… 等叶云州跟着蓝制服跨过了检票口，顺着楼梯往底下的站台走，隐隐可以听见前面的窃窃私语： “不是，你怎么把他带上来了？” “等下再说，你只要知道我们必须把人留住。” “啊，你打报告没有啊，出事了算谁的？” “算我的，我会看着他。”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啊……” 他装作没有听见，一节节往下的同时，打量着不远处铁轨上的那班夺命列车。 站台是露天的，没有封顶。 铁轨上，有一片区域像是与周围的时空隔绝，不知从何处落下细碎的黑色物质，落在地上也没有消失，已经在铁轨上积了薄薄一层，就像是黑色的土壤。 而原本应该在铁轨上的列车则分崩离析，变成无数金属材质的碎片散落在空气中，一切都是那样悬浮而分散，像是处于始终状态。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在某些碎片中看见了彼此向外探出，缓慢彼此黏连的黑色触手，而这个触手也不止朝着碎片伸出，甚至还隐隐越过了那条现实与异象的边界，朝着站台悄悄试探。 “……” 关于他的交谈声突兀中断了。 直到所有人都踏上站台，才有人低低骂了一句，语含不安。 所有看见这场灾厄形态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就是，这次的灾厄……会扩大吗？ 或许是因为空中漫漫落下的黑色细雪，地上逐渐累积黑土的轨道，边缘处试探的触手，都给人一种强烈的动态感，仿佛下一秒，这些异象就不会局限于现有的范围，而是会超出…… “你，要不回去吧？” 挣扎了几秒，俞飞白还是转头告知。 怀疑是一回事，但他们身为灾情局成员，肯定不能因为怀疑就把其他人卷入危险当中，比如这次的灾厄就看起来很危险，以此为借口留人肯定不太好。 但，黑衣青年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那样，安静凝视着这班诡异列车，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飞白也没办法，只能先进行自己的记录工作。 * 确定完灾厄形态，叶云州就开始专注直播间。 他其实听见了俞飞白的话，但并不打算理会，只要没被强硬赶走，就继续留在站台上。 而刚好，直播间里，主播们也要开始行动了。 讨论的结果是，他们要分工协作，组队排查列车内的安全隐患…… 听到这里，乌祐忽然仰起头，看了眼自己头顶的黑色登山包。 随后，他伸手够到了背带，将这个行李拿了下来，唰的拉开拉链。 其他主播纷纷转头看向他： “你在干什么？” “是有什么发现吗？” 语气还算温和，大概是看在乌祐先前报的四个副本上。 乌祐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在包中挑拣，很快便挑出了一个比较特别的东西——一个喷雾。 主体是大概比成人的手掌略微长一些的罐子，而外包装是一个被绿色气体包围的骷髅，旁边还有着警戒符号。 当其他人看到这个喷雾时，不免大惊失色： “等等，你的包里怎么会有这个？！” “这一看就是毒气或者是别的吧，有点危险啊。” “不对，这个包裹是副本随机生成的，所以我们对应的行李里面应该也有……” “每个人都翻包检查一下！” 作为引起这番讨论的主人公，乌祐反倒没有这么大的反应，而是安静地注视着手中的喷雾，另一只手仍在包里寻找，找到了手套和口罩，甚至在夹层里还有防护眼镜。 看着这些，少年若有所思。 很快，其他人的翻找也有了结果，每个人的手上都多出了一个东西，譬如电击器，手枪，不明白色药剂，匕首，以及……一个微型炸弹。 直播间弹幕迎来了自开启后的第一波高峰讨论： 【卧槽这一个个都是恐怖分子啊！！】 【啊？这些东西怎么过安检的？】 【不是，副本里谁管你安检啊，这是设定自带的，或许说明其他乘客也有带这种违禁物品上车，所以才叫安全隐患啊！】 【啊？安全隐患竟是我自己？？】 【别的不说，炸弹会不会有点太离谱了……】 在此过程中，最为惊险的事莫过于当主播发现那枚炸弹时，倒计时已经走到了最后十秒，如果发现再晚一些，估计就要直接爆炸了。 近在咫尺的爆炸，再配合上另一个包里满满当当的面粉，以及一个较为封闭的车厢……感觉副本这开门杀得直接送走大半主播。 第62章 心有余悸，不少主播朝最开始发现的少年投以感激的目光。 这个发现，确实如弹幕所说，变相佐证了列车上可能有的安全隐患正是乘客的行李，那眼下对其他车厢的搜查便更加迫在眉睫。 …… 好的，那么问题就来了。 目光投向远处，本该是车厢连接处放置行李以及设置洗手台洗漱间的过道，此时正一片漆黑，像是用黑色的门帘所遮挡，完全看不到其他车厢的情况。 谁会去当这个出头鸟呢？ 反正不是她。 祁乐的座位在最后，她心安理得地缩在角落苟好，打算等其他人先上，却不想再次听见前方细微的响动，她在这次副本选定的粗大腿主动站了起来。 “我去。” 背后，咸鱼目瞪口呆。 不是大佬，你这么积极的吗？ 那她，她要跟上去吗？ 隐隐看到少年朝她这投来一瞥，想起之前在副本里看到的表现，祁乐也硬着头皮站起来，小心举手：“我，我和他组队去！” 对此，其他主播都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没想到方才在讨论中最不吭声的两个人，反而是现在行动最积极的。 屏幕外，叶云州积极出谋划策。 【☆既然行李都是这些东西……那行动时，还是把各自的道具都带上吧，扫除隐患的过程，总感觉会受到些阻拦呢。】 【☆主播们应该都希望列车一路平安，所以这些道具，或许是你们的武器？】 嗯，合理。 乌祐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其实就在刚才，他就已经往兜里装了手套和口罩之类的防护用具，现在更是把那罐喷雾也直接拿在手中。 将这个认知告诉了其他主播，不在意他们信任与否，乌祐直接向车厢前方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他又听到了苏醒时听到的细微声音—— “jiu……yao……” 微微皱起眉，乌祐边走边寻找声源，凭着某种直觉抬头，在车厢的左上方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小音箱。 而在音箱旁边，是闪着红光的监控。 在他发现它的同时，监控也“咔”的转向了他的方向，红点闪烁，就像是人在飞快眨眼睛。 “大佬你走慢……噫！” 匆忙取道具又匆忙跟上人的祁乐忽的一个踉跄。 这并不是她在碰瓷，而是因为原本静止的车厢忽然加速向前，地面不太稳定，突然的惯性差点将她抡在地上。 勉强站稳，她才反应过来，列车启动了。 与此同时，车厢内的广播中，响起了声音—— …… “卧槽——” “我瞎了吗？？” “怎么回事！” 现实中，骤然嘈杂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原本静止不动任由灾情局成员记录观察拍照的灾厄，忽然就像真正的列车那样发出了机械运作的声音，并且，猛然朝着前方的轨道窜了几米。 窜了几米！ 灾厄它自己动了！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再怎么恐怖的天灾，如果只固定在一个地方，那么造成的损失都还可以接受和预计，但如果是移动的天灾呢？ “立刻通知铁路部门！” 愣了几秒，岑远立刻命令小队成员，语气严肃。 说不定，这一整条铁轨上的列车，甚至更多的轨道，都必须立刻停运。 第26章 乘客 站台一片混乱。 因为列车的忽然发动, 所有人都高度紧绷，原本在铁轨上记录各个角度灾厄形态的成员也紧急回到站台，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 作为唯一混进来的外人, 叶云州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了楼梯的角落里。 现在，估计是没有人有精力在意他的去向了, 但这样也刚好，他能够更加专注于直播间。 受限于视野, 叶云州并未发现，虽然站台上的灾情局小队无暇关注他的去向，但在他所隐藏的楼梯上方, 却有人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身影。 * “嘶, 嘶嘶……” 列车启动后, 车厢内的广播忽然发出响动。 先是第一段刺耳杂乱的电流声, 像是收音机调频道过程中的杂音，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 广播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 “欢迎各位乘客乘坐本次列车，列车将于十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请耐心等待。” 是经过处理的机械音, 听不出任何说话者的身份信息。 “本次列车禁止携带任何危险物品，为维护列车正常运行, 乘务员将收缴一切违禁物品，请配合工作。” “每一位乘客, 都应该为列车负责。” “如有拒不配合者, 嗡——” 广播再次出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紧随其后的是一段刺耳的高频耳鸣音，直接让在场多数主播都捂住了耳朵。 并没有挑明后果, 但警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广播结束后，一众仍坐在座位上的主播面面相觑，半晌，有人迟疑地开口，举了举手中的菜刀：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东西交上去？” …… 主播们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因为就方才那段广播而言，对方的意思和他们的任务并没有冲突，甚至是刚好吻合的。 扫清列车上的安全隐患，保证列车的正常运行，这不正是他们的任务吗？ 第63章 再加上，他们清出行李中的危险物品后，列车便开始发动，变相佐证他们的这个行为推动了进度条，进入副本正题。 好像，确实没有问题。 但如果换个立场，作为现实中的观众，结合灾厄方才的变故，就有大问题了。 叶云州的目光放远，略微出神。 如果副本内的列车顺利运行，那现实中的列车是否也会一直向前呢？ 按照现实中对灾厄的定性，哪怕副本真的通关成功，十小时不断移动的夺命列车也依旧是一场杀伤力极强的天灾。 更何况—— “报告队长！列车一开始停靠的区域依旧存在异象！” “并不是移动，队、队长，它这是在扩张……！” “这是要毁了这一整条铁路吗？太荒谬了。” “不仅如此，你怎么假定它不会变道？”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通知其他列车停运了没？！如果迎面撞上，那就完蛋了！” 在楼梯角落充当隐形人，顺便听附近的蓝制服对灾情的观察判断。 越听越是心情复杂，这样一想，哪怕在副本中保证了列车的顺利运行，现实中的灾难也无法避免，如果想减轻现实中的损失，唯一的方法就是阻止列车运行。 但这样，却仿佛又与副本的任务背道而驰了。 有点棘手。 叶云州皱起眉，暂时没有思路，便愈发认真地观看直播间，复盘着方才的情景，企图寻找一个两全的解法。 这时，他看见乌祐动了。 …… “大佬，你不放一下东西吗？” 在听完广播后，主播们简单讨论，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些危险性道具全都收起来，放在车厢的角落里。 只有乌祐依然拎着道具，站在车厢前方，打量左上方的监控和广播。 见状，跟在他后头的祁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没必要，带上。” 这话貌似有点歧义，祁乐分辨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那，那我也带着……？” 乌祐点了点头。 他反而不能理解其他主播的行动。 现在信息太少了，一切都很可疑，他暂时不信任广播。 目光移至面前的黑色门帘。 为了获取更多信息，他现在需要探索其他车厢。 想着，他直接伸手掀开了帘子。 映入眼帘的过道有些古怪，只有中间勉强还可以看清楚，左右两侧都是一片漆黑，乍一看，就像是底下深不可测的独木桥。 而如果朝两侧的黑暗投以注视，会莫名感觉也被对方注视着……噫！ 凑过来打探的祁乐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就看见乌祐直接迈步往前走，目瞪口呆了两秒，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一步，两步。 祁乐来回转头，在她跟上来之后，身后的帘子已经完全合拢，没了车厢内的白光，过道内更是昏暗一片，所感觉到的注视感也愈发鲜明。 啊啊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在动，是她的错觉还是…… “憋气。”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乌祐的命令，秉持着抱大腿的专业素养，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屏住呼吸，然后便听见了喷雾的声音。 噗—— 噗噗—— 两眼一抹黑，她也不知道少年在往哪里喷，只知道这两声喷雾之后，黑暗中传来了什么重重倒下的声音。 “哇！！” 祁乐没忍住张嘴无声惊叹，反应过来不对赶紧重新憋气，但好在吸了几口也没出什么事，最终还是跟在乌祐后面安全抵达了下一车厢。 掀开帘子重回光下，她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便看见少年偏着身，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她并不知道，乌祐忽然看她，是因为弹幕的发现。 【☆这个女孩，刚才应该吸进了一些喷雾，但现在依旧安然无恙。】 【☆是剂量不够，还是说，这些工具只针对特定的存在？】 乌祐也很好奇。 他朝满脸紧张的祁乐借用了对方的工具——一把小刀，随后，将刀刃朝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按了按。 能感受到挤压，但始终没能破开皮肤。 “呃，呃，大佬你这是做什么啊……” 背景是女生逐渐惶恐的音调，乌祐置之不理，为确定推测，干脆用刀尖对准自己的手臂，直接刺了下去。 “噫——啊？” 喉咙里压抑的尖叫卡在一半，祁乐一脸懵逼地接回了自己的工具刀，反复看，刀尖都是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迹。 在她视角的直播间里，观众们被这个发展唬的一愣一愣的： 【啊？啊？？】 【这个是假刀？】 【怎么办到的？刀有问题吗？】 好在，虽然行事格外随心所欲，但在这种同伴明显疑惑不解的情况下，乌祐还是会解释一句的：“这些道具对主播无害。” 当然，更多的解释他就懒得说了。 将喷雾收好，乌祐打量着这间车厢。 整体构造和他们那间没有什么差异，车厢前方也有着监控和喇叭，现在因为他们处在车厢后方，所以只能看到乘客们的背影。 第64章 视线上移，在这个车厢中，每个乘客也都有对应的行李放在架子上，同样都是鼓鼓囊囊的。 看起来很正常，但似乎有哪里有点奇怪。 【☆他们一直都没回头，真奇怪。】 是的，这点很奇怪。 虽然有刻意收敛动静，但乌祐方才的测试，还是让祁乐短暂地发出了一声尖叫，正常来说，应该会有人好奇回头查看的。 可车厢内的这些乘客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乌祐轻轻地往前走，走到最后一排的旁边，微微俯身，偏头，在对应的玻璃反光上，他看见了一张格外平整，没有五官的脸。 他皱起了眉。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被他所注视的无脸乘客忽然扭过头，虽然并不知道究竟用哪里发出的声音，但总之语气很差地先声夺人了： “干什么！” “找死是吧！” 恶意很重，但乌祐并没有吓到，而是平静开口：“刚才的广播，听到了？” 无脸乘客搭在扶手上的手一下就绷紧了，声音也变得更加尖锐：“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想诬陷我？！” 反应有些过激，简直像是做贼心虚。 与此同时，周围其他的乘客也陆陆续续转头，盯着这处的争论。 才把刀收好，一抬头就对上一车厢扭头的无脸人，祁乐头皮发麻，却还是大着胆子上前，悄悄拽了拽少年的衣摆，小声开口：“大佬，要不先稳住……” “包里有东西？” 话音未落，她就听见乌祐的这句疑问。 虽说应该是疑问吧，但语气平直，尾音笃定，几乎就是指控。 这个语气，npc一定会炸毛的啊啊—— 果不其然，这话落下的一瞬间，车厢各处响起了各种声音： “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没有！根本没有！” “啊啊你还装什么，已经被发现了，干脆直接开始！” “停车！我要求停车！不许继续往前！！” “放我们下去！不然我们就直接和列车同归于尽——” 就像是在热油里滴入了水，整个车厢都噼里啪啦沸腾起来。 那些无脸乘客一个个都站了起来，飞快地拿下了自己的行李，几乎是同时打开，露出了内里包裹的各种器械，在座位上挥舞。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尖锐却并不指向具体的个体，而是他们所身处的列车。 他们似乎想要逼停列车。 而造成这一切的乌祐却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没有任何处理事态的意思，只是盯着车厢前方的某处，静静等待。 祁乐不知所措，想要冲上去做点什么又不敢，只能也躲在后面，在内心大叫救命，瑟瑟发抖。 虽然在之前的直播中看过少年的行事作风，但真正成为与之同行的主播时，还是忍不住怀疑人生啊！！ 错了，她真的错了。之前还吐槽直播里的其他主播怎么没点眼力见老是不信大佬，直到情况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慌啊啊—— 没人知道乌祐到底想干什么，除了某位观众。 老实说，叶云州一开始其实也是有些惊讶的。 但到后面，乌祐表现出来的莽撞，因为过分刻意，反而让他确定对方应该是想要试探什么。 试探什么呢？ 目前，已知的结果是车厢内的乘客都携带着大量危险物品，并且情绪紧绷激动，想要逼停这趟列车。 顺水推舟引出这样的热闹，如果乌祐自己不打算出手，那么…… 【☆你是想引出那些乘务员吗？】 站在车厢最末的角落，乌祐冲着镜头点了点头。 确定了少年依旧是有所规划，叶云州也就放下心来，和镜头一起注视着车厢内的混乱。 但看着那些不断呐喊挣扎叫嚣的乘客，他忽地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他记得，副本任务的描述是“作为乘客，没人会不希望有一趟安全顺利的旅程”，但现在副本所展现的，却是每一个乘客，包括主播，都携带着危险物品登上了列车。 如果这些物品真的是安全隐患的话，似乎与这个描述相悖了。 但作为副本最开始的描述，这个可能会出错吗？ 那么，换个思路。 或许乘客们带着这些物品，恰恰是为了保障旅程的安全。 而所谓的安全隐患，并不是携带危险物品的乘客，而是…… 列车本身。 第27章 破坏 副本内的车厢逐渐沸腾。 忽然, 乌祐身后的门帘动了，是其他主播听到了直播间观众的报信后陆续赶来，想要阻止这节车厢内的事态继续升级。 看着少年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们震惊非常，难以相信对方竟然会这么鲁莽。 “停下！快停下！” 而车厢内，情绪激动的无脸乘客已经开始砸列车的玻璃, 甚至有人想要点燃炸药包的引线，这可把其他主播们都吓得够呛, 立刻冲上去拦住了它们。 乌祐皱起眉。 就在主播们出现之前，他已经发现，在车厢前部的门帘处, 隐隐开始有深黑的阴影蔓延, 但在其他主播出现阻拦之后, 这些阴影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位。 可这件事, 除了有所预料的两人，其他人并未发现。 “……” 叶云州的心情也微妙起来。 他与乌祐沟通顺利, 差点忘记还有其他主播在场，结果就出现了其他不可控因素的干扰。 第65章 真可惜, 才看到一点点。 不过, 至少可以确定是从阴影中出现的？ …… 主播们都是有过副本经验的玩家，所以压制乘客较为轻松。毕竟, 除了携带这些危险武器之外，乘客们自身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力量, 甚至可能是因为缺少五官, 感知都不太灵敏, 轻而易举被主播们制服。 那些危险物品被破坏，然后稀稀拉拉丢了一地。 无脸乘客们哀嚎着： “不要, 不要拦着我！” “停下来，停下来啊！！” “你们很想死吗？你们很想死吗？？” 看着一群无脸npc在镜头里扭动，就像是看到了人形的虫子，观众们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怎么一个比一个危险啊，前面的车厢不会也是这样吧？】 【果然！就是乘客的行李有问题！说不定其他车厢也都是这样！】 【嘶……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哪里很奇怪，为什么都带着这种东西啊？】 【可能是被害妄想？光看这些npc的外貌就知道它们不太正常吧！】 【任务就是要维持列车的安全运行呀，广播和一开始的任务都是这样说的！】 ……并不是。 在乌祐的直播间里也看到了这样的讨论，叶云州没有发言，却在心里反驳着。 广播，很明显是一个陷阱，它悄无声息偷换了概念。 原本的任务说的是安全的旅程，为此需要清扫列车上的安全隐患，但广播却颠倒了这个因果关系，让目标从“安全顺利的旅程”转为了“维护列车正常运行”，看似相同，但从目前已知的乘客态度，实际天差地别。 乘客们的态度才是最真实的，既然他们如此抗拒，那么就意味着，如果列车真的顺利运行，才会迎来最恐怖的危险。 即，这辆列车本身就是安全隐患，是一辆驶向灭亡的死亡列车。 所以，与广播误导主播们的思路恰恰相反，如果主播们想要完成任务，反而需要想尽一切办法停下这趟列车。 按照这个思路，先前困扰叶云州的一切顾虑就烟消云散了。 现实与副本并没有矛盾，最优解都是尽快停止列车。 确定了这件事，叶云州轻快地吐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在弹幕中告知乌祐自己的推测，现实中便有人注意到了他。 “又见面了。” 主动与他搭话的，是在医院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岑远。 叶云州知道他，在医院的灾厄结束后也简单查了一下这位队长的履历，结果显示，这位空降a市灾情局的岑队长先前的履历非常完美，与每一名同事都和睦共处，曾相处过的队员都万分称赞，哪怕最难相处的遇难者家属也对其格外偏爱，前东家的网站上，至今都留着对他的评优记录。 看起来，是个非常优秀且性格温和亲民的好人。 不过，真的会有人完美到这种程度吗？ “你好。” 其他事先不提，今天毕竟是自己混进了灾厄现场，叶云州回应的态度良好，不太希望因为惹恼对方而被赶出去。 岑远看着他，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很抱歉，大概因为某些误会，我的队员将你带到了这里……现在灾情比较复杂，为保证安全，我建议你先离开这里，好吗？” 出乎意料，一开口并不是什么指责，而是很明显有过调查后的发言。 还记得在之前医院的亭子内见面的时候，虽然对方也是匆匆赶到a市，但在见到他后，甚至还有心思分享食物宽慰，实在是心思细腻，铁汉柔情。 叶云州觉得，或许他可以找个合适的借口留下来。 所以，他给自己编了个身份，结合这几年一直追寻灾厄的既定事实，声称自己是一名业余的灾厄调查员，目前唯一的夙愿就是查明灾厄降临的真相，所以才想要近距离接触灾厄。 在灾厄降临后，社会上确实有这么一批人，因为对未知的天灾而恐惧好奇，所以追寻着灾难的脚步。 官方对此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处在朦胧状态，毕竟谁也不知道民间是否就真的能出一个探索真相的奇人，万一真的有，那么对整个社会也都是裨益的。 再加上，官方也不好干涉个人意愿，在没有影响其他公共秩序的情况下，还是默认这些调查员存在的。 “啊，这样吗？” 听到这个理由，岑远的表情明显怔了怔。 说到底，他们劝离群众也都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着想，但如果是那批民间的调查员的话，那么这样的话术似乎就没有用了，而他们也不能真的采取什么强制措施驱赶别人。 再加上，一开始就是他的队员因为某种不可说怀疑而把人带进现场的…… “但这次的灾厄确实非比寻常，你刚才也在这里，应该看到了吧？”他还是温和地劝了一句，“实话实说，这样的变故，连我们都没有把握。如果你真的好奇，可以等我们记录后上传网站的信息，我们会毫无保留地向社会公布这些的，这样你也不用冒险。” 态度真的非常好。 叶云州想着，但面上还是做出了略显执着的神情，摇头说道：“没关系，我做好准备了。请放心，我在这里出任何事情都与你们无关，也不会有人追责的。” 岑远仍然犹豫：“但你的亲人……” 叶云州回：“都不在了，因为灾厄。” 第66章 岑远不说话了。 半晌，他脱下帽子，很抱歉地冲叶云州点头，随即便默许了对方留在站台的行为，甚至还礼貌询问了青年的饮食习惯，看样子是准备让后勤多准备一份盒饭。 这么轻易蒙混过关，还有这样的待遇，叶云州甚至都有些惊讶了。 看来这位空降a市的新队长，果真如他先前履历一样性格温和，富有人情味。 …… …… “队长，你怎么把那个人留下了啊？” 当岑远与叶云州分别后，他得到了其他队员的不解疑问。 于是他隐去了一些信息，复述了一遍青年给出的理由 “啊，但即便这样也不应该……” “不要紧，规则是死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会负责。” 岑远不容置疑地开口，比起在青年前的温和，面对自己的队员时，他表现得温和却又不失威严。 询问的队员就此哑火，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询问：“……队长，你是不是认识他呀？” 听到这个问题，岑远看了眼对方，直到那人眼神回避，才温声开口：“我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透露自己的信息。 “……” 而队员似乎也从他的态度中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问题的逾越，低下头不说话了。 上传记录完毕，岑远一步步走下楼梯，重新前往站台。 垂着眼，表情略显平淡。 其实，他确实有所私心。 对那位青年略微宽容，除了对民众正常的爱护关心，更多的，或许是因为对方和他曾经没能救下的一个孩子很像。 因为那时的情绪波动过大，他已经记不清对方的脸了，却还印象深刻，那对充斥着怀疑警觉，仿佛小兽般柔软易碎却格外漂亮的琥珀色眼瞳。 如果对方还活着，似乎也应该这么大了。 同样是灾厄盛行的a市…… 格外相似的情境，让他觉得暂且放任对方行动，似乎也没有关系。 有些时候，一味恪守规矩，或许更容易伤人。 * 在争取完合规留在站台的权利后，叶云州再看直播间，发现主播们已经开始风风火火继续清扫列车的“安全隐患”了。 直播间里，只有乌祐冷着脸，看上去有点郁闷。 他当然郁闷。 一旦他想继续自己的计划引来那群广播口中的乘务员，纷乱就会先一步被在场的主播压下，而他又不太擅长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几次交涉无果，其他主播只觉得他纯粹是在捣乱，直接走在了他的前面。 在这样的“助力”下，他完全没有机会引出藏在黑暗中的存在。 乌祐完全不能理解，在众人身后，他顿住脚步，眉头紧锁。 他觉得其他人真的很奇怪。 仔细地，缓慢地回顾方才发生的事，一股莫名的违和感涌上心间。 一路上，看似是主播们主动排查乘客们的隐患，但在他感知中，却像是主播们被某种意识引导着，成为了暗处某些事物的助力，顺了ta的意。 但，这件事，绝对不利于通关副本。 他这么想着。 倏地，又延伸出一个想法—— 不能继续这样，必须与这股引导的力量抵抗…… 也就是，要阻止列车的运行，反其道而行之，制造危险。 乌祐缓缓垂下眼，眼神逐渐变得冷静。 他想到了被主播们统一安置在末尾车厢的一系列危险品，乘客们的道具都已经被破坏，但是这些还没有。 再加上，他不久前才发现这些道具对主播本身并没有伤害…… 有了想法，但在真正行动之前，乌祐还是将这个想法秘密告诉了存在于虚空之中的搭档。 或许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主播都与他持着相反观点，他也不免有些犹豫。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幸好，星星与他一如既往的心有灵犀。 【☆不过，我和你推理的思路倒是不同。】 【☆如果你想让其他主播信服，或许可以套用我的思路试试……】 乌祐其实并没有想要说服他人的意思。 从始至终，他都觉得，或许副本只有他一人会更加轻松一些。 但他还是认真听完了弹幕的思路，思忖自己与对方的不同，然后被对方的逻辑所折服，轻声在密语中感慨： “先生，你好厉害。” 他似乎就永远无法做到这样的缜密。 【☆你也很厉害。】 像是察觉到少年微妙的挫败感，星星这样耐心安抚着： 【☆只要能得到相同的结果，过程并不要紧，也没有高低之分，更何况我们的效率几乎持平。】 【☆而且，你的直觉也很让我羡慕。毕竟有些时候，我会过分多疑，反而会耽误决策，所以偶尔我也需要学着相信直觉。】 【☆这就是我们搭档的意义，或许，我们能从彼此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直觉的敏锐同时也让乌祐拥有着较为细腻敏感的情绪，但这一切都藏在他冷淡疏离的面容下，或许很少人能察觉他的真心，只觉得他性情古怪。 偏偏每一次，他的微妙波动都能被虚空中的星星轻易察觉，然后用直击人心的话语安慰。 “谢谢……先生。” 第67章 声音细微，乌祐略微低下头，试图藏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尖。 其实方才那消极情绪仅仅是短暂闪过，并不要紧，却被对方这么温柔安慰，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太幼稚了。 为转移这份无处安放的情绪，他准备立刻开始行动。 “诶，大佬你干啥去啊？” 祁乐叫住了队伍后方，忽然扭头往回走的少年，有些迷茫。 乌祐原本不打算和她解释，但记起来祁乐之前的请求，还是同她简单陈述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和动机。 当然，因为他的思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懂的，所以他采用了弹幕的说辞。 说完，也不担心祁乐会去告密，他继续往回走。 “……啊？啊？？” 在听到身后两声怪叫后，他感受到了另一个匆忙跟上来的脚步。 祁乐边追他，边大惊小怪地碎碎念： “卧槽我怎么没反应过来！” “对哦，确实有问题！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大佬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于是，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脱离了队伍，往最开始苏醒的车厢走去。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在方才的“排险”中都没有出力，观看的观众也不多，所以也没有人去其他直播间报信。 一路上，被收缴行李的乘客瘫坐在椅子上，几乎了无声息。 那一张张看不清五官的扁平脸上，还带着可疑的水渍，就像是因为行动失败而痛哭了一场似的。 乌祐看着他们，着重观察他们的脸。 其实在最开始他就发现了，虽然都是没有五官，但其实部分人的脸上是有深浅变化，仿佛五官的痕迹的。 都是乘客，是什么造成这样的不同？ 想了想，乌祐把“乘客”两个字去掉，换成“造物”。 同为副本的造物，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不同？ 信息太少，暂时没有结果，乌祐便更加想要见一见副本中其他的人形造物，比如乘务员了。 …… 很快，两人便回到了最初的车厢。 主播们的行李都堆在车厢最末，依旧完好，没有像其他乘客的道具那样被直接毁坏。 也就是说，只需要一些简单的手段就可以轻易启动。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做得太明显。】 在乌祐正式动手前，叶云州想了想，还是发言提醒。 【☆以防万一，你还可以和那些乘务员狡辩，说你只是想要销毁这些东西。】 【☆无知者无罪，先提前给自己留条后路。】 乌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先转头，对着祁乐开口：“你站一边，别动。” 虽然对方是自己决定跟来，但存在风险的事，乌祐不想随便牵连别人。 等到祁乐在角落里躲好，乌祐便从一堆杂物中摸出了打火机，并找出了原本被掐断计时的炸弹。 虽然已经停止倒计时，但作为炸弹，引爆起来还是非常容易的…… “噌！” 一簇火光，在少年深黑的眼中倒映，明明灭灭。 他随意点燃了一张白纸，像是不经意，在白纸仍未烧尽存有火光时，将这簇火星从手中松开，而他手腕下方，正巧是才被他从一众物件中取出来的炸弹。 可少年一无所察，甚至目光略微出神，不可能阻止这场爆炸。 眼看危险即将降临，暗处的存在终于无法隐藏—— 忽地，无数黑影自地面游蛇般掠过，与光相伴而生，它们的速度也快到惊人。 地上忽然一只手伸出接住了火星，两个黑影幽灵般自乌祐身后的墙面浮现，将毫无防备的少年摁住肩膀压在地上，而除此之外的四五个黑衣人从地面的黑影中生出，顷刻之间就将这个狭小的角落包围严实。 最后，又出现一人分开黑影的包围圈，轻轻走了几步，径直站在了少年的面前。 “……咳。” 乌祐自黑影的包围压制中挣扎着抬起头，忽然顿住。 入目的所有黑衣人都带着面罩，遮住了绝大部分五官，只露出眉眼，眼睛无神毫无辨识度。 所以他一眼就看见，此刻正在他面前，自上而下俯视他，眉目清冷如远山青黛，却有着柔软琥珀色眼瞳的人。 第28章 特别 忽然从阴影中出现的乘务员不同于其他的乘客, 有着立体的面部和五官，哪怕戴着深黑的面罩也可以看见脸部起伏的轮廓，看起来与正常的人类无异。 但也仅仅是看上去。 单凭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出现这件事, 就证明他们比那些看起来诡异但实际上只会尖叫闹事哭哭啼啼的无脸乘客来得危险多了。 乌祐就这么被两个黑衣人左右按在了地上，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在乘务员中异常显眼的中心人物。 那人垂着眼, 静静地注视着他。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视角，却无法让人生出什么反感, 或许是因为在光下那对眼睛看起来非常温柔。 “……” 乌祐的目光在对方的眼睛上停顿了好几秒，直到感受到肩上的压力，才开口：“怎么了？” 语气坦然, 仿佛自己现在不是被人压制在地上一样。 上方, 那对琥珀色的眼瞳轻轻眨了眨, 随后视线逐渐下移, 看向了摆在少年身侧的炸弹，无声询问。 第68章 顺着他的视线, 乌祐也看向自己身边的炸弹，点了点头, 语气平直地开始表演：“啊, 这个是别人的，和我有关吗？” 哗—— 这时, 地面上忽然生出圆形的阴影，一只手缓缓从中探出, 而那摊开的掌心中, 是方才紧急接住的火星, 当然现在已经都变成了一撮灰烬。 “这个是什么？”少年盯着这只手，看似在打量灰烬, 实则再看这只手与地面连接的黑色孔洞，直到肩上的手催促似的按了按，才像是才反应过来那样，“不好意思，是我粗心了，我本意是想毁掉它的。” 看得出来他想演出“恍然大悟”，但受限于个人演技，最终表现出来的效果非常糟糕，语气平静冷淡的简直像是挑衅。 于是，肩膀上扣住他的手愈发用力，而身下也出现了可以容纳好几人的偌大阴影——似乎因为这个回答，钳制住乌祐的两人决定把他也带入阴影中。 却被人制止了。 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漏洞，被一众乘务员簇拥着的中心人物却像是相信了少年的这个借口，轻轻按住了另外两人的手，摇摇头，示意将人松开。 乌祐就这么站了起来。 他被其他黑衣人赶出了堆放着各种道具的危险角落，只能在包围圈外探究地打量着这群乘务员的背影，想了想，忽然开口：“你们不能说话？” 其他黑衣人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他们忙着将这些道具整理好，然后要拖入黑暗，唯独不需要参与工作的那位青年转头看着乌祐，弯了弯眼，依旧没有开口。 乌祐换了个问题：“你们是维护列车运行的乘务员？” 青年先是看了眼其他人，然后才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作为黑影乘务员，不同于其他同伴，他对差点制造危险的乌祐格外友好，看向少年的目光一直格外柔和，带着浅浅的笑意。 又或者，这个人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很快，处理完这些危险物品，几名黑衣人便自顾自地沉入黑暗消失，而青年却落后一步，先是回头定定看了一眼乌祐，才转头步入车厢后方的黑暗。 “……” 乌祐看着他们消失的车厢壁若有所思。 还没思考太久，身旁便凑过来了一个脑袋： “我去，大佬！这也是在你计划之内的吗！” “好厉害！临危不乱！刚刚那都是什么呀……” 方才，祁乐在一旁的角落里都快被吓晕过去了，直到现在一切平息之后，她才敢发出动静，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来开启舔狗模式。 完全发自内心。 原本跟着乌祐往回走的时候，她还在纠结对方口中新角度的任务该怎么完成，以及为什么要往车厢末尾走…… 等对方一通操作把一众只存在于广播口中的神秘乘务员逼出来并且全身而退之后，她才终于缓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都不用看别的，光看这些乘务员与乘客截然不同的脸部建模，就可以分清到底孰轻孰重，只可惜其他主播忙着向前一节节开拓车厢，估计要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所以，乘务员其实是会阻拦列车上的危险的，只不过其他主播都顺了他们的意思，所以没机会出现……果然那个任务不对嘛！” 碎碎念总结自己的发现，企图增加一点点参与度，但说着说着祁乐就忍不住发散：“诶不过说起来，刚刚那群乘务员一点也不像正常的列车乘务员，倒像是忍者杀手什么的，从阴影中出现的方法，还有点酷，嘿嘿！” 乌祐看了她一眼。 不仅酷，还很致命。 因为每一节车厢的过道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既然方才的乘务员能够那么迅速地出现，就意味着他们同样可以随时到达列车的其他地方，而他们的职责和主播的任务基本背道而驰。 想在他们的监视下破坏列车运行，非常艰难。 他又摸了摸自己方才被钳制住的肩膀。 凭那样的力道和控制，再加上生于阴影的出场方式，仅凭他一个人很难对付。 显然，想要真正阻止列车运行，需要采取更加迂回的方案。 思索间，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双低垂着的琥珀色眼瞳。 应该会是突破口…… “先生。” 乌祐有了一些猜测，所以这样呼唤直播间中的搭档，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等了几秒也没能等到熟悉的星星弹幕。 少年顿了顿，略带疑惑地看向镜头。 视野中其实有一些普通的白色弹幕，但被他习惯性忽略不看，又等了几秒，他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星光。 【☆嗯，我在。】 【☆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言，乌祐眼神微动。 他隐隐感觉，搭档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某种直觉，让他暂时先将这点不动声色地压下，先平静地与对方讲述自己的猜测。 首先，显而易见的，在简单试探过列车的乘务员之后可以确定，单凭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轻易停下列车的，即便将所有的主播联合起来，也依旧有很高的难度。 所以乌祐觉得，可以从方才出现的乘务员中下手，里外联合让列车停下。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其中一名乘务员让他感觉到了异样。 “那个人，并不反对我的行为。” 第69章 乌祐试着描述自己的感受，语气略显迟疑，“但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明显是违背乘务员职责的人，却会在副本设定中比其他乘务员要更加尊贵，受他人簇拥。 这好像有些不太合理。 一般来说，如果能成功挑拨的，应该是位于权利边缘的人，再不济，也需要一些解谜的门槛才能发现。 更何况，除此之外，那个人身上还有更多的疑点。 “他很特别。” 想了又想，乌祐如是说道。 【☆嗯？依据是？】 “他太漂亮了。” 乌祐很认真地解释：“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副本中的npc理应具有相同的精细度，本身乘务员和乘客之间的差异就已经很显著了，可现在乘务员之间竟然也分出了等级。 其他乘务员都是毫无记忆点的眉眼，唯独他一个人格外突出，甚至哪怕抛开副本内的对比，单独拎出来评价，仅凭这个眉眼也是值得夸耀的样貌。 同为副本内的人形造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异常？ 未免也太过显眼。 【☆或许……这是在表明，他是可以被挑拨的对象？】 【☆他有些像乘务员之中的卧底，你不觉得吗？】 不知为何，弹幕回复的速度有些慢，语气也略显迟疑，但意思给得非常明确。 “我明白。” 乌祐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实在不合理，他无法忽视。 连一开始的副本任务，都会通过广播企图遮掩混淆，又怎么会这么好心让一个卧底表现得这么明显。 好奇怪。 怎么会有这样的矛盾？ 尝试形容乌祐此刻的纠结，简直就像是在一副构型完整的图画上面看到了一块立体方块，哪怕从正面看起来方块与画面再怎么融合巧妙，也不能阻止一旦观者换个角度，就可以轻易看出，这个立方体不属于这幅画。 或者说，立方体不属于这个平面维度。 “他像是，不属于这个副本。” 因为这样的联想而略微出神，但得到结论后，乌祐还是对着搭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结论似乎与副本无关，却让他忍不住沉思，甚至在不断复盘的回忆中莫名觉得那名特殊的乘务员越看越眼熟，那个黑色的背影，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或许，是你多想了。】 眼前，星光缓缓飘过。 这还是叶云州第一次否定少年的推测，而且是违心的。 但没办法，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真的很担心乌祐继续判断出更多的东西。 ……真是完全不讲道理的直觉啊，明明副本内根本没有什么指向维度的信息，到底是怎么联想到的？还这么准确？ 总而言之，焦点不应该落在这里，还是尽快回到副本本身吧。 在看见副本内出现与他相同眉眼的乘务员之后，叶云州便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们先前的猜测——副本的通关条件就是要停下这趟列车。 此外，那位乘务员绝对是卧底，并且与主播们的目标一致。 他甚至已经大致知道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心愿——是那位曾在车站大闹一通，穿着漂亮粉色公主裙的女孩。 这一切的推理水到渠成，没有多么复杂的依据，只是因为副本中出现了他，出现了在女孩眼中的他。 …… 副本是基于现实中灾厄覆盖的区域产生，可此刻，叶云州并不在列车内，而这次的灾厄也并不像是先前的医院副本那样，拥有独特的单向镜异象，所以按理来说，副本内不应该有他的影子。 但他就是这样出现了，甚至不是背景板，是能够与主播互动的npc。 这样的情况，如果要类比先前医院副本的经验，就是在病人病房中发现的灾情局蓝制服。 ——虽然本体并不出现在灾厄覆盖区域，但对于副本的主人有着特殊意义，所以能够出现。 而此时此刻，在那班列车上，唯一可能对叶云州印象深刻甚至产生特殊情感的，就只剩那个被他安抚过的女孩了。 再结合女孩从安检开始便格外奇怪的一系列举动，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她。 候车时，她故意使坏吓走了她所喜爱的三名与她同趟列车的女生，并且曾经说过“黑衣服的士兵”“遁地”这样的话语。 而或许是因为叶云州答应了女孩玩闹似的话语，答应会保护她，所以以他为原型的人便额外出现在副本中，还成为了一众“士兵”中地位较高的存在。 这就是副本中那位乘务员格格不入的真相，但身处在副本中的人又怎么能想得到呢？ …… 青年闭了闭眼。 即便一切清晰，他的心情也格外沉重。 因为有了这个发现，便意味着，灾厄降临现实的锚点真的是人，具体存在的个人。 并且，它甚至还不是随机降临。 无论是医院副本内病人崩溃喊出的“实验品”，还是女孩稚气却古怪的话语，都意味着，他们本身都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 是那个暗处的组织…… 该死。 深呼气，将情绪暂且压下，意识回到直播间，少年正好看着镜头想说什么，叶云州才打算发弹幕商量进一步安排，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 “嗡嗡！” 第70章 两个声轨，分别来自现实与副本，却都是列车运行的声音。 紧接着，依旧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声，同时响起： “人呢！不是说列车都停运了吗？！旁边那个怎么回事？” “感谢各位乘客的积极配合，列车安全隐患排除大半，同时，列车即将到达第一个站点，请就座等待！” 第29章 座位 发生什么事了？ 来自两个世界的声音重叠, 短暂地让叶云州混乱了一下。 目光快速在两个不同视野中分辨，试图寻找原因，他发现现实中的其他站台忽然有动车正在进站, 而副本内的列车也即将到达第一个站点。 同时发生，这会是巧合吗？ 但如果不是巧合，二者之间又是怎样的联系？而这点也在那个组织的预料之中吗？ 眸色微深, 借着在角落隐蔽身形的便利，叶云州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蓝制服的反应。 在医院副本结束后, 他已经可以确定灾情局并不是那个病人真正隶属的组织，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灾情局依然存有戒心。 毕竟，既然能够在灾情局拥有一名职位为支队副队的卧底, 并且轻而易举地舍弃, 就证明这个组织在灾情局大概率还有更多的眼线, 或者掌控更多的东西。 快速观察,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凝重，但的确有那么一两个人, 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不一样的含义。 飞快记下这几人的面容，叶云州垂下眼, 装作心神不属的模样, 实则在直播间里来回切换，查看同一时间副本列车的变故。 “广播是说, 请就座等待？” 在前往清扫安全隐患的团队中，有主播重复了广播的这句话。 这额外的提醒语, 就像是如果等车停时没有就座就会出现什么危险似的。 但他们一路推进, 已经经过了大概六七个车厢, 现在跑回原车厢似乎有些浪费，而附近的每一个车厢里也都坐满了乘客, 想要就近找位子坐下似乎有些困难，除非稍微强硬一点。 “你，站起来，给我腾个地！” 想着，一名寸头男性主播仗着自己块头大，推了推已经被收缴完行李，瘫在座位上流眼泪的无脸乘客，示意对方给自己让座。 谁成想在这件事情上，无脸乘客反而比先前反抗得更激烈一些：“不要！这是我买的票！我就坐在这里！” 寸头男愣了几秒，难以理解：“不是哥们你有病吧？你刚才还想着炸了列车，现在又搁这依依不舍上了？” 无脸乘客大声叫着：“别扯开话题！票上不都写着座位号吗！你没有自己的座位吗？！你回你自己的座位！别想道德绑架我！” 啊……？ 屏幕外，叶云州的表情微妙起来。 总感觉在争论这件事情上，乘客忽然比先前的反应鲜活了很多……是因为这趟列车上刚好有对应的“素材”被女孩看见了吗？ 副本内，争论还在继续。 “*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寸头男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方才拿着武器依旧像个软蛋的乘客这么不给面子，撸起袖子准备直接上手将人拽离座位。 但才把人提起来一点，他自己的脚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向下一看，脚下忽然出现了两个圆形的黑色阴影，两只鬼手从其中伸出，牢牢地攥住了他的脚腕。 他被吓得手一松，下意识抬脚抽离，却眼睁睁看着那处阴影倏地扩大成能够容纳一个人的大小，脚腕处的压力逐渐扩大，而他像是陷入沼泽一般，无法控制地逐渐下沉…… “救命！” 忙不迭，他向其他主播求助。 一两个主播动了恻隐之心试着朝他伸手，结果却发现自己脚下也出现了那个黑色的阴影，触电般收回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寸头男一点点沉入车厢底部的黑暗。 “这是什么啊……” 有主播依旧在原地心有余悸，盯着那处恢复如常的车厢地板，却也有主播敏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朝车厢末尾跑去。 反应还挺快。 叶云州切回了乌祐的直播间。 画面中，少年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并且跟着他提前回到车厢的祁乐也乖乖坐到了他的后面。 比起着急忙慌往座位赶来的一众主播，他们两人甚至称得上是悠闲。 “大佬，我们就这样坐着吗？” 屁股挨着座椅没多久，祁乐就有点待不住，扒着前面的椅背，好奇地询问：“不需要趁现在做点什么吗？” 乌祐瞥她一眼，语气平常：“先等车停。” 在听完广播后，他就知道目前应该是做不了什么了。 既然是一班充满危险的列车，停靠站点时，大概会有一些比较危险的存在上车，虽然不会耽误列车的运行，但对车内的乘客一定是不友好的。 如果想要保证安全，可能需要将自己的安危与列车的运行紧紧挂钩，逼出乘务员，三方混战。 但很可惜，现在所有的乘客和主播都已经没了初始武器，无法对列车造成威胁。 ……哦，他还有。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因为身上的衣服是宽松版型，所以口袋里的喷雾就这么被藏在了布料褶皱下。 思考片刻，他转头：“刀在？” “啊？啥？哦，刀吗？” 被吓了一跳的祁乐思考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小刀，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以为乌祐又想要用，便双手捧着往前递。 第71章 乌祐并没有打算要，他沉默地推了推，然后转过头。 确定了。 在阴影中，那些黑衣人看不见外界。 只有被某种讯号惊动，他们才会出动。 虽然方才与搭档的对话莫名终止，但依旧足够他确定接下来的行动，所以这个发现很有必要。 思索中，眼前飘过熟悉的星光。 【☆广播后，其他主播都在往回赶。】 【☆有一名主播试图驱赶就近的乘客占据座位，但被乘务员制裁了。】 【☆看来，列车上有一定规则，如果触发就会引来乘务员。】 搭档与他同步在他视角之外发生的事。 “规则……” 乌祐记住了。 结合他方才与乘务员的对峙，再加上一条哪怕不小心触发列车规则，也是留有余地的。 顺着这个思路，或许就能完成目标…… “叮咚！” 列车在广播后的短暂时间内逐渐减速，在一声清脆的广播提示音后，终于彻底停下。 “呼——呼——” 赶在这最后几秒，还是有好几名反应足够快的主播已经回到了这节车厢，瘫在座位上，急促地喘气。 喘着喘着，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小。 因为周围忽然变得太安静了。 而且，原本在他们后面，应该还有几名主播跟着，但现在已经过了十几秒，还没有人掀开门帘进来。 “其他人怎么了？” 有主播询问了直播间里的观众。 观众们过了一会才给出答复： 【不知道啊，那几个直播间已经黑下来了诶。】 【啊，就这么没了吗？怎么死的无声无息的？？】 【有没有人注意到车厢门好像开了，是不是有人上来了？】 【就窗户外那坨模糊不清的黑沙子，这环境里上来的能是什么正常人吗！】 【好安静，总感觉毛毛的……】 没个确定说法，主播们也有点坐不住了，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名性格比较莽撞的主播率先从座位上站起来，企图去前方的车厢查看究竟。 “有，有……” 但他才站起来没几秒，就惊恐地转过了头，用手指着自己的座位，似乎想说什么。 其他主播都看向他，可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只能看到那名主播指着空气一脸慌张。 “你怎么了？冷静一点说清楚。” “是座位上有什么？” “……等一下，你是在说话吧？” 不怪有人有这样的疑问。 因为除却最开始惊呼的两声，接下来，无论那名主播如何开合嘴巴，其他主播都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甚至就连他跺脚敲窗拍手也都没有声音，简直像是在出演一场默剧。 但任谁都知道，事实肯定不是那么无害的说法。 就在一众主播盯着这名主播谨慎揣测时，列车的广播再一次响了： “列车即将发动，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机械音，但这次的语调莫名掺杂着奇怪的起伏，微微颤抖，就像是幕后之人忍不住发笑那样。 广播结束了。 而正如它所说的那样，列车运行的声音响起，车厢也开始缓慢向前。 “诶——” 有主播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因为就在列车缓缓发动之后，那个上演默剧的主播就这么穿过她眼前的座位，直接到了她面前。 没等她惊讶太久，对方又径直穿过她，继续往后。 所有人都转头看那名目光惊恐，朝着他们伸手却不断“往后退”的主播。 列车的启动速度很快，只是一两秒，那名主播就从原本车厢靠前的位置，直接滑到了车厢末尾，再之后穿过车厢壁，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还没转过头，视野中的过道又飞快飘过了另外的几个熟悉的人影，同样是惊恐万状，连一秒都不到，就和那名主播一样，被列车远远抛在身后。 “……” 车厢内一时寂静。 【☆他们被列车抛下了。】 看完这一切，叶云州如是判断。 【☆站点停靠就意味着有新的乘客上车，但车上的座位是有限的，所以一旦有谁在这个停靠时间离开座位，被占领座位，就失去了乘客的身份。】 这样的结论听起来似乎有些难搞，如果那群无形的乘客一直在车上，就意味着不能随意离开座位，否则立刻就会被列车抛下，从而失去副本存活的可能。 不过，这反倒也证明了一件事，列车外的世界也是危险的，所以通关的方式只有停下列车。 ……或者改轨道？但是副本里的列车可以吗？ 想着，叶云州忽然看见画面中的少年往前探了探头。 罕见的动作，毕竟乌祐一直表现得对他人非常冷淡，也不会主动探究他人。 而此刻，前方的座位是空的，叶云州记得原本坐了一名短发的女生，但显然对方现在已经被一名无形的乘客给取代了。 乌祐是想做什么？ 他看见少年将手伸进了口袋里，隐隐有什么细碎的水雾声被布料掩盖，等到少年再拿出手，指尖略微湿润。 之后，乌祐非常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前方座位的肩膀处。 下一秒，他手指接触的空气中，被一抹绿色勾出了轮廓。 第72章 第30章 抗拒 “呀！” 车厢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细弱而尖锐, 像是什么泄了气的气球。 其他还惊魂未定的主播循声望去，还以为是哪个胆子小的人后知后觉发出尖叫，结果却只看到了乌祐。 “……？” 他们可疑地沉默了片刻。 直到一抹悬浮在空中的幽绿从前方飘来, 他们才转移了注意，不禁有些警惕： “喂喂，这是什么？” “鬼火吗？列车经过坟场了？” “不, 鬼火是蓝色的吧……” 幸好这抹幽绿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它似乎盯上了乌祐，在对方的座位上方盘旋, 摇摇晃晃，明明没有什么具体的形状，却无端让人看出了一点怒气。 被这样诡异事物纠缠上的乌祐不动如山, 感受到肩膀上隐隐的拉力, 偏头一看, 用仍然微湿的手一摸, 几根深浅不一的指节便被绿色喷雾标记上，像是某种鬼手显形, 紧紧拽着少年的肩膀。 由手和肩膀两处被绿色标记的区域，乌祐大概能想出对方现在的姿态, 正思考究竟以什么方式把人按倒, 就看到了搭档的弹幕。 【☆先不用着急反抗。】 【☆试一下，看这些新的乘客是否被列车的规则约束。】 理解了搭档的意思, 乌祐放松了原本已经绷紧的肌肉，不再抵御肩膀上的力道, 直到自己被那双看不见的手微微提起, 他才开口：“想抢我的位子？你没有自己的座位？” 他只在复述叶云州告知他的, 另一个车厢中曾发生的台词，但结合实际情境, 看起来实在过于嚣张了。 “*……￥！”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噼里啪啦的声音。 难以形容，有点像是被电蚊拍电死的蚊子。 大概是这位无形乘客的特殊语言，虽然听不懂具体含义，但从音调的剧烈变化中，能听出对方应该骂得很脏。 “车上应该不能强行更换位子，没人管吗？” 乌祐语气平常，却意有所指。 下一秒，车厢地面上就出现了熟悉的阴影，紧接着，两只手从地面探出，抓住了空气的什么。 乌祐回到了座位上。 原本钳制住他肩膀的手骤然松开，那只被绿色标记的手慌乱地挥舞，反复摇晃，空气中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得像机关枪似的紧迫，看样子是在它急迫地解释什么。 但很显然，这个解释对乘务员无用，那双抓住无形之人的手开始缓缓下沉，带着人一同沉入黑暗。 不过几秒，空气中悬浮的绿色就彻底被地面的黑影吞没。 乌祐静静地看着它消失，又在口袋里挤了一点喷雾在手上，往前方座位轻轻挥了挥——这回就什么都没沾上。 他若有所思，缓缓往后，靠着椅背静静思考。 “……呃？” “不是，这是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了……” 眼看少年没有解释的意思，目睹全程的主播们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只是下意识缓和了语调，以一种比较恭敬的口吻。 “哈，现在你们知道了吧！” 乌祐是不打算解释，但耐不住他身后坐了个知道一点内情的祁乐。 方才在清扫安全隐患时，她因为选择了乌祐所以没少被其他主播鄙视不做事，现在终于轮到她一雪前耻，证明自己站队的高瞻远瞩了。 摩拳擦掌，祁乐准备舌战群儒。 乌祐瞥了眼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看着镜头，隐秘地，只对一个人开口陈述自己的发现：“先生，列车前面有问题。” 【☆我明白。】 叶云州理解他的意思。 方才的冲突已经证明，这些新来的乘客并没有威胁主播的能力，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占领主播的座位，使主播被动下车。 可预见的，一旦列车多次停靠，不断上车的新乘客将会游离在车厢内，以方才它们占领座位的速度，大概只要主播一离座，就会被列车直接抛下。 哪怕在探索时车上没有游离乘客，但根据到站广播和列车实际停靠之间极短的间隔时常，如果主播在那时探索得足够远，根本无法抢在新乘客上来之前赶回座位，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阻止主播离座探索的。 反向思考，这也意味着，距离主播所在车厢越远的地方，越有什么关键的线索。 但该怎么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向外探索，是一个问题。 【☆或许，我们可以与那些无脸乘客商量一下。】 想了想，叶云州这么建议。 【☆毕竟作为乘客，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只是想要一趟安全的旅途。】 【☆比起炸掉列车，帮助你们以更和平的方式停下列车，似乎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嗯，合理。 乌祐轻轻点了点头，确定列车已然运行平稳并且前方的座位依然空空如也，便果断站起身。 这一下，原本还在讨论的主播都看向他，面色紧张，似乎是担心他重现方才的惨剧。 但并没有，毕竟前方的座位空缺就证明车上没有游离的乘客，他还算乘客。 【☆挨个与乘客达成共识的工程量似乎有些大，不如叫他们和你一起？】 正打算直接朝前面的车厢走去，乌祐就看到了这条弹幕。 第73章 “他们不会信。” 他在之前想要引出乘务员时也与其他主播说过自己的想法，但他们并没有相信，而且态度很敷衍。 其他主播都是这样。 不过无所谓，既然直播间内就有能够完全理解他的搭档，他并不在意其他人是否知晓他的用意。 【☆倒也不一定。】 叶云州却有不同看法。 【☆没发现吗？他们已经有点以你为主心骨的意思了。】 【☆稍微解释一下，我相信他们会听你的指挥的，在这种工作量较大但是并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上，多个人或许会轻松许多。】 见少年依旧垂着眼不为所动，他继续分析利弊。 【☆如果认知偏差较大，或许他们会在某种程度上拖累你的行动，比如之前……】 很有道理。 似乎没了抗拒的理由。 但乌祐还是忍不住，或许是因为足够信任搭档，他的语气中难得带点情绪，轻声抱怨着，在搭档耳畔呢喃：“很麻烦，先生。” 尝试说服一些无法理解他的人。 他在面对副本各种难题时无所畏惧，反倒在这些人际交往上本能生出抗拒，并且为了寻求借口，想到了曾经搭档和他说过的话。 在那所医院里，对方曾说过，如果没有人理解他的话，他更适合独自行动。 【☆我是这样说过……】 叶云州哑然，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副本之后，乌祐竟然还记得他之前的话。 【☆不过，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后者，不需要他们真的理解，只需要让他们信任你，按照你说的做就好。】 画面中，其他主播已经开始下意识留意乌祐这边的动向。 作为无限世界的玩家，大概每一个人都是慕强的，只要在副本内表现得足够好，那么哪怕性格再糟糕也会有拥趸。 虽然乌祐什么都没说，但单凭他方才冷静果决的表现，就已经足够展现他的能力。 等他经历的副本再多一些，被更多的玩家熟悉，就更不需要解释，只要在副本内，就会有人自发地去理解他的行为，并且追随。 只不过现在，或许还是需要稍微主动一些。 仅仅是几句话，就可以大大减轻工作量，提高效率，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叶云州的想法，如果是他，轻易就能做出取舍，并且没有什么压力。 但是，他和乌祐很明显是不同的。 他隐约发现了。 大概是因为曾经的人生经历，少年在人际与情感上有着类似乌托邦的纯粹，心性格外浪漫，暂时还难以消解来自他人的恶意，所以会下意识避免接触。 看着画面中乌祐紧抿的嘴唇，又回忆起方才耳畔那句略显沉闷的私语，叶云州还是松了口风。 【☆抱歉，我不应该强加我的想法。】 【☆具体怎么做，还是根据你自己的意愿，这件事无论对错，我不希望我的建议让你难受。】 这么说完，为了表示补偿，他又补了一句。 【☆没关系，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他们的直播间里解释一下……】 静立许久的乌祐忽然转身。 对上其他主播略显疑惑不安的眼神，他表情冷淡地开口，却是在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并且询问其他主播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行动。 虽然语气生硬，解释的语句也都简短仓促，但耐不住信息给的够硬，直接硬控其他主播。 嗯？ 情况陡转，叶云州有些不解。 但眼下的结果显然是最好的发展，那几名早就动摇的主播根本不需要什么详细的说服，仅仅是乌祐主动开口抛出一个讯号，便热切地应下，答应与之同行，夹杂许多不知是真心还是恭维的夸赞。 “好！我就跟你混了大佬！” “怪不得，老早我就觉得你气质不一般！” “其实有点没懂……但我觉得你说得对！” 没办法，恰好他们原本的主心骨没能及时返回车厢坐下，又亲眼见证同伴的死亡，本就慌得不行了，现在一看人群中还有一位隐藏大佬，再加上方才祁乐大段大段半是炫耀半是夸大的描述，他们早都想投奔乌祐了。 “……嗯。” 只是因为对搭档的独占欲压过了与人打交道的抗拒而开口的乌祐也没有预想过这个结果，罕见地迟疑，扫过一众主播的眼睛，缓缓应了一声。 他能看出不少人的眼里还有别的东西。 总而言之，比之前好很多。 最关键的是，还不用让他的星星去找他们。 【☆感觉还好吗？】 真正踏出这一步，乌祐反而只感觉到了轻松，所以他点了点头表示确定，并悄悄和对方道谢： “先生，谢谢你。” “每一次，都很正确。” 他能感觉到搭档在照顾他的情绪，他也想回应对方，不想让这段关系变成年长者单方面的迁就。 他很愿意为他的星星改变。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叶云州不自觉地柔和眉眼，虽然很想继续夸夸少年给予正反馈，但碍于副本进度，他还是回归正题，提醒乌祐继续行动。 “嗯，我知道。” 好在乌祐也不是拖延的人，突然终止话题也只是有一点不舍，很快便回归列车上的问题。 其他主播已经大致拼凑出了副本的情况，基于乌祐目前的发现，他们在思考该怎么从乘客身上下手： 第74章 “商量是怎么个商量啊大佬，让他们帮我们拖住乘务吗？” “开玩笑，那群乘客弱的要命，怎么帮我们？” “你们一点脑筋都没有吗？刚才大佬不都说了座位之类的，显然是准备和其他乘客交换位子，然后稳稳往前走嘛！” “换座不能强来吧，之前有人动手就被乘务员制裁了。” “那如果两个人都同意呢？” “有道理！试试，看看两方都同意能不能换位子……真的没事！” 虽然对线索的敏锐度不够，但是基于现有发现的推理还是非常顺畅的，仅仅是一两分钟，主播们便将与乘客商量的任务细分至换座。 这也是乌祐的部分想法。 只他一人的话，换座也会更容易，但如果有需要凝聚更多力量的场合，比如与乘务员之间的交锋，这就有些复杂了。 有利有弊。 少年静静看着其他人的讨论，点了点头。 目光长远来看，的确是分享信息与其他主播更有余地。 最后，几人达成一致，趁着广播还没预报下一个站点，打算先去前一个车厢试试水。 …… 结果踢到铁板。 主要是，除了乌祐和祁乐之外的其他人，都参与了清扫列车安全隐患的流程，导致一众乘客看到他们就异常愤怒，没有五官的脸都尽可能皱起，每一条褶皱上都写着火气。 它们大叫着： “滚呐！你们是凶手！” “这样好了！你们满意了吧！” “去死去死去死——！！” 自觉拖后腿，这几名主播都缩到角落里，尽量不让自己连累另外两人的谈判。 见状，乌祐想了想，先找祁乐要来了刀。 这是要威胁？ 一众无脸乘客“看到”这一幕惊恐万状，在座位上闪躲着，躲在角落，挣扎的语句多是愤懑不甘。 却看见少年握着刀，干脆利落地往另一只手的掌心戳去。 借着玻璃反光看到这一幕的一众乘客：！！ 它们下意识扭头，却看见少年将刀轻轻拔出，刀尖上干干净净，掌中也什么都没有。 “这些东西，假的。” 乌祐面不改色地扯谎：“没有杀伤力，破坏不了这里，只会引来那些黑衣服。” 无脸乘客们愣了愣，随即嚎啕大哭。 它们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要停下这趟列车。 毕竟也没有真的用那些工具，被这样一演示，它们都信了自己原本的道具并没有什么作用，对其他主播也不排斥了，只是情绪愈发低落。 见乌祐已经成功帮他们洗白，其他主播纷纷上前，企图帮忙完成下一步： “没事，我们会帮忙停下列车的！” “是呀是呀，我们都想要一趟安全的旅途嘛。” “所以配合我们吗？我们换换位子，你给我们腾个地，那样我们就可以往前一直走了！” “放心我们试过了，都是自愿的没事的，诶你躲什么啊！” 但这些乘客似乎并不相信。 用什么筹码，能够快一些获取它们的信任呢？ 正思考着，乌祐忽然看见熟悉的星光。 【☆一分钟后，列车会广播预告抵达下一站。】 【☆试试，用这件事哄一下他们。】 第31章 换座 列车快要到站了。 这并非基于副本内已知的信息, 而是源自肉眼可见的现实。 抬眼，目光落在更加遥远的轨道上，隐隐可以看到远处一个白点逐渐扩大—— 在这个现实里, 灾厄相邻轨道上快要有列车进站了。 “到底还有几辆？！” “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叫停不下！” 耳畔，是灾情局成员略显崩溃的声音, 对方正在打电话，似乎在与另外的官方机构沟通。 正是因为他情绪激动下脱口而出的几个词和拔高的音调, 才让叶云州及时从直播间中回到现实，发现远处列车即将进站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在灾厄降临后就灾情局小队便当机立断地联系铁路运输部门请求停止列车, 但到目前为止, 列车都没有完全停下。 甚至前不久, 才有一班列车突然进站。 那时, 现实中的列车在铁轨上发出轰响，副本内也同时响起了进站的广播。 鉴于之前医院的镜子会根据外部光线而变化的特点, 叶云州大胆猜测，副本内列车的停靠也是基于现实中的声响。 有了这个发现, 他对灾厄的了解也更深入了一些。 看似只是一个封闭诡异的异次元时空, 却既能够感知外界的光线，又可以接收到外界的声音。 总感觉, 这样的情况很危险。 叶云州摇了摇头。 算了，更深的思考暂且不提, 有了这样的信息, 至少可以帮助副本内的主播, 先解决问题。 “你们真的是冥顽不灵……” 副本内，被无脸乘客怼到有点急眼的主播才刚骂了一句, 就看到原本一言不发的少年忽然上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列车很快就要停下了。” 闻言，不仅是主播，就连那些乘客也微微转头。 主播们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而乘客们则隐隐带着别的探究，窃窃私语： “这个人在瞎说什么？” “这趟车可没有固定安排，谁都不知道路线吧！” 第75章 “奇怪的人，你是在吓唬我们吗？” 【☆大概还有十秒。】 针对当前的情境，叶云州贴心地辅以建议。 【☆倒计时可以有效增加压迫感:)】 “并不是。”乌祐精准看向那位嘟囔着“是不是在吓唬他”的乘客，“只是想证明一下，还有三秒。” 骗谁—— 其他人的质疑声才刚刚冒头，就忽然听见熟悉的机械音，在前方响起： “列车即将到达下一个站点，请各位乘客就座耐心等待！” 等到广播结束，乌祐扫了一眼众人不一的反应，冷淡地转身，准备先回后面的车厢。 “等，等等！你怎么知道车会停的！” “你刚刚说什么合作？还可以吗？你真的可以让我们安全吗？” “别走啊！我们不是还没商量完吗？？” 身后传来了急迫的声音，辨认音色，大概是先前表示过质疑的无脸乘客。 而那些走走停停的脚步声，大概是其他犹豫又迟疑的主播。 但乌祐依旧并没有回头，而是径直掀开了车厢上的门帘，回到了原本的车厢座位上坐好。 117，118，119…… 他在心中默默数着，最终得出列车自广播结束至彻底停稳所花费的时间和上一次停靠完全一致，精确得像是用机器计算过。 但与此同时，两次停靠站点的时间却毫无规律。 至少，从他的视角上看，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辅助判断的信息。 真奇怪。 “卧槽，真停了啊！” “牛哇，不愧是大佬！！” “哈，这下估计能把他们给劝好了，刚刚我走了还有人拽我呢！” 与此同时，同样回到车厢坐好的主播们正异常兴奋地讨论交谈。 其实，他们也有点想要探究乌祐方才判断的依据，但一看少年坐下就没再抬眼，便都自觉略过了这个话题，只想等列车重新启动继续行动。 兴奋劲过了，他们也都停止了发言，车厢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无事可做，便有人出神地望着窗外，玻璃外依旧是最初那副看不清的黑色流沙，不断往下流淌，四周都是昏暗一片，完全看不清楚列车究竟身处怎样的环境。 “这样的地方，能上来什么乘客啊？” 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 又探头去看车厢前方，黑色无光的门帘直到现在也是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堵墙死死杵在那里，根本不知道到底人来了没有。 能在那样古怪的外部环境上车，又是完全看不见却移动飞快的透明人乘客，究竟是什么奇怪的设定啊…… 这样的思索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四五分钟后，列车重新向前移动。 目前看来，车上只有一个真正空缺的位子，但按理来说，现在车厢内应该有不少没有占到位子的游离乘客，或许需要按照先前的流程，借着乘务员的手将它们挨个除掉。 按理来说是。 但乌祐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拿出了口袋里的喷雾，对着过道和前方空荡的座位都喷了喷。 以他所在的座位向外，一簇簇原本透明的水汽在接触到空气中某个存在后显出了莹绿色，霎时间勾勒出一个个高矮胖瘦不一的残缺人形。 它们有的正坐在座位上撑着脑袋，有的正在过道上看着手中的方型物件，有的甚至举着行李箱，正要往头顶的行李架放东西…… 一举一动都活灵活现，在场的主播们却察觉不到任何动静。 而此刻它们忽然显形定格，却依然只有轮廓若隐若现，简直就像是灵异片中的场景。 “……！” 才想着起身的主播倏地坐回去，头皮发麻，心跳得飞快。 但幸好，这些乘客并不在意他们。 依照它们脑袋的扭转方向判断，可以看出每一名显形乘客都望向了致使它们显形的少年。 乌祐不动声色地回望，表情平静，却借着窗户与座位的间隙，将自己手中的喷雾往后递了递。 “诶？” 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疑惑声，手中很快一空，他顺势收回自己。 大概又对视了一两秒，那些乘客终于缓过神来，它们纷纷放下了自己手头的物件，气势汹汹地直奔乌祐所在的座位。 看样子是吸足仇恨了。 【☆啊哦:o】 弹幕适时感叹。 明明是在这紧要的对峙关头，乌祐却实在没忍住，眼中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别担心，先生。” 被某位无形乘客堪称暴躁地按住了肩膀，少年却也没什么波动，反而还有心思和观众说悄悄话，语气轻松。 “只是想确认一些事。” …… 这次的纷争比前几次规模都要大一点，很快，都不用乌祐说什么关键词，乘务员便响应了这边。 依旧是熟悉的场景，地面出现黑色阴影，一双手从地面伸出。 但，或许是因为判定范围内有好几只脚，这双手可疑地停顿了几秒，无助地蜷了蜷手指，到底没反应过来到底要抓谁，只能自己飞快沉下去 很快，几团黑色的阴影便从车厢前方的门帘处飞快向内蔓延，只是一晃眼，阴影便化为了四五名穿着黑衣的乘务员，他们睁着冷淡无神的眼，扫视当前车厢内的混乱。 “%……%^*!” 第76章 那群透明乘客自然是先一步转头控诉，依旧是用那听不懂的，噼里啪啦的奇怪音调，又因为七八个人一起开口，有点混乱，听起来就像是被点燃的鞭炮。 而轮到乌祐，他只简单说了一句：“不是我。” 显然这个理由不太充分，几名乘务员看了他一眼，干脆大手一挥，包括乌祐在内，几名闹事的乘客脚下都生出了深黑的阴影。 乌祐低头看了一眼。 或许是因为他坐在位子上，所以并没有立刻下沉，只是踩在表面，隐隐感觉这片阴影似乎踩起来有些松散。 是什么？ 想了想，他找到合适的比喻——土。 又轻轻用脚尖碾了碾，他似乎在鞋面上看到了与窗外类似的黑色流沙颗粒。 若有所思，他其实有些好奇这些乘务员穿梭在阴影中的机制，但显然，眼下不应该冒险。 所以乌祐又抬起头，补了一句解释：“我身上没有工具，不可能是我。” “……” 乘务员冷漠地摆着臭脸，不为所动，直到听见—— “谁允许你们这样的？” “停下，叫你们领导出来。” 话音刚落，阴影扩张的速度骤然变缓。 这句话，大概是每一个从事服务业的工作人员都不想听到的话。 而副本里也没有意外，听完这话，原本还表现冷酷的几名乘务员彼此看了看，虽然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眉眼，却无端看出几分局促。 这回，他们就开始秉公办案了。 因为有其他作为乘客的主播“作证”，再加上没能在乌祐身上找到什么工具，所以最后这件事简单揭过，以那些泛着荧光绿并且骂骂咧咧的乘客被拖入黑暗作为结尾。 十分钟不到，高效解决问题。 确定车厢内位子都被腾出来了，乌祐便带着其他主播往前走。 大概是因为方才他成功“预警”了列车停靠的时间，又刻意冷淡了一段时间，这次的交涉变得异常顺利。 车厢内的乘客都答应了换座的要求，在经过一众主播时，还会哭哭啼啼地请求： “拜托一定要让列车停下来啊！” “小心点啊，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一定一定要停下，不能继续了……” 虽然对着一张张毫无起伏的空白脸有些掉san，但是副本进展顺利的认知，还是让一众主播变得有耐心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应着这些乘客的恳求。 甚至，祁乐还灵光一闪，干脆留了一名乘客同行，让它帮忙与上一节车厢的乘客交涉，这样就可以省去他们一遍遍说服的功夫。 就这样顺利往前进了两个车厢。 终于，这样大规模的人员变动还是引起了车上其他人的注意。 当众人掀开帘子，进入第三个车厢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帘外，几名冷脸拦路的黑衣乘务员。 与此同时，广播在他身后响起： “为了列车运行安全着想，请各位乘客不要轻易更换座位！” 第32章 坟墓 广播里的机械音一直都是居高临下, 轻松说出各种不容置疑的话，结合列车实际的危机性，总带着些许孩童般天真的残忍。可这一次, 它却陡然转变了语调，终于带上了真切的不满。 “请不要违反车厢秩序！” “乘务员会维护列车的运行安全，请配合它们的工作！” 一进车厢就听见这个, 主播们纷纷顿了顿，下意识看向走在最前面的乌祐。 “没有违背。” 不负众望, 少年依旧是非常冷静的态度，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他有什么波动，像是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刚才, 都是乘客自愿的。” 广播中人仿佛听见了他的话, 一阵刺啦的噪音短暂闪过, ta不悦地开口补充： “请各位乘客维持原位，好好坐好自己的位置！” “既然已经上了这趟车, 就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别忘了！” “列车的目的地早已经定好，而你们也必须和列车一同奔向一切的终点, 谁都不可能逆转这个过程！” 广播啪的一声结束, 但伫立在过道中的几名黑衣乘务员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明处, 不知道遵循着什么命令，紧紧盯着主播们的一举一动。 虽然看着唬人, 但当主播们发现他们并不会干预乘客之间的交流后, 一个个便又大着胆子, 依旧按照先前的流程，试图说服这节车厢的乘客换座。 结果却大打折扣。 “走不了了……真的完了……” “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还不想……” “只是做梦吧，只是做梦……” 大概是广播的那番话起了作用，乘客们都像是失了魂似的，低喃着什么听不清的话，完全没了意志，动也不想动。 问题似乎变得棘手了。 【☆列车即将停靠。】 恰好，又从搭档口中得知列车即将停靠的消息，乌祐便决定暂时停下，先回到后一车厢修整。 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因为这一次，列车停靠的时间忽然变短了。 让副本中人都无法理解的变动。 * 现实。 “对对，直接过好了，不要停下！” “对，先开到到下一站，如果真的要来a市那就换个站点坐车过来。” “当然我们这边建议是先别来，a市才半月就两起了，这一起还和专家预料的不同，不可控性太大了……” 第77章 在打电话据理力争许久后，灾情局终于和铁路部门达成一致。 停在铁轨上的列车想要从这里通过，可以，但必须直接开走，不能在这里的站台停留上下人。 要知道，这几个小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趟代表着灾厄和不详的恐怖列车已经往前缓慢窜了快有一百米。 而肉眼可见的，每当隔壁轨道有列车进站又离开时，那些原本七零八落看不清列车原貌的碎片都会剧烈波动，混乱地黏连和分散。 就像是……即将重新整合成列车那样！ 本身这次就已经是超出认知的灾厄了，一看它还会被现场的动静影响，哼哧哼哧组装向前，在场的蓝制服可以说是胆战心惊，恨不得直接把附近铁轨全都封起来。 但封起来又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尽可能协商，让仍在铁轨上等待的列车直接略过这个站点，在下一站停靠。 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让步了！不能再退了！ 幸好，事实也证明了，只要其他列车跑得够快，灾厄列车的变化幅度就没有那么大，还在众人接受范围之内，至少让他们有一定时间记录研究，也让这个轨道上的其他列车有充足时间变道错开。 “太好了！” 他们对这个结果由衷感慨。 只是，当俞飞白突发奇想，不着痕迹转头打量着一直留在现场的青年时，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冷意。 细微的神情稍纵即逝，差点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坚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在发现他们成功解决列车之间的协调困局时，这个本就可疑的青年感到了不满……究竟出于什么心态才会觉得不满？！ 一点点回头，本就因为对方冷不丁道出副队死亡事实而心存警惕的俞飞白在心里进一步将对方的嫌疑值拔高，决心之后都要死死盯着对方，找到可能的破绽。 …… …… 看着隔壁轨道的列车飞驰而过，叶云州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变动，虽然知道是这群公职人员尽力争取来的结果，但从他的视角上看，还真是不利于副本的变动啊。 【☆之后列车停靠的时间都会变短。】 【☆所以，可能需要换个策略了。】 才坐下便看到这两条弹幕，乌祐有些意外。 但出于对搭档的信任，他还是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看样子是在认真思索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与此同时，屏幕外的叶云州也在思考。 既然现实对副本的影响这么大，那么他也需要从现实出发。 深呼气，他看着铁轨上的灾厄。 从出现到现在，这趟灾厄列车已经在铁轨上缓慢前进了大约一百米，列车尾部已经快要离开站台了。 与之相伴的，从天上不断往下撒落的黑色不明碎片也已经在铁轨上积了厚厚一层，目测，如果踩上去应该可以淹没至成人的小腿。 不同于医院的镜面灾厄，这次降临的灾厄迄今为止也没有形成一个固定完整的形态，始终在变化，无法理解的状态。 但可预见的是，只要这次的灾厄持续得足够久，那么纷纷扬扬落下的黑色细雪将会淹没整个轨道。 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许多信息似乎都满含深意，却又没有一个确切的联系，叶云州干脆从源头开始，回忆起之前与女孩互动的一幕幕。 脑中无数闪过的片段，最终定格在那对沾着灰黑色泥土，狼狈蜷缩起来的小手上。 ——女孩因为想把宠物仓鼠带进列车站所以解开笼子放它逃走，结果仓鼠却被人意外踩死，最终只能捧着小动物的尸体，亲手挖土将它埋葬。 死亡与下葬。 似有所悟，青年又眯着眼睛往铁轨上看，在刻意模糊的视野中，隐约可以看见立于一层深黑上，被逐渐埋没的黑色长方体。 危机四伏的列车，形态各异的旅客，一身黑衣的乘务…… 他闭了闭眼，思路逐渐梳理完整。 好，这下是完全明白了。 目光定格在左侧的弹幕框中，斟酌着语句，现实中的观众缓缓开口： 【☆乌祐，我有一些猜测需要与你分享。】 …… 列车重新启动，照理来说应该要开始行动了，但当主播们望向乌祐时，却只看见少年望着虚空某处，似乎在出神。 不，不动了吗？ 他们面面相觑，有人想说什么，被祁乐嘘声阻止。 因为率先抱上大腿，祁乐在新队伍里俨然成为了二把手，作为传达乌祐意思的传话人身份存在。 而她现在也依旧非常机灵，大概猜出了乌祐此刻出神的原因。 一定是在和那位特殊观众联络吧！ 毕竟她能成功抱上大腿，就是因为她教会了乌祐调出那个藏得很深，原本是用来狙击那些扰乱主播思路的黑粉观众，现在却被用来当做情侣玩家之间私密对话窗口的直播间特殊功能。 可贵了，按字收费的！ 她之前知道有这个功能时，还觉得这是智商税，没点家底，积分可经不住这么乱花。 而且，谁家主播花钱和观众私联的，这简直倒反天罡！ 不过现在能借此让大佬开心也不是不行啦……真好，磕到了。 眼巴巴看着始终沉默的少年，祁乐努力压住自己的焦虑，反复告诉自己大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重复两三遍之后，她看见对方终于动了。 第78章 …… 最开始的行动依旧是老套路，因为车上有游离状态的无形乘客，所以需要让它们先被乘务员制裁。 用工具激怒它们，然后等乘务员进行评判。 只不过这一次，乌祐在等待过程中，忽然没头没尾对着乘务员以及那些乘客说了一句：“为什么它们可以上车？” 这个问题其他主播也好奇，但这不很明显只是一个难度设计嘛，还能有什么特殊设定…… “它们已经死了。” “需要往生的亡灵，不应该坐这趟车。” 语出惊人，无视一众主播疑惑的目光，乌祐看向倏地顿住动作的乘务员们，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们的目的地不一样，它们上错车了。” 这段话所描述的内容，似乎超出了这些黑衣乘务员的理解范围。 他们沉默着，在几秒后化为影子遁入车厢内，与此同时，那群被绿色喷雾勾勒的幽魂们也都略显茫然，彼此对视着，似乎因为少年这几句话意识到了错误，不用乘务员做什么，它们便一个接一个地飘向了窗外离开。 …… 还能这样？？ 其他主播大惊失色。 可缓过劲来，回想乌祐的这几句话，也让他们捕捉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转头便对上主播们求知若渴的表情，虽然乌祐看上去不太情愿，但出于和先前一样的原因，还是言简意赅地跟这些人简单解释了一下副本的设定。 简单来说，这趟列车承载的乘客全都是将死之人，像是棺木一样，列车的目的地不是别的，正是象征着死亡的坟墓。 而玻璃外，一直被主播们好奇的那些簌簌落下的黑色不明物质不是别的，正是即将埋葬这趟列车的黑色土壤。 他们正在被列车带向死亡。 所以哪怕面容不清，思路混乱，出于对生的本能渴望，乘客们也都想着要停下这趟列车。 而他们行李中的工具，其实可以看做是生者准备给亡者的陪葬品，在冥界通用，所以对车上原有的乘客无效，却能够在那些透明的亡灵乘客身上起效。 “……！” 信息量过大，主播们都静了静。 半晌，祁乐率先缓过劲来，梳理信息，对情报的敏感让她下意识询问了这段解释中的盲点：“呃，那那些黑衣服的乘务员是……？” 话还没说完，车厢内忽然出现的阴影便让她止声，往窗户那缩了缩。 ——那群乘务员又回来了。 这次，甚至还叫上了真正的领导，那位有着独特琥珀色眼瞳的青年。 出现后，他依旧是眼含笑意，亲切地注视着座位上的少年，轻轻偏了偏头，似乎在表达疑问。 虽然看着温柔亲切，可当他身后站了一整排高大冷酷的黑衣人，这一幕就只剩下无声的威慑。 但乌祐面对这一幕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反客为主先声夺人： “关于你们工作的失误，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这件事，给我们造成了很大困扰。” 对上那对微微皱起，似乎有些困扰无措的漂亮眼睛，乌祐依旧眼都不眨，冷漠地用手指了指对方： “你，单独和我谈。” 第33章 合作 虽然乌祐的口吻并不客气, 但或许是作为服务人员的职业素养，青年在短暂无奈后便点了点头，摆手拒绝了想要跟他一起离开的其他乘务员, 一个人跟在少年身后，走进了漆黑一片的过道中。 …… 就，就这么叫走了？？ 目送这两人一前一后掀开门帘离开, 留在车厢原地的众人简直是目瞪口呆。 几名面瘫着脸的乘务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做什么便沉入阴影消失了, 而主播们的反应可就复杂多了。 “我去，这也行，这不还挺好说话的, 那我上我也……” “你行个屁, 下葬啊亡灵啊你知道哪个？！大佬肯定也是有把握才能私聊的, 你去聊就直接被拖进地里了！” “只是说说, 只是说说……” “就这么走了？呃大佬，还回来吃饭吗？” “每一步都走在了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学习，学习一下。” …… …… 深黑的门帘在身后缓缓合拢, 瞬间将车厢内的声音和光锁在外面, 让这个并不宽裕的过道形成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场所。 哒哒。 哒。 脚步声逐渐停下。 乌祐转过身，先一步开口：“就在这里吧。” 对上那对在暗处隐隐发亮的浅色眼瞳, 他左右看看，又坦然提了个要求：“人少一点, 安静点。” 虽然看不清口罩下的表情, 但对面的青年似乎微微弯了弯眼睛, 稍一抬手，两侧的阴影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过道不复先前的昏暗，霎时间变得明亮开阔起来。 【☆他可真酷:d】 弹幕中，叶云州忍不住感慨。 虽然一开始看着和自己有着一样面容的人出现在副本中有些别扭，但现在将副本的大部分内容明确之后，反而能抛下包袱，轻松地评价对方。 客观上讲，看到以自己为原型的角色有这么炫酷的能力，的确很有意思，不是么？ “……” 然而，就在这条弹幕飘过的下一秒，画面中的少年忽然瞟了镜头一眼，抿着唇。 一闪而过，差点让叶云州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第79章 但没来得及询问缘由，直播间的场景中便开始交涉了—— “合作吗？” “一起停下列车。” 乌祐开门见山，直击主题，语气甚至冷淡得有点过分，不像是在商讨。 对面，这名大概是乘务长的青年似乎也被乌祐的直白略微惊讶到，快速眨了眨眼，覆面的口罩微微动了动，传来疑惑的话语：“唔，合作？” ……原来会说话。 不过，或许只有这一个人可以，毕竟很特别。 乌祐默默评价着。 仅仅是三个字，也能听出青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柔，音色也很好听，只不过有一点有些奇怪，就是那刻意放轻的语调，简直像是在哄小孩。 是和这身黑衣的冷酷穿着完全不吻合的气场。 “……” 平心而论，其实乌祐很喜欢这个嗓音。 但，一想到方才搭档特地发表弹幕表示对这个人的赞美，他就觉得有些郁闷。 明明夸他的时候，没有用过那样的笑脸。 飞快压下这不合时宜的负面情绪，缓了半秒，乌祐才继续开口，依旧是平静的态度，只不过语气却变得更加冷淡了： “是，我发现你和其他乘务员不一样。” “你也不想列车顺利运行，所以合作？” 过道中静默了片刻。 忽然，青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半垂下眼睫，显出几分忧郁，声音却变得愈发温柔轻盈起来：“嗯，你说的没错。车上很多人都想让这辆车停下，不光是你们，我也一样。” 却又摇了摇头，话锋一转。 “但是，这趟车很难停下的。” “就算这趟车停下，有的人也无法逃走。” 乌祐：“谁？” 他精准地抓到了这段话中的关键点，认真追问：“是因为那个人，所以你才反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青年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只是略显惆怅地点了点头。 按理来说接下来就要谈论关于合作的事了，可偏偏聊到这里，对方却不吱声了，似乎并没有帮助主播们的打算。 场外，看了又看，观众得出结论—— 【☆看起来，我们的筹码还不够说服他。】 是这样没错。 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这位乘务长的确有停下列车的愿望，但因为某种原因，他对此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归根结底，和之前的无脸乘客类似，乌祐目前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还不足以说服他合作。 但乌祐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反而心平气和地开始思考。 既然这样，那就需要从“那个人”身上入手。 如果能说出更多对方的信息，会和预知列车停靠带给普通乘客的冲击力一样，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他的能力，达成合作。 嗯，第一个问题，那个人是谁。 在列车上，哪怕这趟车停下也依旧无法离开列车的人会是谁？ …… 目前已经出现过的乘客和乘务员都不符合，任一形态的乘客都不与列车绑定，而乘务员整体与列车前进意志一致。 列车里还有谁？ 忽地，乌祐的目光越过面前的青年，遥遥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黑色门帘。 他记得就在门帘上方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监控，以及一个不断播报发声的广播。 目光微暗，他冷不丁开口： “那个人，是列车长？” 说对了，他捕捉到了青年略微变化的眼神。 有些动摇，但似乎还差点火候。 正在思考其它细节，这个时候，虚空中的搭档给他添了一把火—— 【☆告诉他，你知道这名列车长其实是个小女孩。】 饶是乌祐十分信任自己的搭档，也有些意外这个信息，停顿一秒后，才对面前的青年道出：“……列车长，是个小女孩，对吗？” “你——” 这回，青年的神色就完全变了，眼睛睁大，语气也略微上扬：“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这样说？” 还在掩饰，但表情已经出卖一切。 以及，还有点奇怪。 这样外露的情绪……像是躯壳和灵魂并不匹配。 不动声色地打量，乌祐的眼珠微动，虽然有这样古怪的发散，但还是暂时专注副本，依旧按照弹幕所说的那样，向前几步逼近对方，平视着青年的双眼，一字一句冷静开口： “因为在上车前，有人答应过会来保护她。” “所以我们来了。” * 事情，似乎解决了。 当看见返回的黑衣青年领着一批乘务员遁入黑暗中时，主播们在庆幸之余，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说实话，这不和刚才的结果差不多吗？ 那刚刚那个二人单独聊天起到的作用是什么…… 隐隐怀抱着这种失望，但也不敢对一路上的领头人说些什么，只能接着往前，但当他们掀开门帘，准备前往下一个车厢时，顿时瞪大了眼—— 只见，原本被收缴的那些工具正整整齐齐摆放在过道上，刀具枪支符纸应有尽有，堆成了一座小山，甚至似乎比原本的种类还要再丰富一些。 不仅如此，在这些工具旁，还有一个延伸至门帘的特殊阴影通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只手从中伸出，朝着他们轻轻挥了挥。 还在兴奋挑道具的一名主播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跳了跳，生怕那只手忽然发力把他拽下去，警惕半天，却只看到那只手沉默片刻，冲他比了个无语的手势，然后继续朝乌祐的方向挥手。 第80章 “跟上。” 乌祐理解了它的意思，转头看了祁乐一眼，然后便先一步迈步，在那只手的指引下，走进了这片阴影中。 …… 视野由暗转明，再次恢复视觉，乌祐来到了另外的过道中。 而前方门帘上标注的车厢号，明晃晃写着02。 这可帮大忙了。 要知道，方才主播们忙碌那么久，也仅仅是往前了三个车厢，而现在有了列车乘务内鬼的辅助，直接就逼近第一节车厢了。 被祁乐催促着进阴影里的主播们出来一看，都高兴坏了，根本不用催促，便很自觉地掀开帘子，拉着那名被选中当说客的无脸乘客，准备给这个车厢也尽快来一次乘客大换血。 乌祐就站在一旁，没有参与。 正如弹幕所说的，有了这些主播之后，他的工作量确实轻了不少。 对他来说，比起重复这样的工序，或许思考副本会更有价值一些。 很明显，现在的列车上有两股势力。 一派希望停止列车，一派希望保护列车。 先前的威胁都只是小打小闹，甚至可以通过话术周旋，但如果真的到达可以威胁列车运行的那一步，后者大概会剧烈反扑，但究竟会做到哪种程度，暂且不得而知。 会怎样威胁他们呢？ “停下！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警告你们，不要打着危害列车运行安全的主意！！” 车厢上方的监控眼转了转，冷不丁看见主播们就这么突然来到了02号车厢，并且开始有条不紊地更换座位，广播刺啦刺啦地乱叫，听起来更加气急败坏了。 原本的机械音，也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每个音节都在颤抖，差一点就要盖过变声器的效果。 不同语气的前后对比，像是一出精彩的反转剧情，但乌祐却皱起了眉，向前几步，站在了广播底下认真倾听—— “bu……” “jiu……” 他又听见那声非常微弱，夹杂在一系列杂声中的细碎音节。 jiu？ 救命？ 第34章 撞车 很快, 这一节车厢的乘客便成功换完。 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为这个结局感到心灰意冷，广播骤然安静了下来。 乌祐却只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以, 在发现监控的红光闪烁，镜头还微微偏移后，他的心中倏地生出某种不祥预感。 “立刻坐下。” 相信自己无由来的警惕感, 他转头，对着其他还沉浸在进度条猛涨喜悦中的其他主播这么叫了一声。 【☆快坐下！】 几乎同时, 弹幕的提醒也飘过，语气略显紧迫。 乌祐才落座，就骤然感受到一股天旋地转的失重感, 力道大到直接让他一头栽到了窗边。 咔哒。 咔哒。 混乱中, 似乎还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等等！救——” 身后, 传来某位主播骤然中断的惊恐嗓音, 转头，看见一名没来及坐下的男人被列车忽然的变故直接掀翻, “啪”的重重砸在了玻璃上。 伴随着几声细微声响，被这名主播砸到的玻璃竟然逐渐开裂, 在一次颠簸中终于抑制不住, 直接爆裂开来！ 被玻璃扎了满身的主播甚至来不及挣扎和痛苦，就在某一秒忽然定格住, 穿过列车，消失在了窗外无穷的黑暗中。 窗上的人消失, 细碎的玻璃渣和窗外因为气流而猛然涌入的黑色泥土便一并砸在附近主播的身上, 呼啦啦的风声和列车颠簸摇晃的失重感简直逼人发疯, 有人下意识尖叫起来，声音却完全被车厢内足够让人耳鸣的噪音所压过。 我*！！ 现在是什么情况！！ 剩余的主播们竭力抓紧座位扶手, 感觉自己像是坐了一趟极其颠簸的山路大巴，又或者是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跳楼机器，强烈的失重感让人心脏飙升。 “刺啦……刺啦……” 这时，广播却又响起了。 比起不久前的气恼和情绪化，此刻它的口吻变得格外冷漠，就像是真正的机器发出的声音，音调毫无波动，连用词也倏地专业起来： “尊敬的各位乘客，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由于列车运行安全问题，列车被迫更改路线。” “列车组全体工作人员依然会竭力维护列车的正常运行，由于精力有限，请乘客们自己保障个人安全问题。” “列车依然会驶向目的地，对于干扰列车正常运行的乘客，列车及其工作人员有权利拒绝服务，甚至是拒载。” 改变路线？拒载？ 乌祐紧紧抓着左右两侧的座位扶手，竭力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平衡。 “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快往前啊？” “这里破了！怎么办！我们还能动吗？？” “早知道不这么急了！救命！” 左右，其他主播在仍然颠簸的车厢中勉强缓过劲，哀嚎的声音被风声吹得模糊不清。 …… 不应该往前走吗？ 眼眶似乎被狂风吹进来的玻璃碎屑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略微刺痛，乌祐却浑然不觉，拧起眉，半晌才逐渐松开。 不，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作为有难度和筛选性的副本，有波澜才意味着行动有效。 【☆幸好，你们已经换到了这里。】 第81章 【☆如果列车想要拒载，最可能就是从末尾车厢开始一节一节断开，作为乘客的你们对此没有任何反击之力。而现在你们在02车厢，已经大大增加了生还概率。】 而在飞舞着黑色碎屑的视野中所飘过的星星弹幕，也在表示肯定，虽然他们的依据不同。 乌祐这么想着，没有负担，便进一步思考现如今的对策。 车厢的窗户破了，车厢内多了看不见的乘客，所以有未能及时坐下的主播因此而死亡。 现在是行进的列车……这些乘客和之前不一样？ 【☆不一定要干想，不如问问那名卧底试试。】 【☆车上的事，他或许懂得更多。】 在搭档的建议下，乌祐将目光放低，落在前方的座位底下，那里，有一片深黑的阴影。 ——先前达成合作时，不仅确定了帮忙换座这件事，对方还提供了一个可以随时呼唤他的方法。 少年按住扶手，稳住身形缓缓俯身，伸出手，先是触碰阴影，然后微微下沉，指尖轻而易举穿透这层黑暗，继续往下，随后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怎么了？’ 对方在他掌心比划，表示询问。 看来在阴影中的乘务员确实无法察觉外界的情况，乌祐低声，简洁地叙述了一下当前车厢的情况，因为列车过分颠簸，他的话语略显波动，几次甚至差点一头撞在前面的座椅上。 【☆小心点。】 屏幕外，叶云州看得眉头紧锁。 大概是被现实的情绪所感染，他的心情也骤然沉重下来。 他，大概知道副本变故发生的原因。 就在刚刚，副本广播静默的那段时间，现实中的灾厄列车，毫无预兆地以一种极其恐怖的架势，扭头驶入了隔壁的轨道。 而恰好，那时正好有一班列车呼啸而过。 就这样，它直接与灾厄列车才扭过来的车头撞了个正着，紧接着，就像被黑洞吞噬那样，钢铁铸成的巨物就这样毫无抵抗地没入其中，在众人的惊呼中从头到尾一点点消失在虚无的空间中。 此时恰好已经傍晚。 天边的火烧云即将被黑沉的夜幕重重压下，铁轨的远处是背光而显出深黑轮廓的城市建筑，近在咫尺，一班承载着几百近千人的动车就这样没入未知，消失得一干二净。 连同背后的无数个家庭，几近毁灭性。 “……” 站台上，出现了短暂的错愕，几乎没有人能说得出话。 “快，快让他们都停车啊——！！” 终于有人回神，忙碌了一整个白天后的嗓音显得干涩沙哑，他却依然喊得格外用力，声音响彻整个站台。 所有人也都忙碌起来。 在角落的叶云州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几乎就在同时，左眼中的直播间也出现变故。 幸好，乌祐恐怖的直感再次发挥作用，甚至赶在他发表弹幕之前，就提醒了所有主播立刻坐下。只可惜有人不以为意，没能及时坐下，被新涌入的乘客占据了座位，成为了被抛弃的成员。 他大概能够知道这些新的乘客是谁——正是那辆撞入灾厄的列车上坐着的人，进入灾厄，他们也变成了上车的乘客。 而列车忽然的波澜，或许就是将这样的撞击合理化的结果…… 既然这样，先前的手段恐怕就不能轻易用了。 果不其然，直播间内，当被乌祐询问到关于列车上新上乘客的事宜时，乘务长给予了否定的答复。 “他说他们无法控制这些乘客。” 传递至观众耳畔，少年的密语中带着些许困惑：“为什么？他们特别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他们并不是这趟列车的乘客。】 叶云州深深叹气。 现在的事态，简直完全抹去了先前的优势。 “……” 不是这趟列车的乘客？ 这趟？ 乌祐敏锐捕捉到了弹幕用词的特别。 所以，有别的列车？ 可自始至终，副本内都没有这样的讯息。 他一直都知道搭档有特殊的信息来源，这也是搭档一开始合作时便坦诚告知的，但他此刻还是忍不住好奇，对方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这些像是副本场景之外的内容。 某种隐晦的猜测一闪而过，未能被他捕捉，眼下的情况让他无暇分散太多，只能继续思考当前副本的解决方法。 似乎，又回到了占座的难题上。 忽然，眼前跳出了一抹星光。 【☆嗯，不如换个思路？】 …… 认真与虚空中的搭档对话，乌祐都忘记自己手还伸在阴影中，甚至还拽着阴影中人的手腕，直到被对方不安挣扎的力道所提醒，这才回过神。 但回过神后，他也没有松手，而是进一步将这只手拽离阴影，然后，一根根掰开那些松散蜷起的手指，往里面塞了一些东西。 做完这些，少年微微俯身，低声开口： “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 车厢内狼藉一片。 自从后侧座位上的那个玻璃碎掉之后，随着列车不断前进和拐弯，车厢外的黑土不停往车内飘，呼啦啦的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处因为气流急速变化而产生的压强差，离得近的主播更是胆战心惊，被黑土糊了一脸也抓着扶手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吸出窗外。 第82章 在呼啦啦的风声中，他们隐隐听见了什么不一样的。 “嘶嘶……” 好像是车厢前面的广播那里。 哥们别搞……嗯？！ 满脸痛苦地扭头，正祈祷着广播不要再搞什么事的主播们忽然极其统一地顿了顿，然后睁大了眼睛—— 只见，车厢前的角落中凭空生出了一团黑色的阴影，随后，一只漂亮纤长的手从中伸出，它握着一把小刀，直直插入上方监控探头的镜面，咔嚓一声将其毁坏。 而刚才的嘶嘶声，不是别的，正是已经被弄坏的广播音响，在那处利落干脆的切口处，隐约还可以看到电流跳动。 还来不及对此感到惊讶，他们就看见不远处的乌祐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 “别！” 才有人发出惊呼阻止，却看见少年就这样正常地往前迈步，并没有定格重复先前几名主播的悲剧。 诶，不是？？ 主播们直接愣住，大脑过载，差点松手。 等会，啥情况？ 似乎是感受到了几人的疑惑，乌祐忽然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开口说了什么，但因为车厢内噪音很大，他们完全没听清楚，不知道该怎么做。 “愣着干啥——！跟上啊！” 还是祁乐最快反应过来，壮着胆子第二个站起来，惊喜发现自己也没出事，便大声招呼其他人也跟上。 …… 在高速行进并且有一扇窗户破损的列车车厢中行走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但主播们毕竟也是玩家，不说能力，体质都是还不错的，所以他们扶着座位，勉勉强强还是跟上了乌祐。 中途，其实也有重量较小的主播差一点被吹飞，但在被掀飞前，都会有一只手从各处悄悄伸出，帮助这些人维持平衡。 ——也多亏窗外吹进来，遍布车厢各处的黑色泥土，使得存在于类似阴影中的乘务员能够肆意穿梭时空。 【☆之后，列车就不会再停下了，你们可以一直向前。】 【☆但破坏了监控和广播，显然也会引起ta的注意，驾驶室里可能会有危险，当心。】 穿过漆黑的过道，眼前率先跳出由星光牵引的文字。 乌祐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他非常信任搭档的话。 方才讨论如何离座时，也是对方的梳理让他发觉了线索。 【☆换个思路去想……】 【☆不要考虑如何才能保住自己座位，而去考虑，列车是如何判定你失去座位的。】 【☆在车上，你有感受到类似的事物么？】 顺着这几句话思考，乌祐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是监控。” 【☆嗯，如果以广播的反应作为评价标准，似乎ta只能注意到监控范围内发生的事。】 【☆比如，在过道内其实发生了更加严重的事，但ta却看起来一无所知。】 二人思维的区别就在于，即便到这个程度，甚至可能早一步就有所怀疑，叶云州也不能确定就是监控的作用，因为大部分都只出于猜想，但乌祐至此已经完全确定，并且开始思考如何解决。 毕竟最开始，他就很在意车厢前的那个监控了。 让他感到异样，存在就必定有其含义。 【☆嗯，我相信你。】 情况既然紧急到这个程度，叶云州也不打算勉强让一切都满足自己的认可，便顺着话题，继续与乌祐讨论。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破坏监控。】 【☆如果你们现在能够自由活动或许还要斟酌一下……但现在应该只能靠这位卧底先生了。】 所以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乌祐找身后的祁乐要了小刀，递给阴影中的乘务长，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一切如愿进行。 他们成功恢复自由，能够在车厢内自由行动。 避免夜长梦多，现在，必须走得更快一些。 幸好他们就在02号车厢，所以穿过门帘，直接抵达最后的一节车厢。 入目，车厢内的座位上依旧是一群懵懂无知的乘客，主播们还以为要与他们换位子，却被乌祐一个眼神阻止。 “不用。” “直接向前，拿武器。” 他这么说。 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因为被玻璃划伤，眼眶晕着淡淡血迹，再加上原本就冷酷不驯的眉眼，此刻的气势看起来格外凌冽逼人，乌祐反而有点不解一众主播鹌鹑似的眼神和喏喏的应答。 但这些无所谓。 转头，少年盯着车厢尽头，由一扇厚重白门阻隔的驾驶室，大步往前。 重重的脚步声，直接压过了一众无脸乘客略显惊愕慌乱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呀！” “你们，你们什么情况！” “啊啊！好恐怖——” 一行人气势汹汹，几秒便在颠簸的车厢中由末尾来到尽头。 角落的广播无力地发出几声嘶嘶声——和02车厢一样，这里的车厢也被内鬼提前毁掉了。 此刻发出的声响，似乎是谁想要阻止，却又无能为力。 “不要，不要向前啊——” 身后的呼喊声愈发壮大了。 明明都是乘客，为什么它们和其他车厢的人不一样，现在反而开始阻止了？ “嘭！” 实际执行的动作还是快过此刻犹疑的意识，少年一脚便破开驾驶室的大门。 第83章 “不要，不要……” 他听见了熟悉的，属于幼童的孱弱音色。 就在驾驶室中，和乌祐先前知晓的一样，是一名女孩正在驾驶座上，驾驶着这趟死亡列车。 但问题是—— 她是被一枚定时炸弹绑在座位上的。 而且，在驾驶室门被破开之后，那原本在缓慢倒数的时间，忽然开始剧烈下跌。 第35章 仓鼠 列车的驾驶员竟然是个小孩？驾驶座上竟然有炸弹？！ 在乌祐后方晚来一步, 看见驾驶室内恐怖场景的众人大惊失色。 尤其是听见那嘀的一声逐渐加快已经不足十分钟的死亡倒计时，更是直接失态大喊： “卧槽卧槽卧槽，救一下！！” “小妹妹你别怕啊, 你别动，别动！” “之前那谁行李里有炸弹不是配套有铁钳螺丝什么的？去拿一下啊！” “那些都在最后一节车厢里啊，说得轻巧一来一回还剩时间吗！” “我靠, 反正02车厢破了个洞，要不把人连座位一起丢出去算了！” 最后一句, 不知道是谁提出了一个馊主意。 显然，这个人并没有意识到女孩于整个列车的重要性。 “不要，我不要……！！” 听见这句话, 本就情绪不稳定的女孩顿时更加惶恐了, 她尖叫了一声, 在椅子上挣扎起来, 手在驾驶室的操作板上胡乱地拍。 嘟嘟—— 不过半秒，操作板就发出了濒临崩溃的警告声, 整片面板都闪烁着红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然后烧毁, 而列车也变得更加颠簸了。 这还不算完, 在幼童的尖叫声中，无数阴影仿佛护卫般自车厢四面八方赶来, 主播们熟悉的黑衣乘务从中显现，他们直接合上了敞开的驾驶室门, 面罩外, 一对对冷漠无温度的眼睛不善地盯着这些闯入驾驶室的乘客。 卧槽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这些乘务员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把人拖进黑暗里，或许是因为监控被破坏, 所以他们的能力也下降了一些。 因此，在狼狈躲避着乘务员攻击的同时，还有主播有余力吐槽： “不是哥们，那里有炸弹，你倒是去拆啊？” “这不比我们更影响列车运行安全吗？啊？！” “*的撵我们做什么啊，我们能比那小孩更危险吗？” 一片混乱中，并没有人发现祁乐已经悄悄往回跑，同样，也没有人看见，原本正在躲避某位乘务攻击的乌祐，在某一瞬间，被另一双手轻轻的拽住，拖入了门上的黑暗中。 …… 滴。 滴。 腰上的倒计时简直比水滴下落的速度还要快，并不符合常理的流逝速度，每一声都让座位上的女孩蒙受着巨大的压力。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又开始慌乱地拍打着座位前的操作面板，企图让列车快一点，再快一点。 开始的时间就不对了…… 一定要补回去！不然就完蛋了！ 无法控制操作板，列车不受她控制地向前，难以言喻的恐惧在女孩的心头蔓延，身体就像是应激的幼鸟，心口处过于激烈的跳动几乎要让她抢先在炸弹爆炸之前暴毙身亡。 怎么办，怎么办…… 泪眼朦胧的视野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情绪比大脑更快认出了这只熟悉的手，女孩像是仓鼠一样哭哭啼啼地搭上自己的两只爪子，然后紧紧抱着这只手，转头求救：“大哥哥，怎么办……” 求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就在这间狭小的驾驶室里，她不仅看到了熟悉的，唯一值得信赖的青年，还看见了就在刚刚，暴力踹开门让她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恐怖坏蛋恶魔。 对上女孩呆滞的目光，乌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哭” 这句话是徒劳的，因为下一秒女孩便瘪起嘴，满含恐惧和不安地尖叫起来： “不要，不要杀我！” “不想死，我不想死！” “救命，大哥哥——” 她似乎想要扑进一旁的青年乘务长怀里，却因为被绑在了座椅上，所以只能不安地挣扎着，身体反复挣脱，像是一只被绑住爪子而无法飞行的小鸟，最后只能蜷缩在椅子上，满含恐惧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人，不受控制地发抖。 “……啊。” 这样的情况，乌祐有些无能为力，只能看向一旁的青年，期待对方能够安抚一下女孩，却意外看见了此刻在青年眼底也弥漫着淡淡的恐惧与绝望，其中神色，竟然和座位上的这个女孩差不多。 奇怪。 【☆不用指望他了，他现在应该也是心有余悸。】 屏幕外，叶云州却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副本里的他并没有人格，从本质来说，只是由女孩意识所构建出来的投影，其他npc应对事物可能还会基于原型角色做出反应，而副本里的“他”不可能。 一切的行为，都是女孩对他的印象，同时也蕴含着女孩自己的情绪。 很显然，女孩现在真的被吓坏了，连带着身为百分百造物的“他”也心有余悸。 …… 老实说，在看见驾驶室内的情形时，叶云州被吓了一大跳。 一辆失控的诡异列车，驾驶的人竟然是一名被绑在炸弹座椅上的小女孩，无论哪个条件单拎出来，都是一场可预见的恐怖故事。 第84章 但，这也反映出了一件事。 女孩绝对不是自愿上车的。 哪怕她面上伪装得再好，在现实中嚣张跋扈，在副本广播中嬉笑嘲弄，都不能更改她其实是被绑在失控的列车上，无论列车是否停下，她自己就会先一步步入死亡这个事实。 她很害怕。 广播音中时不时的抖动，其实就是她的求救，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副本任务，不会有竭力反抗列车的乘客们。 但与此同时，列车上又存在着外力监视着她，就像是在她身上捆绑的炸弹，裹挟着让她一步步按下按钮不断向前…… 他会救她的。 叶云州深深地呼气。 不止是副本，还有现实。 上次在医院还不确定，但这一次，叶云州大概能够肯定，纪泽宇被枪杀的事故就是在副本结束之后发生，也就是说，在副本结束到现实灾厄消失这段间隙，会有人能够短暂地活动。 其中深意暂且不予讨论，只考虑当下，也就是如果这次的灾厄再次成功消散，女孩极有可能也会在列车上被人杀死。 这也正是那位乘务长所犹豫的，关于哪怕停下这趟车也就无法救下女孩的原因——此外，女孩本身也清晰认识到这点，所以才恐惧，并勾勒出自己被炸弹时刻胁迫的形象。 …… 不过没关系，叶云州大概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副本内的炸弹其实根本不足为惧，这仅仅是一个意识层面的象征，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安抚女孩的情绪，让她能完全相信他们。 【☆来，试一试吧？】 “……” “不哭，我不是坏人。” 飞快接收完搭档在弹幕中的讯息，乌祐斟酌了一下，略显生疏地开口。 如果现在的任务只是拆弹，他可能会感觉轻松很多，但轮到安慰一个主宰副本，心智却又是真正孩童的女孩时，他就有些无从下手了。 不过还好，他有一名格外可靠的搭档，随时提供建议。 【☆或许，你可以试着叫一下她的名字。】 “小玉？” 座位上的女孩没有任何反应，隐隐还抖得更厉害了。 不叫这个吗？ 也对……一看就知道是个假名。 叶云州沉吟片刻，在弹幕中换了个名字。 “瑶瑶？” “……！” 这一次，女孩倏地便抬起头，依旧朦胧的眼眶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乌祐其实也有些惊讶，但好在他表情一贯冷淡，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你……” 名为瑶瑶的女孩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似乎被这个名字一下叫穿了心理防线，声音一下子变得柔软下来，软软地开口：“你认识我吗？你是谁呀？” 原本，因为没有其他信息，乌祐想要编一个普通而正常的回答，可搭档却忽然给了他一个非常古怪的选项，在看到这个选项时，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但最后，他还是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心虚而变得很轻很轻： “仓鼠……” 他甚至不敢补上前面的人称认领。 仓鼠，为什么是仓鼠？ 列车上有任何可以联系到这种动物的信息吗？ 是因为那些土？还是车上咔咔的声音？ 好奇怪…… 耳根微微发热，但他还是尽可能稳住表情，垂下眼睫，抿着唇保持冷静。 因为这个回答太过诡异，哪怕早已经因为主播明显全程在与某位观众私联而愤怒离场or窥屏的观众都忍不住开麦吐槽： 【不是，为什么是仓鼠啊？？】 【编个邻居哥哥或者别的不是更靠谱吗？仓鼠？哈？？】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天主播竟然还真的照说了……震惊我一整年！】 【呃呃呃看不下去了，感觉接下来要完蛋！】 但打脸的是，女孩竟然接受了这个回答。 其实一开始，女孩先是有些懵懂的。 那对被水洗过的眼瞳格外黝黑，呆呆地盯着乌祐，像是在努力打量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少年和意识深处那只米黄色小仓鼠的相似程度。 视线乱飘，忽然定格在少年无表情时微微下抿的嘴角，她终于像是找到了证据，眼睛倏地亮起来。 是的，那只仓鼠也总是不开心！ 被关在笼子里，与她对视时总是非常可怜的样子，让她每次也会很难过！ 所以她管它叫瑶瑶，希望瑶瑶能够逃走。 瑶瑶，逃…… 意识深处，似乎有什么极为恐怖的记忆一晃而过，却倏地被更厚重的力量压制住，无法回忆，只零零散散记起些许片段。 也因此，女孩在确定这件事情之后，只感到了由衷的喜悦：“瑶瑶！你是瑶瑶！”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只知道“仓鼠存活”这个事实就让她由衷开心，就像是自己心中的某一块也被解救了一样。 “……嗯。” 乌祐对上女孩忽然变得亲昵的眼神，硬着头皮，轻轻应了一声。 先生的判断，真的每一次都没有出错。 但是，真的太过于奇妙了…… 当然，直播间的观众比他更为震撼。 【不是，哥们？？】 【啊？啊？？】 【等会这里是哪里来的线索，我错过了什么？？】 第85章 【按照正常的发展，不应该是女孩始终戒备，然后那个内鬼忽然又翻脸不认人吗？不应该是最后的难关吗？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喂？！】 “我来帮你的。” 等女孩平复心情，结束这令人无措的“相认”，炸弹的倒计时也进入了危险的三分钟，既然乌祐已经获得了对方的信任，便直接开口，指了指女孩身上的束缚和炸弹：“我会帮你解开这个。” 这一次，女孩没有拒绝，也没有怀疑。 她只是乖乖坐在椅子上，用一对湿润而渴盼的大眼睛注视着少年，嘴里嘟嘟囔囔：“瑶瑶，为什么你变成人了呀？” 乌祐俯身检查炸弹的构造时，她埋头蹭了蹭少年的肩膀，感慨着：“瑶瑶，你现在变得好大只哦！” 乌祐蹲下来拆解链条时，她痒得咯咯直笑，用手抓了抓少年的头发，忽然有点疑惑：“瑶瑶，为什么你现在是黑头发呀？” 虽然话多，但好歹很乖。 而果然，正如叶云州所料，身为副本造物的一环，炸弹的倒计时也是唯心的，当女孩心情舒适，并且自己不知道具体时间时，原本紧迫的倒计时变得格外缓慢。 很快，倒计时播到最后六十秒，乌祐也只剩几处必须用器械才能破解的机关。 接下来，只需要拿到末尾车厢的工具就好了。 如果让乘务长帮忙，大概一两秒就可以拿到。 松了一口气，乌祐缓缓起身，偶然对上女孩不吵不闹，只是安静注视他的黝黑眼瞳，他顿了顿，遵从本心抬起手，安抚式地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顶：“马上解开，别怕。” 一贯冷淡平直的语气，在这种情况下听起来却很可靠。 女孩在他的手下，轻轻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细声细气地道谢：“谢谢你呀。” 乌祐点了点头，转身，正想让乘务长帮忙拿工具，却听见门外忽然传来什么嘈杂的声响。 还以为是门外的乘务员忽然打进来了，略显戒备地皱起眉，下一秒，在他的注视下，驾驶室的门再一次嘭的被人踹开，然后，满脸通红的白发少女举着厚实的行李包一头栽进来，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ok啊我这种体弱后勤情报人员也是干上体力活了我天只剩50秒了大佬请用——！！” 鸡飞狗跳，一片混乱，但乌祐还是拿到了所需要的工具。 倒计时走向最后三十秒—— “咔嚓。” “咔嚓。” 这么几声，剪断了炸弹决定性的几根金属线，同时也剪断了束缚在女孩身上的锁链。 第36章 停车 咔嚓两声, 女孩便自由了。 “呜，呜哇——” 此时，狭窄的驾驶室里已经挤进了三个成人一个小孩, 其实已经算是非常拥挤了，但女孩还是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跳下来，一头埋进了隔壁副驾驶座上黑衣乘务长的怀里, 闷闷抽泣，似乎仍心有余悸。 平静地看了一眼, 没有打扰小孩消化情绪的打算，乌祐先将被剪断的炸弹放在地上，然后便弯着腰, 自顾自迈步跨到了驾驶座上。 就在这座位前方, 是不断闪烁红光的列车操作屏, 底下的按钮只有形状和颜色, 没有任何文字标识。 靠近边缘处，还有几个黑色的手柄和旋钮, 依旧是不明用途。 而他们现在，至少需要安全地停下列车。 拧着眉打量几秒, 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小心翼翼凑过来的白色脑袋, 乌祐想起对方自称的“情报家”身份，扭头询问：“你知道这个？” “不不不！” 祁乐连忙摇头, 飞速否认，生怕乌祐把停下列车的这项重要使命交给她：“我死的时候, 都还没见过列车呢！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进以列车为主题的副本啦。” 乌祐转回头, 继续打量面前陌生的操作面板。 他倒是见过列车, 但都是铁轨上废弃的，型号和这辆列车完全不一样。 有些棘手。 “呜……” 旁边是女孩仍然细细小小的哭声。 虽然, 前不久女孩才坐在这个位子上驾驶着这趟列车，但在停车这件事上，乌祐并不打算选择询问对方。 他不认为女孩能够实际操作或影响这趟列车，同样，女孩也无法像改变炸弹的倒计时流速那样改变列车。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直觉。 他下意识觉得，列车本身和刚才的炸弹是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如果想要停下列车，需要更加严谨的操作步骤…… 【☆或许，驾驶室里会有什么线索？】 乌祐也明白这点，便离开驾驶座，在这略微狭窄的室内摸索着。 “大佬别急我直播间摇人问问！” 而身后，目睹了全程的祁乐却大概是误解了少年的行为，一下睁大了眼，急忙开始招呼自己直播间的观众助力： “大家有没有见过这种列车的呀？告诉一下该怎么操作呀。” “帮帮忙！拜托拜托，就差最后一步了！助力奇迹！！” “这次副本快吗？噢我也感觉这次很快！你永远可以相信你乐姐的站队能力嘿嘿！” 按理来说，说到这里，祁乐应该顺势宣传一下这次抱上的金大腿，非常自觉地帮人引流之类的，但话到嘴边，她就想到少年一整个副本都没有与观众互动的表现，又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观众的助力一是上帝视角下多个直播间的信息互通，二是观众作为副本玩家自身的判断能力，但按照之前的情况，这两方面似乎对乌祐来说都无足轻重，再加上大佬似乎还有一位特殊观众在聊…… 第86章 咳咳，那就不说了吧！ 祁乐只能自己含泪独吞这波热度。 毕竟，她可是直击第一现场，其他直播间的观众都围上来了嘿嘿！ 弹幕反响也很积极： 【我没见过类似的……这啥型号的列车？】 【感觉有点落后呀，我记得我那个世界里都已经是触屏了。】 【虽然没有见过类似的，但应该可以按照设计思路推理的，我叫我那个相关设计师朋友看看……】 【应该是最底下从左往右第四个按钮是制动键，试试？】 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个回答，祁乐没有直接动手，还想着再来几个回答综合一下取舍，却看见原本离开座位在驾驶室中摸索的乌祐忽然又坐回了驾驶座上。 像是已经有了答案，他直接伸手摸向几个按钮。 但不知为何，在按下之前，他却先莫名停顿了几秒，再动手，却伸向了另外的手柄，先扭转了一个弧度，再按下了两个按钮。 “嘟——” 祁乐被这果断的连招动作吓了一大跳，再加上恰好因为这个操作列车猛地颠簸转动，她一个没站稳便重重撞在墙上，来不及喊疼，她立刻蹲下，抱住头瑟瑟发抖。 不是，这动作也太自信了吧！ 好歹和她说一下啊大佬！ 有那么短暂一瞬怀疑过少年这个举动的可靠性，但下一秒，她便看见原本闪烁危机红光的操作板恢复原状，而列车也骤然平缓起来。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落下，心中的话语也陡然转变口风。 嘿嘿，这把稳了！ 不愧是大佬！ 祁乐在后面傻乐，而前方驾驶座上的乌祐操纵着列车，凭着直觉，让列车大致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按下最后的按键时，被弹幕阻拦。 【☆乌祐，稍等一下。】 【☆帮我带几句话给这个孩子吧？】 乌祐当然没有拒绝的可能。 毕竟，方才的两道关卡，都是弹幕的发言点出了关键。 虽然他在驾驶室的墙上发现了线索，大概知道了列车部分按键的操作，却也是在弹幕提醒下，才知道列车在方才的剧烈颠簸中偏离了路线，需要稍微调转弧度才能回到原本的出发地。 然而，以他在副本内的视角，或许要额外留心02破口车厢的风向与初始列车窗外景象的差别，才能知道这件事。 他的搭档，总是能知道副本更深处的信息。 这些信息或许让他花时间在副本中探索也可以得到，但哪怕是以他一贯跳跃的思路，也无法就这样得到这些结果。 副本外的观众，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乌祐平静地注视着镜头，在某一刻忽然垂下眼。 【☆大概就这几句。】 【☆说完再停下列车吧？】 “好的，先生。” 他忽然又用了直播间的传音功能，清冽的嗓音在观众耳畔响起，像是雨滴轻轻落下：“车停后，副本就结束了，对吧？” 【☆嗯，应该是。】 【☆怎么了？】 “……没什么。” 思绪无边际地发散，无数的猜想也随之荡起涟漪，但均归于平静，乌祐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只是抬眼看着镜头，语气格外认真： “下一次的特殊副本，我还会报名。” “下一次，我还是想要见到你，先生。” 这么说完，垂下眼睫避开镜头，他回到所处场景，记着搭档的请求，用手拍了拍埋在青年怀中，情绪已经逐渐稳定的女孩。 对上小孩略显懵懂的眼神，乌祐按照搭档的要求，非常仔细地嘱托： “列车已经调头了，很快，你就会回到出发地。” “没能将乘客送往目的地，或许会有人追责你，也就是惩罚你。” “……别哭，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他指向身后的车厢，顿了顿，因为发现门还关着，但很快，这扇碍事的门就被反应很快的祁乐一下推开，乌祐顺势继续往下讲。 “车停后，立刻跑到过道里，穿过这些座位就是。” “那里的柜子可以藏人，你躲进去，藏好。” “很快会有人找到你，救你。” 因为面对的是一个小孩子，所以乌祐特地重复了好几遍关键词，直到女孩懵懵懂懂地也跟着重复“过道”“柜子”这几个词，这才结束对话，转身，按下了列车的按钮。 滴—— 随着一声提示音响起，列车重新启动，而他也因为惯性的作用微微靠在了座椅上，自然而然地，他抬眼看向了虚空中的镜头。 【☆乌祐，谢谢你。】 自方才少年说完那句话便倏地沉默下来的搭档，在这时终于开口。 间隔略长，似乎心绪复杂，但语气却又是非常柔和的。 【☆我也很希望能够见到你。】 【☆那我们，下次再见？】 “下次见，先生。”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乌祐轻轻扬了扬嘴角，声音贴在观众耳畔，轻声道别。 “叮——” 不过几秒，副本内便跳出了结算的各类音效，而他们所身处的场景逐渐抽离变淡。 “卧槽！结束了！” “啊啊啊我竟然还活着！！” 那些原本在驾驶室外与乘务员缠斗的主播们也都还活着，冷不丁听见系统的提示音，一个个都是欣喜若狂。 第87章 就连驾驶室里的祁乐也彻底松了一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 在场的他们，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进这样危机四伏的特殊副本了。 虽然主神系统没有写明概率，但据可靠内部消息声称，只要玩家随机被抽取过进入一次副本并且幸存，那么接下来就不会再被随机抽取到。 也就是说，通关一次特殊副本就相当于终生免疫了！ 当然，条件有些苛刻，目前达成这点的玩家寥寥……不过今天就多了四五个！ 爽了！ 与其他主播的激动不同，乌祐表情平静，淡定地注视着逐渐远离的车厢。 或许是因为他原本就身处在驾驶室的缘故，外部的车身对他来说像是不存在一样，让他能够清晰看见列车内的场景和人物。 八，七，六…… 倒计时一点点响动，但他却不像上一次那样心情紧迫。 直到某一刻，当与驾驶室相隔了某个特定的距离，而副驾驶座上的黑衣青年也恰好起身，牵着女孩往里走时，那高挑而纤瘦的黑色背影，却让乌祐倏地变换了神情，瞳孔微缩。 先前就有过古怪的既视感，而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 ——在那家医院外的长椅上。 * “你好，岑先生。” 忙碌了一整天，与各种部门协商，还有各种报告记录要提交，好不容易在夜幕降临时有喘息的机会坐下来简单吃点速食，岑远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缓的呼唤。 短暂反应了一会，他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便立刻放下手中的面包，抬头，语气关切：“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做好了处理这位无辜群众各种问题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说的是—— “灾厄，马上就要结束了。” “小队提前准备好，到轨道上，然后进车检查吧。” 第37章 孤露 夕阳下, 火车站的大厅略显空荡。 这里明明是a市最大的交通站点之一，此刻却像是废弃的车站一样，安安静静, 连门口来往的人都很少。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本应该在今天有出行计划的乘客早就争先着逃光了。 而闻讯赶来的遇难者家属，也因为这次的灾情过于复杂, 被官方人员劝离，无法在更近距离悼念, 只能零散坐在候车厅里，小声抽泣着。 和之前一样，灾情局在官网上公开了这次灾厄的细节。 但与最近一次的医院不同, 这次的列车灾厄虽然才持续了不到一天, 却已经有了长达十页的记录。 因为它动了。 降临于列车这样关键设施也就算了, 竟然也真的像列车那样前进转弯, 这样的灾厄简直突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不少人原本还以为上次医院灾厄的迅速解决意味着灾情转好，却不想事实与这样的理想背道而驰, 这次的灾厄简直可以说是来了一次超级进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移动天灾。 而这一次带来的恐慌, 比医院那次更加严重, 灾厄降临的周边区域，都受到了波及。 不再有敢接单开到这里的出租车, 许多餐饮小摊匆匆关停，就连本应该格外热闹溢价的车站酒店, 也都在一夕之间接到了无数退订房间的消息, 而哪怕酒店的前台也是心不在焉, 恨不得赶快下班远离这里。 这样的恐慌是难以抑制的。 毕竟，上一次的医院可以说是奇迹, 大众对灾厄的普遍认知，依旧是持续许久并无法自然消散的恶性天灾。 哪怕仍有人怀抱着微弱的希望，觉得这次的灾厄或许也能够自然消散，却也不敢奢望说能像先前那样迅速解决。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 一双狭长的眼睛，正像是蛇一样锁定着站台下方。 他看见那名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黑衣青年忽然站在了那位队长的面前，低声说了什么，短暂交谈后，似乎达成了共识，那位队长起身，二人一起前往了站台远处。 高处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二人交叠的手上。 果然，是认识的。 有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看来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无能嘛，是终于发现了什么？ 上半身向前靠，放松地压在二楼的栏杆上，任由风吹动他的白色衣角，整个人倚在栏杆上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会因失衡直接坠下楼。 而在他的身后，就是身穿蓝色制服的灾情局成员，不知为何，这名成员却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没有阻拦他或劝阻他离开现场的意思。 “好吧，所以在候车室里大概是故意的……仅凭几句话就达成了这样的效果吗？”白衣男这么自言自语着，忽地笑了，玩味又轻佻，“真厉害，感觉医生的名头要拱手让人了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看起来毫不在意，压低身子，在风中湮灭随后的低语： “不过没关系，我其实也不是非常称职。” “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 站台。 “队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队长，是要行动吗？” “队长，那个列车好像还在动，别靠近了吧，太危险了！” 收到了一路队友的热情关怀，岑远对着小队成员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 走在他前面，叶云州只在第一声问候时扭头看了看，之后便没有理会，就这样拉着灾情局小分队的队长，走到了灾厄最初降临的位置前。 第88章 这里的站台人并不多，因为就在不远处，那辆原本拐弯的列车在方才已经再次扭转车头，绕了一圈把所有人吓得要命之后，却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原先的轨道，然后缓缓往他们所在的站台行驶。 叶云州知道它最后一定会回来。 所以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好，他顿住脚步，准备松开手。 啪！ 然而，在他松开的一瞬间，一路上都格外被动安静的另一只手忽然强硬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略微讶异地回头，他对上了岑远难得严肃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列车会扭头回来的？” “还有，你说……”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想尽可能保持镇静，但略微起伏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他思绪的不稳定，“灾厄马上就会结束，是真的吗？依据是什么？” 岑远有些心神不宁。 一开始，当听见青年那些话时，他还以为是对方等待太久的幻想，正准备安慰，结果下一秒，列车便如青年所说的那样缓缓扭转，并调转方向，从原轨道开回来。 完全一致。 也因此，当青年拉住他，再次让他提前准备好，尽可能赶在灾厄消散的第一时间上车检查时，他没有拒绝。 只不过，因为这整件事的荒谬和无依据，他无法命令小队成员也和他一起，只能是自己跟上了对方。 而现在停下脚步，他终究是忍耐不住，这样询问着。 “嗯……？” 叶云州尝试抽了抽手，对方握得很紧，他没能成功脱手，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叹气，随后开口：“是真的，很快就会结束，但依据……恕我无可奉告。” 因为还有一大半心神都花在与直播间少年的交互上，他在现实中的表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低垂着眼，望着左侧的虚空出神，平淡而机械地道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但事实会证明一切，岑先生。” “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岑远并没有立刻答复。 他还在竭力思考对方究竟是如何得知灾厄的变化，是巧合还是凭借着不为人知的隐秘，饶是他一贯以善意示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先前小队成员对青年的怀疑，难道医院那次也…… “呼，麻烦松一下手好吗？” 直到手中再次传来挣扎的力道，岑远才骤然回神，对上青年微皱的眉，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用了劲，立刻松开手：“抱歉。” 这时，他才注意到青年的脸色也很差，明明是现在是温度适宜的傍晚，对方的额角却有细汗，唇色也微微发白，方才握住的那只手也触感微冷。 虽然还有灾厄这件事横跨在他们之间未解，但他还是忍不住认真关切一句：“你身体不舒服吗？需要帮助吗？” “……” 叶云州忽然笑了，边笑边摇头：“我没事，谢谢关心。” 他抬起眼，看着岑远，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关怀。 嗯，所以哪怕他表现得如此危险，没有坦诚交代必要的信息，这位风评良好的大队长依旧足够正直，并且发自内心。 很好，非常可靠。 在a市灾情局内部已知可能还存有卧底的情况下，这位从他市紧急调来，并且通过了他的判断的岑队长或许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选。 如果，他还想和真正的官方合作，寻求庇护的话。 “岑先生，如果一切如我说的那样进行，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这么想着，叶云州再次把话题拉回，他凑近对方，用绝对不会被他人听见的音量轻声开口，“等会停下的列车上，会有一个躲藏在柜子里的女孩，我希望你把她定为……” 顿了顿，他才道出那个名称：“孤露。” 岑远原本还不适应这个距离，在听见这个词时，却倏地陷入了思考。 孤露，原指幼年丧父或父母双亡，而在灾厄在这个世界降临后，有了一个延伸意，作为对曾经卷入或因灾厄而失去家庭的十岁以下孩童的称呼。 这样的孩子，出于各种复杂原因，在灾厄降临的初期，很难以正常流程找到收养家庭，所以，在灾情局前身就有一个小小的后勤组织，专门负责照顾安置这些孩子，如果这些孩子愿意留在灾情局也可以，但到现在，大部分孩子都已经找到了正常的收养家庭，步入新生活。 当然，现在社会秩序足够稳定，对灾厄的认知也已经逐渐科学理性，这样的流程已经不需要他们经手，也很少再有孩童被定义为孤露。 “为什么？” 岑远紧皱着眉，提及这个词汇，他的心绪有些复杂，但抛开那些油然而生的回忆，他回到当下，还是认真开口解释：“如果灾厄真像你说的那样即将消散，这么短的时间，一切都不会变化，也不会有这样的孩子出现。” 但青年只说：“会有的。” 正想着再解释几句，岑远就看见青年退后远离他，然后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已经逐渐行驶至他们眼前的灾厄列车，在某一刻忽然开口： “五。” “四。” 岑远立刻反应过来，也看向列车，心跳不自觉地跟着这样的倒计时而逐渐加快，垂落身侧的两只手下意识攥紧，微微用力，绷紧的肌肉甚至让手臂上的制服也平整起来。 第89章 这可是十几年来都让人类毫无头绪的无解天灾。 “三。”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 “二。” 可这又是怎么办到的？是发现了什么？ “一。” 如果灾厄可以被解决，那他们先前的认知都是错误的吗？ “零。” 倒计时结束，岑远亲眼目睹着面前的这趟灾厄列车如青年所说地停下。 紧接着，就像是某种科幻电影的场景，那些分崩离析的黑色碎片一点点重归于好，缓慢组装，一点点还原成了列车的模样。 而那些在列车轨道上累积的黑色不明物质也如雪融一般缓缓下沉，融化在轨道之间的缝隙，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的黑色都已经褪去，在面前的铁轨上，再次出现的事物正是所有人都熟悉的现实般白色流线型列车。 甚至就在岑远的前方，这节车厢的车门甚至还是开着的，过道处还站着几名低头看手机的乘客，他们怔怔地眨了眨眼，像是出于某种预感，他们都看向了车外，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列车外身着蓝色制服的岑远。 “诶？怎么回事？” “灾情局的人？” 有人还懵懵懂懂，有人却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大变，拖着行李箱就想往外冲。 “大家都先别动。” 而岑远早就做好准备，先一步抵住门框挤了上去，拦住了隐隐躁动的人群，不忘伸出手，和其他成员比划他们队伍之间的配合手势。 进入本职工作，哪怕先前的一切再怎么离奇也无法让他分心，他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处理好灾后的一切。 余光瞥见叶云州也上了车，他也没有去管。 毕竟，既然青年对他提出了要求，那也不急这一时。 * 躲起来。 睁开眼，女孩懵懵懂懂，什么都已经记不得，但脑中却反反复复想着这句话。 躲起来！ 去过道！ 躲到柜子里！ 这份意识甚至直接驱使了她的躯体，才睁开眼，女孩就在四下静止的时空中飞快跑起来。 跑起来后，才有意识地去观察周围。 诶，四周的人都好奇怪，他们为什么一动不动的？ 身后也很安静，女孩跑着跑着回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现在没有人跟在她的后面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扭过头，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很快，她就躲进了一个空荡的柜子里，在一片黑暗中抱住自己的膝盖，盯着眼前那一条小小的光。 心忽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会有人来找到她吗？ 会是谁找到她呀？ “哗——” 四周，似乎在某一刻忽然变得嘈杂起来，而她的心跳声也倏地鼓噪。 “……呜。” 看着眼前的那道小小的光，等待中女孩忽然又感觉害怕起来，她伸出手，用手去遮，不想让这个光变大。 她的手不够大，挡不住这个光。 女孩收回手，开始轻轻地发抖，因为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逃走了。 会被发现吗？ 肯定会被发现的！ 真的害怕，所以她下意识地开始啃自己的指甲，在狭窄的柜子里，像是小狗一样重重喘气，湿漉漉的眼泪糊了一手。 啪嗒。 啪嗒。 忽然，她听见了周围其他柜子被打开的声音。 小孩顿时停下了所有动作，带着些许畏惧和微不可查的希冀，紧紧盯着眼前的狭窄光条，呼吸都快要停了。 下一秒，柜门被打开。 “啊——！” 下意识想要尖叫，声音却半截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漂亮眼睛。 因为真的很喜欢这对眼睛，很喜欢眼珠的颜色，弯起来的弧度，翘起来的睫毛，所以她在候车时一直看啊看，换着各种角度看，想要把这对她喜欢的眼睛永远记在心里。 而现在，有这样漂亮眼睛的大哥哥来接她了。 逆着光的青年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朝她轻轻伸出手： “瑶瑶，我来带你走了。” 第38章 困兽 短暂分开后再次见面, 岑远看到青年牵着一个小女孩朝他走来。 孩童的脸上隐隐还残留着泪痕，但她的表情却是极其欣悦的，牵着大人的手晃呀晃, 像只小蝴蝶一样在对方身边转来转去，黑润眼瞳里的依赖和喜欢完全不作假。 先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虽然现在还没处理完灾情后续处理, 但岑远仍然下意识将青年的事放在了第一位。斟酌之后，他叫了一名队员接替自己的工作, 随后便主动走进，引着另外两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感觉位置差不多合适交谈, 岑远停住脚步, 转身：“你说的那个孩子, 就是她吗？” 他依然坚持先前的话术：“之前我说的那些要求, 不仅仅是出自我个人的坚持，整个部门也都必须要确认的, 并不是随便找一个小孩就可以的。” “我知道。” 叶云州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态度非常坦然：“有什么疑虑, 你可以直接问她。” 闻言, 岑远看向青年身侧的女孩。 对上他的目光，女孩往后缩了缩, 抱紧了青年的腰，半边身子躲在人后, 用一对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陌生人。 第90章 呃, 他什么时候看上去这么可怕了吗？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 岑远想着或许是自己的身量看起来比较有威胁性，便主动蹲下, 与女孩平视后，才开口询问：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瑶。” 结果等了几秒，他只听见了这一个字。 “你叫瑶瑶吗？”岑远想了想，又继续询问，“那你姓什么呢？父母在哪里呀？” 他尽可能温和地询问，每一个问题都说得很清楚，但女孩却依旧对这些问题一问三不知，只是不断摇头，紧紧抓着青年的衣角，将脸埋进去，不吭声。 “……好吧，那他们都不在车上，对吗？” 虽然有所预料，但秉持着严谨的态度，岑远还是最后确认了一遍。 “嗯！” 这一次，倒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问到这里，至少从程序上走，先将女孩定义为孤露，并且由灾情局暂时负责照顾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当然，如果岑远想要挑毛病，其实可以挑出很多。 比如，女孩绝不可能是独自一人来到的车站，无论是安检还是检票，都至少应该有一名成年的监护人负责看管，而那个人很大概率就在这辆列车上，也大概能称为女孩的监护人。 如果挨个询问，或者是调取车站的监控，都可以轻易找到这个人。 但，既然进庇护所是这两人共同的要求，而其中一位又在方才的灾厄中令他大开眼界…… 心中的天平便逐渐倾斜。 虽然严格上来说这样并不太符合规矩，但从很久之前，他就不再认可遵循过分死板的规矩了。 “好的，那这个孩子就暂时交给我们这边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最终，岑远还是这样开口，应下了叶云州先前的请求。 但他还是不忘强调：“不过，我希望你能知道，如果有和这个孩子有确定血缘关系的亲属上门，于情于理，我们都必须要交还给他们的。” “嗯，没问题。” 这件事，叶云州早在在方才就确定过了。 女孩完全确定，带她进站的那两个人不是她的父母。 其实单看“这一家子”的面相，就已经能够看出这点，这也是为什么叶云州会在白天候车时有那样的怀疑，并且主动与女孩交流确定对方的安全。 而至于真正的血亲？女孩自己也不清楚，她自称自己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孤儿院，哪怕真的忽然冒出一对亲身父母上来认亲，那么论起先前的遗弃，也不一定能轻易带走她。 确定了这些，叶云州对要求灾情局暂时庇护女孩这件事非常有把握，不仅是女孩的背景应该能满足，而方才他刻意表现的一切也足以让对方仔细审视他的要求。 但，眼看岑远答应的这样干脆，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起码要再经过一些说服的程序，他或许需要摆出一些他目前可以透露的信息，谈论起亲属，至少要说出女孩和那对挟持她进列车的夫妇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才可以足够有说服力。 说辞都准备好了，结果对面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就这样通过了。 没想到有一天，灾情局竟然还可以这样灵活通融，还真是令人感慨…… 忽然就想到了什么，叶云州垂下眼，摇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唔？” 而下一秒，衣摆就被扯了扯，低头，他看见身侧的女孩发出小动物似的拟声词，用湿润而担忧的目光看着他，见状，他很快调整表情，弯着眼笑了笑，微微俯身，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说： “之后，瑶瑶就先跟着这些叔叔好吗？” “唔……”女孩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但想起路上青年的嘱托，便强压下来任性的情绪，只额外地小声开口，“那之后，大哥哥要多来看我呀。” “好。” 叶云州自然是答应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 通过交接仪式，接过了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小孩，感觉到小孩的躁动，岑远安抚式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才看向叶云州，这么开口。 叶云州原以为对方是想问关于方才灾厄的事。 结果，却听见一句：“你，为什么会知道孤露？”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轻轻松松，他说：“巧合知道的。” 巧合…… 听了这个回答，岑远却变得更加犹豫，他再次将目光放在青年的脸上，越看，越觉得那对眼睛熟悉。 之所以他能立刻反应过来孤露在灾情局内部的含义以及各种确定的手续，就是因为在十几年前灾厄初降临时，他就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 那时，他才刚踏入职业生涯，作为队伍中的新人无法参与第一线工作，便短暂地负责照顾那些孤露孩童。 而对于他，或者对于整个庇护所的工作人员来说，令人最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名非常漂亮，却格外敏感警惕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程度的孩子。 岑远只见过他一次，已经记不清对方的脸。 因为被诊断出的极端被害妄想，那个孩子在庇护所中总是佩戴着口罩，不肯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脸，所以岑远只记得他有一对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安静，漂亮。 但许多工作人员却对他避之不及。 第91章 因为这个孩子自从进入庇护所之后，就一直在焦急地寻求着大人的帮助，声称自己遇到了危险，并且又请求他们不要认定他的亲人死亡…… 相比于其他脱离家庭被迫进入庇护所的孩子，他有些过分活跃了。 虽然因为表达清晰，长相又非常好看，许多被他求助的工作人员都会认真听完他的话，并且答应下来，但事实是，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也不会去做他要求的事。 仅仅是一个孩子的话，没有证据，没有可靠的人为他背书，是无法调动当时本身就管理混乱毫无章法的灾情局前身组织的。 所以，在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之后，这个孩子只得到了厚厚一沓的心理障碍评价表，并且时不时要被拉去心理室谈心。 大概从第一天从心理室出来之后，他的话就变得少了一些。 再之后呢…… 再之后，那个孩子就失踪了。 在灾情局准备将所有孤露孩童暂时转移到郊区育幼所的那天，大巴却意外遭遇车祸，在尝试寻回每一个登记在册的孩子时，他们发现唯独少了这一个。 不知所踪，最后被定为意外身亡，注销了身份档案。 但，或许不为更多人所知的是，其实就在前一天晚上，例行检查每一个房间是否熄灯的岑远，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月光下，单薄的身影，小小的一只坐在廊下，发呆。 其实，岑远偶尔也会被这个孩子说动，但他只是一个新人，无法调动什么，顶多在晚餐时给对方多一块甜品，这么尝试安慰。 所以到了那天晚上，他也没有着急催促对方回房间，而是坐下来，和小孩聊天。 他听到了哪怕现在也记忆犹新的几句话： “我的感受是假的吗？为什么你们都不关心？”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感觉很不安全，我很害怕。” “我能给什么证据呢？要我直接死掉才够吗？” “我可能，明天就会死吧。” 他那时，并没能做到比安慰更深的事。 那时候，他也被其他人的想法影响了，虽然怜惜，但从心里面，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的病症似乎加重了。 然后，就是事故，就在第二天，就是ta。 在这件事发生后，才刚加入这场救助工作的岑远大受打击，甚至没有颜面敢再留在a市，就这样调去了其他地方，一直过了十多年。他已经三十有几，在其他市的事业也有了成就，一直以为或许曾经的阴霾早已经散去，不会再影响他…… 但当他得知a市降临灾厄，并且负责出外勤的支队没有领头人时，他还是第一时间主动提交了申请调岗的书面声明。 ……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或许是因为听见了熟悉的词汇，再加上眼前的这双眼睛实在眼熟……只不过仔细来看，这对眼睛中没有那份困兽般的尖锐和挣扎，变得平静淡漠，似乎不会再有那样剧烈而破碎的情绪波动。 是吗？不是吗？ 岑远有点不太敢开口。 “没有别的想问吗？” 等了几秒，也没能等到下文，叶云州感觉身体的不适已经有些难以忍受，便准备结束话题：“嗯，那我就先离开了。” 见岑远似乎欲言又止，他了然地点点头：“不用担心，因为瑶瑶需要你们帮忙照顾，所以我会在之后合适的时机造访贵局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 内心挣扎许久，岑远却还是没有叫住对方。 可就在青年消失在视野中的下一秒，原本乖乖顺顺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忽然发作，啪的用力打了他一下。 “怎么了，瑶瑶？” 回过神，岑远也不生气，毕竟一个小孩的力气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啊！你还问！” 身旁，女孩一改先前在青年身边如猫咪似的温顺，在他身边转悠，简直像个随时就会暴起顶人的小羊，鼓着脸，毫不客气地斥责他：“大哥哥已经很不舒服了！你说那么多干嘛！” 要知道，她也是因为这样，才强忍着，愿意和大哥哥分开的！ “抱歉，我没发现。”岑远愣了愣，下意识开口解释，“刚才，我只是想问，先前他是不是也曾经来过我们这里……对了，你知道吗？” 本来是想从女孩这里获得可能的信息，却起了意外的效果。 “有吗！真的吗！那里长什么样子呀！” 原本还有三分不情愿的女孩大概误解了他的问话，因为本身对青年的亲近感加成，完全认可了即将前往的庇护所，并直接开始反向追问。 对此，岑远只能苦笑。 * “啪嗒。” 紧赶慢赶，赶在彻底力竭前回到了酒店房间，叶云州关上门，再次靠着门板缓缓坐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感觉头昏脑涨，有点难以思考。 但总体而已，比上次好了很多，至少他现在的意识依旧清醒。 不知道是因为有过经验，还是因为这次灾厄持续的时间较短…… 无论如何，当确定现实中的确存在一个如医院副本里那样的神秘组织后，他就必须要考虑自己在每一次直播结束后的安全问题了。 这也是他主动在灾情局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原因。 从最坏的打算，如果足够高调，哪怕现在就出现神秘杀手把他杀死在酒店房间里，至少今天交谈过的这位队长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调查他的死因，并且保护好那个女孩。 第92章 近乎冷静地审视这一切，确定今天没有什么太大纰漏，叶云州便放空自己，等到重新拿回身躯的掌控权，洗漱完坐回沙发上休息，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忘记拿行李箱了。 当然，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证件，重要物品他无论何时都是贴身携带，行李箱内只有一些衣物，并不贵重，也不要紧。 想想这一整天的信息过载，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记起来还有个行李箱，还要拿回来，这才是难事吧。 再买一个吧。 站身又坐下，想着干脆就这样重新买行李箱和衣服，才点开相关购物软件，叶云州便听见了门铃声—— “叮咚。” 而门外，一名自称灾情局的人正盯着猫眼往内看，而在他身边，正是叶云州遗失在车站的行李箱。 第39章 危机 “您好, 是叶先生吗？” 门外，大概是猫眼内的光线变化让这位自称灾情局成员的男人意识到门后已经有人了，所以他又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语气礼貌地询问再次：“这个行李箱是您的吗？我们在车站发现了这个，特地送还给您。” 见面前没有立刻开门，他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了带有印章的工作证, 冲着猫眼前晃了晃。 自觉已经万无一失，他再次开口： “所以, 麻烦您开一下门，确认一下吧？” 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过了几秒, 门板内却只传来一声冷淡的拒绝：“这不是我的, 你找错人了。” 有点出乎意料。 门外的人愣了愣, 下意识摸上耳朵, 停了几秒，才又开口：“但是, 我们发现这个行李箱之后，特地查看了车站的监控, 确定这就是您的物品。” 见房间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凑近一看，猫眼上的光线变化, 也显示对方似乎离开了门后，男人忍不住小声嘟囔：“疑心也太重了吧……” 但下一秒, 他一个激灵, 忽然又转变态度, 重新换上了带笑的表情，并微微加大音量, 体贴地退让一步： “这样，我直接把行李箱放在门外，您有空出来拿一下吧？” 这么说完，他其实还是有些不甘心，假意离开，躲在走廊又静静等了几秒，直到确定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悻悻离开。 而当他走动时，藏在耳道中的微型耳机，隐隐传来几人的交谈声—— “警惕心真强……现在怎么处理？” “是灭口？还是……” “不知道他怎么做的……再加上灾情局那边的人……” “牵扯到……还是请示那位的意见……” 设计更多的信息，交谈声逐渐变小。 而男人目不斜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发现似乎并没有人在乎他任务失败这件事，这才长松了口气，步伐稍微轻松了一些。 …… 一直到走进电梯，看见了熟悉的面孔，他才知道，自己刚才高兴得太早了。 * 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即便这样，叶云州也没有去拿行李箱，而是叫了一名保洁，让她负责带走这个箱子。 这个行李箱大概率有问题。 既然他与岑远之间有了关于瑶瑶的约定，那么灾情局就不太可能调取车站的监控。就算他们真的发现乘客的行李遗失，也不至于专门派人送上门来送，哪怕真的有，也一定是岑远借这个理由上门，不可能是普通灾情局成员。 简直是漏洞百出。 经由这样诡异程序所回到他面前的行李箱，大概率不是原装。 他认为里面不会有什么非常危险的东西，最大的可能，是藏着微型的窃听器或者摄像头，就像是刚才在他门外的那个人一样，只是充当一个试探他的耳目。 但也没必要冒险收下。 反正都已经暴露在对方眼下，甚至被直接找上门来，装作一无所知根本没有用，只是自欺欺人。 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目前来说，对方的态度还算温和。 原本还因为结束直播而感到身心俱疲，结果被这样的插曲一刺激，叶云州反而还恢复了一些精力。 …… 那就干脆梳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吧。 靠在沙发上，打着一盏小小的阅读灯，四周都是静谧的黑暗，像是潜藏着未知的存在。 但叶云州反而习惯在这样偏暗的地方梳理思绪，大概是能够人为营造出一种紧迫感，让大脑能够飞快整合当下解决问题的信息。 首先，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现实中的确存在一个病人口中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能够控制灾厄的形成，并在具体的个体身上展开实验。 单是这个结论就已经足够衍生出无数的问题了。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些问题，又牵扯到了无限世界。 灾厄的本质是连通另一世界的副本，消散与否只和副本的结果有关，不受现实的影响。哪怕是他，也只是通过弹幕影响主播的行动，如果不是两次都遇见可靠的主播，他在弹幕里再怎么努力发言也改变不了灾厄的结果。 所以，灾厄的形成和消散，应该是分别由两个世界掌控。 也就是说，现实中的神秘组织，是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控制灾厄形成的能力，并出于某种目的展开实验，控制被选中个体的思维，正在企图塑造灾厄…… 第93章 可这有什么用？ 有谁会因此获益么？ …… 不对，等等。 思绪走到这里，叶云州忽然意识到一处盲点。 无论是医院还是列车，在副本结束之后，灾厄消失之前，都有一段延迟。 对于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副本的现实核心是会提前一步苏醒的，而正因此，在他的嘱托下，女孩能够躲进柜子里藏好。 但别忘了，女孩为什么要藏。 是因为基于医院副本的经验，叶云州推断列车上有可能会对她下黑手的人，所以让她提前防备——而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人，也会在这个时间提前苏醒。 第三类人。 在副本核心与普通人之外，出现了这样的第三类人。 已知的情况是在副本通关的情况下，他们能与副本核心同时苏醒。 那么，如果是在灾厄无法消散的情况下，他们又会怎么样？会永远被定格在灾厄内吗？ 还是说，他们有能力，哪怕在灾厄不曾消散的区域，也能够活着出来？ 既然这样，灾厄对于组织中的他们来说可能便不再意味着灾难，反而是一场无害而有趣的游戏，甚至…… 思绪隐隐触碰到了什么，却又缺少许多关键内容，不成体系。 还想要继续思考，身体客观的疲倦感已经无力支撑，叶云州揉了揉额角，干脆倒在床上，用最后一点点脑力，定下了第二天醒来后的计划—— 他打算去一趟灾情局。 主要是看看托付在那的小朋友，再和那位队长简单聊聊，顺带着……观摩一下局内的预警部门。 既然现在已经确定灾厄就是人为引导的天灾，那么，这些专家究竟是怎么预测的？依据是什么？到底是谁在支持他们的判断呢？ 他很好奇。 在没有其他任何线索的情况下，顺着这点查下去，或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发现。 想完这些，叶云州实在没有精力再思考更多，仅仅是微微阖眼，意识顷刻间便坠入一片黑暗。 房间内变得格外寂静。 * “咚咚。” 叶云州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醒来后，意识仍然困倦，大脑就像是生锈的机器那样运转滞涩，坐在床上缓了好几秒，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才逐渐清晰。 反应过来后，叶云州看向门口。 他应该还没有睡太久，怎么又有人敲门？ 明明在入住前，他就已经强调过，不需要任何客房清洁服务的。 略显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却意外看见了未曾设想过的访客——岑远。 这位队长穿着休闲款的私服，提着一袋水果，规规矩矩站在门后半米的距离，虽然表情看上去有些焦急，但动作依旧是非常耐心地等待。 见依旧是没人开门，他向前迈了一步，抬起手似乎又想敲门。 “啪嗒。” 在被扣响前，门先一步开了。 …… “已经7号了？” 领着岑远进屋，当听见对方解释自己上门的原因时，叶云州的动作一顿，有些讶异。 这时他才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他回到酒店睡下，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天。 这次的后遗症好像加剧了？ 甚至，如果没有岑远敲门，他感觉自己还可以再睡很久。 到这种程度，好像已经不是睡眠而是昏迷了…… “你还好吗？” 这时，从放下水果后就一直打量他的岑远再次开口，语气略显迟疑：“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叶云州：“嗯？我没事。” 好像时不时就有人这样问他……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毕竟他的思维一直以来都非常清晰。 就比如，他现在知道岑远上门，是因为等了太久，没能等到他自己主动到灾情局拜访，所以才忍不住私下登门的。 “岑先生，瑶瑶现在怎么样了？” 言归正传，既然岑远已经直接上门，正好可以履行先前定的计划，所以叶云州示意对面坐下，并且给人倒了一杯水。 大概是因为睡太久了，四肢微微麻痹，拿起水壶倒水时，他的手抖了抖，倒出的水流略微偏移了一下，在调整后才准确没入水杯。 “……她没事，已经顺利进入庇护所了。” 岑远表情复杂地接过水杯。 此时，房间的灯光已经全部打开，在全屋明亮柔和的白光下，坐在沙发对面的青年一览无余。明明嘴唇都已经毫无血色，却像是丝毫感知不到那样，依旧在侃侃而谈。 目光移至对方搁置在膝盖上，不自然发颤的指尖时，岑远终于忍不下去了。 “稍等一下。” 他打断了青年的话语，起身，越过中间相隔的矮桌，指着对方的膝盖，语气略微加重：“你看，你已经在发抖了，我觉得我们可以之后再聊这些事，但现在，你应该休息或者去医院。” “我并不需要……” “你需要。” 岑远感觉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萌生出保护欲，或许是因为对方与那个孩子极其相像的眼睛，又或许是因为青年身上关于灾厄的秘密…… 总之，对方的安危很要紧。 叶云州：…… 反复强调解释，总算是让这位大队长熄了直接把他送进医院的念头，但到最后，还是被人塞了一堆食物和应急药品。 第94章 甚至这样还没完，岑远直接提出了道别。 “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聊，很抱歉，不知道你现在状态不好。” “之后，我会在灾情局总部等你，你可以直接在接引台报我的名字。” “一定记住，要在乎自己的身体，不要无视它发出的讯号！” 在关门道别前，岑远再次这样郑重其事地开口，或许是因为方才见到的情况，让他认为自己今天的上门有些冒昧了。 “……” 叶云州已经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目睹房门被礼貌地轻轻合上，他转头看着门口柜子上堆着的药品和食物，表情复杂。 啊。 岑队长，还真是一个好人啊…… 要做的事忽然这么没了，叶云州一时间也有些迷茫，最终还是决定不辜负对方的好意，虽然感知不到什么不适，但还是正常补充了食物喝水，并服用了一点药品，遵从身体的感受，又回到床上补了一觉。 …… 再次醒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行为起了效果，叶云州确实感觉身上略微轻快了一些，没有上一次的迟钝和麻痹。 一看时间，他又睡了两天。 所以叶云州换了身衣服，觉得今天必须去一趟灾情局。 直播间的后遗症确实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一些……如果还有下一次灾厄，他觉得自己必须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度过这段时间。 离开酒店，走在大街上。 当时从车站出来，叶云州是就近挑了一间酒店住下，而恰好，a市的灾情局总部距离这个车站不远，步行可以在半小时左右赶到。 想想自己在床上躺了五天，叶云州觉得自己还是干脆走过去比较好。 大街上，人来人往。 不知从何时起，叶云州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正在看着他。 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被封闭许久的第六感罕见地发出警报—— 但现在是在白天的大街上。 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监控，会有什么危险？ 理性这么说着。 继续往前走，即将开始穿过人行道。 与此同时，左眼像是被什么惊扰，在眼眶中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但它也没发现什么异样，这只是一条普通的斑马线，现在是绿灯，每一辆停在线外的车辆都安静等待，倒计时还很充足，理论上不会有任何威胁。 理论上…… 叶云州看着脚下的路，忽然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微热的风扬起他的头发，一辆失控超速的面包车就这样从他的身前窜出，略过他原本站立的位置，然后猛地撞上不远处的金属栏杆，发出一声巨响。 “啊！！” 同样在等车的路人发出惊呼，慌乱地往后散开。 叶云州看着这辆扭曲的白色面包车，半响，他直直往前，飞快穿过即将结束绿灯倒计时的人行道。 刚才，他罕见地选择相信了一次自己无缘由的直觉。 而现在，直觉再次告诉他—— 还没有结束。 “嘭！” 就在叶云州离开原地的下一秒，一个弹孔出现在地面上。 第40章 副本 嘭嘭, 嘭嘭。 穿梭于建筑和车辆之中，借由密集的人流隐藏自己，叶云州罕见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手脚发冷。 刚才，绝对不是意外。 就在他迈步之后，因为过分警戒而变得灵敏的听觉让他听见了身后清脆的响声, 干脆利落。 他猜是枪。 还没有结束，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 “啊, 两次都躲开了？还真是敏锐。” 远处，在大楼的天台上，传来这样微妙的感慨声。 “唉, 真可惜, 无论是怎么办到的, 这样的能力, 总感觉不应该就这样随便灭口呢。”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熟悉的白衣，正是曾经在车站出现过, 光明正大出现在站台上方的青年。 “可惜？你在质疑那位大人的决定？”下一秒，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冷冷看了他一眼, 目光朝下, 冷淡地俯视着在低处渺小仿佛蝼蚁一般的人群，语气丝毫没有温度, “整整五天闭门不出，唯一一次便是与那位我们不知道底细的队长交流……我们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存在。” 闻言, 白衣青年笑而不语, 方才趴在地上开枪的人倒是停止瞄准起身, 在一头卷毛下，露出一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面孔。 他, 正是曾在医院灾厄结束后，若无其事地通过医院后门揣着仍残余热度的微型枪支离开的人。 “啧，跑得跟个兔子一样。” 少年紧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解：“难不成我们这里也有内鬼？他怎么跟提前知道了一样？” 怀疑的目光直接略过身旁的白衣青年，射向了对面的女人，眼神不善。 “听着，小少爷，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见。”对上他的目光，女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冷淡地开口，“但麻烦你稍微用点脑子思考一下。本身，这个任务是我负责的，你们两个才是强行跟上来的人好么？就算有内鬼，也绝对不可能是我。” 她瞥了眼架在天台上的狙击枪，语气又冷了几度： “更何况，你自顾自地用上了狙击，还需要我额外找人清理痕迹，车祸和枪杀可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故。” 第95章 “呵，不过幸运的是，你什么都没打中，又有车祸转移注意力，看起来没能引起任何关注。” “之前就说了，只允许你开一枪，既然这都没中，那就别继续闹事了，听姐姐的话，好吧？” 然而，少年直接忽略了她后面的一长串话，只揪住一个点发挥：“哈，所以你觉得我是内鬼？真好笑，那就让父亲来选啊，看他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这个外人！” 这两人又一如既往地呛声起来。 而被两人忽视的白衣青年自顾自走到天台边缘，透过望远镜，微笑着看目标人物左拐右拐消失在视野中。 不同于另外两人或多或少的愤怒，他倒是心情平和，甚至感到了些许趣味。 “医生，你在笑什么？” “老师，你别理她。” 两句话一前一后响起，该说不愧是姐弟么？虽然不是亲姐弟，但在各种方面都很像，一脉相承，包括讨人厌这点上。 想着，他面上却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既然你们两位都没能办到这件事，不如试试让我来？” “一个更合适，还不会浪费可能的人才的方法……” 说着，他又往下看。 目光遥遥落下，仿佛能透过那栋建筑，看到先前消失的小黑点。 弯起眼，意味不明地轻笑。 既然，你的两次出现都能加速致使灾厄的消亡。 那么，如果是你自己深陷其中，又会如何呢？ * 迫于背后无形的压力，叶云州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来到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毫无章法地穿梭于各种商铺中，通过商场复杂曲折的构造甩开了时时刻刻萦绕在身后的视线，重新从商场小门出来，他提前叫了一辆车，确认无误后上车，告知司机开往灾情局大楼方向。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座椅上，微微阖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臂麻木到无法抬起，胸口也产生几近痉挛的痛楚。 想抬手攥紧胸口的衣服，但是手臂根本抬不起来，所以他只能将头抵在窗户边上，无声地，虚弱地喘气，瞳孔微微涣散。 刚才那样的危机感，几乎瞬间将他带回到了曾经的记忆中，那种无力反抗，数倍于自身的威胁笼罩在头顶的感觉……看来，他没有他所说的那样坦然。 在灾厄未曾降临时，他其实可以选择短暂地回到a市看看，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或许，就是因为他仍然在惧怕这样的杀机。 …… 没必要。 没必要的。 车窗飘进来的风，带着街边绿化的青草香气，逐渐让青年的心跳平稳下来。 缓过来之后，他尝试劝服自己，逐渐镇定，甚至开始为方才的痛苦感到疑惑。 他为什么会难受？ 明明都是有过预料的，并且，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而现在，他又没有真的死去，已经暂时躲开了，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无用的情绪中？ 想着，便彻底冷静下来，叶云州一点点舒展自己的手指恢复，姿势不变，顺势以这样的视角静静看着车窗外飞快略过的场景，眼神平静。 他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 但在某一个路口，因为司机拐向了他未知的方向，叶云州直接转头，紧盯着前方后视镜中的司机。 半晌，他的目光逐渐下移，定格在对方倚靠在座位的脖颈处，而手中，才在商场买到的折叠刀一点点从袖口弹出。 他那时还觉得是否多此一举，可现在一看，他随便叫到的车辆甚至都被控制…… 这时，后视镜中，司机与他对视上。 这位中年的老大叔忽然挠了挠鼻子，像是被抓包似的，有些惭愧地开口：“呃，不好意思啊帅哥，刚才那条路显示堵车了，我给你换条路，多出来的车钱你看着给就好，嘿嘿。” “……” 叶云州没有说话。 直到过了五分钟，窗外略过熟悉的路牌，车辆已经回到了正确的轨迹上，他才确定了司机的话，收回目光，他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罕见地有些迷茫。 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明明稍微想一想就可以正确判断的事，他却想得那么极端…… 太不理智了。 但他却难以抑制，难以自控。 …… 就这样沉默地抵达了a市的灾情局总部，叶云州心不在焉地给了司机两倍的路费，下了车，走进这栋大楼。 大脑有些空白。 他今天，是想来干什么来着？ 机械性地报了岑远的名字，被早有准备的接引员引到等候室等待，青年坐在沙发上，又短暂地陷入了一阵空茫中。 半晌，才反应过来。 今天，他应该要和岑远谈谈关于灾厄的事，并且，通过对方了解一下灾情局的预警部门，尝试通过幕后的支持者调查那个组织的情况…… 嗯，大概是这样。 “叮咚。” 很快，等候室的大门就被推开。 明显是匆匆赶来的岑远还穿着标志性的蓝色制服，见到沙发上的青年，他先是露出笑容，而后不知道看到什么，表情微微凝固，继而严肃起来。 转身合上门，他大步上前，在叶云州略微疑惑的眼神中，拉起他的左手。 第96章 边缘沾湿的黑色袖口下滑，露出手腕上一道略深的血痕，差一点就划到动脉，仅仅是被人轻轻握住，伤口处就又像是断线的珠链那样倏地涌出一连串鲜红。 ……嗯？ 是刚才没收好刀吗？ 叶云州大概猜到了伤口的成因，正想要抽回手，就被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声：“别动！你受伤了，不痛吗？” 确实，没什么感觉。 这么想，叶云州倒也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配合岑远将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好，稍微活动了一下，确定没有影响到什么，他礼貌地冲对面点头：“谢谢。” “……不客气。” 岑远的表情很复杂。 似乎每一次见面，这位青年都给能给他不小的惊吓，就像是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完全意识不到身体的痛苦那样，真让人担心啊。 想着，他看了眼时间，想起上次见面的情况，没有询问对方的来意，而是先询问一句：“你吃过早餐了吗？” 果不其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这位向来习惯关照他人的大队长深深叹气，忽视青年的委婉拒绝，在一旁的柜子里寻找了一番，愣是配齐了一顿非常丰富的早餐放在桌上，才说：“既然这样，我们边吃边聊吧？” “……好，谢谢。” 叶云州对食物的需求感很低，对于他来说，只要身体还有活动的力气，基本就不会想到主动进食，他觉得这个过程有点浪费时间。 但似乎，面前的这位队长很在意这点。 三次……四次见面，包括在医院外的那次初见，对方都提到了食物方面的事。 真是好人啊。 在心里，叶云州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感慨道。 用完这顿略微奇怪的早餐，终于可以进入主题了。 “那天，你真的知道什么，对吗？” “这两次的灾厄都解决得很快……你知道原因吗？” 终于，岑远可以问出这个困扰了他快一周的问题。 事实上，不止是他有这样的问题，几乎所有人都有这个问题。 明明是萦绕人类社会十几年的梦魇，却因为这两次的意外而像是出现了希望的曙光，每个人都在迫切地寻找原因。 如果之后也能够这样…… 对上岑远的目光，叶云州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此刻，某种跨越时空的意志正注视着他，让他无法开口，也难以透露灾厄的真相。 其实早在直播间最初降临时，叶云州就已经看到了那个保密条款，所以他一直没有和任何人透露直播间的事，也因此知道自己应该就是现实中唯一知道灾厄真相的人。 但现在，他还是需要回话的—— 不会真的说出口的。 想想吧，哪怕他说了，口说无凭，没有证据，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用担心他会透露什么，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还有内鬼存在的灾情局坦诚相待，只是想在他们面前立一个身份，获得来自官方的庇护而已。 眼看着岑远似乎急迫的想要得到一个具体的回答，叶云州便在心中这样自言自语，尝试说服那股无形的束缚。 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真的可以开口了： “我只是‘看到’了它。” 这个回答，让岑远愣了愣：“看到……你看到了什么？” 只要不透露直播间和副本的具体内容，叶云州发现自己还是能够正常开口，便斟酌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形容：“灾厄的生命。” 副本与直播间，从某种意义上就是灾厄的生命。 这两句话语焉不详，单拎出来看简直就像是网络上在灾厄初降临时一群邪教徒打着灾厄口号哄骗人的口号，但岑远刚好有幸见证过现场，便无法轻易质疑这些话。 他沉默了好一会，大脑飞速运转。 忽地，他想起来，曾经小队第一次注意到青年的原因，忍不住询问：“所以，在医院那一次，你也看到了？” “嗯，因为很新奇，所以一直在看。” “而在那一次的最后，我看到，有人中枪倒地了。” 最后一句话的信息量非常大。 岑远深呼气，忍不住站起身，在窗边站着，吹着凉风平复心情。 这有些，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岑先生。” 忽然，房间内的人这样轻轻地呼唤他。 岑远回头，看见沙发上的青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身黑衣，气质冷淡而神秘，在略显朦胧的室内，那对琥珀色的眼瞳带着些许清冷的蛊惑，迎着窗边闪动的光辉，轻轻开口： “我看不见地下的颤动，看不见海边的浪涌，因为这些是自然的伟力，但偏偏，我可以看见灾厄的生命与消亡。” “所以你觉得，它真的会是天灾吗？” …… …… 叶云州心满意足地离开灾情局大楼。 虽然没能让岑远直接相信关于灾厄并非天灾这件事，但至少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并且，他成功获得了一些内部情报，包括灾情局预警部门的专家和背后供应资金和研究设备的详细企业名单。 他还以为自己或许要多说几句，没想到仅仅是暗示了一下，岑远便主动提供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这些信息一大半都是公开的，在灾情局内部或许也不算什么机密性很高的情报，但对于早有目标的叶云州来说，这些信息非常重要。 第97章 说不定，就可以顺藤摸瓜，揪出那个组织。 略显轻快地又走了几步，叶云州忽然顿住。 啊，他现在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关于早上的那场暗杀。 似乎，他刚才应该说一下？ …… 这本来应该是很紧要的目标，结果他却忘了。 停在原地，仍在纠结之时，叶云州忽然敏锐地感受到了身后灼热的视线——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顿了顿，他并没有选择乘车离开，而是往右走，拐进了灾情局周边的一条小吃街。 透过各种繁复的镜面折射，他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人—— 曾经在酒店外伪装外卖小哥上门，又在车站被他激将成功从而将他带入站台的灾情局成员，俞飞白。 应该，不是什么危险。 打量的视线下移，落至对方腰间的鼓起。 ……配枪了，还有对讲器。 叶云州原本漂浮不定的心逐渐放下。 好，虽然大概是可能是监视，但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保护了。至少在这一路上，他不可能毫无波澜地死去。 这么想着，他干脆不着急回酒店，而是在这条街上慢悠悠逛了起来。 这条街的建筑并不高，基本是低矮的店面外加三四层的居民楼，一眼望去都能看到顶，有种朴实而亲切的感觉。 走过几间店铺，还有那种狭窄的拐角，裸露出来的甚至是朴实的红色砖瓦，而在拐角里面也开着小店，排队的人从里面直接排到街上，看起来非常热闹。 各种新鲜小吃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很香，很热乎，人气很足。 起码，跟在后面的俞飞白已经要流口水了。 这条街刚好就在他们灾情局周边区域，每次他们下夜班结束都会直接来这边吃夜宵，现在闻到这个味道，他已经开始条件反射想要停下来买吃的了。 这么诱人的味道，结果前面的那个人却只是略微驻足便继续往前，丝毫没有被美食勾住的意思。 连带着，需要跟着他的俞飞白也只能继续往前。 倒是停一下啊，不饿吗？ 现在是饭点了！吃点吧，吃点吧！ 好吧，怪不得看起来那么瘦…… 抱怨归抱怨，既然队长给了他这个机会允许他追踪调查这位让他一直怀疑的青年，那么俞飞白就要认真履行职责，一路观察到底。 擦擦口水，他继续往前。 * 不知道是不是灾情局派来的监视起了作用，在那之后的几天，叶云州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类似的危机感。 甚至，当他拖着行李箱，从酒店出来，打上了前往灾情局大楼的出租车，一路上也依旧是风平浪静，没有人来阻拦他，也没有意外的车祸。 一度让叶云州怀疑，那天是否只是一个意外？是他的被害妄想？ 这反而让他庆幸，他那天没有直接向岑远告知自己可能被暗杀的事，毕竟如果叫来了一众蓝制服保护，结果却无事发生，那么他话语的可信性或许会下降不少。 嗯，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几天，只有一名大概是被岑远指派的蓝制服在暗中跟着他，而神秘组织的阴影也暂时消失无踪，而现在，在岑远和他共同推进的情况下，他现在准备住进灾情局大楼的宿舍里。 这是目前来说，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了。 …… 当叶云州真的走进单人间宿舍，放下行李，和领他进来的岑远暂时告别，就这样安全坐在床上时，他还有些迷惘。 就这么顺利的结束了吗？ 没有发生任何事，就这样进来了？ 所以，是他多疑了吗…… 难以理解，但总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叶云州便坦然接受现在的结果。 他和岑远约定好了，在下次的灾厄降临时，他需要实时与对方通报所谓的“灾厄的生命”，一旦确定他话语真实性，他就可以加入他们研究灾厄的进程。 所以，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 不过直到现在，所谓的灾情专家都还没有通报下一次的灾厄是什么时候降临，在哪里降临，非常奇怪。 而关于先前获得的信息，叶云州已经看了很多遍，暂时没有头绪。 除了政府之外，支持这些专家的还有不少民间企业，其中最大的资金来源是a市本地最大的龙头企业江氏集团，其次便是其他几个受灾厄影响较大的城市大企业。 光凭财力来讲，大概前十名都可以供养起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神秘组织，包括获取枪支之类的违禁物品。 那么，再思考这些企业投资的可能原因…… 其实都说得通，无论是出自利益，还是人道主义。 因为很多企业，比如江氏，不止在灾厄这项事物上投资很多，还在其他天灾重建以及公益捐助上花了不少钱，看起来都是非常亲民良心的人民企业。 呼。 还是信息不足。 这样翻来覆去梳理许多遍之后，叶云州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和组织的人碰面，不然如果对方就这么缩回去，甚至不制造下一次灾厄的话，他永远也无法继续推进。 但，这些事显然无法遵从他的想法进行。 他只能继续等待。 这段时间，这样过分的平静，总让人有一种格外不祥的预感。 * 又过了一周。 第98章 叶云州已经习惯在灾情局宿舍这边的生活。 虽然每天会被岑远敲门提醒吃三餐这件事让他有些困扰，但客观来说，这的确让他健康了不少。 而一直悄悄跟在他后边的俞飞白似乎听岑远说了什么，也不再只跟在他后边，而是主动和他打好关系，偶尔还会叫他一起去附近的小吃街吃东西。 虽然……不太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叶云州还是选择接受。 又到了一天的夜宵时光。 俞飞白再次积极地登门，询问叶云州是否要和他们一起出去吃夜宵。 叶云州答应了。 在临走前，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穿那件在袖口处藏了刀具的黑色大衣。 虽然已经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但他心中仍然残存着些许危机感。 而这次—— 出事了，但不是大事。 “我去，偷到我们家门前了！” “好哇，这么嚣张啊！” “我们去去就回！” 目睹了抢劫现场，一群蓝制服大惊失色，看着那抢了小姑娘钱包就跑的背影，一个个都扔下了手中的烤串，摩拳擦掌地追了上去。 作为唯一被留在现场的编外人士，目送这些人逐渐远去，不知为何，叶云州忽然感觉有些奇怪，感觉这一幕似乎有些刻意。 但，因为他的预感在这段时间内被频繁打假，导致他也无法确定，只是默默往后退，挑了个人很多的店铺坐下。 坐下后，他下意识地先打量了一遍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店铺，有逃生通道的标志，屋内的构型比较复杂，如果出现意外，应该可以立刻逃走。 在这个位置，哪怕是街道外的车辆忽然失控转进来，也无法撞到坐在这个死角的他。 上方没有任何吊灯或是装饰，除非整个楼都塌下来，不然他的头顶也是安全的。 即便如此排查过，依旧是心神不宁。 为什么？ 是什么让他感到不安？ 难以抑制地皱起眉，无法忽视的惊悚感正在鞭笞着他的大脑，打响警报。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 “哐当！” 刺耳的声响在店内响起，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穿着黑衣的清瘦青年猛地推开桌椅站起身，桌上的水壶因此摔下桌，可他却对此置之不理，而是转头看着在场的其他人，张开嘴—— 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们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在这瞬间，无形的力场已经遍布这整条街，所有人都定格，意识冰封般彻底冻结。 叶云州也是一样。 哪怕他已经提前几秒意识到了灾厄的降临，也无法改变，无法逃走。 这瞬间，意识就像是被裹入了一望无际的海洋，而他自己的思绪根本微不足道，无力反抗。 直到—— “叮，侦探副本已开启。” 一声不属于这个次元的声音，短暂地将他的意识唤醒。 在这清醒的瞬间，他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大脑像是被硬生生分成了两半，另一种思想在冲刷着他，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以一种无法反抗的力量，企图取缔他的自我。 而这样带着痛苦的清醒却也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一切又开始模糊起来。 不！ 等等！ 微弱的自我正在挣扎着，竭力思考着出路。 必须想办法，他不可以，不可以…… “先生，你在吗？” 忽然，在一切都定格的感知中，左眼的视野却忽然闯入了一张让他感到非常熟悉的脸，以及一声清冽的，短暂唤醒他感知的呼唤。 好像，还有一线希望。 他将他最后的意识，最后的自我，最后的呼救，凝聚成在另一个世界虚空中，短暂飘过的一句话—— 【☆乌祐，来找我。】 第41章 孤狼 跑出几条街之后, 俞飞白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 身后，好像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但这种安静并不正常，而像是忽然切断了声音源头那样, 可原本热闹的夜市是不可能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的，除非…… 他猛地回头，在看见身后场景的瞬间, 瞳孔剧烈颤动。 …… 时隔了将近一个月，灾厄再次降临a市。 算上之前那次原本预警在b市降临, 结果最终依旧降临在a市火车站的列车灾厄，这已经是这半年以来第三起降临在a市的灾厄。 这个频率，未免高得有点吓人了。 而且这一次, 甚至是在没有丝毫预警的情况下,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降临的。 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惊人, 已经真的开始有a市本地人发自内心想要离开这里去别处定居了。 当然, 这些后续的影响暂且不提，总之, 在深夜接到了灾厄降临的消息后，灾情局很快赶到现场控制情况。 这次用了仅仅不到五分钟, 因为这次降临的地点就是他们标志大楼外的几条小吃街。 如果不是知道灾厄是自然天灾, 这样降临的位置，简直是在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如同挑衅一般。 除此之外，这次灾厄所降临的区域也大得吓人。 包含了好几条街道, 牵扯到了以千为单位的基本家庭, 又是在深夜降临, 几乎将区域内的住户和深夜消费的民众一网打尽，根本打得人猝不及防。 第99章 谁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次的灾厄，竟然没能被提前预测到。 夜色深沉，在灾厄降临的街道外，正停满了灾情局专用的车辆，拉上了哪怕在黑夜中也格外显眼的亮红色拦截带。 现在天太黑，他们只能大致圈定本次灾厄降临的范围，却无法看清本次的灾厄究竟是什么情况。 或许，也不仅仅是天黑的原因，因为哪怕用闪光灯去向内照，被灾厄笼罩的区域依旧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透。 “队长……” 赶到现场的岑远才皱着眉放下手机，就听见俞飞白有些恍惚的声音。 “怎么了？” 有些疑惑地询问，然后，他就得知了叶云州可能已经陷入灾厄的情况。 岑远愣住了。 他刚才其实就是在给青年打电话，电话那边却始终未接，正想着要不要去宿舍找人…… 原本，他们约定好，要在下一次灾厄降临时证明完青年预知话语的可信性，他需要有一次完整的记录，才能确定应该如何对待对方。 结果，却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就是这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先前某一天，青年与他的对话—— 起因是，他发现了对方藏在身上的刀具。 岑远的第一反应便是没收，但被青年轻巧地躲了过去。 “我不会用它做坏事的，岑队。”稍微熟悉后，叶云州的态度也放松了许多，甚至在被抓个正着的情况下，还在讨价还价，“拿着它，我会更有安全感一些，好不容易改装好，你就别收了。” 那时，岑远皱着眉，表示了极度的不认可：“安全感？这里难道还有什么危险吗？你拿着刀，最大可能就是划伤自己。” 他总算知道对方身上偶尔出现的伤口究竟是怎么来的。 但凡换一个人，这么跟他讨价还价，他或许还觉得只是带工具防身无伤大雅，但对于向来不顾自身安危的人，对自己身体毫不在意的人来说，拿这样的刀具，完全是在杀敌之前就先自损八百。 更何况，这里宿舍住的都是灾情员，周边也时时刻刻都有专业配枪的巡逻员，很安全，根本没必要个人还揣着刀具自卫。 但，叶云州依旧咬死不肯松口。 “万一呢？关乎自身的安危，还是自己手中有东西才更让人安心吧。” 青年弯着眼，语气看似温和，却又绕过他的手臂，从他的口袋里拿回了自己的改良版刀具，藏在了袖口内。 他还想说什么，却生生被对方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实在不行，你就当我有患有被害妄想症吧，哪怕在这里，我也总觉得有些不安呢。” “……好吧。” 岑远无话可说了。 这个词，多少有些激起他的某些回忆，他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毕竟就这把小刀，在这里或许还不如普通成员的拳头硬，而他想要没收，也只是更关心青年自身的心理健康而已。 而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隐约能够感受到，青年似乎对灾情局并没有那么信任，偶尔聊天时，还会若有若无地暗示他，意有所指，像是在提醒他小心灾情局内部的某些心思不纯的人。 这个表现，确实很像是有被害妄想症。 但曾经的经历，让岑远并不会随意这么判断并且忽视对方的感受，反而，他听完之后，结合先前青年对灾厄的看法以及关于预知灾厄的疑点，真的开始思考其中的问题，并且为此努力掩藏他与青年之间的约定，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青年身上的特殊性。 时至今日，不少同事都只以为对方是他的远房亲戚之类的。 可现在…… 对方出事了。 或许是叶云州这段时间的暗示起了作用，岑远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这可能是一场阴谋。 询问仍有些魂不守舍的俞飞白，他又得知在灾厄降临前，曾出现了一个抢劫犯吸引了几名队员的注意力，致使他们将不属于灾情局的叶云州留在原地，再一回头，对方便没入灾厄当中。 听完，岑远原本就怀疑的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我知道了，你先工作吧。” 询问完毕，岑远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什么没说，示意俞飞白先离开。 这位年轻的队员恍惚地应了几声，转头看向那条街道的方向，略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 再次睁开眼，乌祐回到了主空间。 在从上次的列车之后，他又经历了很多个普通副本，逐渐变得波澜不惊，也愈发熟练。 只是，特殊副本的刷新频率似乎变慢了。 上一次，只是间隔三个普通副本就刷出来了特殊副本，但现在，乌祐已经又过了十几个副本，依旧没能等到特殊副本的风声。 其中也有他逐渐熟练后，通关副本的速度变快的原因，但客观来说，特殊副本的刷新频率就是变慢了。 这对大部分玩家来说，简直是值得欢呼雀跃的好消息，唯独对于乌祐来说，是一个非常坏的消息。 唯一的安慰，是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多通过一些普通副本积攒积分，这样，等到时候在特殊副本里需要与他的星星对话时，就不用在心中暗暗计算剩余积分是否够用了。 嗯，上一次就是擦线够。 回来之后，虽然有通关特殊副本的巨额积分奖励补上这被花得差点精光的余额，但…… 第100章 来之前还想着要换个房子的乌祐简单算了算，在攒连线积分和攒买房积分中短暂犹豫了一秒，义无反顾选择了前者。 所以，乌祐现在仍然住在那个非常热闹的片区。 这个地方不算高端，来来往往有很多水平差异很大的玩家，私密性一般，偶尔会有些吵，但还能容忍。 变相的，因为到处的人际往来非常丰富，有不少复杂的纠葛，反倒还丰富了乌祐的知识储备。 嗯，权衡利弊，还算个不错的住所。 ……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情况似乎改变了。 因为，这些本来素未蒙面的玩家都开始“认识”他了。 遇见时会叫出他的名字，自然而然开始谈论起他曾经经历过的副本，甚至有些人还表达了古怪热切的示好，各种鱼龙混杂的组织开始向他抛出橄榄枝。 好吵。 为什么？ “哦！！大佬你上榜单了呀！” 自列车副本后，就一直积极主动与乌祐保持联系的祁乐这样解答了他的疑问。 原来，这个无限世界还有榜单，每天都有无数玩家浏览。 榜单的排名基本是靠副本累积获得积分进行排序，还根据玩家不同的加入时间特别划分了新人榜。 因为乌祐通关副本速度较快，再加上经历过两次奖励异常丰厚的特殊副本，所积累的积分直接让他冲上这个榜单的前列。 而在这个榜单上，是可以直接跳转到对应的直播间内的，所以这段时间但凡通过这个榜单点进乌祐的直播间，就可以直接看到他的脸，自然而然就能眼熟他。 乌祐：…… 难怪，弹幕多得已经快无视不了了。 “嗷！不对，好像还有个原因……”查着查着，祁乐自己也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大惊失色，“等会！大佬你是进过两次特殊副本吗？？”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乌祐点点头。 眼前的少女一下激动地跳起来： “啊啊啊两次！两次都通关了！” “我天，所以这个帖子说得都是真的吗？大佬你新人副本就是特殊副本而且是在其他几个人都团灭的情况下通关的？！” “哇，怪不得你的积分和副本数不是很匹配呢……那上一次的列车，我这个纯蹭的菜鸡都分到了好多，不敢想大佬你有多少奖励，斯哈，一定是金光闪闪哪怕倒计时结束都没有跳完的结算吧，羡慕……” 说着说着，她冷不丁想到什么，又疑惑起来：“诶！不对啊，这个不是谁说过，被特殊副本抽到过一次之后就不会再进去了吗？大佬你两次？难道……系统出bug了？” 乌祐不打算开口解释。 如果解释，或许会引发更长的对话，没有必要。 …… 但他不说，其他人也会猜。 毕竟，接连两次进入特殊副本，又均是全身而退，还是非常引人瞩目的。 随后，就有玩家想起来，貌似在上次列车随机挑壮丁之前，好像就有人先一步进入了候选名单中。 那时他们还都以为是这个系统抽了，但现在一看—— 嘶，难道是？ 不会是……！ 在那之后的下一次副本中，当乌祐照常打算独自行动时，在自我介绍时就一直频频往他这边看的主播忽然凑了过来，顶着少年冷淡的眼神，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唯唯诺诺的免责声明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询问：“所以，列车那一次副本，您是自己申请参加的吗？” “嗯。” 乌祐应了一声，不打算和人纠缠太多。 看了一眼对方莫名激动的表情，确定这人没有别的话要说，他便自顾自地按照自我介绍时说的那样，脱离团队独自活动了。 为了保证效率，他现在更倾向一开始就和其他主播说好，然后独自行动。 一开始，这样的行为还会得到大部分玩家的质疑和不满，但似乎从这几次开始，其他人都不说什么了。 而在一如既往被乌祐忽视的弹幕中，不知从何时开始，弹幕的风向也已经开始悄然转变。 【哇靠，好拽，好帅！】 【妥妥的孤狼选手啊……不过实力摆在这，一个人才爽，这次副本估计又要很快通关了！】 【每次看他直播都觉得他像是开了透视挂一样，年轻人很有潜力嘛。】 【笑死，还有主播敢质疑，也不知道自己通关过几个副本就在那叫，积分榜上有你名字吗？】 【哦哦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感觉被带飞！】 【谁懂，这种不理观众的感觉格外有范啊……比起那种要靠观众的那种主播可强太多了，这就是硬实力吗？】 在普遍慕强的无限世界，先前的乌祐会因为资历不够的新人身份被弹幕中的观众下意识地轻视打压，但当现在，他有了官方榜单以及非比寻常的副本经历背书，一下就跃升成为观众们普遍仰望崇拜的主播。 就连一如既往地冷淡，不与观众互动的直播风格，也成为了个性的象征。 哪怕不与观众互动，全程无视镜头，观众们也觉得这完全就是怪物新人应该有的态度。 总之帅就完事！ 因为这样的行事风格，关注他的玩家越看越觉得他像一头孤狼，在讨论中干脆就直接延用这个说法。 不过，虽然单独行动时是孤狼，但只要有完全信任并且愿意追随的成员，那么，少年就会变为非常可靠的头狼，尽可能保证成员的存活。 第101章 太爽了，遇到了不抱大腿还等什么！ 在论坛上，甚至还多出了粉丝专用贴，专门用来讨论乌祐在副本中准确到恐怖的超直感，以及那种独特的直播作风。后者的讨论主要是用于拉踩其他要依靠观众才能勉强通关的花瓶主播。 直到—— 特殊副本即将降临的消息传来。 副本信息中依旧是一连串的未知问号，依旧是10人的中大型副本，依旧危机万分人人自危。 只不过这次，看着那0/10的人数比，部分玩家们有了点莫名其妙的期待。 嘶，你说会不会……？ 有没有一种可能？ 会不会参加呢？会不会呢？ 而就在某一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比值忽然变成了1/10。 ohhhhhhh——！！ 他们隐约有了猜测，便愈发期待这次的特殊副本，在副本开启后，确定自己不是被选中的倒霉蛋，他们便直接兴奋地冲进了直播间里—— 入目第一眼，画面中央，依旧是熟悉的冷脸酷哥。 经过多次直播，少年的脸颊已经褪去最初的青涩，正在逐渐过渡到更加成熟的状态，眉眼也变得愈发锐利冷峻。 但，这次与先前每一次副本都不同，此刻，乌祐正静静地凝视着镜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仿佛正在透过镜头看着虚空外的观众。 诶诶诶在看他们吗？？ 一众慕名而来的观众们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先看见弹幕中忽然飘过一句奇怪的弹幕—— 【☆乌祐，来找我。】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个观众在胡说什么，以及这个漂亮的符号是怎么回事，他们就看见画面中的少年罕见地变化了神情，静止几秒之后，他的眼睫微微颤动，冲着镜头，迟疑地开口呼唤了一声： “……先生？” 第42章 脚印 ……嗯？ 这是在叫谁呢？ 观众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从没见过主播这个表情诶, 什么情况？】 【诶，还不行动吗？还看着镜头做什么呀？】 【这是……在和谁互动吗？主播不是从来都不和观众互动的吗？？】 【刚刚那个弹幕怎么回事啊，那个符号, 还有那个话，啥情况啊？】 直播间早早就因为乌祐先前的热度而涌入了远超前几次直播的观众，人数爆满, 副本才一开场，无数弹幕就在主播的视野中纷繁杂乱地飘过。 ……却始终没有他所期待的那颗星星。 而当他在脑内反复尝试直播间的私语功能时, 系统也始终显示无法锁定目标观众。 原本期待的心绪逐渐下沉，少年看着镜头，迟疑了几秒, 再度开口呼唤： “先生, 你还在吗？” 大概会被其他观众听到, 进而展开讨论, 但现在乌祐已经无暇顾及这件事了。 在良久未能得到回应之后，他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样低声呢喃, 乌祐下意识回忆起了上一个特殊副本的结尾，企图从那些片段中捕捉到可能的原因。 是因为他的那几句话吗？ ……他承认, 他那时候隐约意识到了搭档对特殊副本的在意, 所以不自觉地刻意表现，用那两句话彰显自己, 希望对方主动提出与他再次相见的约定。 当时是成功了的。 他还为此感到兴奋，理所应当认为还会有下一次, 所以一直在努力攒积分。 其实不是吗？ 短暂失落, 但他又想起那时弹幕回应的口吻, 有些复杂，却绝对没有不满的意思。 所以不是因为这个。 对方的离开, 应该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很快，乌祐冷静下来。 兵荒马乱地接受了星星离他而去的事实，他终于开始理性思考，反复斟酌直播间一开始对方略显仓促留下来的话—— 【☆乌祐，来找我。】 “……好，我会找到你的。”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是在他人直播间还是其他的可能，他都会找到的。他一定会和他的星星再次见面。 少年注视着镜头，眼神微沉，哪怕知道此刻他所在意的观众看不到，也像是承诺般郑重开口。 说完这一句，既然知道弹幕里没什么让他在意的，他便不再看镜头，而是遵循了最开始进入副本时听见的任务指引，正常开始进入副本任务状态。 徒留满直播间的观众陷入迷茫。 满屏满句的问号，足以彰显他们内心的疑惑。 【不是？啥情况？主播你在和谁讲话？】 【诶，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主播要找谁啊？是刚刚那个弹幕吗？你们认识？】 【嘶，找人？在这副本里还能找什么？其他主播？进副本的主播也发不了弹幕啊！】 【主播……难道不是为了挑战自我，追求极致，才选择主动参加特殊副本的吗？不，不是吗？】 貌似并不是。 在论坛上，也有人同步了本次直播的内容，开场就见证如此奇妙对话的一众粉丝们分出心力在贴子里询问，很快，就吸引到了曾经围观过乌祐前两次特殊副本直播的玩家。 从这些玩家解答的几个帖子，他们短暂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那就是，乌祐从一开始的新人副本就和那个可以发出特殊星星符号的观众非常熟悉，并且，在第二次的列车副本，也全程和对方私联，没有和其他观众说一句话，观众还是靠那个星星弹幕的回话，和主播总是恰好看向镜头的动作，才隐约猜到主播可能在私联。 第102章 “……” 一众粉丝顿时觉得天塌了。 原来孤狼主播不是对观众不假辞色，而是只对一个人特殊啊！ 那他们之前还一直合理化对方的冷淡高傲，觉得这样的个性非常酷哥非常帅气，原来只是他们不配，成小丑了！ 但贴子里还是有人跳出来安慰。 这么年轻又有天赋的玩家，有偏爱的观众也挺合理啊，万一是人对象呢？这么一想，从初出茅庐的新人时期就发现了他的天赋，并一路陪伴，见证新人闯过两次特殊副本，这不还挺甜的吗？ 这件事又不影响主播自身的实力。 再说了，对方这次不是说不在了吗？那这次也看不到这样的区别对待，就当不知道，心态放平…… 有点破防的粉丝们想想，感觉也是。 毕竟，慕强本性的他们其实都算是事业粉，主播有个对象好像也没啥问题，只要这次能看到主播在副本里像之前那样大杀特杀，也不影响什么。 总算调理好，他们又重新回到直播间。 …… “叮，侦探副本已开启。” “任务介绍：这原本是一个和平的小镇，可连环杀人犯的出现，却为这个小镇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慕名而来的侦探们啊，为了证明你们的实力和身份，请尽快抓到凶手，拯救这个小镇吧！” 这段话，就是初入副本的背景介绍。 比起前两次的特殊副本，这次倒有一个比较完整的背景。 而顶了个侦探身份的主播们，都是在单独的房间里苏醒的，在房间里搜刮一圈无果，出去一看，才知道这是一家旅馆。 回形的楼道中，褐色的木门陆陆续续打开，出房间的主播们一眼就看到了彼此。 每一名主播的穿着，都是非常典型的侦探服，各式各样，要么是长毛风衣，要么是披肩斗篷，年龄稍小的主播还配有同色系的猎鹿帽，这样有特色的穿搭，让他们刚一踏出房间，就引起了旅馆内服务人员的瞩目。 “咦？这个穿着？” “啊！一定是侦探吧！” “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吗？” 主播们很快意识到，侦探的身份是真的管用。 单凭这个服装，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和在场的所有npc交流，而对面都是有问必答，丝毫没有什么人为设置的阻碍。 从这些npc的话语中，他们更加丰富了对本次副本的了解。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名为日落小镇。小镇地方不大，在之前，所有居民都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 但，就在不久前的一个夜晚，有一名居民忽然死在了家中，而镇上的警署调查后发现，凶案现场留下来的痕迹与前不久才在其他地方销声匿迹的连环杀人犯的作案痕迹高度吻合，所以，他们认为这位连环杀人犯已经逃到了他们镇上。 镇上居民人心惶惶，而新上任的镇长为此花费大量资金寻求了各方帮助，其中之一，大概就是被高额悬赏金吸引过来的各方侦探。 也就是主播们。 又详细地问了问办案流程，主播们不约而同地发现，作为侦探如果想要了解更深的案情，他们必须先去找到镇长得到调查允许，然后才能去警署调取先前的案件信息，以一种合规的方法开始探案。 那就出发吧！ 这个流程没什么太大问题，虽然主播们没有结伴而行，但离开旅馆时都是朝着小镇镇长所在的办公室方向的。 只不过，有些主播在走时略微犹豫了一下。 这些人走到了旅馆的门口，却还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然后就看到那个他们眼熟的少年依然停留在旅馆内，坐在一楼的茶桌旁，安安静静打量着来来往往的npc，偶尔会开口叫住人。 嘶，不走吗？ 不已经确定好了吗？ 他们心里油然而生这样的困惑，甚至开始动摇他们自己的判断。 毕竟，他们都看过乌祐的直播，也知道对方的风格和实力——完全不跟从副本内的引导行动，每次却都能仿佛开透视挂那样发现关键线索。 所以，旅馆里还有什么吗？ 有吗有吗？他们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像之前在少年直播间里那几个不识好歹的降智主播，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在旅馆内继续调查，结果一无所获。 无奈地走了几个，还剩下一两个本身实力不佳的，心里没底，想着干脆抱大腿试试看，却被乌祐拒绝了。 “别跟着我。” 少年按了按头顶的帽子，硬质的深棕色帽檐微微遮住眉眼，让他看起来异常冷漠，而他的语气也是那样冷淡而不近人情：“我们的目标不一样。” 说完，他便站起身，走到旅馆门口，却是朝着与其他主播都不一样的方向离开。 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 这两名抱大腿失败的主播面面相觑，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也没勇气追，无奈，只能选择那条有更多人的路。 …… 天上正飘着细雨。 细细密密的雨丝，地面上浮起水汽，整个小镇都像是蒙了一层轻薄雾，什么都看起来朦胧，再配上街道上那略显粗糙的砖瓦石块，整体透着一股湿冷而古旧的气息。 乌祐沿着街角，迎着眼前的细雨慢慢地走。 略长的斗篷已经沾染了水汽，略显厚重地垂在身侧，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边走边打量着四周，安静而快速地收集视野内的情报。 第103章 不知为何，听完了副本的背景描述，比起按照副本指引那样寻找镇长，他现在更想先将这整个副本的边缘都检查一遍。 毕竟，背景里的杀人犯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如果小镇的边缘并非人类建筑，还有土地和杂草，那么从自然的痕迹中，其实可以溯源很久之前。 他刚才问过这几天镇上的天气了，只有今天才开始下小雨，如果有痕迹，还保留大半，应该来得及检查。 低矮的房屋逐渐被少年抛在身后。 他踩上了雨后湿润的土壤，略过脚边的杂草，在不远处的景观开始变得模糊时，终于停下了脚步。 嗯，到边缘了。 乌祐瞥了一眼远处一看就显得粗制滥造的背景板，收回目光，开始打量这附近的地面。 他很有耐心，绕着副本的边缘走了很远，终于在前方的草丛中看到了痕迹—— 是一些脚印。 在这方面他并不专业，只大概能够推断，脚印的主人应该是一名青年，身型瘦高。 不知为何，有一边的脚印略重，前后的间距也不稳定。 是有腿疾么？ 蹲在痕迹外思考，乌祐拿出副本身份自带的相机，对着这些还没来得及被雨水清洗的脚印进行简单记录。 咔咔。 拍完之后，他便自然而然顺着这些脚印继续追踪，令人意外的是，这些脚印突兀地断在了某处，并不是自然的结束，而是被人为清理痕迹般平整消失。 盯着那湿度不一致的表面，乌祐认为，对方才销毁这些痕迹没多久。 这样突兀的结束……是因为半途看到他了？ 嗯，所以现在还在吧？ 少年低着头，双手在相机上轻轻点弄，像是在苦恼于这一处忽然中断的线索，却在某一瞬间，毫无预兆地抬起头，与此同时手中的相机微微抬起，食指直接按下了快门键。 “咔嚓。” 人眼和相机，都捕捉到了在远处的拐角处，一闪而过的黑色衣角。 而下一秒，乌祐放下相机，直接追了过去。 第43章 调查 几步便飞快来到了前方的拐角处, 但当乌祐站定，放眼望去时，视野中却空无一人。 但按照方才的脚印判断, 对方明明应该是一名患有腿疾的瘦高青年，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走的？ 甚至，在这样细雨的天气中, 地面也没有留下任何泥泞的脚印。 销毁脚印，躲避侦探, 逃离现场…… 再加上心思缜密，反应迅速这两点，这名未曾蒙面的青年实在可疑。 见状, 直播间的观众们瞬间支棱起来了。 【噢噢噢噢难道这位就是——！！】 【这么早就出现了吗？不太可能吧。】 【前面, 也不看看主播这不走寻常路的调查路线, 打得人措手不及完全有可能啊！说不定正常情况下就是侦探们调查被掩盖后的脚印呢？】 【到底是怎么想到来这里调查的, 还真撞见了人，简直是开挂。】 虽然谁都不能确定那位仓促逃离的青年就是剧情中的犯人, 但副本不会无的放矢，哪怕不是犯人, 对方也一定是副本中格外重要的角色。 原本还因为乌祐没有随大流去找镇长而短暂怀疑的观众顿时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 纷纷在弹幕里欢呼雀跃起来。 “咔咔——” 这时，小型相机发出运转的声音, 正缓慢往外打印着方才记录下的相片。 少年垂下眼等待片刻，捏着相片的一角, 将它从机器中抽出, 等到影像完全显形, 便略微举高放在熹微的日光下，仔细地打量。 相片中, 在他此刻所站立的灰色墙面边缘，飘着一抹深黑色的衣角。 看起来略显轻薄，但材质很好，颜色也很均匀。 此外，通过这处衣角的高度，再加上先前的脚印大小，可以大致确定对方的身高了。 思考着，乌祐在墙上比划了一下。 青年应该比他稍微矮一些，大概到他的额头，1米75左右的高度。 体重较轻，因为不仅脚印浅，就连方才跑动时的声音也轻得像是鹿一样。 脑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又想到了什么，少年陷入沉思。 在旅馆之人的描述中，那名受害者是一名专门宰杀牛羊的屠夫，虽然身高似乎不高，但凭这个职业判断，对方显然是个壮汉。 方才逃跑的青年，真的能够杀掉一名屠夫么？ 至少，如果是那种压制性的暴力犯罪，单凭他一人肯定是无法办到的，要么有同伙，要么用道具。 而且，如果是连环杀人犯，在看见孤身一人的侦探已经调查到他的脚印的情况下，最大的可能性是趁侦探不备灭口，而不是逃走。 综合以上，乌祐目前倾向于认为，方才那名青年并不是凶手。 那么，这会是什么情况？ 是副本的误导么？ 将手中的相片看了又看，最后放进胸口的口袋里，乌祐准备等他确定完案件的细节，再回过头判断方才出现的青年身份。 如果不是凶手，那么方才那一幕就值得深思了。 …… …… “啪嗒。” 昏暗封闭的屋内短暂映入了一道白光，很快合拢消失。 在一片漆黑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谁脱下了外套，又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第104章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古怪，细微的脚步声几近于无。 终于，在拉紧窗帘的书桌旁，亮起了一盏小小的橘黄色暖灯。 而被这处温暖光源所照亮的，是一名青年。 在朦胧的光下，他那漂亮的五官看上去格外柔和，就像是盖了一层薄薄的纱，不仅有一种模糊的美感，看起来还有些神秘。 此刻，青年垂着眼，眉毛微微拧起。 “侦探……” 他这样低声呢喃着，语气轻缓，但怎么听，都不像是和其他居民一样期待侦探的到来，反而莫名透出些冷漠的审视。 又过了几分钟，沉思中的青年终于抬起眼。 在这一刻，左前方的光线照进了他的眼眶，可他左眼中的瞳孔却没有任何变化，如同一潭死水，空洞且无神。 对比右眼的鲜活，这边就连瞳色都显得有些暗淡。 但青年自己却并不在意，非常自然地起身，像是没有受到半盲视野的阻碍那样，准确无误地摸黑走到椅子旁，提起方才外出时的黑色大衣，准备处理一下。 毕竟，他可不希望那位敏锐的侦探因此而找到他的头上。 * 在副本边缘再没发现其他线索，乌祐便收好了那几张记录的相片，在中午时分，终于来到了镇长办公室。 镇长办公室位于整个小镇的中心，四通八达，是一栋四四方方蓝白色建筑。 一看到乌祐的穿着，门口的保安便热情地将他引进大门，在过道上领路时，甚至还有心思和少年闲聊： “你应该是最后一位侦探了吧？” “怎么来的这么晚？其他人都已经出发去警署了！” “不过，我很看好你，你看起来真有气质，一看就很厉害。” 乌祐默默听着，并没有回应，而是随意打量着这个办公室的构造。 入目都是非常新的墙面，像是才装修没多久。 推开办公门后，室内所呈现出的也是非常现代化的装修，和小镇整体的建筑风格完全不一样。 小镇的镇长是一名非常年轻的青年。 俊美，亲和，热情。 “哦，你就是最后一位侦探先生了吧？” 虽然已经见了先前的九名侦探，但当乌祐走进来时，他还是非常主动地先一步问好，仿佛面前之人就是小镇救世主般热情与之握手，恳切地开口：“真是麻烦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犯人。在这个过程中，你拿着这个许可证，无论要做什么，镇上的民众都会尽力配合的！” 他示意了一眼身旁的人，那人会意，向着少年双手捧上了一本薄薄的证明。 一早上，其他主播都在这个过程中受宠若惊。 毕竟，之前所经历的副本一旦触及到需要他们调查的剧情，npc无一不是刁难质疑的，这还是难得有一次，从头到尾npc都是高度配合状态的。 虽然这侧面印证了调查的难度，但起码没有额外的阻挠，爽了。 所以主播们都非常积极地回应了这位镇长的请求，毕竟场面话而已，双方都在这次交互中感到满意。 “……” 乌祐却依旧表情冷淡。 他看着青年镇长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抽出，打量对方的表情，忽然开口：“包括你？” 镇长微微一愣：“啊？我？” “嗯，你手上的力气很大，控制人的手法也很专业。” 就像是真的侦探那样，乌祐毫不客气地输出自己方才的发现，丝毫不斟酌用词：“专门训练过？还是实践过？” 【我去……这性格，好拽，爱了爱了。】 【虽然但是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啊啊万一真是凶手这不完了！这可是在人家地盘上啊！】 【好敏锐啊，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其他主播好像都没注意这点吧？只听到有谁好像抱怨了一句镇长手劲大。】 【从知道这个副本的背景的时候，我就觉得主播绝对要一骑绝尘了，之前副本的表现我还形容不上，现在终于找到合适的形容了，不就是那种侦探文里面非常敏锐并且随心所欲的古怪侦探嘛！】 “……你真会开玩笑。” 年轻的镇长愣了愣，表情短暂地变了变，随后定格为有些尴尬和无奈的情态：“这年头没点力气，怎么能来这样偏僻的小镇当镇长呢？没别的，我也只是一时激动，这样的怀疑真是把我吓坏了……当然，这也是你这位侦探的实力。” 说到这里，他像是缓过劲来，又恢复了那副热情：“你有这样的能力我就放心了，来，拿上这个许可证，去警署进一步发挥你的实力吧，大侦探！” 听上去像是拙劣的，企图转移少年注意力的话术，但乌祐静静地看了这位镇长很久，等到这名青年开始下意识擦汗时，他才接过那本许可证。 镇长才松了口气，就看见少年侦探翻了翻许可证，冷不丁又开口：“放开的权限真大，这样好么？” “这可是为全体村民着想，别担心，大家都非常愿意的！” 义正言辞的口吻，紧接着，考虑到这名侦探的敏锐，镇长又额外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有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大侦探在街上调查，这种架势也很让人安心不是吗？变相也能够威慑那名犯人吧！” 对此，乌祐不置可否。 合上那本薄薄的许可证，又自顾自地环视了这间办公室一圈，卡在在场其他人欲言又止准备开口前，他终于提出了道别：“嗯，那我走了。” 第105章 “好好，慢走啊。” 像是觉得这样太过急迫，镇长又勉励了一句：“期待你们的调查结果！加油啊！” 乌祐没回应，只是利落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 房门合上，方才还热情满满的镇长表情微变，深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一位，怕不是有点厉害啊。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 * 乌祐又去了一趟警署。 调取了上一次的案件，确定了这名所谓连环杀人犯的行凶手法就是格外暴力的，主要体现在对受害者的肢解，虐待，折磨。 这样的手法下来，最终的命案现场会格外血腥，光是看照片就有及其强烈的冲击力，怪不得会让小镇人心惶惶。 “有其他的吗？” 表情平静地看完这些照片，乌祐询问警署中的工作人员。 “其他？但是，目前就只有这一起……” “那你们怎么判定是连环杀人犯？” 得到的解释是他们匹配了对应的文字风格，认为只有那一名逃犯会有这样残忍的作案手法。 想了想，乌祐换了个问题：“其他候选项给我看一下。” 这一次，他得到了一册关于各种逃犯的文字记录书。 上面不止有杀人犯，还有纵火犯，下毒犯，炸弹犯……应有尽有，简直是个毒窟。 【嘶，虽然副本从开始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非现实元素，但光凭这些人就已经很恐怖了啊。】 【这么想想，好像连环杀人犯难度还低一点，起码一次只针对一个人。】 【呃，但是，既然有这样的背景设定，会不会……】 【我觉得不会吧，特殊副本就是会有那种冗杂的背景设定啊，应该只是凑严谨吧？】 将上述每一种逃犯的特点都记下，乌祐将这本记录还给旁边的工作人员，随后便离开警署。 在离开前，有人给了他一把钥匙，说是上一次命案现场的房间钥匙，作为拿到调查许可的侦探们，他们可以通过这个钥匙直接上门探案。 “嗯。” 乌祐表情平淡地应了一声。 …… 但最后，少年并没有去凶案现场，而是在小镇的街道上闲逛。 弹幕里的观众依旧很有信心，觉得主播此举必有深意，只有乌祐自己知道，他只是单纯闲逛。 因为他有点无聊。 在普通副本里，他还能够容忍，但在已经期待了很久的特殊副本中，竟然还要忍受这样的孤单，他有点不舒服。 至于副本的探索…… 不着急，现在不会发生什么。 而且，又没有人催他。 漫无目的，目光随意地着落，此刻在乌祐心中反复咀嚼的，依旧是最开始苏醒时，那条弹幕的五个字。 【☆乌祐，来找我。】 哪里？ 会在哪里？ 眼神飘忽不定，却在某一刻微微凝住，钉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背影上。 不知为何忽然就有了精神，少年无声地靠近，像是不希望惊动猎物的野兽那样，脚步轻而快，就这样逼近，在间隔一米不到的距离，看到了对方微微弯起的，温柔且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一双让他感到熟悉的眼睛。 “你好。” 心脏不知为何略微加快跳动，发现似乎对方被惊动，乌祐立刻主动出现，拦住了人。 与此同时，剩余的理智在飞快思考。 得找个理由才行…… “如你所见，我是侦探。” “希望你能配合我的调查。” 他想了想，这么开口。 第44章 排斥 被迎面拦住的青年顿住脚步。 此刻, 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在他身上停住的视线，眼前这位侦探正在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专注而认真, 不放过每一处细节，仿佛他就是对方要寻找的目标似的。 …… 但怎么可能。 先不说他不是那名连环杀人犯，就算是为了寻找那名在小镇外留下脚印的人, 他也自认为不会就这么找上他。 他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早晨所穿着的大衣和鞋套已经销毁，保险起见, 他甚至连走路的发力点都刻意改变过，镇上也有不少和他身形相仿的人，怎么可能直接找到他。 或许, 只是碰巧？ 这么安抚着自己, 抬眼, 对上少年侦探专注的目光, 叶云州略微缓慢地眨了眨眼，随后就如同其他信任侦探的村民那样, 配合地站定，低声开口：“如你所愿, 大侦探, 我会配合的。” 刻意放轻的柔软语气，没有显出任何攻击性。 “有什么问题, 我都会尽力回答。” 但令他感到古怪的，是少年在得到这个回答之后愈发确信的神情。 简直就像是从他的声音中再次确定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 他的声音可没有任何可用于推理的内容。 在午后有些灼热的日光下蹙着眉静静等待, 略微有些头晕目眩, 叶云州却没有心思去管，自顾自在心中想了七八种可能的发展, 可下一秒，空荡在身侧的手却忽然被谁牵起——少年忽然拉住他，带着他走到了一处绿荫下。 …… 还挺体贴的？ 不动声色地在心中评价，叶云州忽然感觉牵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冷不丁转了转，略长的手指正缓慢地在他手腕上移动摩挲，仿佛正在丈量着什么。 第106章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年便很快地收回手，停住脚步，转过身，对着他，微不可查地松动眉眼，轻轻笑了笑。 不知为何，叶云州感觉这样的笑意很熟悉。 无由的，仿佛是另一个柔软的自我正强加给他的感知，除了熟悉感，甚至还有着细微的亲近与信任。 但，越是这样，理性的自我越是警惕。 “没什么想问的吗？”见少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叶云州没有沉默太久，再次开口，“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的。” 少年收回怔怔停留在对方脸上的目光，恢复状态，就像真正的侦探那样，微微严肃了表情，终于开始了他的询问内容： “你的名字？” “叶云州。” “年龄？” “23。” “……” 越回答越感觉不对劲，叶云州还以为这位年轻的侦探会问他一些案件相关的内容，或者是那些脚印的事，但听下来，对方的问题只围绕着他个人打转。 跟查户口似的。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开始也有些疑惑。 【怎么老问这些问题，关键的呢？更关键的呢？】 【老大你是怀疑他对吧？那就问他在命案那天在哪做什么呀，问人家这些问题干什么，你要和他相亲吗？？】 【笑死，但不得不说这npc是真好看啊，光凭这张脸应该就不是普通路人吧。】 【那也不能就问这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啊，刚才那认真的架势，我还以为抓到凶手了呢。】 【哪有那么快啦！你让其他还在兢兢业业工作但是一无所获的主播们怎么想！】 但很快，出于对乌祐以往经历的认可，让他们自发带上了滤镜，开始合理化这些问题。 【前面就不懂了吧，这也是探案的一环吧。还记得早上的脚印吗？应该有一些身形特征的，这不就在确认吗？】 【早上那些脚印不是很明显是有腿疾的人留下的吗？这位腿应该没问题呀。】 【说不定呢，所以刚才不还拉着人走了一段路吗？】 【……哦！竟然是出于这个目的吗？怪不得我不是大佬呢，完全没这个意识啊。】 弹幕这么解释一通，逻辑忽然自洽起来，乌祐打量青年是在判断对方的身高体重，特地拉着人走到绿荫下是为了确定对方的腿，询问问题是为了测试对方的反应……总之不会是无的放矢！ 毕竟，这可是非常厉害的怪物新人啊。 现在肯定是在尝试推进副本任务吧，对吧对吧？ …… 第三次见面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中的少年注视着对面的人，这样想着。 在仔细观察过青年的眼睛，确定对方的身形，甚至用手指隐晦丈量过对方的手腕之后，他可以确定，对方就是上一次列车中，那位神秘又独特的乘务长。 而除此之外，他在上一次副本彻底结束前，因为乘务长的背影而猛然回忆起，他曾经在医院的背景中，看到过类似的背影。 现在是第三次。 一名至少跨越了两个副本的npc，在无限世界中无疑是非常罕见的。 乌祐在进入这次副本之前，曾经打听过对应的信息，得到的结果是可能会有路人脸背景板的npc重复出现，但这也只是在普通副本内的情况，在特殊副本里，没有人反映过出现类似的情况。 更何况，对方的脸，根本也不可能是路人npc。 ……很漂亮。 乌祐对上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正逐渐加快。 他在医院外见过对方的背影，在列车上见过对方的眼睛，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见到对方的全貌。 就像是在太空漂浮，忽然被某种难以拒绝的引力裹挟，越过浓重的黑暗和杂色，缓缓地靠近一颗泛着莹白色光辉的漂亮星球。 探索这样的未知，令他感到一股隐秘的兴奋。 为什么对方会出现三次？还都是在特殊副本？ 再加上，他的星星也恰好在这个时候不见了，正等待他的寻找。 乌祐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一定是息息相关。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出口了：“你，很像我要找的人。” 乌祐目前对副本内的身份没有什么归属感，自然也忽视了以侦探身份说这句话给人带来的误解。 他只看到对方的脸色微变，眼中原本含着的清浅笑意如冰封般消退，冷漠而警惕地注视着他，往后退了一步，不悦开口：“你在怀疑我吗？我想，任何事情都需要讲证据，而不是这样随意地开口。” “……并不是，对不起。” 后知后觉意识到，乌祐立刻道歉，向前一步拉住正要离开的青年，语气倏地变轻，“我不是在怀疑你，别生气，别走。” 见青年依旧冷淡，他又快速补充一句：“我找的人，不是凶手。” “不是‘凶手’？” 听到这话，叶云州微微偏头。 这个角度，他的左眼正好被阳光直射到，如同琥珀般透明的眼瞳，无端让他显出几分淡漠的非人感，就像是抽离了现有的身份，以一种更加遥远的视角在审视着。 “侦探……你们不是为了抓到那位连环杀人犯而来的？” 副本的任务的确是这样说的。 第107章 “他们是，他们要抓到凶手，拯救小镇。” 隐约能够感受到青年在套自己的话，乌祐却没有抵抗，顺势全盘托出，毫无保留，甚至还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但是，我更想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 …… 叶云州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合上门，他将自己重重扔进沙发里，心烦意乱，甚至忘记检查屋内是否有人，坐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检查了一遍离开前留下的痕迹才放心地重新坐下。 他将这一切都归因于刚才遇见的那名奇怪侦探。 记忆中，分别前的最后对话，停留在他的冷漠回绝。 少年似乎把他认成了别人，所以他说，既然是在寻找很重要的人，就不应该这样随随便便地敲定，不仅容易找错人，对那个人来说也是一种轻视。 这么说完，那名年轻的侦探便不再纠缠，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几秒，然后说自己知道了。 叶云州并不知道自己的回绝是否正确。 在看见少年垂下眼，似乎有些低落的模样时，他有那么一刻的动摇，某种意识在告诉他不应该这样对待对方。 但，这点柔软被他的理智强行压制住了。 毕竟，自他苏醒以来，脑中有太多不属于他的情绪和记忆了，他只能时刻保持怀疑和警惕，才能获得片刻的清醒。 不然，他也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的虚假和怪异。 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场游戏，他就是其中毫不起眼的npc，这群忽然出现的侦探就像是玩家，而现在，一名玩家对他说觉得他很熟悉，这样的话可信吗？ 不可信。 说不定只是对方的某种游戏手段而已。 看似面前只有对方一个，实际上或许有成千上百人在少年身后注视着他，但凡他露出什么破绽，可能就会被当成异常修复，连带着他的自我意识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他什么也不敢暴露。 无论那名侦探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盯上他，戏弄还是真心，最好还是尽快打消对方的怀疑，降低自己在这群外来者眼中的存在感…… 出去一趟，想要调查的事没能干成，反而给自己惹了个麻烦，叶云州有些郁闷。 深呼气，将这些情绪暂时放下。 他原本也打算找机会和侦探们接触的，虽然最后的情况超出预料，但至少他知道了一些信息。 比如，侦探们的任务，果然是围绕着那起凶案展开。 而作为小镇的原住民，哪怕不参与调查，叶云州也天然地知道更多凶案细节。 比如，在他的记忆里，那名屠户是一名脾气火爆，风评很差的单身汉，已经快要四十了，依旧没有成家。在遇害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提着大刀站在肉铺门口的街上，盯着来来往往的伙伴男女，眼神如痴如狂。 某天，终于有人忍不住报了警，警察把他拉走教育了好一番，但他还是不服，回来后的那个傍晚差点持刀伤人，这一次终于惊动了镇长，屠户被拉去办公室谈了快一天的心，回来之后收敛了一些，但依旧会在铺子里看着过路人冷笑。 这样的人遇难，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连环杀人犯，邻里乡亲其实能松一口气的，尤其是年轻夫妇们。 记忆中，死者的情况大致是这些，如果侦探们向周边的其他居民问询，大概也只能得到这些信息。 此外，那位连环杀手是在四天前的深夜下的手，但周边的邻居表示，当晚并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没有惨叫声，也没有大型器械的启动声，一切都是静悄悄地发生。 这么安静又短暂的一夜，很难让人相信一名壮汉会在这段时间内被人分尸残害了。 疑点重重。 出于个人安危，以及这整个世界的未来发展考虑，叶云州都认为自己有必要关注和探索这起命案的真相。 不过，最好还是避开那些侦探吧。 * 凌晨，圆月低垂，四下寂静。 在疑似有连环杀人犯流窜的小镇上，有谁会在深夜出没在无人的昏暗街道上呢？ 有的。 还是两名。 在十字路口，想着在深夜就可以避开侦探的叶云州，就这样与远处路口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第45章 示好 ……好巧？ 如果不是确定这个小镇上不存在监听器之类的高科技产品, 叶云州都要怀疑对面的那位侦探在中午相遇时悄悄给他身上安了东西。 还是绕路吧。 这么想着，但还没等他转身离开，在十米外的空地上, 少年已经看到了他，直接迈步向他走来。 “先生。” 对方这样自然地呼唤着。 像是一头黑豹那样，少年步伐轻快且无声地绕到了他的面前, 在熹微的月光下，那对深色的眼睛微微发亮, “好巧，你也是出来调查的吗？” 叶云州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就这样应了下来：“嗯, 没错。” 假装自己也在调查, 不仅可以解释此刻的出现, 就连早晨的那些脚印也能找理由了…… 做好了进一步解释的可能,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年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追问, 而是格外自然地发出了邀请—— “那我们一起，好吗？” 第108章 明明看起来是冷漠又不驯的性格, 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么主动？依旧是因为中午的那个理由么？ 叶云州感觉有些许微妙, 但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表示答应。 …… 二人就这么在深夜的月光下并行。 一路上安安静静，却意外的不怎么尴尬, 反而莫名和谐。 甚至, 他们没有沟通过此行的目的地, 却就这样一致地前往了那起命案现场的院子外。 直播间里，观众们还以为自己少看了一集。 【嗯？怎么回事, 你俩在心里偷偷对话过了吗？怎么就往这里走了？？】 【不是？合着就我们不知道你们要去哪吗？】 【……嚯这月下散步啊，主播这是处对象吗？之前那个网恋对象不要了吗？啊？？】 到达后，叶云州也有点惊讶。 他是推测那位作案凶手可能会回到现场，所以才来的……但这个人也是吗？还是说，对方只是跟着他走的。 “感觉，可能会有后续。” 感受到来自身侧的注视，乌祐这样解释。 在白天与青年分别之后，无事可做的他最终还是去到了命案现场调查。 去之前，他就有种预感，现场应该没有什么犯人的线索，而且可能已经被接连几波的调查人员破坏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当他去到现场时，除了一大堆已经干涸的血迹之外，看不出别的。 所以他并没有去看那些被白线圈出来的区域，也没有去检查可疑的凶器，反而在邻近的其他区域逛了逛。 然后就发现，屠户所居住的小院似乎有些问题。 那时，他站在二楼房间的阳台上向下望去，觉得院内的杂草看起来怪怪的，有一种并不属于自然的奇怪趋势。 像是有些匆忙，又有些小心翼翼。 总之，在这段时间内，除了他们这些主播和警察，应该还有一个特别的存在，悄悄造访过这里，起码是通过这个小院。 不可能在白天，只能是在因连环杀人犯出没后人人自危不敢出门的寂静深夜。 所以，他在这个时候出门了。 意外之喜，是与青年遇见。 ——之前每一次，他都会和他的星星这样默契，心有灵犀，而这次也这样相遇了，这，应该算证据吧？ 乌祐原本仅仅只是为了做任务而机械冷淡的心情一下愉快起来，爱屋及乌，觉得天上的月亮也变得好看许多。 不过现在该行动了。 “先生，请拉住我。” 站在小院外，先一步轻盈翻过围墙，少年坐在围墙上，没有急着跳下，而是先朝着青年伸出了手。 犹豫片刻，叶云州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微微借力向上，在对方的帮助下翻上了围墙。 在这样的深夜，半盲的视野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再加上眼前是不太熟悉的地形…… 并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发现了他眼睛的问题，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确帮了他一个忙。 和这位搭档的合作，目前来看算是个比较明智的选择。 在下围墙时，乌祐也搭了把手。 短暂揽过青年的腰身，略微估量了一下，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装作无事发生，在落地时很快松开。 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潜入了这个空荡的后院。 仅仅是对视一眼后，他们就默契地分散两边调查，甚至不需要额外商讨一句。 对乌祐来说，这样的默契只不过是为原本就有90%把握的猜测添砖加瓦，但对于叶云州来说，就复杂许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信任这个少年，如果对方居心不良，方才有好几个机会可以动手，可他却全然忽视了风险。 这不像是他对陌生人的态度。 甚至，他觉得哪怕对于熟悉的人，他也不会这样松懈。 难道他们之前真的见过面吗？ 但记忆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片段。 又或者，他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npc？还有别的世界？他在那些世界里和对方见过？ ……啊，怎么想都太扯淡了，这个猜测。 纠结中，叶云州也没忘记调查。 他负责的是后半截院子，这里有棵大树，杂草丛生，土壤看起来坑坑洼洼。 出神地凝视这棵莫名突兀的大树几秒，他的脑内就像是弹窗一样，突然跳出了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告诉他，镇上的居民天生更偏爱于土葬，如果有条件的话，一定要埋葬在自家的院子里，最好是埋在树下。 这样做了之后，会有意想不到的裨益，哪怕已经死去，魂灵也依旧能够保持清醒，找到归家的方向。 ……嗯？ 记忆闪完，叶云州有点无语，没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刚才的他，简直就像是那种看见关键物品就触发线索的指引npc一样，算了，得到这个线索的人也是他，自产自销，倒也没那么不爽了。 “先生。” 这时，他听见了身后的呼唤，少年不知何时结束探索，过来汇报发现—— “还有人来过这里。” 给出的依据是那丛长在门附近乱糟糟的小草，以及那些草弯折的角度。 叶云州循声望去，目光停了几秒，或许因为相隔较远看不出细节，他不太能理解少年判断的依据，不过终究是殊途同归，在看见眼前这棵树的时候，他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第109章 确实有人来过这里。 并且，极有可能在这棵树下埋了些什么。 正准备开口解释自己的发现，叶云州却突发奇想，想试试看这位侦探选择与他同行是否只是为了带一个触发场景线索的工具人npc。 所以，在少年询问他时，他没有直接说自己的发现，而是在对方看向面前这棵树时，才冷不丁地，模仿着其他居民对待侦探的态度，以一种非常生硬的方式插入了一段方才涌入脑中的解说词。 然后，静等少年的反应。 “……先生，你还好吗？” 这是乌祐的第一反应。 在他反复与青年对视，确认对方没有被其他人夺舍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喃喃：“你刚才，吓了我一跳。” 这个回应，说坏不坏，说好不好，但不至于让叶云州感到不满，所以他弯了弯眼，微微张口，想承认这是一个玩笑。 但却听见少年再一次开口： “先生，我并不是想要你为我提供线索，别这样认为。”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 “哪怕，不是探案也可以。” 这句话的接收对象还没给出反应，直播间的观众们先开始打问号了： 【等会？等会？？】 【不是探案还能做啥啊，副本任务不就是当侦探吗哥！哥你清醒一点美色误人啊！虽然这个npc很貌美但是带也带不走啊哥！】 【呃，应该是装的吧？是看出了这个npc在怀疑他吧？】 【装有意义吗？这npc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此情此景，我觉得这句话唯一的意义就是猛刷好感。】 【不是，这话npc能听懂吗？媚眼抛给瞎子看？？完蛋，合着之前是酷哥只是因为没有见识过美人计，好好好……】 原本还坚定认为主播办事必定有深意的观众们，已经倒戈了一小半，但大部分粉丝还是坚守着，认为主播行事应该是有目的的。 不然，还真只是为了刷个npc好感值吗？ 要知道，这才是你们见面的第一天啊喂！ “……” 对此，叶云州无言片刻，微微偏过头，让自己尽可能勾起一些从容的笑意：“别开玩笑了，你可是侦探。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解开谜题的，我都知道。” “不是的。” 乌祐却又否认了。 他还特地向左走了一步，正对上青年能够视物的那半边视野，微微压低身子，放任自己以一种微仰的视角与青年对视上。 在所有观众印象中都像是孤狼一样冷漠高傲，仿佛永远不会低头的少年主播，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这名npc面前低下头，并且流露出罕见的温和情态，像是露出肚皮的大型犬科，正小心又直白地展示着亲近。 那对深黑的眼瞳，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看上去简直要将人吸入其中。 “我是为你而来的，先生。” “……” 叶云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他开始怀疑，这个玩家可能想要玩弄他的感情。 因为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他感受到了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悸动。 在已知一切都是虚假的世界中，他正为了保全自我意识而挣扎，此刻却出现了一名好似全身心为他而来的人，简直像是一个甜蜜却致命的陷阱。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看起来也才成年，从哪学的情话？ “……嗯，先看这地下有什么吧。” 但，即便有这样的推测，他却依然想不出合适的反制措施，只能强装镇定，选择了暂时回避。 逃避可耻，但有用。 乌祐注视着青年的脸。 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莹白的脸颊，在某一刻似乎染上了几分淡粉，而不知为何，他也在注意到这点后忽然紧绷起来，还有想说的话也憋了回去，就这样乖乖站好，回归正事，在院子里找到工具开始挖土。 只是，在动手前，他还是悄悄地看了青年好几眼，直到确定那抹淡粉色逐渐消退，便不知是失落还是放松地收回了目光。 少年在心中揣测着。 先生，想起来了吗？ 虽然依然没有实际性证据，但乌祐已经可以基本确定，眼前的青年就是曾经在弹幕上陪伴他的星星。 不知道青年为什么否认，并且像是没认出他来一样，但他仍然选择配合。 毕竟，他已经知道，星星的身份非常特殊，能出现在这样的副本中成为npc，却也能成为直播间的观众。 这样的存在，不应该在镜头的注视下暴露给其他人。 没关系，他有种直觉，到合适的时机，他们一定会相认的。 而在此之前，他可以认真地，在星星面前展示一下自己。 这么想着，连挖土都更有劲了。 一旁，没能分到工具的青年欲言又止： “嗯……不需要我帮忙吗？我们可以换着来的。” “不用，先生，你站远些。” 为了避免那种情况，乌祐特地还只拿了一把铲子。 在与青年正式见面之后，他就已经确定了对方身体不太好，无论是比较纤细的手腕，还是方才感受的重量。 这种机械性的，没有意义的劳作，肯定不能让对方做，还是他来比较好。 他也不累。 就这么挖了没多久，乌祐很快便敲到了什么。 微微停顿，扩大了范围小心挖出，紧接着，沾满泥土的铲子就缓缓铲起了一颗保存完好的脑袋。 第110章 ——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凶案的受害者，屠户的脑袋。 第46章 牵手 见状, 叶云州有些讶异：“这是……屠户的脑袋？” “他的尸体，不是已经被抬到警署等待调查了吗？”他转头，询问参与调查的侦探, “你看到了吗？” 乌祐拧起眉，摇了摇头：“警察只给我看了现场的照片，没有尸体。” 再者说, 凶案已经是快一周前发生的事了。正常情况下，尸体应该开始腐烂了, 但现在他们挖出的这颗脑袋，除了沾上了泥土略显脏乱之外，肌理都是完好无损的。 这是什么情况？ 叶云州左右看看, 折了根树枝握在手中, 然后蹲下, 把这颗脑袋前后左右都翻了翻, 并且反复戳着两侧耳后，企图寻找可能是人皮面具的痕迹。 但并没有发现, 证明至少从面容来说，这就是那名屠户的脑袋。 奇怪了。 既然警方没有特地展开调查, 就证明他们所拿到的尸体应该是完整的, 也就是说，那个尸体上是有脑袋的。 总不可能, 是那名连环杀手在分尸完毕之后，特地安了个其他人的脑袋, 然后又把屠户的脑袋保存完好之后埋进地下吧？ 谁会这么大费周章？ 那颗假脑袋的身体又在哪里？ 有些无法理解, 青年有些心不在焉地戳弄着那颗脑袋, 然而，在一瞬间, 不知道是他眼花还是别的，他似乎看到这颗脑袋的眼睛飞速睁开，又飞速合上。 就像是毒蛇吐信，怨毒的视线短暂地在他身上扫过。 但他又无法确定，因为他方才看到的好像是一只全黑的眼睛，可当他现在重新掀开对方的眼皮时，看到的却是正常的眼白。 “先生，怎么了？” 注意到青年细微的动作，乌祐主动询问。 叶云州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犹豫片刻，他还是开口，“它好像眨了眨眼睛？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他没指望自己的这个说法能说服谁，但身旁的少年却认真起来，打量了地上的那颗脑袋几秒，忽然拿着铲子，直接穿过那些略长的头发，几乎是擦着那颗脑袋的头皮，将它死死钉在了地上。 然后，又凑近青年蹲下，少年人特有的，哪怕在微凉夜晚下也偏高的体温，正隐隐越过衣物的阻隔，源源不断地来到另一侧。 莫名地可靠。 “嗯，那肯定就有问题。”乌祐这么说着，转头，征询的看他一眼，“我们测试一下，好吗？” “……当然。”叶云州轻轻笑了笑。 得到同伴的认可，少年便在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手杖，手指在侧面一按，手杖底部就弹出了一片银色的刀刃。 ——侦探这个身份好用在方方面面，包括会随身携带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在白天探案无聊时，乌祐就在研究这些小物件，现在已经十分熟悉。 叶云州用树枝掀开了那只眼睛的眼皮，而少年自己则拿着手杖，缓缓逼近那处眼白。 如果是活物，应该等不了； 如果是死物，影响也不大。 尖锐的，带有寒光的刀片一点点逼近。 几厘米外，只露出浑浊眼白，看起来毫无生机的眼睛显得格外平静，就像是真的死人那样毫无波澜。 但即将逼近的刀锋却没有因此有任何懈怠，依旧稳步推进。 它终于忍不住了。 一瞬间，眼眶内就像是摇奖机那样唰的往下滑动，露出了一只全黑的眼睛，企图因此恐吓阻止少年的行动，结果事与愿违，在它露出真面目的下一秒，少年的动作反而加快，毫不犹豫地直接扎穿了这粒眼球。 噗呲。 就像是戳破了灌满水的气球那样，这颗黑眼球直接炸开，黑水溅出，漏水的眼珠从眼眶逐渐萎缩消失。 大概因为痛楚，所以这颗脑袋剧烈挣扎起来，但偏偏已经被头皮所牵连的头发牢牢钉在地里，它完全逃不了。 没有声带，所以当它大张着嘴时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在地面上撞来撞去，甚至像一颗弹性很好的皮球。 这场面，着实是诡异又恐怖。 乌祐冷静地看着这颗脑袋在地上蹦来蹦去，随手拍照记录后，不仅将那根扎在地里的铁锹又往下敲敲，又晃了晃手中的手杖，找好位置，毫不犹豫地向下一刺，将那颗脑袋连着右耳的皮肉一起扎在了地面上，彻底固定。 做完这些，他才抬起头，先判断了一下青年的表情，确定没有惊吓之后才开口：“先生，别怕，暂时没问题了。” “……我不怕。” 叶云州只是有点意外。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原来还存在着这样超自然的力量吗？ 但哪怕看到了这一幕，他的记忆中也没有出现类似的线索，是因为他的设定只是普通人吗？ 他皱起眉，有些凝重地盯着这颗被束缚住的脑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就看见这颗脑袋张了张嘴，无声地尖叫后，完好的那只眼似乎闪过几分决绝，然后便化为了一摊黑水，倏地融入土里。 嗯？！ 二人当即扒开土寻找，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乌祐划伤那颗脑袋的手杖没有留下痕迹，刀刃上干干净净的，甚至就连相机打出来的相片中，也没有那颗脑袋的踪影。 仿佛方才那一切，只是他们的一场错觉。 第111章 但这显然不可能，肯定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二人又在院子里寻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那颗脑袋，也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 今夜的调查就这样被迫中断了。 虽然有所发现，但线索自己长腿跑了，没能留下任何痕迹，实在让人头疼。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另外的切入点。 “明天，我会去警署申请查看尸体。” 离开小院后，乌祐这么说。 身为被镇长所承认的侦探，他有足够自由和宽裕的探索空间，想要调查尸体应该也是合理的权限。 这么说完后，少年没有提出道别或者是其他的话，而是安静地注视着月光下的另一人，似乎在等待什么。 “……” 叶云州顿了顿，还是主动开口：“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先生。”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乌祐不着痕迹地柔和下表情，顺理成章继续开口：“那么，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等到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 一副提前算计好的架势。 偏偏，叶云州还确实无法拒绝，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都是。 就这样，二人再次结伴同行。 “你的家人，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当侦探么？” 这次的路上，不同于来时的沉默，叶云州主动挑起话题，问起了乌祐的家庭情况。 他的本意是想探究一下这群玩家的背景，以及另一个世界的相关信息，结果却被对方的回答瞬间沉默。 “我的亲人都不在了。” “……抱歉。” “没关系，先生，你不需要抱歉。” 哪怕是其他人问到这个话题乌祐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在无人末世生存的十几年，早已经让他对血缘观念看得分外淡薄，对于他来说，在记忆中只剩剪影的亲人完全没有眼前实际存在的人来得重要。 但眼看身侧的人却因此开始沉默，似乎不打算继续聊天，他反而有点无措，想了想，反问道：“那你呢？先生，你的家人呢？” 他的家人吗？ 叶云州思考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中，他其实也是孤家寡人，父母这样的长辈，都在一场意外中死去了。 原本，还有一名相依为命的姐姐……但对方却无征兆地失踪了。 虽然他自认为他的记忆十有八九都是虚假的，但对于那名失踪的姐姐，却意外地存有感情，也正是因为意识到对方的存在，他才会困惑于自己为何会留在小镇内而不去寻找对方，在那日踏上小镇边缘时，彻底从这片虚假的记忆中苏醒。 再加上那时，左眼也毫无征兆地失去视觉，因为视野突如其来的分裂，他还控制不好，差点跌倒，好在这几天已经逐渐适应。 至少，他应该有一名姐姐。 “我有一个姐姐，因为一些意外，我们分开了。”最终，他这么回答道，“我在找她。” 乌祐看着他，不知道从这个回答中得知了什么，若有所思，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先生。” 之后，大概是真玩家和假土著都发觉自己此刻的身份背景不太好作为聊天话题，便不约而同地掠过这个话题，公事公办，聊起了这次案件的情况。 乌祐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这一天下来他所观察到的情况，而叶云州也提供了在他视角下对这个案件的认知。 出乎意料的，是莫名的默契。 他们甚至不需要解释太多，就能体会到彼此的意思，同步信息和认知非常高效，有时都可以直接跳过一些解释。 只把观众给搞蒙了。 【慢点慢点，跟不上了！！】 【不是，加密通话？】 【哇，同步率好高，连主播这样跳跃的思路都能跟上，好聪明啊。】 【这npc不用问就会直接提供线索吗？这是特殊副本新上的官方外挂吗？】 【不止如此，感觉他比我还聪明……这能力不当玩家可惜了。】 【噫，可别说了，npc真要觉醒，那是要杀玩家的，恰好也是特殊副本，一些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我……啧啧。】 很快，二人就到了叶云州所居住的地方。 “明天见。” 商量好了在第二天早上九点见面，虽然一看少年就是不需要担心走夜路的，但叶云州还是认真地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乌祐。” 聊了一路还是有拉近距离的，比如现在他称呼少年的名字就变得比较自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依旧执着地以“先生”这样的敬称称呼他。 上楼，回到房间，在窗边目视少年在路灯下逐渐远去。 其实在转身后，他短暂地想过，要不干脆让对方在他这里借宿一天。 但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摁下。 他今晚已经很没有警惕心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直接快进到这个地步…… 摇了摇头，确定少年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收心去洗漱休息。 一夜无梦。 * “咚咚。” 叶云州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这段时间他的睡眠都很浅，其实在门外响起脚步声时，他就已经隐约恢复意识了。 从床上起来，他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才7:00，和昨晚约定的时间早了两个小时。 是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提前来了吗？ 第112章 虽然感到有些困倦，但叶云州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穿好能够外出的衣服，准备开门。 就这样朝着门走去。 脚步逐渐变慢。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而凝神分辨，门外的声响，仿佛也不止一人。 …… 门外，几名身穿侦探服的人正在等待。 看着久久没有动静的深棕色木门，有人已经忍不住萌生退意： “怎么还不开门呢？”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被发现了肯定会被记仇吧？” “要不就当没来过算了。” 但也有人极力当定海神针： “咱抢的又不是道具！npc而已，问一下怎么了！” “不约的是九点吗？我们还特地挑别的时段呢，不碍事的。” 这些主播，是根据弹幕的情报而来的。 在昨天一整天都一无所获，他们郁闷睡下醒来，却看到弹幕在讨论着昨晚直播间中乌祐的奇遇。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乌祐遇见了一个特殊的npc，然后在那处院子里发现了什么特殊的线索，据说是一颗受害者的脑袋，还会动，还逃走了。所以他们今天约好，一起去警署调查。 这不妥妥的触碰到主线了吗！ 他们是又眼馋又好奇。 但乌祐在外的名声一向高冷，再加上开局就拒绝了两名想要抱大腿的主播，他们也指望不了他主动分享情报。 纠结之余，他们想到了那个所谓的特殊npc。 一合计，几名主播商量好一起找上门，打算趁着乌祐还没上门的时间，先下手为强，把npc的线索提前问出来。 但这会，门却迟迟不开。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 “要不，咱使点劲破开？谁口袋里不是有开锁道具之类的？” “你疯啦！万一这个npc是隐藏boss呢？不然怎么有他在就能挖出个脑袋？肯定身份不一般啊，你惹他？？” “咳，那还是等等吧，正常相处应该不至于触发什么……” “没关系，反正弹幕说他们约的是九点，现在时间还早呢！” …… 门内，叶云州静静地站在门板后。 他隐约可以听见门外人的发言，但或许受限于某种更加神秘的意识，那些话语中的某些词汇无法分辨，模糊不清。 但，结合上下，他可以猜到。 是在说他是npc，所以想要从他身上获取线索吧？ 这点，其实叶云州早有准备，不至于感到气愤或是迷茫。 唯一让他迟疑的，是他们忽然找上门来的这个事实。 因为他还没有主动在这群侦探前露过脸。 那他的存在，会是那名少年侦探透露给他们的吗？ ……算了，这点也有过心理准备。 哪怕说着是为他而来，但同时也与自己真正的同伴分享信息。 在他只是一个npc的情况下，这样确实可以利益最大化，而对于他来说，多方下注，也不是什么坏事。 “呼。” 轻轻叹气，在感觉到门外不知为何开始躁动时，叶云州便不准备继续晾着他们了，正打算开门—— “咔哒。” “咔哒。” 却听见房间的窗户外先传来了敲击声。 回头，讶异的表情率先浮现在他的脸上，叶云州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快步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 “乌祐？你怎么在这里？” 窗边，俨然是昨天遇见的少年侦探。 “算了，你先进来。” 不等少年回答，叶云州先招呼对方从窗边进来，三楼算个比较危险的高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会选择从这里进来。 这么一下，他那些微妙的情绪瞬间被冲散了。 见少年成功进入房间，他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爬窗进来？太危险了。” 在略显昏暗的房间内，不知为何，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罕见地带了些情绪，看着房门外，直白地开口：“因为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和他们是一路人。” 如此高调地划清界限后，他又立刻解释：“先生，我没有和他们说过你的事。” “……” 叶云州略微怔了怔，忽然笑了，语气很温柔：“没关系，哪怕是我也能理解。” 他是真心说的。 单凭少年现在的态度，他已经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这样看，昨晚那些话也确实带着几分真心？ 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但，少年似乎并不是非常满足于这样的回答。 像是一只无法传递心意而感到焦躁的大型犬，乌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一反常态地主动，直接大胆地牵住了叶云州的手，盯着他，说：“好，那我们一起出去。” 肌肤相触，略显灼热的体温自另一头源源不断地传来，有些陌生。 叶云州略微一愣，刚想要挣开手，就感受到了掌中开始轻轻挪动的指尖。 一笔一划，似乎在写什么。 前面几个也应该是在写字，但他却难以辨认，感到困惑，直到对方再度换了一个表达—— “眼睛”。 叶云州就此安静下来。 在某个短暂的瞬间，他蹙起眉，凭直觉看向了虚空中的某处，而后又缓缓垂眼，就这样与少年手牵着手，慢慢走出了房间。 第113章 “哦终于出……诶？诶？？” 门外，已经等到有些不耐烦的主播们一时噤声，大受震撼地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乌祐。 对上少年微冷的目光，他们一时间坐立不安，不知道是谁先尴尬撤退，这支临时起意的小团体顿时一哄而散，打着哈哈纷纷离开。 “先生，我们走吧。” 成功赶完人，乌祐又转头，征询青年的意见。 对方似乎仍然沉浸在方才他比划的几个词中，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依旧略微出神，很安静。 ……没有抽手。 乌祐飞快扫了一眼两人交叠的双手，默不作声，也不主动提醒，就这样牵着人，慢悠悠走到了警署。 可惜小镇很小，警署离得不远，走五分钟就已经到了。 “您好，请出示一下调查证件。” 听到这一声，叶云州才终于反应过来，抽出手，示意少年拿出调查证。 其实，他单手可以拿的。 边从口袋里拿证件，乌祐边这么想着。 但现在显然不能继续牵手了，所以他们只是按部就班，按照昨天的计划，请求查看屠户的尸体。 却被相关工作人员告知，尸体已经在镇长的要求下火化了。 第47章 现场 火化了？ 案件都还没有侦破, 最可能含有线索的尸体居然就这么匆忙火化，实在是太过可疑了。 对视一眼，暂且退一步, 二人向警员要了详细的尸检相片。 在数十张相片中，勉强被拼凑起来的尸体正躺在木板上，一览无余。无论是从手指的细节还是肌肉分布, 都非常符合一名以卖肉为生的屠户形象，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 照片上的那颗脑袋被划得面目全非，认不清那张脸。 见二人看照片很仔细，一旁的警员没忍住开始唏嘘感慨： “这可真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惨烈的现场！” “我们这样的普通小镇, 谁知道会摊上这种大事, 太吓人了。” “甚至, 刚开始发现的时候, 我们甚至找不齐尸体呢。” 他这么说，估计是想引起侦探的好奇, 从而顺理成章展开对话。 但作为侦探的乌祐头也没抬，反而是身边的青年配合地看了过来, 微笑着接下这个话题：“是吗？那之后, 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呢？” 起码有人应话了，所以警员继续说：“唉, 我们都没有经验啊！还是大城市来的新镇长有想法，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凶案现场不一般, 告诉我们可能是外面的杀手。按照那个连环杀人犯标志性的作案手法找了找, 就在衣柜里发现了腿, 在床底发现了手臂，在天花板上找到了脑袋……” “啧, 真变态啊，没想到那个册子里写得神人竟然真的存在，还逃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了。” 充分满足自己的倾诉欲之后，看着眼前的两人，他又有些好奇：“话说回来，你是哪位？你也是侦探吗？” 对此，叶云州自然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是他的助手哦。” 乌祐百忙之中抬起头来，应了一声：“嗯。” “噢……” 警员迟疑了一下。 事实上，但从气质上看，他总觉得对面的两个人旗鼓相当，要说是两名侦探他也信。 助手？助手也说得通吧，毕竟一看就知道这名青年更擅长人际往来，侧重点不同。 “感谢你们的配合，我们会尽力探案的。” 和态度良好的警员告别，二人暂时离开了警署。 没有走太远，他们停在一处无人的阴影中，低声交谈着方才的发现： “镇长的行为很奇怪……” “所谓的连环杀人犯，或许根本不存在……” 像是昨晚一样默契，他们不约而同给出了类似的结论。 叶云州可以很好地概括推理的逻辑。 在参与具体探案，得知了案件确定的详细流程后，他发现了很多疑点，总结来说，所谓的连环杀人犯，简直像一个生造出来的概念。 在案件发生前，没有人见过ta，没有人知道ta，截止到目前，大众对ta的印象仍然只来自于一个人——新上任的镇长。 无论是所谓的作案痕迹，还是藏尸的习惯，甚至是先前的案件，都只是新镇长，以及他身后所谓的外界所给予的，单方面的说辞。 这样的情况，再加上屠户与新镇长有过交互，不排除是后者贼喊捉贼的可能。 “我去过他的办公室。” 乌祐又补充了一点，“感觉那里，有些奇怪。” 具体的原因说不上来，但那些挂画的位置，盆栽的角度，都让他感觉有些奇怪，房屋主人的某种特质似乎非常张扬地以此展示着。 同样的感觉，也曾出现在屠户遇害的地方。 “嗯……摆件奇怪么？” 叶云州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难不成是打算召唤什么？某种狂热派邪教？” 听起来荒谬，但想想昨晚发现的那颗脑袋，似乎反而要这样才能说得过去。 至少，这次的案件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凶案。 讨论之后，二人得出共识，打算接下来结伴调查一遍镇长办公室。 “稍等一下。” 但在动身之前，叶云州却忽然主动牵起了少年的手。 微凉的体温传来，让乌祐一时间有些无措，僵在原地，直到发觉手心的痒意，才意识到青年这是在用和他先前相同的方式与他对话。 第114章 “时间还早，我们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叶云州说着，又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借由身形的交叠遮掩手上的动作，轻轻推开少年弯起的手指，然后在他掌心轻轻比划。 ——聊一下？ 乌祐慢慢眨了眨眼，乖乖应了一声：“好。” 二人就这样拐了个弯，手牵着手，在清晨的集市中闲逛。 当然，实际上是在悄悄对话，但直播间的观众都没有发现。 他们只觉得要完。 【不是？哥们？不干正事了吗？？】 【怎么就去吃东西了……话说你们牵着手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啊！你俩处上了？？】 【不对，完全不对啊，之前论坛不是猜测说那个星星弹幕才是对象吗，这什么情况？】 【或许是因为正主不在所以吃上代餐了？可恶，渣男！谴责！】 【如果实力强也不是不能啦……更何况只是和npc耍一下，感觉还行。】 【啊不行，真受不了了，前面的推理部分我还觉得很牛，那么丝滑那么顺畅，结果转头逛街约会去了！主播清醒一点啊你之前不是酷哥的吗？！】 哪怕有观众看到了二人牵起的手在彼此用指尖挑动，也都只觉得是在搞某种暧昧的摩挲，根本没往秘密交谈上考虑。 …… 叶云州没有问太多。 关于他自己的身份，他心知肚明，而对于侦探们的身份和目标，他也早就有所预估。 只不过，在之前乌祐悄悄向他传递的消息中，涉及到了他未知的存在，所以他会感到惊讶，并且想要讨论一下。 虚空中的眼睛——这是少年尝试许多次后，最终传达给他的信息。 也就是说，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被他人所监视着。而这些人，同样也可以看到其他侦探，甚至可以与他们交谈。 而门口的意外，是其他侦探接收到了这些讯息，所以才找上他的。 怪不得少年赶来时会那么生气，并且第一时间向他解释…… 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叶云州却仍然一笔一划，试图获取事件另一方的口供。 ——它们在看着我们，而你控制不了？ ——是的，对不起，先生:( 最后一个字符，叶云州辨认许久才认出这是一个哭脸符号，转头却只看见少年冷淡平静的表情，这样的反差有点让他忍俊不禁。 他弯起了眼睛，柔软的指腹轻轻地在对方掌中摩挲。 ——没关系，之后秘密交流。 ——嗯，好:d 落完最后一笔，乌祐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忘冷冷地扫一眼虚空中的镜头。 差一点，就让他好不容易与星星建立起来的信任崩塌了。 不同于其他主播，乌祐自始至终都对虚空中的镜头没有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星星也是透过这个镜头看他，他一定会像新人副本那样时不时干扰镜头，将直播间里的观众全部赶走。 不过还好，危机已经解决了。 他的星星依旧很温柔，没有在意他的疏漏。 而且，还因此能够这样牵着手。 嗯，开心。 二人就这样牵着手，面上也不怎么交谈，安安静静地从街头逛到街尾，最后随意挑了一家早餐店坐下，才终于松开手。 浑然不知这样其实是在防备他们的观众们已经麻了。 【完了！酷哥竟是恋爱脑，刚才那乖巧的样子我都不想多说！】 【反而有点希望那个星星弹幕回来了，好歹看一下弹幕反馈呢？对npc这么献殷勤是为什么啊啊啊——！】 【不行啊，不行，这边要是不走，我觉得得让其他主播来干活！】 坐下没多久，乌祐就看到了这条弹幕。 他本身已经很久不看弹幕了，但早上的情况还是让他警惕起来，偶尔会注意一下弹幕，就这样巧合地看见了正准备去其他直播间的观众。 他思考了一下，随后看向身旁。 身旁，青年正在安静地吃早餐，与较为纤瘦的体型相符，他咀嚼的速度比较慢，看起来很文雅，两只手也都放在桌上。 所以，乌祐目光只能下移，在对方的腰和腿上迟疑半秒，最终伸出左手，在对方的大腿上轻轻比划了两个字——“告密”。 “……唔？！” 对此，叶云州一个激灵，手抖了抖，差点打翻桌上的水杯。 心跳一下跳得很快，他转头，与少年略微迷茫无措的眼神对上，整整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乌祐这是在和他对话。 告、告密？ 是在说那些人吗？ 他终于理解了意思，便放下了剩余的餐点，站起身，示意乌祐现在就可以直接出发。 ……呼。 只不过，在出发后，叶云州还是没忍住，在少年试图与他牵手时，不轻不重地打掉了对方的手，忽视那略显迷茫的深黑眼瞳，转头直接往前走。 被打了，乌祐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跟上，并且乖乖走在了青年的左边。 平静冷淡的外表下，是略显挫败的内心—— 不能牵手了。 不开心:( * 二人比其他主播来得更早一些。 但奇怪的是，办公室前的保安不见了。 一路畅通无阻，隐约感觉出了不对劲，二人神色认真起来，才跨过门槛，就听见远处办公室内噼里啪啦的声响。 第115章 “先生，我去看。” 当机立断，乌祐走在了前面。 在他到达之前，办公室的门却先一步从里面打开，紧接着，满身是血的镇长跌跌撞撞跑出来，而身后追逐着的，俨然是本应该在门口保护他的保安。 “救命——救命！” 看见有人来了，镇长表现得非常迫切，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尽可能往二人所在之处跑。 乌祐顿了顿，看着那满身的血，终于没拦住从他身边跑走的镇长，直直对上了保安。 大概是看见了其他人，被转移了注意力，保安的脸色倏地凶狠起来，他大刀阔斧地举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斧头，没有继续去追镇长，而是就这样极力朝着少年挥舞起来。 乌祐没有正面和他对上的意思，仗着自己身手好，冷静地和对面周旋了一会，隐隐感觉有些奇怪。 他发现，保安的右眼似乎看不见。 虽然面上很正常，但当他跑到对方右侧的某个区域时，保安就会像是失去目标那样，来回乱找，直到脑袋转到正确的角度才继续攻击。 视觉存在盲区，意味着保安只有一只眼睛能够看见…… 此外，这一侧的听力似乎也有些问题。 再看着保安脸上略显狰狞的神情，总觉得看到了什么熟悉的肌肉走向，乌祐有些若有所思，忽然放弃了周旋，逼近了对方，躲过了斧头的攻击后，趁着保安还没继续动手，他忽然开口：“王胜？” 王胜，这是屠户的名字。 保安的动作倏地卡在一半。 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倏地变得很惊恐，那股嚣张的气焰倏地被扑灭，还没等乌祐想明白为什么，他便扑通一声直接倒地，手中原本攥紧的斧头也落在地上，发出重重声响。 等乌祐蹲下身查看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身体从脖颈处直接断裂，脑袋咕噜噜滚下，就这样没了声息。 紧接着，他又听见门口传来惊呼—— “哇靠案发现场吗！！” “什么情况好刺激？！” “啊镇长晕了！” “这谁啊卧槽一身血啊！” 少年抬起头，就看着其他主播正围着在门口昏迷的镇长大呼小叫，而原本后他一步进门的青年则莫名沾了满身的血，手上握着一把小刀，正拧眉，神情略显古怪地注视着门外的场景。 第48章 凶手 就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内, 在他们面前倒地的镇长，蜿蜒的血迹，对方昏迷前最后大喊的一句“杀人犯在这”…… 如果不是眼前又出现了一名玩家, 主播们或许还真会热血上头，直接冲上去把青年擒拿归案。 但此刻，显然是有什么隐情, 所以主播们愣是没动。 挡在青年前方扫视一圈，确定门外的主播们没有动作的意思, 乌祐才转过头，皱着眉看着青年黑衣上沾染的血迹，低声关切道：“先生, 没事吧？” “我没事。” 叶云州摇了摇头。 他没有受伤, 身上的血, 全都是刚才那名镇长往他身上扑的时候沾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 在对方朝他靠近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威胁, 所以解除后便立刻躲开，并推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小刀。 结果, 就是这样刚好, 镇长扑了个空之后又往门口跑，恰好在晕倒前撞上了其他的侦探, 并且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 门口的侦探们就这样正对着沾上血迹的他，以及他手上的凶器。 啊, 真巧。 如果没有同行的少年侦探, 他或许就要因为镇长不清不楚的证词而被其他人直接抓起来了。 当然, 即便是现在，也依然有一些怀疑的目光。 “咳, 那个……” 门口的侦探中，有两名飞快跑走去叫了镇上的诊所前来救人，而剩下的侦探们，则在短暂纠结后，终于派出一名代表询问：“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解释一下？” 态度还算和缓。 但叶云州还没开口，站在他身前的少年便先一步开口，语气很差： “不，让叫你们过来的人解释。” “（弹幕）不是很喜欢说，现在反倒不说了？” 呃…… 门口那名发言的主播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的确，他们一窝蜂地赶到这里，就是因为听了弹幕的说辞，同步了对方的进度，前来调查镇长的。 虽然在特殊副本里，规则允许观众同步各个直播间的信息，但真落到具体的主播身上，谁也不想自己遥遥领先的进度直接被泄密，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们天然就理亏一些。 再加上，在更早的时候，还有一批主播差点截胡npc…… 确实不能指望乌祐给他们解释了，所以门外的主播们试图从弹幕中获取方才的情况。 【好心虚啊，这还是两头跑第一回被直接点出来……看来大佬确实不喜欢组队。】 【咳，无伤大雅，这能怪我们吗？要不然这个特殊机制设计出来是干嘛的！】 【行了，我来解释一下，应该不是他俩的问题，因为刚才他们到的时候，这边就已经出事了，是个保安追着镇长砍的。】 【是的，虽然后半截在镜头里就只能看到主播和保安对打了，但在那么短时间内，那个npc不太可能又攻击镇长的。】 【我觉得镇长那句话应该是指那个保安？】 第116章 【嗯……虽然但是，之前不是已经推出来觉得镇长有问题吗？特地上门就是为了调查他的，结果现在他反而出事了，有点奇怪啊。】 从观众口中，主播们大概知道了事件的真相。 保安的尸体就倒在前面不远处，旁边就是沾着血迹的斧头，比起黑衣青年那略显小巧并且刃上干干净净的小刀，凶手是谁已经非常明确了。 但，这里的凶手，仅仅指伤害镇长的凶手。 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在副本背景中的那个凶手。 围在保安的尸体旁研究了一会，这群主播们又开始讨论： “任务没结束，不是他吧。” “估计是镇长喊错了吧？虽然不知道保安为什么砍他，但显然不是那个杀人犯。” “想想也不会这么随便就出现吧……” 讨论没有结果，一无所获中，不少主播的目光，又悄悄挪到了在场唯一的npc身上。 有着绝对不可能是普通npc外表的黑衣青年从始至终都非常安静，此刻正站在少年侦探的身边，低声回应着对方的关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显得非常镇定，处变不惊。 越看，他们越觉得有问题。 不管怎么想，哪怕没有发生方才的事，这个npc也很可疑啊！ 作为一个npc，提供线索也就算了，现在参与探案到这个份上，这种积极的态度，怎么想都有问题啊！ 再加上从弹幕中得知的，这二人昨晚的调查发现，他们愈发认为，这个npc大概率有什么隐藏身份，哪怕不是最终的凶手，也是个非常危险的，企图打入他们团队的定时炸弹。 仗着npc听不懂主播带有关键词的交流，这些主播们就这样光明正大地与乌祐沟通，希望这位疑似被美色蛊惑的大佬能够清醒一些，专注任务。 闻言，乌祐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直地指出关键：“他和你们无关，我也没有团队。” 主播们：……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仍然存有争辩的心思，乌祐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说服这些人身上，便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在试探没被拒绝后就牵起对方的手，转身离开。 背后的主播们似乎在说什么，但是他没有理会。 “乌祐，不去和你的同伴们解释一下吗？” 走出几米远，反倒是身旁一直安静的青年先开口。 “没有意义。” “他们的怀疑很荒谬。” 乌祐如是回答。 他知道，青年表现出来的独特，是因为对方还有着另一重直播间观众的身份，所以能保持清醒和思考，不会像普通的副本npc。 这不能作为怀疑的论据。 就这样安静地又走了几步，身旁的青年忽然又开口：“那如果，我真的是凶手呢？你会完成你的目标么？” 这个问题，前提就是错的。 因为从已知信息推断，乌祐不认为对方会是凶手。 但他直觉认为，青年并不是想要这个回答。 所以少年顿住脚步，转头，遵从自己的内心，很认真地开口回答：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小镇，我会完成我的目标。” 没等叶云州做出回应，他牵着对方的手微微一动，手指嵌入对方的指缝中，就这样十指相扣，牢牢抓紧，然后抬起到二人之间。 “这样，抓住你。” “看着你，不让你再次犯案。” 听完，青年的眼里似乎晕开了很轻的笑意，他打量着面前相扣的双手，没有挣脱，而是一点点反扣住，玩笑般开口：“那样效率太低了，你好像要被我永远困在这里了，你不是外面的侦探么？愿意这样？” “我愿意。” 乌祐反而非常期待那样的结果。 可以和他喜爱的星星待在一起，又可以顺利地解决副本，两全其美。 可惜，他知道对方不是凶手，这样的未来不可能发生，在副本结束之后，他们注定又会分开很长一段时间。 眼前这对深黑眼瞳中流露出的情绪丝毫不作假，叶云州与少年对视几秒，明明是他率先发起的试探，却先招架不住，错开眼神，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好吧，凶手不是我。” 自认为是这个虚假世界里唯一清醒的npc，遇见了好似为自己而来，并且全身心信任，甚至愿意为他留在这个世界的玩家……呼。 如果这是设计好的陷阱，叶云州简直要甘拜下风，完全是踩着他内心最脆弱的点预设的美人关。 但他毕竟还是理性占比更多的性格，为了让自己从这股突如其来的浪漫情绪中抽离出来，叶云州开始选择聊正事： “刚才，你在保安身上发现了什么吗？他的头就那样掉下来了，应该不是你动手的吧？” “……嗯？嗯。” 话题调转太快，乌祐莫名感觉有些可惜，但他也很快进入状态，提供了一个关键情报：“是他自己掉下的，在我对他喊了一声屠户的名字后。” 紧接着，他又表示，在保安身上发现了和昨夜那颗脑袋一样的特征——被他们所破坏的右眼和右耳。 嗯…… 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幻，但如果放开思维畅想，这简直就像是屠户的脑袋被移植到保安身上了。 好的，叶云州再度确信了，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侦探破案背景，而是带有些许魔幻色彩的幻想片场。 第117章 既然这样，那所谓的连环杀人犯，或许只是一个引子。 凶手杀害了屠户，并单独将他的脑袋拎出来，埋进他的院子里，在被发现的第二天早晨，屠户“附身”了镇长办公室外的保安，追杀镇长…… 嗯？仿佛因为他们的发现，所以中间的环节变味了不少。 假设一下，假如没有人发现那颗脑袋，那么它还能不能附身于其他人？大概率是可以的，不然这个行为就没有意义。 也就是说，“正确”的发展或许是—— 镇长和屠户达成了某种共识，镇长以某种手段杀害了屠户并引入了一个连环杀人犯的概念混淆视听。屠户虽然死了，却拥有了能够附身操控他人的能力，接下来或许就要以连环杀人犯的身份，在镇上制造混乱。 然而，因为他们提前发现了屠户的脑袋，所以这个计划被迫打乱，受了伤的屠户第二天就找到镇长报复，结果又遇见了他们，甚至被识破了身份。 中间仿佛还有许多细节无法填充…… 但已经可以确定的是，通过这种手段制造的犯人大概不能够在附身时被叫出真名，否则就会直接死亡，这也就是保安被叫出屠户姓名直接失去行动能力的原因。 叶云州无法理解屠户的心理，不能回想起自我，只是沉浸在虚无的放纵狂欢中，哪怕有了那样的能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被欺骗了？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然，这一切还只是他粗略的猜想，不保证正确性。 “我觉得很对。” 听完，乌祐这样表示了认可。 他还补充了几点佐证，关于镇长办公室的布置，警署那边各式逃犯的概念引入，以及屠户的命案现场中反抗痕迹稀少的情报。 再之后，思索几秒，他忽然提出：“我们需要知道镇长的名字。” 叶云州点点头。 方才的猜测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行为动机。 如果镇长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那么最终的施行目标绝对是他自己，而他最后也将会是毫无破绽的。 所以必须在可能的混乱到来前，先知道对方的姓名，拿捏住目前已知控制对方的唯一手段。 当然，最好还是别让他走到那一步。 原本叶云州还想回家换身衣服，但梳理完情报得到这样的结果，二人立刻折返，目标是镇上的诊所，准备先去看看镇长的情况。 结果，他们才走到诊所门口，就看见一堆人慌张地跑出来，喊着镇长失血过多，已经身亡的消息。 第49章 思考 ……就这么死了？ “唉, 镇长啊！” “到底怎么回事？伤口不是原本都止住了吗？” “不知道啊，转身拿个药的功夫就没了。” 诊所外围了许多人，其中也包括前不久还在镇长办公室里的主播们, 他们对镇长的死也非常讶异，当跨过门槛时，叶云州还听见有人嘟囔着说“那就不是他了吧”。 狭小的诊所内怕是十几年来头一回挤进了这么多人, 飞快穿过其他人，叶云州来到了那张单人病床前, 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年轻的镇长就这样僵硬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沉凝，唇色苍白发紫, 略显阴冷。 他伸出手, 触碰到了微凉的皮肤, 掀开眼帘, 底下的瞳孔已经扩大到不太正常，不知何时一旁又伸过来一个小手电, 默契地对着尸体的眼睛照了照，没有观察到任何反应。 呼吸, 脉搏以及瞳孔都符合医学上的死亡判定。 的确是死了。 叶云州并不是质疑诊所医生的判断, 只是认为，或许镇长的死法会留有后手, 就像是偷偷调换了屠户尸体脑袋那样。 但怎么看，现在这张小床上都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所以是哪里有问题？ “诶？你俩是干什么的？你碰尸体干嘛？” 任由二人将镇长的尸体研究了十几秒, 诊所里的老医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戴上眼镜, 大呼小叫。 哪怕乌祐搬出了侦探的身份也没辙，二人只能最后匆匆扫了一眼就离开诊所。 “是遇上那个杀人犯了啊？” “哦天呐, 太恐怖了……” “镇长这算是因公殉职了吧？天呢。” 出诊所，就看到已经有更多的镇民闻风赶来，他们看着诊所外蜿蜒的血迹，听着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长吁短叹，情绪异常复杂。 一旁的侦探们看起来也很复杂。 【就死啦？？我现在又觉得凶手可能是那位身边的npc了……】 【也不一定吧，之前在那个直播间里不是还看到什么会动的脑袋吗？应该有什么超自然元素存在，哪怕现在死了也证明不了什么。】 【说实话，一直在这边看的人根本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发展，你们确定有什么会动的脑袋？别是骗我们的吧？】 【是真的啊！我当时就在现场，亲眼所见！】 【也是有那个npc在场……真的很可疑诶，如果是那种魔幻副本，不应该每个主播都会遇见的吗？】 虽然观众可以在直播间中来回切换交流情报，但毕竟都是二手情报，在没有亲眼见证过的情况下，无论是其他直播间的观众还是主播，都可能会对此持保留态度，不一定全然信服。 当然，乌祐是不在意这点的。 出诊所后，他就和身旁的青年一起走到了无人的角落，低声交流。 第118章 调查的时间很短，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镇长的死因存疑。 不像是因失血过多而死，更像是中毒身亡。 “有人给他下毒？”这样猜想，又被叶云州自己驳回，低声喃喃，“不会，那时候肯定还有侦探守在旁边，正常来说没人动得了手……” 乌祐接话：“除了他自己。” 这也是他们共同的推测。 或许被保安砍中的伤势确实惨重，小诊所无力回天，但最后的结果，是镇长选择主动通过某种手段自尽。 为什么？ 同样都是死，这样有区别吗？ 眼前仿佛有着重重迷雾，看不分明，才露出破绽的镇长以一种及其果断的态度断尾逃生，重新躲回暗处，而他们的线索也因此被迫中断。 想想真令人感到无力。 “没关系，先生。” 乌祐倒是格外镇静，并不为线索的丢失而感到焦急，凑近轻轻拍着青年的肩膀，心平气和地开口：“我们可以等的，不急。” 闻言，叶云州瞥了他一眼。 明明应该是他们这些人的任务，对方反倒比他还要淡定，是真的不怕就这样留在这个世界？ 才这样想，脑内就闪过了少年才不久之前的话。 …… 好吧，那他也没什么可急的。 不知为何也感觉轻快了不少，叶云州松了口气，决定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二人没有继续在诊所外逗留，而是沿着街道离开，路过镇长办公室，看见附近的警署已经赶到，而几名留守此地的侦探正领着警员认领保安的尸体。 听到风中传来的对话，大致是已经将保安确定为所谓的连环杀人犯了。 叶云州皱起眉。 没有时间线分析，没有动机确认，甚至没有能够联系两起案件的具体证据，只凭借倒地镇长的一句话，就这样定罪了，未免也太过随便，不负责任。 不过，这反倒也佐证了这个世界的虚假。 继续往回走。 没有什么值得立刻调查的事情，他忍身上这件脏兮兮的血衣也已经很久了，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路上，乌祐一如既往，安静地走在他的左侧。 偶尔车辆在前方经过，少年会下意识先看向他这边，确定他也停下脚步后再收回目光。 叶云州有些怀疑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眼睛的问题，不过出于顾虑没有直接点出，而是在这样的过程中默默掩护。 这样的态度也好得有些假。 基于一段他根本没有记忆的关系，他们就这样自然相处了快一天。 虽然是他斟酌损益之后默许的，但到现在，他也忍不住反复思考—— 哪怕他们之前真的有关系，仍然能够延续到此刻的他身上吗？ 毕竟作为npc，或许在此之前，他都没有觉醒自我，还只是一串数据和设定，那时的情绪甚至不属于他自己，对方所喜爱尊敬的那个人，真的是他么？ ……好像上升到有些哲学的层面了。 在无事可做时，叶云州经常会萌生这样的思考，它在大部分时间是有用的，理性的，让他保全自我，直至现在。 只不过，偶尔可能会钻牛角尖…… 哦，现在他就在纠结一些不会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比如，在意对方给予他的情感是否纯粹，是否只面向他这个灵魂。 但，仔细想想，他现在有没有灵魂都还另说，毕竟在一周以前，他还只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npc。 而这个世界无论是崩塌还是延续，他的去向都尚且未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纠结起和另一维度玩家的关系了，真是多愁善感。 在一切结束前，专心做正事吧。 “先生。” 身旁，忽然传来少年的呼唤。 还没转头，叶云州感受到自己的左手也被对方牢牢握住，他回过神，下意识反握了回去，有些疑问：“怎么了？” 少年那对黑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你刚才，有些奇怪。” “有吗？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叶云州已经从那种状态中成功抽离出来，回答得非常坦然。 他自觉没有漏出什么破绽，少年却依旧如同扫描仪那样认真地观察他的表情，半晌，吐出一句： “不，你不开心。” 叶云州：“依据是？” “直觉。” 真是恐怖的直觉啊，无论是用在调查，还是捕捉他人的情绪上。 叶云州本来还想否认，但对上少年已经逐渐转为笃定并附上关切的目光，顿了顿，还是笑了笑，一半真话一半假话地回复：“是啊，线索就这么断了，我是有点不开心。” 半晌，没忍住又感慨了一句：“你的直觉好像比大多数人都还要敏锐，真不愧是侦探啊。” 走了这么久，也到家了。叶云州正准备上楼换衣服，就听见在他身后，乌祐在短暂沉默后的发言—— “先生。”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这句话。” 不远处，青年的背影一顿。 …… …… 深夜，一簇火光出现在漆黑的浓雾中。 浓雾外，站岗放哨的蓝制服倏地从瞌睡中惊醒，远远便看见灾厄内那一抹亮眼的红光，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慌乱，连忙通知了上级。 整整九天，这次的灾厄终于有动静了！ 第119章 第50章 搭档 “这是……烧起来了吗？” 闻讯而来的灾情局成员看着浓雾中的一点火光, 有点迟疑。 不是，这里面着火了还需要消防员吗？ 火势会蔓延到外面吗？？ 提心吊胆观察了好一会，确定那点火光只维持在一个很小的范围, 他们才放下心来，加紧记录。 这次的灾厄，就比较符合他们印象中的天灾了。 持续时间长, 变化很缓慢，形态也格外模糊, 就像是在雨中有额外蒙了一层薄纱，什么都看不清。 一切笼罩在迷雾之下。 时隔多日，终于看到变化, 却也只是微小的火光, 和之前两次相比, 简直微不足道。 ……所以说, 之前真的只是意外吧。 原本还对这次灾厄寄予希望，乐观猜测被浓雾笼罩的街道也将会在极短时间内获救的一众群众看到这个结果顿时蔫了, 甚至因为a市短短时间内接连“中奖”三次而开始格外悲观，又走了一批流动人口。 “唉, 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是啊, 前两次都早早结束了……” “这次有什么不同，到底是什么影响了？” 哪怕连官方的工作人员都在这样疑问, 但没有一个结果。 然而，每天都会守在现场的岑远却有着自己隐秘的猜想。 这次灾厄与先前两次的不同, 显而易见, 是那名声称可以看见灾厄生命的青年被卷入其中, 生死未卜。 或许正是因此，这次的灾厄才没有那样的奇迹发生, 而是回归了他们熟悉的形态。 如果换一个人，哪怕换成同样几次都在现场的小队队员，岑远都不会产生这样的猜想。 但偏偏，对方曾经说过那些话。 岑远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悔。 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加重视青年所表示的忧虑，尽可能跟在对方身边保障安全，至少不至于让对方独自陷入这样的处境当中。 虽然答应过，但完全没有保护到位啊…… 因为这样的心路，这几天他几乎一直守在灾厄外，在祈祷奇迹的同时，也做好了如果灾厄正常消散就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保证青年安全的准备。 毕竟，就在这次灾厄降临的第三天晚上，俞飞白就找到他，进行了一番剖白，还透露了上一任副队纪泽宇在死亡时留下的讯息—— 不仅是a市灾情局内部可能存在内鬼的情况，还意有所指灾厄的诞生并不纯粹。 虽然只是简略的两个信息，但俞飞白光是破译就花了不少时间，不仅要时刻记住那短暂几秒所留意到的讯号，还要从纪泽宇办公室遗留下的遗物中发觉对应线索，并且破译。 在得到这两个信息后，俞飞白一下就懵了。 那段时间，他就没怎么再去调查先前在他眼中格外可疑的青年，而是反复确定那些信息的真伪，等再找上叶云州时，他已经完全换了一种心态。 结果反而因为他的邀请，对方陷入了灾厄。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在捣鬼！ 在这几天都格外多疑，在身边同事看来一惊一乍仿佛是差点陷入灾厄后遗症的俞飞白终于忍不下去了，他观察了好久，还是无法确认和他朝夕相处那么久的同事们究竟是不是内鬼，但他可以确定岑远应该不是。 毕竟，青年是队长邀请进来的，队长原本也不是他们这里的人，至少副队指向的内鬼绝对不是他。 所以，在一个交班的深夜，俞飞白随便找了个理由拉住岑远，告知了自己已经隐瞒许久的信息。 而这些信息，恰好又与岑远已知的信息相吻合。 或者，换句话说，与青年曾经向他透露过的猜想完全一致。 岑远因此更加懊恼了。 这几天，就是他和俞飞白轮流交班，确保无论灾厄在什么时候结束，都可以有值得信任的人及时接应里面的青年。 但，这次的灾厄，真的可以如他们所愿的结束么？ 谁也不知道。 …… “这么久都没有结束啊……”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暗中感慨着。 “医生怕不是要翻车了，呵。” “不过，这也佐证了那个人的特别吧？可以看见灾厄生命的眼睛啊……真想看看他眼里的世界。” “但凡早一点知道，都不至于这样浪费，医生动手还是太快了。” “话说太早了，万一这次也能成功结束呢？啊，接连失败三次，如果没有值得赞赏的成果，医生怕是要被boss拎回去打了呀~” “哈？你这话是盼着谁好，站哪边的？？” “稍微有点主仆观念吧，罚一下怎么了？小少爷，你还真把他当老师尊敬上了？” 聊天不欢而散，只剩下那天在天台上的少年还留在房间里，走到落地窗边，居高临下，在城市最高的建筑中俯瞰这座城市。 视野尽头，隐约能看见被浓雾笼罩的那几条街道。 * 叶云州缓缓睁开眼。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 身旁已经空无一人，而他也掀开被子起床。 洗漱完毕后出房门，就看见少年站在客厅的餐桌上，边解围裙边朝他问好：“早上好，先生。” 桌上是非常丰盛的早餐，营养搭配，还冒着热气。 究竟是什么让他作息变得如此健康…… 第120章 虽然没有太多记忆，但感觉自己已经好些年没有正常早起吃过早餐的叶云州在心中如是感慨道。 坐下，再次委婉表示不需要少年特地为他准备早餐，但依旧被“抵押住宿费”的理由回绝。 …… 他像是会计较这个钱的人吗，真是。 叶云州叹了一口气。 自从七天前镇长身亡，保安也被定为连环杀人犯落幕之后，还留在镇上的侦探们就变得有些尴尬。 免费住宿，有问必答的福利是在探案期间，而现在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了，那么镇上的人就没有为他们提供这些便利的义务。 耐着性子给这些可能需要订票离开的侦探们又宽裕了一两天，结果一个个都还没走，旅馆的老板就准备收费了。 结果，这些侦探们竟然都没有钱。 虽说是原本定了酬金，但最先发现保安追杀镇长的少年侦探没有领这笔奖金的意思，发给其他侦探又觉得很奇怪，再加上这笔钱原本应该是镇长出的，所以到最后不了了之，没发出去。 那也不至于一个个的都没有积蓄吧！ 不知为何，即便这样窘迫这些外来的侦探们也都不走，反而一个个在镇上的各种小店里打工，为了赚取留在这里的住宿费格外卖力，实在是让民众不解。 哦，唯一的例外是乌祐。 因为当叶云州得知这件事后，就把少年带到自己家里住了。 那时的情况太过好笑，叶云州没忍住调侃了几句，结果乌祐却好像当真了，这几天非常自觉地开始照顾起他的饮食起居，拦都拦不住。 直播间，观众们已经麻木了。 【仿佛在看什么恋爱日常直播。】 【感觉我们好多余，耽误他俩处对象了，你说要是没有直播间，晚上是不是就亲上了？】 【你别说，如果不把这个当成副本，还挺好磕的，至少看着真的很养眼啊！】 【有没有人还记得主播先前那个观众对象啊！！哪有为了npc不管真人对象的！！渣男！！】 【行了，说不定只是为了在副本中生存，你看其他主播天天端盘子感觉人都傻了，副本求生秒变搬砖日常。】 【哈哈哈哈是的，头一次在副本里看人打工，太好笑了。】 比起乌祐，其他主播这几天的日子确实有点难过，也正因此，他们非常迫切地想要继续任务，哪怕引爆危机也好过这样仿佛普通人一样在副本里打工。 这几天出门，二人都可以看见在镇上行色匆匆，趁着休息时间到处调查的主播。 叶云州能够感觉到，停在他身上的视线愈发多了。 似乎因为探索毫无头绪，所以很多侦探又开始怀疑起他来。 站在他们的角度，叶云州很能理解。 他也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这几天小镇看似平静，却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谁也不知道等风暴真正降临时，究竟会有多大的威力。 他们两个在这几天其实也没有闲着，在镇长死亡后，镇长办公室就此封锁，他们花了一点时间在深夜潜入，了解了这位镇长的姓名和生平，研究了这个办公室的布置，甚至还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暗门，就差把那间办公室掘地三尺了。 但除了镇长的身份，他们未能获得其他内容。 另外，不知道是叶云州的错觉，他总觉得镇长的名字有些随意。 镇长叫姜镇。 单拎出来好像是个正常的名字吧，但定睛一看，又像是那种游戏里随便取了个姓就根据角色的职位起名的感觉。 想到镇长的脸，他总觉得对方不叫这个名字。 但，还能叫什么呢？ 未果，所以他们这几天依然在调查中，并静静等待可能的变故。 “先生，出事了。” 正好，今天才刚用完早餐，餐桌对面的乌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开口。 …… 昨夜发生了一起火灾。 一个人在自己家中被直接烧死了。 赶到现场，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其他侦探也陆陆续续赶到现场，只不过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小镇本地店铺的工作服，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围观群众。 “哦，侦探来了啊。” 警员是对着仍然穿着侦探服的乌祐开口的。 态度还算和蔼，估计是看在侦探们表现得很热心的份上。 “这次应该没你们的事，只是意外而已，门窗都是锁死的，大概是屋内电器或者是煤气泄漏引发的火灾，幸好没有扩散开……” “可以让我们进去调查么？” 警员同意了。 二人，包括跟在他们身后略显局促的一众穿着奶茶餐饮工作围裙的主播们都走进了这个已经被烧得发黑的房间里。 如警员所说，这个房间的门窗都是锁紧的，而着火点应该是床边的电器，确实可以排除他人纵火的嫌疑，定为意外失火导致的悲剧。 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肯定有问题！” “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肯定是凶手做的！” 嗯，其他的侦探都持有这个意见。 不过，考虑到这些人身上的穿着，叶云州认为他们做出这个判断应该都是基于情绪方面的倾向。 “乌祐，你怎么想？” 所以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这个正经侦探。 第121章 乌祐：“是自杀。” 虽然有点奇怪，但应该是自杀。 闻言，还在认真调查现场的其他主播不满了： “怎么可能，怎么妄下定论呢！” “哼，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帮谁洗清嫌疑，所以这样说。” “凶手明明还没找到……有些人已经完全忘了任务了吧。” 叶云州知道他们还是在怀疑他。 之前乌祐维护他很多次，但他并不希望少年因此真的和他们结下梁子，所以这一次他先一步开口，语气很平和： “嗯，你们的考虑也有道理。” “说不定呢？你们可以先排查一下时间，这段时间，在晚上出门的人应该会很少吧。” 顺理成章，就有人问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我昨天一直在家里哦。”叶云州摸了摸不知为何有点生闷气的少年，“他可以作证。” 其实，用脑子想想，把一个主播带到家里，不仅会受到主播的注视，还会有直播间里无数观众的目光，按常理来说都不可能有机会犯案。 但这群主播们是真的被这几天的打工日常逼急了，认为这个npc万一有什么超能力，可以来回时空跳跃，那么只要有一刻不受监视，那还是有作案条件的！ 之前弹幕不都还说看见了会跑的脑袋，这个副本就是有这样的设定的！ 想着，他们气势汹汹，再度发问： “那晚上呢？” “谁能证明你整个晚上都在家？” 乌祐忍不住了：“他在，我一直看着。” “……” 对面原本气势汹汹的主播，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下。 “你们，还睡一张床吗？” “对。” 怎么了？ 作为搭档，睡一张床很正常吧。 乌祐非常坦然地，迎着一众主播不知为何显出几分悲愤的眼神回望。 第51章 七天 【哥你是真不怕对面上吊啊。】 【笑死了, 谁让你们问的，现在满意了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想想主播这几天过得是真舒服，不仅不用担心生存问题还有一个漂亮npc陪着, 好爽。】 【同样是主播，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唉！】 这一幕, 让观众乐不可支，大声嘲讽。 而发问的主播也因此诡异地沉默下来, 不打算再继续询问。 自取其辱之后，理智重新占领高地，他们终于意识到, 这个npc的确不可能在与一名主播同居的情况下还能作案。 毕竟, 乌祐和他们不一样, 不需要打工赚房费, 肯定能一直盯着对方…… 可恶，不知为何又开始不满起来了！ 就此结束这场略显尴尬的问话, 主播们不约而同转头开始打量着焦黑的墙壁，假装自己正忙于探索。 叶云州看着他们的背影, 感觉有些好笑, 但反正他一开始发言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打算留下来继续刺激这些侦探们, 所以示意乌祐一起走，二人先一步离开了这间被烧焦的屋子。 乌祐方才说认为这次是自杀, 他也这样认为。 屋内看不出任何挣扎或者是搏斗的痕迹, 床边的电器摆放的位置也很刻意, 从被烧到只剩一点碎屑的材质中能看出是本身就易燃的布料堆积在附近。 不出意外，房子的主人应该是知道自己这样是会被烧死的。 但, 即便真的是自杀，也分为两种情况。 二人离开屋子之后，又去找上了还在街上记录案情的警员。 “怎样？两位有什么结果吗？” 警员看到他们，非常和善地询问。 叶云州率先开口：“警官，我们认为这可能是自杀。” 他们说了自己的依据。 过程中，乌祐适时附上他在现场拍的照片，图文并茂。 警员摸着下巴，有点被说服：“这么一看，确实像啊……那就得查查这位年轻人最近发生过什么事了……唉，怎么最近自杀的人这么多。” 这句话，让面前两人的眼神都变了变。 “最近自杀的人很多吗？”叶云州很自然地开始套话，“这几天都没有听说过啊，我还以为镇上很安宁。” “就是因为都是自杀和意外，所以你们哪里能知道？” 警员如是说着，在青年引导下，没什么戒备便提了几句最近的案件，“吃农药中毒死的，泡澡晕过去淹死的，做饭炸厨房炸死的……啧，最近咱这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 一罗列，他也觉得有些稀奇。 但他没多想，收拾收拾，便准备回警署提交记录了。 叶云州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并询问道：“需要我们帮忙么？” “你们来干嘛？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调查的案件啊。”警员被逗笑了，挥挥手拒绝，“不需要了，我们好歹也是警员，也是有基本能力的。” 说完，这些警员便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两人对视一眼，表情不约而同显出几分凝重。 他们都不觉得，这会是意外。 毕竟，镇长死后已经风平浪静了那么久，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他们未曾发现而已。 而方才警员罗列的那些死法，在某种意义上，似乎与曾经镇长引入的那些逃犯的身份隐隐重合了。 纵火犯，下毒犯，炸弹犯…… 自焚，毒杀，炸死…… 第122章 只不过，原本应该是指向他人的杀机，变成了个体的自杀（或者意外）。 会是巧合吗？ 保险起见，二人没有直接离开现场，而是找上了这位死者的邻居，与之攀谈，问出了死者的姓名和最近发生的事—— 死者是一名初中就辍学的青少年，父母早早离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和寄托，是这附近出了名的街溜子。 邻居很头疼他，因为经常遇见了还得被迫给点零花，不然对方就会追着人不放，甚至一晚上守门，非常无赖。 他们都拿他没办法。 原本，新来的镇长来看过，还说会帮助这个人改过自新，结果谈心还没开始，镇长就先没了。 不过现在这个街溜子也没了。 虽然有些可惜这小孩年纪轻轻就没了，但作为总是要防备他的邻居，他们其实还是庆幸居多。 “……镇长想劝他改过自新吗？” 叶云州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微妙。 好巧，在他所知的故事里，那位名声很差的屠户也曾被镇长拉走谈心过，再之后，对方便意外身亡，并成为了可以附身他人的连环杀人犯。 那，这次的火灾呢？又会带来什么？ 感到不妙，二人商量了一下，最终选择赶到警署，面对接引人员的疑问，开口就是请求调查这几天发生的“意外”事故，但由于没有正当理由，负责案卷管理的警员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这肯定不行的呀。” “之前的调查许可证现在肯定不能用了啊。” 眼下，其实还可以挨家挨户地打听，死者终归是小镇上的一员，再加上可能有的两个特征，问起来也不会太费劲。 不过这样有点浪费时间。 如果可以，叶云州还是更倾向于直接拿到警署整理的信息，哪怕有些东西可能掺杂书写者的主观想法，但是姓名和经历这些是不会变的，效率更高一点。 僵持中，一直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安静打量警署环境的乌祐冷不丁开口： “那，给钱。” 接引台，警员的笑容僵在脸上：“……嗯？” 叶云州率先反应过来，没忍住先弯了弯嘴角，才开口帮腔：“他说的是之前抓到连环杀人犯的酬金，一共十万元对吧？请。” 乌祐敲了敲桌面，附和一声：“快。” “你不是不要吗？？” “我没说过。” 警员一时哽住。 少年确实没说过，因为在侦探们才刚开始生活窘迫时，身旁的青年就把人带回家了，没机会找他们领赎金，他们那时还很庆幸这点。 毕竟，他们警署很穷啊。 已经隐约意识到对方威胁意图的警员试图挣扎：“那，那我们本地不也已经收留了你快一周了……” 乌祐：“不算你们的。” 叶云州：“嗯，而且我也是要收钱的呀，总不能做赔本买卖。” 乌祐：“好，拿到就上交。” 一唱一和，俨然没有回旋余地。 “……行吧，那我领你们去看这几次的案卷吧。” 警员迫于警署实际经济压力最终妥协，领着两人去看了最近七天的案件记录。 其实，也都只是意外和自杀的案子，不算什么机密，小镇这么点大，他们所能获取到的信息这两人随便找个邻居问一下也能得到，再加上也有那个调查允许证……这不能算他失职吧？ 嗯，不能吧？ 没理会门口站岗警员内心的缤彩纷呈，获得资料的二人立刻分别查起了这几天小镇上发生的“意外”事故。 小镇不大，人也不多，再加上时间不长，总共都没有多少起。 排除掉一看就是真的意外的记录，再人为补上今天才发生的案件，他们发现，原来自镇长死亡后到现在，每一天都有人意外身亡。 六天，六种死法。 溺亡，中毒，触电，爆炸，脱水，自焚。 而在对应的背景调查项中，都提到了死者生前并不是好相处的人，要么是本身有过前科，要么是性格阴郁奇怪，总之风评不是很好，不算普遍认知中的好人。 案卷中并未记录死者是否与镇长有过接触，但此刻叶云州作为npc的优势就来了，当他看着几个熟悉的名字，脑中便像是被动触发那样，隐约浮现出类似的印象。 那就是有了。 再加上，这些死法从某种意义上可以与所谓的逃犯名单吻合…… 所以，那名已经死去的镇长，现在仍然以某种方式存活，并且按照先前的列表制造着对应的杀人魔。 只是因为，这个计划在最开始施行时便遭遇挫折，所以他便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大张旗鼓，直接宣扬杀人魔的到来，而是默默伪装成一起起意外……等等！ 叶云州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加不妙的事。 前几天，一切都在暗处进行，小镇风平浪静，甚至没能惊动他们，可昨晚的火灾却明显大张旗鼓，这是否意味着那名镇长已经达成了某个目的，所以不需要伪装了？ 因这个猜想而心绪混乱，叶云州转头想要询问乌祐的意见确定，却看到少年忽然动作，从另一沓案卷中抽出了一卷，放在了已经被他们筛选完毕的五卷案件之前。 定睛一看，是镇长遇害的记录。 补在这六起案件之前，就变成了七天，七种死法。 第123章 叶云州这时候才发现，这些案件刚好对应着一整周，从镇长死亡那天的周一开始，到火灾发生的周日，每天都是不同的死法。 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的循环，昨夜的火星燃尽，意味着一切设定完毕。 而今天又是一个周一。 那么…… 少年转头看着他，说出了他也想说的话： “今晚，要重新开始了。” 副本真正的危机，才刚要揭晓。 …… …… 夜幕才降临，迷雾中的景象便产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笼罩在街区的浓雾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横跨在街区高空中，透明而庞大的半身人影。 以一种居高临下，半撑着脸的姿态，用另一只手拨弄着底下的块状街区，在眼前的七个荧光方块中挑拣，最后选择了泛着红光的一块，在手中了把玩一会，松手任其坠下。 落地的一瞬间，血光溅起，底下的街区就像是人体一样被切开，缺口处掉落着鲜红的血肉。 第52章 准备 警署内, 二人面面相觑。 就在刚刚，他们通过分析这几日的案件总结规律，大体梳理出了那名镇长原本的计划。 这位新上任的年轻镇长, 似乎怀抱着极为自我极端的念头，正通过某种手段，以七日为循环制造能够脱离肉身而存在的概念杀人魔。 提前在镇上物色合适的人选, 在警署引入各式逃犯的概念，特地夸大案件影响引来侦探见证…… 正如在镇长办公室里带有宗教气息的摆件一样, 七这个数字，似乎也暗指这位镇长自比为神，正在进行所谓的“创世”。 想想,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们提前发现了藏在屠户院子里的脑袋, 破坏了第一天的计划, 或许之后就会正如镇长所计划的, 预告中的每一位杀人魔都会在既定的日期犯案，让侦探们焦头烂额, 从而成为小镇的传说。 不过现在，原定在周一的杀人犯已经空缺了。 …… 或许也不是空缺？ 附身于保安的屠户并未真正杀死镇长, 当日的镇长却选择了自尽而死, 而这几日的意外案件，无一例外都可以归结成自杀案件。 如果上述猜想正确, 那么显而易见，这些都与死去的镇长有关。 是他这几天一直在以某种方式, 勤勤恳恳地教唆人自杀, 努力完成生前的计划。 他成了周一的杀人犯, 这也就意味着，周一的死法, 从分尸变成了自杀。 “……他还真是敬业啊。” 梳理完这一切，叶云州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 夜幕还未降临，但他已经嗅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安夜。 他们能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以上，都只是在分析已经发生的事，他们根本不知道镇长之后会以何种形式存在，也不知道他将会以什么样子作案，一切都仍存有谜团，没有把握抵抗。 但偏偏，如果事实真的与上述猜想吻合，这个周一却是他们唯一能够接触到镇长的机会。 等到周二之后，就要有其他杀人魔出来了。 光看语言描述，就能猜到原定计划中的这些杀人魔肯定比只能教唆个体自杀的镇长来的厉害，夸张点想，说不定溺亡者可以召唤洪水，中毒者可以引来毒雾…… 怎么看都更难搞，在下个周一到来前的那六天，说不定直接变为求生模式。 所以，不论今晚有多危险和未知，都最好把握好机会行动。 “……” 得出这个结论，叶云州一时有些犹豫。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这些玩家需要关注和考虑的事，但一想到少年可能独自冒险，并且不一定能幸存时，他又莫名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公事公办地与对方说他上述的猜测。 他忘记了两人有着高度同频的思维。 所以，即便他不说，乌祐自己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晚上要干正事了。 想着，少年依旧面色如常，最后逐一记下了案卷中的死者和对应死法，整理档案收好，便招呼一旁仍然沉默的青年，说：“先生，我们走吧。” 二人出门时，门口的警员还不放心地往里面探头：“你们没弄坏什么吧？都收好放回去了吗？” “请放心，警官。” 被他的话语提醒回神，叶云州调整心情，顺带着还能提醒对方一句：“今晚可能不太安定，下班后记得管好门窗，在家里躲好。” “这话说的，现在的镇上哪里有危险呢？” “况且我这班要站到晚上九点呢……慢走啊。” 警员的声音在身后逐渐远离。 二人离开了警署大门，顺着外面的街道，安静地走了十几秒。 “今晚，可能有危险。” 还是乌祐先开口，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似乎早有预料：“我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我会出去看看。” 看着少年平静的侧脸，叶云州犹豫了一下，转而考虑：“那现在，我们去找找你的那些侦探同事们？你们一起行动会不会安全一些？” 二人都没有一起行动的意思。 大约一周的同居生活足以让乌祐摸清青年的脆皮体质，包括当事人自己也清楚，他的身体素质用在平和的智力探案时还够用，但凡牵扯到大逃杀之类的元素，绝对会是第一个倒下的拖累，光是一个低血糖就足够让他死好几回了。 第124章 …… 早知道，就稍微作息规律一点了。 叶云州在心里叹气。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这个习惯说不定就是角色的初始设定，又坦然起来。 如果有下个世界，说不定他可以健康一点？ ——从乌祐先前的那句话，推出自己应该有“前世”的叶云州如是想到。 “嗯，会有人说的。” 闻言，乌祐只是看了眼镜头。 而直播间的观众们，早已因为方才二人在警署内的讨论而头脑风暴许久。 虽然两人在一起时总是一贯的谜语人，那种话说一半的作风，但只是说出来的那一半也有足够的信息量，再加上先前的那些话，也能让观众们猜了个大概。 他们心情复杂。 【哥，哥你们说的是真的吗？整这么玄乎啊？我瞅这天也不是要变脸的样子啊。】 【我嘞个侦探副本秒变邪神副本啊——】 【真的假的？从那些案子里就可以推出这些吗？是否推进太快了啊……】 【之前那个脑袋确实可疑啊……虽然我也觉得就这样推测是否有些太过大胆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真是这个强度，如果其他主播没有防备那不得直接团灭？】 【而且，这还是主播头一回明示我们交换信息诶！所以去找其他主播说一下？反正晚上不出门也能让他们休息会，正好嘛。】 【我觉得行，我去了！我倒着通知一波。】 无论是否相信，但至少有个由头可以到处串门，观众们在这种事情上还是非常积极的。 确定看到了几条类似发言的弹幕，乌祐便收回对弹幕的关注，转头，他正想对身旁的青年说些什么，忽然就被对方牵住了手，顺着不大不小的拉力往他预料以外的方向走去。 “先生？” “那趁现在，我们买点东西准备吧。” 虽然对自己无法一线帮忙而短暂郁闷了一会，但叶云州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转变了身份和想法，确定了当合格后勤的准备。 他带着乌祐，七拐八拐来到了镇上最丰富的商品街上。 镇上唯一的五金店就在这里。 将人领到五金店门口，叶云州叮嘱对方： “你在这里先挑，有需要的就拿，我去买其他东西。” “半小时后，我来结账。” 后一句是对着正要和客人打招呼的老板说的。 虽然在镇上的房子不大，但叶云州清楚记得自己的账户上是有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的。 反正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也不必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数字，所以花起来也毫不心疼，更何况是在世界即将变异的前夕。 落下这句话，叶云州便转身离开，去找其他店铺采购可能需要用到的物资了。 “……” 先生，好干脆。 乌祐眨了眨眼，眼睁睁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飞快跑远。 他还以为，他们会再多聊一下…… 但显然，他的先生总是比他再多一点理性，总是能先一步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所以乌祐也收回目光，在这间中等规模的店内左右看了看，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几个顺手的侦探道具，开始与店长沟通。 过程中，他依旧在打量着这间店铺，寻找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看着看着，目光就忽然停在柜台内某处。 …… …… 半小时后，叶云州回到了五金店。 他在这半小时内买了些可以储备的食物，一些医疗用品，以及针对七种已知死法买了些可能用得上的工具。 这个采购量还算大的，所以商家都愿意送货上门，他留完地址，付完钱，就一身轻松地返回。 虽然不知道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现在的准备可能会在夜晚时直接失去用处，但哪怕只要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不会，那么他此刻做的准备就非常有用。 总比什么也不做来得好。 况且，在他购置这些物品的时候，还刚好遇上了在这些店里打工的侦探们。 悄悄跟踪，窥视他的行为，侦探们自以为隐蔽地在他身后交谈，跟了他接近一路。虽然因为某种屏蔽，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这个行为足以让这些侦探真的警惕起来。 警惕起来好啊，这样他的侦探就不至于孤军奋战了。 这么看来，方才的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心中因此宽慰许多，叶云州来到了五金店外，推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熟悉的少年早就等在门口，而在他身后的桌面上是一大袋已经打包好的物件……以及一个单独拿出来的盒子？ “先生。” 听见门铃声，乌祐立刻迎了上来。 在介绍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时，少年还显得非常坦然，有理有据地解释自己所需要的原因，但当叶云州询问那个盒子时，少年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犹豫。 有点像是不太好意思让大人买账的小孩。 相识这么久，叶云州还是第一次看到乌祐脸上这样的表情，却意外符合对方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涩感。 有所预料，他冲着少年宽慰笑笑，随后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果不其然并不是什么实用的道具，只是一堆非常精美的小星星夜灯，一颗大概有半个手掌大，制作细致，有好几个分割光滑的面，轻轻摇一摇就可以发亮，有着各种颜色的光。 第125章 很漂亮，很童趣。 老板说是他买回来给自己小孩玩的，但是买多了所以就堆在了柜台的架子里面。 “乌祐，你喜欢这个？” 叶云州弯着眼，语气很温柔，捏着一颗发光的星星，在少年面前摊开手。 他明白少年为什么会露出那样有些犹豫的表情了。 怎么看，这个花瓶似的摆设都和即将到来的危机格格不入。 “……嗯。” 少年那对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慢慢眨眼，轻声开口确认：“喜欢星星。” 是一众少见的，几乎可以用温驯形容的表情。 而叶云州忽然发现，他对这样的表情没有什么抵抗力，尤其是落在乌祐这张平日里格外镇定冷酷的少年脸上。 “好，那就都要了。” 所以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之后便连着这盒花里胡哨的漂亮星星一起，愉快地结了账。 比起他所采购的日用品，这些金属制品贵了许多，原本可观的余额少了许多，大概是末日如果不降临就要和那群侦探一起打工的程度，但叶云州只觉得心满意足。 好，算是尽力而为了。 就连宽慰情绪的安抚品也都买了，准备得格外充分。 回去路上看着掌中的星星，叶云州莫名感觉这个小装饰才是这趟的点睛之笔，甚至连带着他自己都放松下来。 毕竟，自从苏醒之后，他就对那个家没有什么归属感，也不会想着添置什么物件，屋子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酒店配置，没有任何情绪和记忆。 但现在，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星星，却蕴含着一份记忆。 他与别人的记忆。 真正属于他的记忆。 真奇妙。 …… 在下午剩下的时间中，二人便在家里等商家送货上门，同时讨论着可能的情况和对策。 最差最差的结果，就是这些准备全然无效，蛰伏许久的镇长在复出后顷刻之间有了直接毁灭小镇的能力，没有任何有效的抵挡措施，他们一切的准备就只是无用功。 那时候，他们估计都会死。 叶云州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想那样随随便便地死去。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觉得都可以尝试。 更何况…… 他是npc或许还可以有机会数据清洗重来，但他不确定侦探是否还有下一次，依据其他侦探的态度，或许没有。 “请放心，先生。”乌祐坐在他旁边，这样轻声宽慰他，“我觉得，不会到那一步。” 叶云州：“你的依据是？” 乌祐：“直觉。” 叶云州笑了：“好吧，希望我的大侦探一如既往地直觉准确。” 在夜幕降临前的最后倒计时，乌祐带上了才购置好的道具，叶云州也把可能用到的物资都放在客厅靠近门口的区域便于进出取用，至于那花里胡哨的星星小夜灯也没有浪费，乌祐特地腾出空间在口袋里放了一个，剩余的都先留在这里。 “我会保管好它们的。” 叶云州说着，又拿起了一个小夜灯，摇了摇，星星在他手中发出亮粉色的光，看着看着，他忽然若有所思：“说不定，可以靠这个传递信息……” 乌祐：“我会看到的。” 叶云州弯了弯眼：“好，我在窗台上也可以放一个……如果到时候这间屋子还安全的话。” 在平静中隐隐掺杂紧张的气氛中，最后一丝日光终于淹没在天边。 夜幕降临。 二人正好都在客厅，即刻便看到了阳台外陡然变化的场景。 正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真正的危机，在此刻终于拉开帷幕了。 第53章 自杀 天黑了。 可与以往的夜晚不同, 这一次，小镇的街道显得格外昏暗，路灯因为不知名原因闪烁着, 忽明忽灭，无端生出几分诡异。 在老旧的红砖墙面上，没有人能够看见的某种深红正缓缓流淌, 顺着缝隙分叉，蔓生支流。 以一种隐蔽而迅速的方式, 顷刻之间扩散至整个小镇。 而此刻仍然保持清醒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天黑了……就路灯出问题了吗？还是有别的？” “先在这里观望一下吧，至少场景的确变了。” 在旅馆最大的房间里, 一众推了夜晚行程的主播们正探头望着窗外, 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白天, 他们从弹幕口中得知了乌祐那边的猜测, 又亲眼见到对方身边的那名npc采购物资的行为，心里其实就已经信了大半, 一合计，便干脆抱团, 共同等待夜晚降临。 他们特地挑了旅馆最大的房间, 还额外花出了这几天积攒的钱买了点物资，要是今晚风平浪静, 那他们这几天都打水漂了。 不过现在看来，的确和之前不太一样。 光是那蹦迪般抽风的路灯, 就不像是什么平和的讯号……但除此之外呢？他们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了又等, 窗外的街道依旧一片死寂。 奇怪, 难道只是路灯意外坏了？ 还是说，其实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看不到？ 心里有各种揣测，主播们面色各异，在室内坐立不安，不知道该不该行动。 “咚，咚。” 第126章 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有主播正想去开门，却被同伴拦住，在同伴示意下，他疑惑地顿住脚步，多听了一会敲门声。 越听，越警觉。 咚。 咚。 这个节奏属实有些奇怪和笨重了，一下接着一下，声音有些闷，仿佛是在用什么重物尝试着破门，而不是敲门。 几名主播已经做好了从窗户逃走的准备，而胆子更大的几个主播，仗着门板还算稳固，小心翼翼地揭开门上的猫眼，凑近去看—— 视野中只映入一片深红色。 还没等看到此景的主播做出反应，嘭的，又是重重一声。 下一秒，那片深红被晕开，一晃而过的，是已经血肉淋漓的额头。 这名主播顿时明了。 门外，是有人正在用脑袋撞门。 “有什么事吗？” “你想干什么？” 尝试与之对话，未果，门外没有任何回应。 透过猫眼，这人仿佛不知疼痛不知疲倦那样，执着地用脑袋砸门，一下比一下重，猫眼外的镜面上已经沾上了细碎的血肉，但他的动作依旧不停。 最后，甚至都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听到最后一声仿佛要直接撞破门板的巨响后，门外传来了倒地的声音。 门内的主播们有点懵。 “他这是在干什么？是想进来攻击我们吗？” “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已经结束了吧……” 话音未落，门外又开始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撞门声。 房门再怎么坚固，此刻都开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了。 大着胆子，透过猫眼再次打量，意外看到了方才撞门的人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继续撞门，而在视野余光中，还有其他人正目标明确地朝着这个房间逼近…… 主播们心道不妙，飞快权衡之后，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间旅馆，去较为空荡的街道上避难。 好在他们住的这件旅馆规模不大，他们所在的房间才二楼，从阳台下去没什么压力，非常安全。 但当主播们尽数转移到街道上，才往前走了几步远离旅馆时，却看到路口处乌泱泱站着许多人，血腥味隔着半条街，直冲冲闯进他们的鼻腔，刺激他们的神经。 路口的灯光忽明忽暗，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却可以清晰看见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以及手中利器闪烁的银光。 下一秒，他们齐刷刷转头，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盯上了半条街外的侦探们。 主播们：…… 无需多言，他们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 …… 室内，此刻只剩下叶云州一个人，出奇的安静。 在几分钟前，乌祐便独自出门了。 在确定预料中的变故果真到来，并且在其他地方传来隐隐异动时，少年便毫不犹豫地按照计划外出寻找镇长了。 好消息是，室内依旧是安全的，这意味着他们先前的准备不算无用功，哪怕天亮时小镇无法恢复到安定的情况，他们也不用过分忧虑生存问题，乌祐可以随时回来补好状态。 但前提是，少年能够回来。 “救命啊！救命啊！” “噗嗤——” 坐在沙发上出神，叶云州隐约听见隔壁传来混乱的声响。 眼珠微动，像是被惊醒，青年走到阳台边，隔着一层玻璃，通过隔壁阳台上的反光观察着邻居家的状况。 他看到了一对争执纠缠的身影。 在将更娇小的身影击倒之后，男人的身影在原地怔愣片刻，忽然抬起手，对准自己的脖颈刺去。 从大动脉溅射几米远的鲜血，甚至让阳台上的玻璃都泛着红光。 心跳逐渐加快。 叶云州清楚记得，隔壁的邻居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还处在新婚燕尔的蜜月期，日常的相处格外亲昵，就连今天偶遇时，二人都亲亲蜜蜜地搂在一起出行。 此刻的反目，绝对不正常。 目睹凶案全过程，叶云州依旧站在阳台边上，静静地注视着隔壁的阳台，等待，终于在某一刻，眼睛略微睁大，似乎有所预料，但依旧被惊讶到。 ——阳台上的倒影中，原本倒下的男人，忽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全然无视了躺在地上的爱人尸体，摇摇晃晃，拎着刀逐渐远去。 “奸夫……奸夫……！” “是那些侦探，侦探……” 隐约的血腥味伴着混乱的呢喃声，随着夜风钻进了阳台玻璃门的缝隙中，扑面而来，让原本静立的青年霎时间回过神。 没心思为邻居家的悲剧哀悼，他忽地拉开玻璃门，向前一步走到阳台上，在更多的视野中，飞快打量前后邻居家的情况。 结论是无人生还，几乎每一个阳台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血迹。 意外……自杀…… 先前的猜测，以及此刻的情景，结合成无数思绪在脑中飞快闪过，忽然，青年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身躯重重撞在身后的玻璃门上，但他却无暇顾及，只是紧皱着眉垂下眼。 在某一刻，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右眼中闪过了一抹红光。 …… 半晌，青年缓慢直起身，轻轻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阳台外的地面，不知道想了什么，几秒后，他毫无波澜地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室内。 第127章 目之所及的室内，是一片深红。 就像是爬山虎那样，一簇一簇的红色浓密地生长在室内的墙壁天花板表面，偶尔垂下鲜红，仿佛纤细血管的枝条，在青年身侧晃悠，仿佛是某种暧昧的蛊惑。 可青年却视若无睹。 哪怕右眼会因为这些刺激而微微颤动，像是回应般热切，但自始至终，那只已经失明的左眼始终清冷，没有任何焦距，也没有任何波动和改变。 * 出门没有太久，乌祐就迎面撞上了狼狈逃亡的其他主播们。 主播们正在被许多镇民追赶着。 按理来说，就算在推理部分再怎么劣势，好歹都是玩家，至少体质方面没什么问题，只是面对带有冷兵器的普通npc，怎么说都应该还是有还手之力的。 但问题是，这些npc无法杀死。 他们的身上全是被反击的主播们弄出来的伤口，血腥味大到隔着一条街都可以铺面而来，却依旧像是感觉不到痛的活死人那样，被打趴下就很快起来，继续追逐着视野范围内的主播们。 很难搞。 在此过程中，也有主播们利用地形和陷阱困住了一批人，但随后就有另一批从附近的楼栋中跑出来接力的镇民，某种意义上简直无敌，所以他们干脆省下道具，只是逃跑。 然后，他们就遇见了乌祐。 干干净净，平平整整，仿佛一路走来都游刃有余，完全没有受到像他们这样的死亡追杀。 不约而同的，主播们的眼里爆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大佬！大佬你有办法吗？” “救救命，这太无赖了吧，搞什么啊！” “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求求求——” 眼下的情景实在急迫，再加上乌祐是率先推理出此刻发展的玩家，主播们再没有什么质疑，只想赶紧抱住大佬大腿，起码先存活下来。 乌祐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坐视不管的想法，他飞快扫了一眼附近陆陆续续开始躁动的楼栋，在脑中规划好了合适的路线。 “跟上。” 对着一群快要筋疲力竭的主播们这样说着，少年转身。 …… 七拐八拐，他们跟着乌祐来到了一个仓库。 主播们在镇上待了这么久，愣是没发现在这个地方还有个地下仓库，出入口还都这么隐蔽，有点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抱到大腿的安心感。 他们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心思吐槽。 【天呢，第一次见前摇这么长的副本……进来都要十天了才开始发难。】 【你没听那个主播的推理嘛，就是以一周为周期布置的，如果之前能有人发现就好了，感觉现在阵法已成，有点难搞呢。】 【之前发现有什么用，现在我们都知道是镇长，但是怎么抓？哪怕穿越回几天前抓到了镇长对方也可以自杀一波，发展也都一样，感觉这个大逃杀阶段是必须经历的。】 【没事，现在再找也来得及，还好大佬已经提前都准备好了，也知道镇长叫什么。】 【真的叫出真名就可以结束吗？感觉有点随便呢……】 【别马后炮啊，如果没有大佬视角，现在发生啥我们都还不清楚呢，这也不简单吧。】 观众的想法，也是大部分主播的想法。 他们这会是完全信了弹幕转达的那些推理，才在仓库中稳定下来，就着急忙慌跟乌祐表态，表示自己完全赞同对方先前的推理，现在愿意配合，一起结束这个副本。 乌祐对与他们合作这件事没有什么太大波动。 他在副本中的探索，除了和先生的私下对话，都没有隐藏在镜头外，早就默认是会被分享给其他主播看到的。 只要不妨碍到他和先生之间的关系，他并没有什么所谓。 现在，他只是想知道在这些人视角下，小镇异变的情况是怎样的，一路走来他隐隐可以感觉到这种异变并不是直接覆盖小镇，而是从某个源头向外蔓延扩散开的。 那名镇长大概率就在源头处。 主播们自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包括异变最开始，那个不断用脑门敲他们房门的那个服务员，因为有主播发现，在前期追逐他们的队伍中，这名服务员也在队列之中，而且追得很卖力。 他们听那个敲门的声音，还以为对方早就已经死了。 “……” 乌祐听着，内心忽然闪过了几分不安，但他暂时抓不住这份感觉的源头，沉默片刻，出于某种直觉，他破天荒地开口对着这些主播解释：“他是死过，是自杀。” “自杀后，能被操控。” 包括方才追逐其他主播的那些镇民，身上都有致命性伤口，既然不是主播们做的，就是他们自己动手。 也就是说，正如先前推测的那样，周一的镇长掌握着能够诱哄人自杀的能力，而镇民复活后追杀主播们的行为，也是镇长授意。 轻而易举地得出这个结论，但不知为何，乌祐内心的某种直感却愈发叫嚣着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 拧起眉，少年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冷下去，浑身散发着不加掩饰的低气压。 在他面前，有些狼狈的主播们面面相觑。 终于有个胆大的，被人推出来，小心翼翼地尝试关怀大佬：“大佬别伤心，之后我们要是遇到那位npc，我们不打他，把他单独给您关起来？” 第128章 乌祐忽然抬眼：“……你说什么？” 坏了，脸色更差了。 难道他猜错了？ 方才发言的主播感觉后背一凉，硬着头皮，试图找补：“呃，我的意思是，如果大佬您还在意那个npc的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去找镇长就好，嗯，我多嘴。” “……” 乌祐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长时间的自然相处，以及观众身份的先入为主，导致他在眼下情境中竟然直接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先生，在这个副本里也是npc。 主播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莫名对上了脑洞，考虑是否在少年出门前，那名npc还并没有出现异变，而经过方才的对话，少年才意识到这点。 看来这几天相处得挺好啊，都让这种大佬忘记那名青年的npc身份了。 …… 但即便现在意识到这点，又怎么了呢？ 眼下，他们已经推断出镇长所在地点，马上就可以出发，而作为几乎负责了99%推理部分的少年，显而易见是本场副本的mvp，近在咫尺的胜利，怎么可能因为一个npc就放……诶？ 主播们目瞪口呆。 因为就在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的少年忽然直接转身，不打一声招呼便从仓库入口处脚步匆忙地离开。 这个方向，怎么看都和他们已经推出的地址背道而驰。 所以…… 震惊，迷惑，不解。 他们下意识伸出手，试图呼唤挽留—— 不是？大佬，你还回来拿人头分吗？？ 第54章 名字 直播间的镜头紧跟着主播, 也因此，观众们比其他主播更加明确地知道，少年真的在往反方向跑。 这个方向, 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原路返回了。 观众们大受震撼。 【不是，哥们，你恋爱脑啊？？】 【这下我看谁还说主播只是逢场作戏, 这完全是被人迷晕了，他超爱。】 【好好好, 我又相信爱情了……】 【天呐大佬你糊涂啊，副本里的npc再漂亮你也带不走啊——！】 【但理性分析，那个npc的确挺特别的。之前的那些推理不都是他们俩一起的吗？如果大佬之前孤高的模样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灵魂搭档, 那么现在因此心动可太正常了……所以这是副本的高级美人计啊（痛心疾首）！】 【不行, 怎么说我都无法理解, 再怎么好也都只是数据啊。】 【这可不好说, 不是一直有猜想说特殊副本的npc和普通副本里的不一样吗？】 观众们议论纷纷，弹幕就如同雪花一样出现在视野中。 放在平时乌祐都不会关注, 此刻更是全然无视，只想着尽快赶回去。 至于副本的任务, 如果那些猜想正确, 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易结束副本，他即便不在现场也无所谓。 而且, 在离开仓库时，他还吸引了一波尚未远去的镇民, 变相分担了其他主播的压力。 足够了。 如果这样他们都无法成功, 那他在现场也没用。 这些理性斟酌仅仅只是一晃而过, 不足称道，真正决定乌祐此刻行动的, 还是重重压在心上，格外烦躁不安的情绪。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疏忽。 本就是因为担心先生与他一同外出可能会出现危险，所以才默认对方留在家里，结果直到刚才他竟然才意识到，青年本身就面临着来自整个副本的危机。 哪怕乌祐知道青年肯定有着其他身份，但此刻，身为副本npc的一员，对方极有可能会遭遇到与其他npc一样的情况。 一想到可能在他走后不久，孤身一人的青年就会像方才遇到的镇民那样伤害自己，流血倒地，乌祐就感觉有些无法呼吸。 其实，乌祐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他的星星。 在那一瞬间，他的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些设想或许不会发生，作为半觉醒状态的npc，青年不会就那样随便受伤。 但是，在这种情境下，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也不可能冷静到还能装作无事发生般继续行动。 他必须要回去，亲眼确认。 …… 一路上脚步飞快。 轻而易举地便甩开了跟在后方格外执着的镇民们，乌祐顺着熟悉的路线，直奔这几日居住的地方。 转过拐角，迎面遇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满身是血的男人，正提着一把水果刀，眼神恍惚地朝着前方走去，嘴里念念有词。 乌祐认识他，这个人是住在他们边上的邻居。 具体的家庭组成应该是一对夫妻，其中的女方经常会在他和先生回家的时候躲在门后，用一种微妙眼神悄悄偷看他们，一度引起过少年的警惕，但观望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现在，却只有男方出现在这里。 脖颈处有很深的伤口，角度判断是自己拿刀刺穿的，所以是已经自杀过并且复生完毕。 扫了一眼，得出了以上信息，还没乌祐思考更多，对面的男人忽然盯上了他。 “啊——是你！奸夫！！” 在看见面前少年的下一秒，原本还恍惚迷茫的男人顿时像是找到了目标，眼里红光闪烁，格外愤怒地嘶吼着，就持刀向对面砍去。 眼神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乌祐并没有像对待其他镇民那样迅速远离，反而与之周旋起来。 第129章 …… 一分钟后，乌祐打掉了男人的武器，用口袋里的手铐将对方扣在了附近的围栏上，无视男人格外狰狞的表情和挣扎的动作，他取出藏在胸前口袋里的照片，掰过对方的脑袋示意：“你见过他吗？” 男人眼神恍惚：“奸夫，奸夫……” 乌祐顿了顿，按住对方的伤口迫使男人因为疼痛而被动清醒，耐着性子，再次将照片怼在对方眼前，尝试沟通：“他出门了吗？他有没有受伤？” 男人错开眼神，抬头看他，半秒，脸色又难看起来：“你，奸夫……！” 看来是无法沟通。 本来打算就这样离开，但垂眼看见男人裤腿上很明显属于他人伤口血液的痕迹时，顿了顿，少年忽然拎起对方的脑袋往围栏上砸了砸，语气很冷地开口： “没有人是奸夫，先生一直和我在一起。” “你，不应该对自己的伴侣下手。” “控制不住自己，你很失败。” 还在眩晕中的男人忽然安静下来。 自从会面后，少年没有任何心虚或者逃避的表现，相反，只是拽着他，逼问另外一个青年的下落。 他看着少年的面容，又看看相片中的青年，越看越是熟悉，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女声—— “隔壁的邻居似乎是一对同性情侣诶！” “太好磕了，这颜值，好般配，好养眼！” “哈哈，这你吃什么醋啊？他俩才是一对好吧。” 男人慢慢地，像是没有任何支撑力气那样，骤然滑倒在地。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奸夫，但他却真的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倒地之后，男人的身体抽搐几下，几息之间忽然就没了呼吸。 “……” 乌祐顿住，眼神微变。 蹲下反复确定，对方的确就这样彻底死了，没有像那些被主播攻击了很多次还可以无限复活的其他镇民那样。 被点出自杀的错误，就会直接死？ 隐约猜到什么，他退后一步，拧着眉，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继续往熟悉的居民区赶去。 为了避免再浪费时间，乌祐没有走可能还有失控镇民的楼道，而是直接从地面顺着阳台往上攀，很快便到了三楼目的地。 翻身，落地。 阳台上略显凌乱，玻璃门是拉开的，视线继续往内，看到了敞开的门扉和外面的楼道。 室内似乎空无一人，也没有点灯，黑得令人不安。 乌祐似乎闻到了血腥味，随着风而来，淡淡的，找不到源头，似乎哪里都有。 “……先生？” 一向冷淡平直的语气忍不住带了些许紧绷，少年一进屋便打开了灯，挨个房间地找，就连浴室通风口也反复确认，除了在找人之外，还在确定是否有血迹。 每个地方都没有人。 但与此同时，也没有血。 观众们心情复杂。 【啊，还是来晚一步了。】 【正常，你看隔壁那个邻居不都已经跑出几条街了嘛，这么久的时间，这个npc估计也中招了，就是死法看起来比较特别，没有见血，难道是出去跳河之类的？】 【嘶，少说几句吧，你是不怕主播生气啊……】 【客观描述而已啦，我也感觉很可惜啊！不过往好方面想，现在找不到就意味着不用站对立阵营了嘛，挺好的。】 搜索完毕后，乌祐就留在了卧室里。 与其他房间不同，在他打开这间房间的灯光前，窗边就已经有三盏亮起来的星星小夜灯， 颜色各异，高低排列摆放着，在窗边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衬着这个卧室都有种别样的温馨感。 乌祐静静地看着它们，没有再动。 …… …… 与此同时，仓库中剩余主播们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镇长疑似位于的地点。 实不相瞒，说出来有些尴尬，其实就连这个地址，也是乌祐推出来的。 一路走来他们是心虚又窃喜，虽然不值于对方为了一个npc放弃最后关卡的得分，但当受益者变成自己的情况下，他们就又感觉开心，甚至压过了若有若有的心虚。 过程中，他们反复确定对方的推测。 说是镇长通过了某种手段制造分别在一周搞事的杀人魔，但是因为第一天就被破坏，所以周一只能自己真身上场…… 所以今晚，大概是他们唯一能够抓到对方的机会。 嗯嗯，有道理，很有说法。 这么一想，如果一开始没能破坏镇长的计划，那么他们现在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揪出镇长了…… 话说，如果是未被破坏的情况下，镇长又是以什么身份存在呢？ 短暂思考，然后抛开。 管他呢，假设这种没发生的事干什么？他们现在只要找到镇长就稳了。 为此，在自认为是最后一程的路途中，主播们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前藏着掖着的本领都拿了出来，赶路的速度飞快，势要抢到最后的人头。 最终的目的地，是一处废弃宅院。 大门被直接破开，然后便是一群迫不及待的主播们，一抬眼，就看到宅院最前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真的是那位镇长！ “好！是我的了！” 又飞快进行了一番斗法，终于有主播瑶瑶领先，一个箭步冲到正坐在主座上，撑着下巴闭眼仿佛在小憩着的镇长，大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第130章 “姜镇！” 这个名字在偌大的宅院中回荡着。 发出这声的主播满含期待，等可能到来的副本提示音。 ……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主座上的人只是像被他的声音惊醒，短暂地掀开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面无表情地合上。 结果和预期发展不一致，已经有些慌张，但这名主播还是再次尝试，话说得飞快： “等等，你叫姜镇？对吧？” “你是这个小镇的镇长，七天前被人杀死了。” “当然这整个都是你的计划，你是故意……啊呃！” 身后，隐约传来了同伴们语气焦急的提醒，但这名主播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在讲话的过程中忽然抬起手，一点点握住了自己的脖颈，逐渐用力，而他自己即将无法呼吸。 犹豫几秒，这几天一起打工同患难的友谊还是足以让身后的几个主播冲出来救人，掰不动这人的手，愣是在对方哀求的目光下，生生掰断了那几根手指，才得以解救。 “什么情况？！” “不行，再试试？” 惊疑不定，他们一度怀疑是刚才主播的发音不清楚，所以再次尝试呼唤镇长的名字，并附上对方的生平介绍。 但都没有用。 座位上镇长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勾唇笑了笑，而他们的肢体却开始隐约不受控制，也开始自残。 另一批主播见状，干脆放弃这个做法，直接举着武器冲了上来，想着能不能直接伤到镇长。 各式刀具，淬毒的针，钳子……毫无阻拦地命中了座位上的镇长。 他们因为这个结果而短暂兴奋，转头，却看见之前那一批同伴们惊恐的目光，伸着手，不断地指着他们自己身上。 身上？ 他们身上？ 还没低头，就有几个人直接毫无知觉地倒下。 那些本来击中镇长身上的武器，不知道为什么，伤口只显现在了他们攻击者的身上，让那些带着致命武器，奔着让镇长一击毙命的主播，自己先体会到了这个结果。 这一批主播也倒下不少。 还保持清醒，能够控制自己的主播寥寥，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还等什么！先走！！” 幸存者狼狈出逃。 直播间中，观众们为这样的发展而呆滞。 短短几分钟，他们因为主播死亡而来回被分配到了好几个直播间。 【怎么回事！我都做好开香槟的准备了！怎么差点团灭呢！！】 【我靠，难道喊真名没用吗？那些假传消息的人站出来啊啊啊！！】 【真名没用，杀又杀不了，这抓什么？服了。】 【怪不得那个主播没来，不会是预料到了吧……好毒！】 他们脑中瞬间爆发了无数主播之间因为竞争而耍的各种花招。 然而，亲眼目睹过乌祐喊完屠户名字后保安直接倒地，并且在直播间亲眼看到各种文件中镇长姓名的观众们也一脸懵。 不对啊。 都没错啊。 他们据理力争。 【不可能啊！我亲眼看到的，那个保安的确是喊出真名就没了啊！】 【这个名字也不可能假啊，我亲眼看见，他俩在镇长办公室里找到了镇长的档案的，还有比这更严谨的线索吗？？】 【名字没错，方法没错……难不成现在这人不是镇长？看着也是，之前屠户都是附身别人的！】 【不是，那还能是谁啊？无论是一路走来的npc，还是刚才主播们的情况，都明显是被控住了，就是自杀。】 谜团重重。 观众们感觉已经没有希望了。 在之前的和平时期，主播们都只能查到这个程度，现在一看还不准，小镇已经异变，还要怎么继续？ 这边，残余的主播们狼狈逃命，原本自诩为最终战的胜利直接变成羊入虎口，大幅裁员，目睹此景的观众们再也忍不住，一窝蜂涌入乌祐的直播间里。 这边，少年依旧待在卧室中，不知何时关上了大灯，只剩下窗边的几盏星星小夜灯在发光，而他安静注视窗边，像是一个雕塑。 这平和的氛围，和其他直播间对比起来属实有点冒犯了。 虽然知道这个主播基本不与弹幕互动，但观众们还是忍不住发表疑问： 【哥，你给的方法不对啊哥！！求放过！】 【隔壁都要被团灭了，能告诉我镇长到底叫啥名吗？你知道吗？】 【别等了，你真正的队友已经要无了，救命——！】 【那个boss好猛啊，刀枪不入还自带反伤，这怎么抓？】 昏暗中，少年黑沉的眼珠短暂地动了动，跟随着眼前忽然雪花式爆发的弹幕。 不知道读出了什么，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很轻，在室内近乎无声。 几分钟后，他终于起身，却没有立刻回应观众们愈发高涨的情绪，而是先按灭了窗边的那几盏小灯，又将它们重新排列。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舍得离开这里。 第55章 昏迷 “这就是神迹啊！” “万能的神啊, 请收下我吧！” “别拦我！让我去新世界！” 两米高的挡板外，围了一大群密密麻麻正在喊叫的人。 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们便出现在这里, 先是集体跪拜和朝圣般的呐喊，紧接着，他们便开始试图越过原本的警戒条, 冲进灾厄范围内。 第131章 猝不及防，一开始还真的让几个人冲了进去。 但随后, 灾情局紧急施工，在灾厄降临区域外围直接建上了高达两米的金属挡板，将这片区域直接围死, 并开了好几辆重型车过来控场, 勉强压住了躁动的人群。 这次的灾厄, 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 这段时间, 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灾厄的变动，原因无他, 这次的形态实在是太过特别了。 那一天忽然浮现的透明巨人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而接下来的每一日, 又都有格外震撼的场景。 以那名巨人抛下的红色方块为伊始—— 第一天, 底下的街区四分五裂，底下蝼蚁般的小人染上深红, 在街道四散游荡； 第二天，不知源自何处的洪水袭来, 冲刷空间中的一切, 让整个世界重新洗牌； 第三天…… 第四天…… 如今是第七天。 在经历了整日的干涸之后, 大地终于不堪重负地龟裂开，随后, 一轮红日自其中升起，同时，原本在上空冷眼旁观底下末世的巨大人影也化为红烟融入其中。 不过几秒，空气都已经被晒得扭曲，大地也开始融化。 在炙烤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那轮红日忽然坠下，随后点燃视野中的一切。 大火。 哪怕有无形的屏障阻隔，外围的人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气。 本就因为出现巨大人形而备受关注的灾厄，在发生如此古怪的变动之后，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揣测和猜想。 自然而然，在科学已经完全无法解释之后，部分人开始从信仰上寻求答案。 而他们也惊奇地发现，这样的七日，简直和某些神话中的创世流程完全一致。 在七日的末世结束之后，第八天，旧世界将会彻底消失，而一个美好而崭新的新世界将会诞生。 所以，在许多a市本地人已经避之不及逃离家乡时，却又有一大批狂热的信徒千里迢迢逆着人流赶来这里朝圣。 他们坚信，这就是他们所信奉主宰的旨意。 这也是为什么，现如今的灾厄外面一片混乱，灾情局不得不呼叫他市的外援才能勉强控场。 …… “是把自己当做创世神了？还真是心比天高。” 而目睹这几日的变化，暗处的知情人这样咂舌道。 想想平日里对方不争不抢表现隐忍的样子，再看看这几日灾厄各种花里胡哨的的场景，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好笑。 作为一个外姓养子有这样的野心，怪不得会和真少爷闹起来，还大打出手上了本地新闻，成为其他人口中值得玩味的豪门纠葛…… 哼，白日做梦。 作为知情人，他们并不会因为此次灾厄的浮夸场景就对此高看一眼，他们清楚知道，真正能够掌控这份超现实力量的人，只有一个。 这次的持续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前两次的意外，眼线也没有传来什么值得在意的信息，估计是回归正常，所以他们也收回了原本的布置，只打算等半月之后，再重新找人接应。 …… 与此同时，岑远也在准备。 哪怕眼下局势不乐观，所有人都认为这次的灾厄将不会消失，但他仍然怀抱着几分希望，认为还有转机。 因为在他反复翻看第一天异变时记录员在各个角度所拍摄的相片时，意外在一众被染上深红的小人中，看见了一个独树一帜，仅有半边身躯被染色的小人。 在其他小人都开始上街游荡时，它却刻意隐藏在角落中，无端透出些冷静，悄悄注视着眼前混乱的一切，没有参与其中。 在某一刻的抓拍镜头中，小人似乎仰起了脸，看向了悬在高空的巨人。 岑远那时就在想，这个小人会不会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个青年。 毫无依据，也许只是他的痴想，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所以，他特地在审核时抽走了这几张相片，不合规矩地瞒下了这点本该被上报总部并且额外分析的异常点。 灾情局内部并不安全，岑远现在无比确信这一点，虽然这与他曾经坚信许久的理念背道而驰，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他无可辩驳。 他只希望这个举动能帮到对方。 如果，能够再见面的话…… * 小镇的异变已经持续了六天。 这六天中，正如乌祐他们罗列的那些死法那样，小镇也有对应的变化。 上涨的潮水，弥漫的毒雾，终日的雷鸣…… 哪怕乌祐早有准备，也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出几分狼狈，更别提其他在第一日就已经被达成残血的其他主播了。 原本这还是一个容纳10人的中大型副本，可现在就已经只剩下四名主播，并且其中三名状态都极差。 在那天被镇长反伤和控制打出残血后，幸存的几个主播逃到了一间地下室里，靠着乌祐时不时的接济，勉强维持基本的生存状态。 现在这几天，还能在外面活动的，就只有乌祐了。 副本在环境骤变的同时，第一天的镇民也依旧在通缉他们，与水土不服的主播们不同，镇民完全不受这些恶劣环境的影响，甚至部分还可以利用这些能力，随手就能搓出雷团和火球，杀伤力直线上升。 主播们甚至根本没有余力反击，只能躲起来先苟着。 观众们看得唏嘘不已。 第132章 【天，这也太惨了吧。】 【诈骗啊诈骗，你让这些拿着小刀钳子的主播打这些变异人？？】 【服了，我还以为真是推理副本呢，怎么回事啊！】 【但其实，这些变化好像最开始都推理出来了……怎么会这样？感觉开局其实还挺顺的诶。】 【顺什么啊，连关键信息都能骗的副本，实在是太毒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乌祐的行动。 在第三天时，少年顶着生存和探索的双重压力，成功找到了那名操纵毒雾的杀人魔，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杀死了这名被制造出来的杀人魔，提前终止了小镇扩散的毒雾，救下了受困地下室即将被毒死的主播们。 这一举动有多伟大以及后续幸存主播死心塌地表忠心的戏份暂且不提，主要是，这件事客观反映出来，少年之前对副本机制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副本中侦探抓捕这些超自然犯人的唯一方式就是叫出真名，致使对方苏醒。 那么，那日的团灭惨剧，真的就只是因为镇长的姓名错误。 但一直留在乌祐直播间的观众们，可以百分百打包票，确定从少年能够调查出来的信息判断，镇长的确就叫“姜镇”没错。 确实，也没别的信息了啊！ 副本里也没任何有假名的线索，也没有暗示过镇长有什么隐藏身份，真的什么都没了！ 谁能想到那些盖着公章和手印的文件里还能是假名啊！ 眼见这样悲惨的局面似乎没了出口，观众们也着急，想着想着，倒是真有人想起了什么线索—— 副本中，唯一怀疑过这个名字的人，就是少年身边的那位npc了。 好消息是终于有线索了； 但坏消息是线索本人也不见了！ 而且线索本人也可能已经变成了在小镇街角游荡的恐怖复生者，见到主播只可能冲上来打架，没有交谈的可能。 观众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的，提前道别吧各位。】 【主播有什么遗言吗？积分存款应该挺多的，有写遗嘱吗？】 【别这样，大家乐观一点。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npc其实还活着，并且最后会出现帮助主播绝地求生呢？】 【哈哈，这话你自己说着你信吗？我是不信哈。】 …… 但乌祐似乎相信了这个说法。 在这六天，他都顶着镇民追击和环境异变的高压频频外出，每天在回到安全区前，一定都会先回那个小房子再看一眼。 这已经超出了必要的物资获取，不知道是为了观众口中的线索，还是他真的依旧挂念那个npc。 考虑到少年先前的表现，大家都倾向是后者。 感慨万分。 【这！就是纯爱！】 【天呢，反正副本也要没了，这样看着还怪感人的。】 【让他遇见那个npc吧！就算变成了那种怪物也没关系啊，至少再见最后一面吧！死前不要留有遗憾啊啊——】 【虽然但是，我真的想劝主播别找了，再找下去没等到下一个周一，主播自己就给自己作死了。】 目前，还在地下室苟活的主播们都凭着一股信念坚持着。 他们想活过这周，等到下一个周一，与镇长再次会面，最后拼一次。 乌祐某次外出时，便在他们的恳求下冒着危险潜入了镇长办公室，把能拿到的文字资料都给他们了，他们就埋头研究，势要从这些资料中研究出对方的真名。 当然，基于他们现在的身体素质，到最后估计还是乌祐来说。 但没关系，他们现在不管分只想活了，只要赶在他们彻底断气前结束副本，他们还是能够被判定存活的。 只是，乌祐依然在频频外出探索，逐渐带了一身伤回来，他们心急如焚，又想劝，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急得在地下室里差点崩血。 观众们也很急。 但没办法，这位主播一向不听他们的话。 …… 今天是周六，对应的死法是脱水。 “咚。” 才刚到熟悉的门口，乌祐就已经支撑不住，按住门框倒了下去。 视野出现了短暂的黑暗，他保持冷静，原地缓了几秒，等到视野逐渐恢复，他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生出褶皱，体温也在缓慢升高。 失水过多，他很快就要晕倒了。 只是因为在街上看见了熟悉的人影，所以他额外多追了一会，结果就错过了补充水分的最佳结点。 ……站起来，门口就有水。 血液流速缓慢，思维也变得有些迟缓，乌祐整整花了十几秒才确定接下来的行动，却在付诸实践之前，脑中又冒出了别的想法。 甚至比起生存还要清晰明确。 他可以确定，刚才看到的身影没有错，就是他要找的人。 而先前的讯息，也都意味着先生并没有离开或者是失去理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在躲避他。 那如果他在此刻倒下，对方会出现吗？ 半垂着眼，瞳色在阴影中显得愈发浓郁黑沉，少年任由自己被脑中的晕眩感支配，重重倒在了地上。 “啪嗒。” 一片寂静。 几秒过去，终于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 从走廊的尽头开始，先是试探地靠近，后来越来越快。 第133章 乌祐闭着眼，安静地等待着，晕倒早就变成了假戏真做，倒下后他的意识开始断片，对时间的感知变得混乱而跳跃。 只知道每一次惊醒，都能听见距离的缩短。 “……” 一丝丝微凉的气息靠近，俯身，随后，有什么轻轻抚上了他正在发烫的脖颈。 身心都在此刻感到了无比的渴求，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安静蛰伏许久的少年忽然抬起手，紧紧握住了正在他脖颈处试探温度和脉搏的那只手。 “先生……别走。” 他以为自己在开口，但实际上他只是弱弱地，发出了一段意味不明的呓语，随后便真的失去意识，完全昏迷过去。 但即便这样，少年握住对方的手也没有松开。 第56章 重逢 意识昏沉, 感官已经模糊。 在感受到脸颊附近的液体时，身体的本能让少年下意识张开嘴，努力吸收水分恢复, 小口喘气。 安安静静，可可怜怜。 看着是这样，但当青年准备抽手时, 还在半昏迷的少年却立刻抿住唇扭头，又是攥紧了另一人的手腕不肯松。 一向凌冽冷酷的眉眼, 无端透出些倔强。 叶云州：……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按出了几个红印，虽然没有任何感觉, 但看着还挺吓人。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 他不再试图抽手离开, 而是蹲在少年身边, 继续喂水。 期间，他还帮少年调整了姿势, 让对方依靠着门口坐好。 等灌完一杯水之后，便有一下没一下测量着少年的体温和脉搏判断情况, 再确定要不要继续补水。 很快, 少年体温逐渐恢复，脉搏也恢复正常跳动的频率。 大概是没事了。 叶云州静静注视着身旁依旧牢牢将他抓住不放的少年, 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少年的眼睫开始颤动, 最后终于睁开眼。 “……先生？” 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似乎还未完全恢复意识。 “嗯。” 叶云州伸出那只空闲的手, 探了探少年的体温，轻声回应：“我在这。” 找到了。 乌祐在心中说着, 但他才从眩晕中苏醒，感官仍在复苏，没有太强实感，所以哪怕人就在他身边，在他手中，他依旧忍不住反复呼唤确定： “先生？” “先生。” 一连叫了好几声，叶云州感觉自己耳朵痒痒的，轻轻推了少年一下：“好了，别撒娇。” 直播间中，原本还哀嚎着主播别死的观众们目睹这场变故，全都惊了。 【我靠！竟然寻妻成功了！】 【好好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还是赶在副本完蛋前找到了哈。】 【不是？你们没发现吗？这个npc还是清醒的！他没有攻击主播诶！】 【诶对哦，怎么会有这样的例外，难道副本还有隐藏线索？？】 又过了几分钟，乌祐的身体大致恢复，方才那些混乱的情绪也压下，终于能够静下心，询问搭档这几天的去向。 “不用担心，我很好。” 对此，青年非常坦然地解释。 那日在少年离开之后，他独自在房间里，忽然听见了邻居家的异常，担心自己也会因此不受控制，所以逃离了这个地方。 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一直保持清醒，没有和其他失控的镇民一样被操控。 这几天，因为环境的各种变化，他一直都不敢回来。 直到今天，他才找机会回来一趟，虽然在街上见到了乌祐，但因为少年换了身穿着，所以他并不敢与之相认。 还好，他在甩开人之后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回来看了一眼，正好就看见乌祐倒地的一幕。 “怎么？不相信么？” 眼见少年表情依然凝重，叶云州笑了笑，忽然凑近，仿佛悄悄话般轻声开口：“好吧，我这几天其实还有做别的事，所以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比如，我知道了那位镇长先生的真名。” 乌祐还没反应，直播间的观众们瞬间兴奋起来。 【ohhhhhhh，真的假的？】 【我天！！这就是绝处逢生吗！！】 【啊啊啊怪不得这个npc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特别，原来他才是关键人物！】 【虽然但是，没人关注这个npc为什么不受镇长控制吗？】 【如果是特别npc，不被控制也很正常啊……更何况人不是也说过了，他是看到邻居出事就赶紧跑了，之前主播不是推理出这个异变是有方向扩散的吗？说不定他那时刚好跑到结束扩散影响的区域了。】 【反正，光看现在这个表现，就挺正常的，如果没有他副本也是必输局了，我不认为会特地再加个陷阱什么的。】 观众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但少年依旧沉默，只是静静注视着对面的人。 “怎么没反应？” 叶云州默了默，伸手去探对方的体温：“是晕傻了？” 下一秒，他的手被抓住。 不知为何，少年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焦躁，反复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去问那个非常关键的真名，反而再次询问道：“先生，你还好吗？没有受伤？” “……” 对视几秒，叶云州忽然舒展眉眼，晕开浅浅的笑意。 “我没受伤。” 他这样宽慰着，甚至反握住少年的手，非常坦然地拉着对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颊处，“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检查。” 第134章 乌祐愣住，没有动。 感受到手背的温度和柔软，他忽然变得有些僵硬，偏过头，含糊应了一声，便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脑袋有点混乱。 他只是莫名觉得，有点问题。 但，既然先生这样坦然，应该是没事的。 无论如何，只要面前的人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够了。 “休息好了吗？” 这时，叶云州忽然又开口。 重逢后，他也没有提出分别，而是非常自然地提起了摆在门口的剩余物资，对着乌祐弯着眼开口：“那一起走吧，我去你那躲躲。” 态度实在坦然，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比二人分别前还要亲近温柔。 其实，乌祐反而因此短暂怀疑过，但一对上青年的眼睛，他又无法怀疑对方的身份和意识。 他到底为什么觉得奇怪？ 在门口犹豫，思考几秒，乌祐忽然开口： “先生，我再拿点东西。”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卧室。 一推开门，乌祐就发现了不对。 在他昨天离开之后，肯定还有人来过这里，因为在窗台的那几颗星星小灯，正被换了个形态摆放，在昏暗的室内，惨淡而寂寞地亮了许久。 而这个排列所传达的，是道别的意思。 “……先生，这是你摆的吗？” 看了眼就扭头，乌祐静静地注视着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等待回复。 偏头朝卧室看了一眼，叶云州的表情有短暂的恍惚。 “是啊。在今天见面之前，我都以为没有机会再和你见面了。” 半晌，他才这样解释：“所以我回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摆这个，我觉得至少要和你道个别。” 观众们认可了这个说法，唏嘘不已。 【哦，差一点就错过了，这什么电视剧情节。】 【啊啊啊而且那样主播们就真的没希望要团灭了！幸好遇见了！】 【这么说来，主播这几日找人还真没白找，不愧是紫微星，都没出过错。】 这样吗？ 乌祐看看窗台上的星星小夜灯，又看看一旁的青年。 他记得，在第一天分别时，先生特地摆出了“不用来找我”的讯息； 而现在，如果不是他们刚好遇见，他只能看见六天后的道别。 如果，对方愿意和他重逢，不可能这几天都找不到他。 “……又这样怀疑地看着我。” 但还没等乌祐考虑更多，对面的叶云州就叹了口气，像是误解了少年的迟疑：“没关系，如果你不放心我的话，你就先走吧。” 乌祐立刻摇了摇头。 “不是怀疑。” 他立刻走近，像是怕人跑走那样紧紧握住了青年的手，垂着眼，轻声说着：“只是担心你，先生。” “我现在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叶云州再次陈述，并反握住对方的手，最后询问：“走吗？” 乌祐：“……走。” 无论隐瞒了什么，只要人先找到就好。 * 地下室。 听见熟悉的暗号，主播一瘸一拐前去开门。 还没看见来人，他就已经忍不住开口，倾诉在对方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发生的险情：“天呐太惊险了真的多谢大佬你提前带了水，刚才我们在这下面差点都要被直接渴死了……诶？！” 倾泻的话语骤然停顿，因为主播看见了在同伴身后，正跟着一名他所熟悉的青年，此刻，对方眉眼弯弯，冲着他挥了挥手。 大佬真找到人了诶，真好。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不对！ 这是已经变异的杀手npc啊啊啊！！ 这是他的第二反应。 “啊啊大佬找到人也不能直接往我们老巢带吧你自己关小黑屋不就好了吗——” 反应几秒后，这名主播直接发出了尖锐爆鸣声，手一抖就想要赶紧关门。 然而，门板被少年抵住。 依据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抵不过，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撑着门板，对方身后的那名青年就这样步伐轻快地侵入了他们最后的安全区。 “救命！救命！” “你不要过来啊——” 见状，不止是他，角落里其他两名残血主播也开始哀嚎起来。 对此，叶云州饶有兴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微笑着凑近他们所在的角落。 角落的尖叫声更大了。 “安静。” 而地下室入口处，乌祐扔下物资，关上门，扫了一眼躁动的其他主播，开口解释：“先生没有被控制，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叶云州也弯着眼开口：“是啊，别怕我。” 还在惊恐的主播们哆哆嗦嗦，勉强镇静下来。 仔细一看，青年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和伤口，看向他们的目光也非常清明，没有什么恐怖的红光，的确和其他npc都不一样。 有人只是庆幸，有人却意识到了盲点。 嘶，不对啊。 时至今日还保持清醒的npc，他会知道什么吗？ 一问，还真是。 青年自称在这几天流亡时，忽然想起来，自己曾在报纸上看过一件关于豪门纠葛的趣事，大致是一名养子在宴会上与这个豪门的正牌少爷大打出手，最后被逐出家门的故事。 这和副本有什么联系吗？还真有。 第135章 因为，那名养子据说热衷于信仰宗教，尤其是某个以七日之期毁灭旧世界迎来新生的派别…… “这就是镇长！！” 才说到这里，就已经有主播激动地抢答确认。 这几天，虽然他们对镇长的真名一无所获，但从那些资料中获得了其他的信息，比如说，镇长的家境曾经很不错，又比如说，镇长曾有一些极端信仰，还比如说，镇长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脸曾经的家人，实现自己的理想。 都对上了！ 现在，就只剩青年说出镇长的真名了！ 主播们期待地望向一小时前还让他们格外恐惧的青年。 “江原，他叫江原。”说完，叶云州还不忘强调，“不是那个‘姜’，而是三点水的‘江’。” 主播们连连点头：“好好，我们知道了！” 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即将放手一搏的最后关头，竟然得到了这样关键的线索，简直就是绝地求生！ 本来以为都陷入七天末世了，小镇上肯定已经无法继续探索了，没想到还有npc可以争取，早知道他们也和npc都打好关系了。 这么说来，现在这个发展这也全靠乌祐一个人，如果不是少年一直外出寻找，估计就连这最后的希望也都没了。 顿时，他们对乌祐更是肃然起敬。 真不愧是经历过两个特殊副本的紫微星新人。 果然，一切行为都有深意。 虽然之前就在乌祐直播间知道了，但亲耳听见这样直白的信息，观众们也还是被这山路十八弯的发展惊呆。 【这也能反转？牛的，丝血反杀是吧。】 【好好好，果然坚持到最后还是会有机会的。】 【别高兴太久，还有一天呢。】 【剩下一天只要活着就好了，都不用冒险，这可比起前几天难度可低多了，而且，活下去还有盼头了！】 的确是这样的。 有了镇长真名，现在主播们的任务就真的只剩存活了。 活着，然后苟到周一。 甚至都不需要再冒险外出，地下室物资足够他们再苟一天，养精蓄锐。 原本还有些萎靡的残血主播都精神起来，三个人紧紧巴巴窝在一张折叠床上，热烈地讨论着后天的抓人计划，感觉身上的伤口都不痛了。 …… 另一边，乌祐和叶云州占了地下室里另外一张正常大小的双人床。 ——作为这几天唯一外出获取物资和情报的劳动力，乌祐当然是有这样的特权的。 但代价也是，原本第一天还毫发无损的他，今天就已经伤痕累累，再加上方才的脱水，已经非常虚弱，坐在床上还没换好药，就止不住地点头瞌睡。 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催促他尽快休息。 见状，叶云州便主动帮乌祐换了药，加快效率。 结束后，他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开口催促：“好了，你快休息吧。” 见少年已经开始略显朦胧的黑瞳依然紧盯着他不放，他想了想，又说：“我不会走的，放心。” “先生。” 困意朦胧，但乌祐还是强撑着开口：“你答应我，你没有瞒着我什么。” …… 到现在还在怀疑吗？ 叶云州叹了口气，点点头：“没有，放心吧。” 说完，他一把将少年塞进被窝里，直接将被子盖过少年脑袋，垂眼，他还是忍不住，拍了拍被子的鼓起，询问：“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担忧？”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一声： “直觉。” 又是直觉…… 但不得不说，还挺准的。 叶云州这样想着，却在少年挣开被子往外探出脑袋时，只是露出一个没有破绽的微笑，然后拍了拍少年有点炸毛的脑袋，语气听起来格外轻松： “好了，别多想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我保证，这场灾难一定会结束的。” 垂着眼，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青年的右眼中浮现了一抹淡淡的深红，在某一刻直接扩散至整个眼瞳。 只是一闪而过。 很快，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第57章 失败 在小镇出现异变的第七天, 主播们所藏身的地下室里突然冒出了火光。 好在主播们早有准备。 毕竟他们都知道周日死亡的人是自焚而死，现在轮到了由对方控制的周天，自然而然异变会与火焰相关。 不过, 火是在后半夜才出现在地下室的，算是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主播们还是都安全离开了。 虽然底下的物资估计都要烧没了, 但至少人都还在，并且已经休息好了。 眼下距离周一仅有四个小时, 很快的，再撑撑就好。 从黑烟弥散的地下室出逃，来到平安的路面上, 乌祐的第一反应, 却是去撩身旁青年左臂的袖子。 因为青年左侧视野存在盲区, 所以在火势蔓延过来时, 仿佛被烧到了一瞬。 眼下确认时，乌祐也清楚看到, 这件用料轻薄的衣袖已经破损了，边缘泛黑, 甚至隐隐冒着火星。 不过, 意外的是，青年的手臂仅仅是被烟熏黑了一点, 白皙的肌肤表面甚至没有其他的红肿或者是水泡。 甚至，摸上去温度似乎也依旧微微冰凉。 乌祐一直知道青年身体不怎么好, 所以体温会偏低……但才和火焰接触过, 还能维持那样略低的体温吗？ 第136章 “检查这么久？”叶云州转头看着他, 见少年又露出了那种淡淡的思索表情，便不动声色抽出手, 自我总结，“好了，我没事。” “不烫，为什么？” 松了手，乌祐却没打算让这茬轻易揭过，这样询问道。 “嗨！这不是好事吗？” 叶云州还没开口，旁边几个脸被熏得黢黑的主播便你一言我一语： “没受伤就好，幸运嘛。” “都没事的话，赶紧转移吧？” “对对，地下室待久了，在这大庭广众下站着，我还有点紧张。” 明智的选择。 叶云州听他们说完，也说：“嗯，我们赶紧走吧。” 他牵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催促道：“走吧，就剩最后几个小时了，不要出意外。” “……嗯。” 乌祐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反握住了青年的手。 几人就此转点离开。 路途中，其实还有些惊险。 不仅房屋会无缘无故地自燃，还有许多游荡的镇民会闻着主播们的味道赶来追杀。 有意思的是，因为除乌祐之外的主播都是残血状态，所以身体素质比较差的叶云州反而成了能够断后的一员。 当然，这一路上，基本都是乌祐在前面领路，路线极其诡谲刁钻，也没有多少镇民能够追上断后的叶云州。 …… 就这样，几人在小镇中转来转去，经常在一处安全点还没有停留十分钟，就会因为火灾或是追击而被迫离开。 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直播间，光是看着，观众们都觉得累。 【嘶，这极致高压啊。】 【不过还好，我觉得周旋得挺稳的，就是这几个残血得撑住。】 【没想到那个npc体力还不错，一路上也没有问题。】 【啊啊撑住！我掐着表算呢！周日很快就要结束了！】 “叮咚——” 终于，零点的钟声敲响，象征第二天的到来。 肉眼可见的，小镇中原本还在燃烧的几处火焰逐渐失去了昨日的魔力，开始缓缓熄灭。 主播们才躲入一处高塔。 在这里，他们不需要忧心镇民能够上来，只需要提防可能出现的鬼火，但现在已经到了周一，就不需要时刻紧绷了。 谢天谢地，主播们总算能够短暂地休息一下。 一如既往，结束逃亡之后，乌祐第一时间检查了这段时间游离在队伍末尾的叶云州。 翻来覆去地看，他发现青年并没有受伤。 其实，后背是有几处划破的，但都只是衣服上的伤口，青年身上是没有任何伤口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很意外吗？” 叶云州任由少年反复绕圈检查，看见他略显迟疑的表情，笑了笑，贴心解释：“或许他们的目标只是你们这些侦探吧？所以，哪怕有几次追上来了，也没有真的攻击我。” 是这样吗？ 乌祐微微俯身，盯着青年风衣背后的划口，但还没等他仔细分辨，背对着他的人便忽然开口：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镇长此刻的控制能力是否达到了他的预期。” 乌祐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回答：“否，他的计划被破坏了，所以采用的是备用方案。”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叶云州转身，同少年对视上，继续分析，“第一日的屠户是死于谋杀——无论他自己是否知情或者自愿，自杀的人是不可能将自己的脑袋砍下并且埋在院子里的。” “这是镇长计划未被我们打乱时的执行手段，也就是说，虽然后六天的人都是自杀，但镇长一开始的计划，应该是由他扮演那些杀人魔，然后一一以那些对应手法杀死选中的人。” “可，他先一步死了，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能以某种方式迫使这些人自杀。而这几日‘末世’，似乎也没有非常魔幻和碾压式的效果。” 乌祐安静地听完，思考着总结：“你的意思是，这样的偏差会让他的计划结果比预期差？” 嗯，心有灵犀。 叶云州满意地点点头：“而且，他自己也陷入了这七日的循环当中……如果想要按照计划中的那样创世成神，估计有不少漏洞。” 比如说，其他人能够以某种方式取代他的位置，摘果子。 毕竟，他在周一还要干活，和其他几日的概念杀人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部分的意思，叶云州就没打算说出来了。 忽然提这个话题，一是想要转移少年的注意力，二是给自己求个心安，毕竟少年的认知总是非常准确，也让他再度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乌祐怎么看待这段对话的暂且不提，观众们倒是被这样仿佛战前讨论的对话鼓舞了。 【对对，那看来还是有破绽的！】 【嗯……就算有漏洞也能成神吧？我们又不知道怎么拦。】 【大概懂他俩的意思了，就是说这个镇长没有那么强，有破绽，放心冲！】 【好好，马上也该出发了！】 的确，主播们也没必要休息太久，稍微喘了口气，他们就开始寻找今日异变源头的位置。 刚好他们非常巧合地躲在了高塔上，居高临下，视野很开阔。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目的地。 其实都不需要推理，往下一看，直观就可以看出源头。 第137章 因为，原本还在塔底下穷追不舍不肯离去镇民，不知何时已经放弃了追捕，慢悠悠地，目标一致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目光放远，其他街道上的人影也都是这样的。 简直仿佛朝圣一般，在午夜的钟声敲响之后，所有的镇民都开始朝着那个特定的方向走。 循着那个方向望去，远处，四四方方的建筑，应该就是坐落于小镇正中心的镇长办公室。 * 镇长办公室外的街道，人头攒动。 徒步而来的镇民们呆呆地注视着中央的建筑，低声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略显嘈杂和混乱。 而在这样的人群中，低着头快速穿梭其中的主播们显得格外特别，但此刻，却没有一名镇民关注他们。 乌祐在出发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点，不知为何，今日的镇民似乎放弃了对他们的追捕，只知道执着地往这个方向赶来。 他感觉到了不妙，所以干脆让队伍不再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这些人抢路，加快速度赶到了镇长办公室。 已知，镇民是被镇长所操纵的。 前面的一周，镇民对他们的追杀，其实可以看作是一种忌惮，因为镇长知道侦探会阻止他，所以特地操纵镇民给他们压力。 清楚这点，再看镇民此刻的视若无睹，就明显能够读出不妙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某种第六感，并不是什么积极的讯号，所以乌祐并没有提出，而是和其他主播一样，加速赶路。 很快，穿过已经挤满人的长廊，抬眼望去，在月下的尽头处，主播们再次看见了镇长。 对方正背对着他们，抬眼注视着天空，在月光下的身影甚至显得有些朦胧。 此时此刻，场面一触即发。 “江原——” 最后的机会了，除乌祐外的主播们立刻冲了上去。 他们竭尽全力地大喊着镇长的名字，声音几乎破音，并且尽可能地让自己往前靠，冲撞开其他的镇民。 虽然场面看起来有点滑稽，但作为残血，他们只能这样做了。 说不定，还可以为大佬争取一点点时间和机会。 “江原——！” 几人的声音划破长廊，在夜空中几乎像有了回声。 但，远处的镇长却依旧不动如山，背影没有丝毫的动摇，反而是其他闭眼仿佛沉醉般的镇民被他们叫醒，一拥而上开始制裁这些发出噪音的家伙。 ……不对！ 完全不对！！ 此情此景，简直像是那日的惨痛失败重现，陆续被镇民按倒的主播们惊恐万状，慌不择路，原本统一的声音开始变化。 有的在喊他们曾经胡乱猜过的名字，有的还在坚持大喊着青年所说的名字，有的已经崩溃开始胡乱大叫。 都没有用。 不知道是因为声音不够大，还是因为这些名字都不对。 乌祐目睹这一幕，上前几步，却没有冒着虎视眈眈的镇民直接靠近，而是掏出了随身的袖箭，对准了远处镇长的肩膀，射出。 噌！ 动态视力的良好，让乌祐能够清晰地看见，这支小巧的箭矢直接穿过了镇长的身影，钉在了对面的围墙上。 在这里的根本不是镇长—— 这不是他的身躯，只是一个投影！ 这意味着，对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他们在这里喊得声嘶力竭，无论姓名是否正确，声音都无法传达到对方耳畔。 所以唯一能够抓住对方的机会，就是上周的周一，可在那时，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名…… 镇长筹备许久蛰伏许久，终于成为了存在于意识和概念之中，无法被现实侦探所逮捕的犯人。 怔愣着，乌祐甚至没有发现身后的青年也看到了这一幕，随后，青年独自转身，推开拥挤的人潮，走进了这栋建筑中已经被封锁许久的书房。 “咚——” 令人绝望的，是响彻在四名幸存主播耳中，象征着副本失败的提示音。 不同于以往平直的机械音，此刻的系统播报带了些许惋惜和失望的口吻，这样开口： “侦探！你们在做什么？！凶手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你们没能抓住他，你们的表现真是令所有人都失望！” “无法拯救小镇的你们，将和这个绝望的小镇一同定格，直到永远！” 终究是棋差一筹。 播报声仿佛一声接一声的重钟，直接将在场的主播都敲得凌乱不堪，思维混乱。 他们，失败了。 …… 现实。 现在是凌晨，灾厄中的大火似乎快要烧尽了。 持续了一整日的大火，终结了这七日的灾难，不知最后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会像那些未经证实的传说那样，出现神灵么？ 还是说，会释放现代社会无法招架的恶魔，摧毁所有人类？ 灾厄外的街道人头攒动，怀抱着不同心思的人徘徊着，等待一个可能的结果。 …… 60，59，58。 副本已经进入最后的一分钟倒计时。 在倒计时结束，这个特殊副本将会彻底脱离主世界控制，成为游离的时空，不再开放挑战，这意味着不可能有人救出死于其中的主播。 在这里死去，是真的死去。 主播们彻底死心，有的人开始强撑着冲镜头讲遗言，有的却只是发愣，脑内仿佛闪过了走马灯…… 第138章 而乌祐在短暂恍惚之后，下意识扭头，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先生……” 他感到不安和迷茫，推开人群试图寻找，但倒计时飞快过了十几秒，他还是没能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又走了几步，时间所剩不多，瞥见前方微掩的书房门，不知从何而来的预感，让他大步推开人径直前往，在最后剩下的十秒内用力推开了书房门。 然后，他便恰好撞见了，青年坐在那个本属于镇长的座位上，低垂着眼，握住一把尖刀，正往自己胸口刺去的一幕。 “先生！！” 这一幕，几乎让乌祐的心跳瞬间停拍，零点几秒后反应过来，他立刻大声阻止。 对方似乎听到了，刀尖也因此轻轻抖了一下，无意识地略微偏移几度。 但，下一秒，青年皱着眉，依旧毫不犹豫地继续刺下，瞬间，胸口血花四溅。 哪怕乌祐动作再快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青年在他面前倒下。 一瞬间有些腿软，但他立刻踉跄着上前，扶住了即将从座位上摔下的人。 “……啊，刺歪了。” 几乎要大脑空白时，听见了一声朦胧的叹息。 在他怀里，青年居然还存有意识，慢慢地睁开眼，低声地轻轻抱怨：“虽然，早就考虑过你对我的影响……但还是低估了。” “如果，来不及救，你们，可不能怪我。” 近在咫尺，乌祐低头就可以看见青年的眼睛，亲眼见证对方右眼中不知何时覆盖的深红如烟般散去，他几乎立刻意识到—— “先生，你被控制了，你……！” 一路上的疑点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 可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乌祐思绪混乱，甚至不能思考，只知道紧紧搂住人，试图包扎伤口止血，却那一刀过分决绝，他根本无法停下那些不断往外溢出的鲜血，也留不住青年逐渐下降的体温。 “……别哭啊。” 被脸上滴落的湿润重新砸醒，叶云州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罕见的，完全失态的脸。 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 但没办法，你们的尝试已经失败了，只剩他还能再试一下…… 所以，他必须尽快死亡。 意识已经恍惚，但七天以来的思路却依旧明确，让叶云州能够伸出手，摸摸少年的脸努力安抚，再轻声且无奈地开口，试图说服：“别止血了，尽快让我死掉，不然，你们真的要失败了……” …… …… 叶云州并不知道副本其实是有倒计时的。 乌祐知道，但他在冲击之下，早就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在青年刺穿自己心脏，生命垂危之时，副本原本象征失败，岌岌可危的倒计时就这样诡异地停在了最后三秒，不再继续。 更高的意识透过层层时空投来目光，在发现此刻的场景时，短暂沉默后，许久未有的警惕感再次浮现。 ——[这次，祂绝对不能再犯错。] 第58章 逆转 近在咫尺, 少年依旧在尝试挽留，呼吸声急促而颤抖。 “好了，放弃吧……” 在生命的最后, 哪怕已经失去身躯的控制，叶云州却还在努力宽慰，试图让少年停下徒劳的挽留： “至少, 我还能救你……” “也算是，有意义的。” 他们自从相见之后, 似乎还是头一次离这么近。 之前，哪怕同睡一张床，睡相规矩的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睡在两边, 偶尔能透过被子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但从未这样亲密地拥抱过。 第一次的拥抱, 却是因为要分别, 有些可惜。 但事已至此，或许只有这样, 他才能够扭转局面了。 青年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血液的大量流失, 让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解释, 视野也开始模糊。 还不理解吗？ 平时那么聪明，现在怎么变笨了。 快放弃吧。 “不, 不。” 乌祐却依然在摇头，在否定。 他不知道青年究竟是否会被这个npc的身份困住, 也不知道对方此刻的死亡是否就真的意味着死亡,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敢赌。 眼下，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恐慌。 就像是正眼看着一颗星星逐渐变得黯淡, 即将从高空中坠下。 再没有什么顾忌了，他也不在乎直播间的观众们听到会如何，俯身就这样直接开口，揭开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先生，你不是这里的npc……” “你不属于这里，不应该死在这，你可以离开。” “之前，我们是在直播间认识的……你是观众，你什么都知道……” “你不会被这个世界困住的，不会的……！” 可大概是因为涉及到了直播间的信息，这番对话消去了许多关键词，最后努力凝神倾听的叶云州还是没能听懂，最后扯出一个无奈的笑，眼睫轻颤，眼皮逐渐开始坠下。 他无声地说：再见。 乌祐就这样看着青年一点点闭眼。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立场笼罩，他霎时间感到手脚冰冷，心脏的跳动也骤然缓慢下来。 可与此同时，他却忽然变得格外清醒和冷静，仿佛所感知的时间无限放缓，让他原本像是困兽般乱转的思绪也镇静下来。 第139章 他知道，死亡时听觉会延续到最后才会消失。 所以乌祐没有放弃—— “先生，你是星星。” “医院和列车两次，你都在，一直看着我。” “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真实的世界。” “想起来，离开这里，不要死。” “……” 青年已经完全闭上眼。 而乌祐努力在对方耳畔说完最后一句，没能等到什么奇迹，强撑的气力一瞬间崩塌，维持这个动作，就这样静静地将脑袋埋在青年的脖颈旁，也闭上眼。 先生…… 直播间观众沉浸于主播仿佛急病乱投医的离奇发言中，所以并没有人看见，青年早就合上的左眼，在某刻忽然动了动。 …… 最后的记忆，无论是思绪还是视觉都模糊不清，最后都变成搅动的漩涡，从脑海中归于沉寂。 几乎没有思考的能力。 他是谁？ 他在哪里？ “……星星。” “……现实……” “我的……星星。” 思绪空洞时，却听见这样的呢喃声。 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在黑暗中格外迟钝的思维，被这些词汇牵引着，逐渐明晰。 星星？ 真实的世界？ 某一刻，豁然开朗。 灵魂仿佛被某种吸力强有力地拉扯着，离开了这具即将彻底死亡的躯壳，随后跨越了无法形容的重重时空屏障，在瞬息便归位，回到了属于他的躯壳中。 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 “……！！” 叶云州猛地睁开眼。 记忆大量涌入，搅得大脑天昏地暗，撕扯的痛。 前一刻还濒死的感知也让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当他终于勉强回神，下意识打量四周，却看到了仿佛时空静止一般的店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定格在某个动作，喝到一半的茶水，举到一半的手，仿佛电影一样滑稽。 但这里就是现实。 是灾厄所降临的现实。 降临前最后几秒的记忆也终于复苏，叶云州记起来他站起来是因为感知到左眼中的异样，所以想要提醒其他人。 但终究，他还是无法抵抗地被卷入其中，失去记忆成为了副本的一名npc，然后是…… “呼，呼——” 耳畔，传来了呼吸声。 急促而颤抖，简直像是一只濒死的小动物。 思绪正好也梳理到这一环，叶云州立刻看向左眼中熟悉的直播间。熟悉的视角，熟悉的页面，居高临下的镜头中，少年正抱着与‘他’的尸体，低垂着头，轻轻地颤抖着。 然后是——他的侦探。 尚未适应，眼前各种纷繁杂乱的弹幕飘过： 【哦天呢好惨啊啊啊！！怎么回事副本都失败了还给人整没了，太狠了吧！！】 【不——我暗戳戳磕了好久的！】 【不对啊，没人在意主播刚才的话吗？那个意思是不是有点细思极恐啊？那个星星不就是之前论坛上猜测的对象吗？这……？】 【主播是不是疯了啊，在胡说八道啊。】 【哦好惨，真的好惨，安排这个npc就是杀人诛心的吗真的太过分了啊啊啊！！】 【……我的天哪比起这个有人关心一下副本已经卡了快一分钟的倒计时吗！！这个才离谱好不好这次副本到底什么情况？！难道还有反转？？】 侦探，七日，凶手，自杀…… 在注视直播间的同时，接二连三的关键词自脑内跳出，梳理那堆混乱而扭曲的记忆。 但，在彻底清醒之前，叶云州毫不犹豫，将目光移至直播间内最底下的弹幕框。 久违地，勾出那颗熟悉的星星—— 【☆别哭，乌祐。】 【☆我还在。】 眼中，星光闪过。 少年倏地顿住，愣是反应了一秒，才急切地抬起头，看向虚空中的镜头。 露出了一对发红的眼睛。 这大概是乌祐自从进入这个无限世界以来，从未有过的狼狈情态。 他看着镜头，又是沉默了几秒，才开口，用一种略带希冀的口吻—— “先生？” 【☆是我，我在。】 叶云州看着这一幕，脑中却在一系列涌入的记忆片段中精准找到了，当他倒在对方怀中，被几滴泪水烫到的那一幕。 ……实在是太可怜了。 【☆吓到你了，抱歉。】 【☆我现在没事了，放心。】 深呼气，他推开面前的桌椅，无视周遭静止的众人，在这片被抛弃的时空中推门离开。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我会让你赢的。】 在副本中，凶手已经彻底逃离，成为了不可捕捉的概念，但在现实中，依旧逃不开那副躯壳。 副本还未宣告结束，他会在现实中抓住对方。 逃不掉的。 …… …… “先生。” 【☆嗯。】 “先生。” 【☆嗯。】 一路上，叶云州不厌其烦地应着少年的呼唤，安抚着少年的不安。 反复确定，画面中的少年才彻底相信，这些弹幕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也并非虚假。 他终于可以说出别的话了。 “我以为……”提到那个可能便再次心脏发痛，乌祐默了默，缓慢呼气，一直盯着镜头，还是说不出来，只是摇摇头，说，“对不起。” 第140章 他没能提前发现。 没能阻止这一次的死亡。 哪怕现在的先生安然无恙，但对方却经历了一次没有必要的死亡，如果他能早一点唤醒对方…… 【☆乌祐，你没有任何错，不需要道歉。】 在死寂一片的大街上独自行走，叶云州随意地寻找着，大部分心神，其实全用来关注直播间少年的状态。 【☆你的判断都很正确，只是我隐瞒了你。】 …… 作为npc时，叶云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别的路可走。 在第一日的异变降临，他亲眼目睹了邻居家原本恩爱夫妻俩的惨状，在那一刻，他就飞速梳理出这一天的机制。 被操纵的镇民，将会因为某个特地原因而自杀，并且死后会嫁接因果，执着地追杀侦探。 周围的血腥气呈线性朝他而来，下一户就是他，他避无可避。 他也一定会自杀的。 在意识到这点，叶云州立刻反应过来，尝试以某种方式延续自己的生命，他飞快回想曾经只是一闪而过的那些念头，企图让自己主宰这次自杀的动机—— 他想，为什么镇长就可以通过自杀而成为那样的存在，而他不行呢？ 同样是在虚假的世界中，他为什么不能将对方取而代之呢？ 如果这些异界的来者无法拯救这个世界，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尝试呢…… 诸如此类的思绪在那一刻充斥着他的脑海，而他也倏地从那种过分挑动的暴力情绪中镇静下来，沉浸在某种格外冷静的情绪中。 是的，他绝不会随随便便的自杀。 一定要有足够的筹码，才可以撬动他以生命为赌注。 那时，他彻底冷静下来了。 没有立刻自杀，却也不打算留在原地等乌祐回来。 这名侦探会影响到他，会干扰他的自杀计划，那个冷静的自我如是判断，所以毫不犹豫地离开。 再之后，便是几日的隐藏和布置，快到计划中的最后一天，他还是想着最后道别，却看到了少年倒在门外的样子。 果然，对方打乱了一切计划。 包括最后的自杀，也因为对方的呼唤而刺偏，没能干脆利落地死去，痛了好久。 但叶云州现在非常庆幸这一点。 如果他真的将镇长取而代之，说不定他也永远会留在那个时空当中，虽然对于自认为是npc的他来说是最优解，但他根本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 …… 作为普通的npc，他早就被控制了。 所以注定，哪怕不为这些侦探，在这一天，他也会死。 但，因为有乌祐存在，所以他留了几分真心，愿意在接受一切之后送他们离开。 不然，他可能会直接毁掉整个小镇。 当然，这些念头就没必要说了。 梳理记忆，很轻易就想起在一整个副本之中，少年对他的亲近和配合，叶云州感觉自己心里隐约塌陷了一小块，让他的话语都变得格外柔软。 【☆你成功找到了我，唤醒了我。】 【☆看，我现在又可以发星星了☆☆~】 完全出自本心，说出了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浪漫的语句。 【☆是你让这颗星星重新升起。】 【☆它属于你，我的大侦探。】 “……啊。” 前几秒还在大喜大悲中难以抽身，此刻却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难以形容的悸动，甚至直接盖过了先前的情绪浪潮，乌祐看着镜头发愣，耳根的泛红一路蔓延至眼尾。 星星，属于他？ 属于他的星星。 这对于乌祐来说，甚至不单单只是一句话，因为他从在生前的末世之中，就一直渴望能够亲手抓住那颗被他当做寄托的星星，真正的与之亲近，交托灵魂。 而这句话，就仿佛他已经实现了这个目标。 …… 很，开心。 难以形容的开心，哪怕他知道，对方可能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乌祐又陷入了短暂的惆怅。 他能够唤醒先生，让对方重新成为在他直播间中的启明星，这样很好…… 但，他们无法在彼此都有记忆的时刻真正相见吗？ 怀中，青年的躯体已经完全失去了体温，虽然依然柔软，但是很冰冷。 乌祐低下头，看着青年的面容，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几分眷恋。 他其实希望，先生能够醒来，面对面，亲口对他说这样的话。 果然人只会得寸进尺。 原本只是在弹幕中看着就很满足，但现在见到了人，就开始贪心，想要更进一步。 【☆唔，这样看着，怪怪的呢？】 叶云州看着镜头中这一幕，还以为少年是在发愁怎么处理他留在副本内的躯壳，非常自然地挑起话题。 【☆把“他”放在地上就好，平躺，双手交叠放在胸口。】 画面中的少年乖乖照做，他便感慨式的评价。 【☆嗯，效果很好。】 【☆很安详，很体面，哈哈:d】 亲眼看到自己的死状，或许他是第一人呢？ 玩闹归玩闹，确定自己已经安抚好少年的情绪，叶云州就要开始认真寻找现实中的镇长了。 并不是他忘了，而是他在刻意试探，副本究竟会等到什么时候。 结果是直到现在，副本的倒计时依旧停滞。 第141章 看起来，似乎是想等他行动，难不成把他也认为是侦探的一员了？ 叶云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在副本中，作为npc的他，在存活至第三天时脑内蹦出了对应的情报。 不知道是现实的记忆突然复苏，还是因为副本安排……毕竟那个时候，他正在深入挖掘镇长的计划，试图模仿对方的行动，增加自己的筹码。 他的确知道这位镇长的现实身份。 刚好就在岑远为他提供，而他也的确认真研究了许久的，关于资助灾情预警部门的那些企业名单中。 ——江氏。 和副本中一样，江原曾是江氏集团的养子——题外话，虽然这位集团掌门人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但不知为何，又额外领养了更大几岁的一男一女，属实令人费解。 这些暂时不考虑，总之，叶云州可以确定“江原”这个名字没有错，副本中侦探们的失败，仅仅是因为镇长此刻存在的形态的确已经超出他们的追捕范围了。 没关系，只要他能在现实中找到对方就可以了。 【☆接下来，交给我吧。】 【☆活下去，乌祐，等着我给你的胜利。】 正式寻找，叶云州不忘这样与少年说着，提前打定心针。 “嗯。” 而乌祐也是满心信任，认真点头。 …… 二人出于不同的原因，谈话都已经毫不避讳直播间的观众了，而目睹这番谈话的观众，早已经大脑宕机。 似乎从青年自杀开始，这个副本就已经朝着他们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什么情况？我说这是什么情况？】 【啊？啊？？咋回事啊，这个npc死了主播怎么和弹幕唠上了？怎么回事啊？】 【不是哥们，你谈的到底是npc还是其他玩家啊？？为什么他俩都聊得这么自然啊，这是在干什么啊？？】 【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呢？】 【怎么可能啊啊啊这俩世界能共通那之前被我杀死灭门的npc都算什么——还有，副本倒计时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啊！！我不明白啊！！】 他们是满心疑虑，可惜没人解答。 而现实中，叶云州已经找到了这位副本中的镇长真身。 寻找并不困难。 灾厄大概率以对方为核心位置展开，再加上副本中镇长办公室的位置，轻而易举就可以推出对方必然处在灾厄中心的位置。 站在中心街道左右眺望，可以看见灾厄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几块很高的挡板挡着，但周边的设施店铺足以让叶云州判断灾厄实际的覆盖面积，并且推出中心位置。 刚好，他已经在这附近的灾情局住了一段时间，并且经常被俞飞白叫出来吃夜宵，对街道的位置也很熟悉。 天时地利。 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镇长真身所在的位置。 …… 推门。 “咔——” 看起来只有他一人还可以在这里活动。 叶云州推开门，边靠近，边这样想。 在方才的苏醒时刻，其实不仅仅是乌祐的话语让他的思维变得清晰，在那时，他还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力量作用于他，近乎是排斥般将他向外赶出了副本。 为什么呢？不清楚。 是因为他身上绑定的直播间？还是因为他在副本中的行为？还是因为他保有意识的身份？ 没有答案。 但没有关系，叶云州能感觉到，他距离一切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哒，哒。 哒，哒。 脚步声逐渐停下。 叶云州就这样，走到了这位“镇长”的身侧。 与副本中镇长长着同一张脸的青年，此刻正坐在华丽的包厢座椅上，撑着下巴，垂着眼，仿佛是什么古希腊的神明雕像。 紧闭着眼，同样陷入了静止的时空中，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做着什么成神的美梦。 做梦啊，真有闲情逸致。 想想自己在副本里的经历，又想想少年几日下来身上的伤，叶云州看着对方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 现在逮到人了，他不仅想要抓到对方，还想让对方的成神美梦成为噩梦。 所以，他微微俯身，贴近对方的耳畔，低声开口—— “江原，我抓到你了……” 他并不担心对方听不到。 因为早在列车的那个副本，瑶瑶身上就已经验证过了，哪怕意识存在于副本内，副本的核心依旧可以听见现实中的声音。 …… “江原，我抓到你了。” 有谁忽然颤了颤眼睫。 这句话，越过了躯壳，越过了时空，甚至越过了副本的规则，直接传达到他的灵魂。 江原？ 江原是谁？ 但还未等他回想起自己，就听见这个温柔的人声不紧不慢，罗列了他一系列的罪证，揭穿了他一切的安排，甚至开始玩味地剖析起他的心理： “精心筹备，是自比为神，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吗？” “是想证明什么吗？因为自己一直以来不受认可，不被接纳，不收看重，仅仅只是曾经豪华家庭的棋子，实际上根本没有触及到核心利益……对吗？” “所以放手一搏，想要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让那些人都感到惊讶和懊悔对吗？” 第142章 温温柔柔地罗列出这些，对方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忽然变得嘲讽起来： “真像个没出息的小孩一样，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眼里估计也只是撒泼胡闹罢了。” “说不定，他们也都默许了，就这样看你的笑话，不过能成为谈论的话题，或许你也应该为此而欣喜。” “如果能再坚持久一点，再聪明一点多好呢？” 呃！呃！！ 脖颈处，忽然传来难以反抗的紧缚感。 缓慢而冷酷地收紧，一点一点，剥夺呼吸与自由。 与之相伴的，是一字一句，轻缓而明晰，仿佛恶魔般的低语—— “真可惜啊，我已经抓到你了。” “你的一切计划，一切理想，都失败了。” “江原，你是个失败者，也是注定的阶下囚。” 呃啊——！ 瞳孔骤缩。 聆听中，某些事物被彻底击碎。 意识因此开始混乱，而以此为基底所构建出来的某些存在，也轰然崩塌。 …… “*%^…#！” 安静了许久的副本中，忽然响起了刺耳而混乱的机械音。 原本在倒计时最后几秒，已经开始逐渐崩塌场景化为粒子消散的副本，在这一刻，却像是时空倒流般，一切事物重组改造，恢复原状。 小镇，就这样突兀地驱散了副本失败时的阴霾灰暗，重新复苏。 “叮——” 随后，系统的播报声再次响起，所说出的话语，却是与先前的结论大相径庭的结论： “叮，恭喜各位主播成功完成侦探副本任务！” “伟大的侦探们啊，你们抓住了凶手，拯救了这个小镇，请收下众人的感激吧！！” 就在前一刻还注定落败的颓废局面，顷刻之间便扭转，甚至越过了副本的判定规则，直接强行达成了胜利。 在主播的脑内面板中，各种礼花噼里啪啦地炸开，叮叮咚咚象征积分到账的提示音也不断响起。 “……” 难以形容的震惊，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而下一秒，他们又都看见了，在直播间中晃晃悠悠飘过的那一抹星光—— 【☆看，我们赢了:d】 第59章 苏醒 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乌祐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已经近乎失语, 而走廊外原本交代完遗言等死的其他主播也都大脑短路，无法思考。 刚才，他们眼前都开始放走马灯了, 还想着果然临死前对时间的感知会放慢，短短一分钟的倒计时，他们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等来下一句, 结果，就通关了？ 不是, 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不是必输的局面了吗？ 系统都播报失败了，这怎么还能撤回的啊？？ 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操作？？ 在副本以及直播间中，唯一依然保持镇定的人, 估计就是乌祐了。 少年自从看到先前的弹幕, 就留在原地静静等待, 也不做什么, 只是时不时看向镜头。 而现在，副本的局面陡然逆转, 而他也不出意外看见了搭档炫耀般的话语—— 【☆看，我们赢了:d】 所以, 他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柔和眉眼，声音很轻地回答： “我看到了, 先生。” “谢谢你。” 乌祐的这一声应答，终于让依旧沉浸在不可置信情绪中的观众们回神。 而他们的注意力, 也都顺其自然, 转移到了还在空屏中飘过的那条特别的星星弹幕上。 一时间, 无数观众头脑风暴。 【什么？是谁？怎么就赢了？】 【难道，难道是这个弹幕做的？怎么做到的？？】 【不行啊啊……脑袋好疼, 完全无法理解啊！】 【不是哥们？副本刚刚明明已经提示失败了啊，不都已经开始解体了吗？这**还能逆转？还成功通关了？我，我，说不出话了……】 【这是什么啊，关系户吗？走后门吗？什么情况啊？】 【牛，看直播这么多年，自己也闯过那么多副本，真没见过这种情况，太离谱了。】 【不是，这弹幕的话，还有他们俩刚才的对话……所以是ta做的？还是系统出什么bug了吧？？】 谁也无法解释。 但结合起二人方才的对话，仿佛就只剩下那个可能—— 在副本中死亡的这名npc被玩家成功唤醒，不仅能够在直播间里成为观众和玩家交互，还直接随手改变了副本原本失败的结果。 …… 沉默，大惊。 这是多么恐怖的权限——！ 能够做到这点的，观众们挠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还是有人在论坛中实时跟进的帖子中大开脑洞，结合已有线索，猜测那名所谓的“观众”其实是类似副本位面意识一般的存在。 仔细梳理，既能在每个特殊副本中都仿佛开天眼般给予玩家线索，又能直接深入副本成为npc与之互动，甚至还可以直接越过主世界判定规则扭转副本结局…… 这**还能是别的吗？！ 之前，观众们还屡次惋惜好端端的一个紫微星大佬竟然是个追着npc跑的恋爱脑，但现在，他们全都滑跪了。 天杀的这种金手指他们也想谈好吗——！！ 【还有哪里可以领这样的金手指，麻烦也给我一个，我也想边谈恋爱边躺赢啊啊！！】 第143章 【去一边，这对是双强才能走一起的，也不看这一路上大佬的操作和心理素质有多稳。】 【这就是大佬吗？谈个对象都能谈得这么超模，我不活啦——】 【哇，这积分加得我眼红，太爽了吧！一想到这主播已经爽了三次我就眼红，不敢想象这个账号有多少积分……】 【我也想要这样的对象，平时一起解谜增进感情，保底还可以在逆风局直接翻盘啊，好爽啊……】 【看我看我！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观众们在直播间里急得上蹿下跳，哪怕一如既往被二人无视，也再也生不出什么火气，只是不断自顾自地宣泄情绪。 一个是连胜三个特殊副本的紫微星大佬，一个是疑似位面意识的概念真神，哪个他们都不敢嘴啊！ 他们现在就只是好奇，抓心挠肺的好奇。 回一下吧回一下吧他们真的想知道更多细节啊—— 可惜，这样的急迫恳求并没有人理会，直播间中的二位当事人，此刻正依依不舍地道别中。 “我很开心，先生。” 乌祐这样说着。 他看着镜头，露出很轻的笑容，方才因为情绪波动而泛红的眼圈，完全中和掉了自身眉眼原本的锐利，此刻就像是一只袒露肚皮的小狼，用湿漉漉的鼻头，轻轻蹭着自己所信赖喜爱的人类。 这次副本的经历，相比于他最初的目的来说，简直是超出预期的满足。 虽然最后波折，但，总体都很好。 他想要下一次。 想要更进一步。 “还会有下一次吗？” 这样试探着，比上次列车副本结束时的口吻还大胆了一些，看着镜头，少年这样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渴望—— “如果有，我想要一个拥抱，先生。” “安定的，没有死亡的拥抱，和你。” 第一次拥抱时就仿佛即将永别，实在是太让人感到绝望了。 所以，他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 叶云州短暂地犹豫了一下。 倒不是想要拒绝，只是他在想，如果他认出少年之后，恢复记忆，很有可能会像这次一样直接从现实中苏醒…… 也就意味着，他们或许无法在彼此都清醒的时刻相拥。 但是…… 【☆可以。】 几秒后，星光这样飘过。 【☆只是，如果我们相认，我或许就会离开副本。】 少年才亮起来的眼睛就这样暗了下去。 “那，不用了……” 他不希望自己在对方失忆时冒犯到对方。 但下一秒，弹幕却这样说着—— 【☆不，我并不是在拒绝……】 【☆我只是想说，我可能无法及时给你反馈。】 似乎略微犹豫，过了几秒，才又说。 【☆意思就是……你完全可以在我并不清醒的时候，兑现这个拥抱。】 【☆不用担心让我反感……因为在这个副本，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亲近。】 【☆我不是不理智的人，不会因此讨厌你的，放心。】 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微妙情绪这样细致表达出来，对叶云州来说有种莫名的羞耻，但看到少年一瞬间雀跃起的眼神，他又按下了那份不自在。 …… 是的，哪怕副本第一次见面时他正被少年抓包，他也依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强烈的恶感。 相反，还莫名感到了亲切。 当然，这份感知很快便就被他的理智压下，并且不断质疑鞭策，之后面上反映出来，就变成了某种矫枉过正的警惕和不安。 怪不得失忆时的他在自觉要搞事时会刻意避开乌祐，果然是考虑到了这份莫名其妙的影响啊。 “……嗯，我知道了。” 画面中，少年似乎很开心。 看到后几条弹幕，他甚至比方才被答应拥抱时还要开心。 在最后的倒计时中，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化为无形的粒子消散，少年看着镜头，期待地开口： “下次见，先生。” 【☆嗯，下次见。】 …… …… 副本结束了。 叶云州早已经在对江原说完那些话之后就离开了包厢，转移至大厅的角落，边与直播间中的少年对话，边静静等待。 之前的经验，让他认为江原很快就会苏醒，并且，在周围也可能有埋伏那个组织的人。 不正面和这些人撞上，藏在暗处观察才是明智的选择。 3，2，1。 直播间的倒计时归零，而左眼中的场景也彻底消散，按照先前的时间差判断，灾厄也应该马上就要消失了。 “啊！怎么回事！！” 可忽然，周围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按理来说，灾厄结束后所有人都对此无知无觉，会继续灾厄降临前的动作，除非听到外界的风声，不然完全意识不到。 但现在却不是这样。 因为此刻只有他们自己恢复了动态，可周边的物体却依旧停留在时空定格的那一秒，不少杯子和碗碟就这样反重力地悬在了空中，任凭他们怎么拨弄都不掉，一看就不对劲。 “怎么回事！诶，你也这样！” “是什么魔术吗……怎么回事？” “这是灾厄要来了吗？？” 第144章 不知情的人们，反而因此以为灾厄即将降临，在短暂混乱之后，不约而同涌向了大门，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这里。 角落里的叶云州略微惊讶，也意外会出现这样的反常。 ……是因为这次结束副本并不是以玩家正常通关的方式，所以才导致现实中的灾厄也结束得不正常吗？ 那么那位“镇长”呢？也正常醒了吗？ 皱着眉，他抬起头，想要看看那间包厢内的动向，却意外与二楼楼梯边上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对视上。 对方毫不避讳，就这样直勾勾盯着他，哪怕与他对视上也没有错开目光。 反而还弯起眼，勾起嘴角，似乎轻轻地说了什么。 “……？” 距离太远，叶云州辨认不出口型，也认不出对方眼中神色。 但他却立刻转身，挤进了正在往大门口逃窜的密集人流中。 显然，这个人不对劲。 在这个时候，他就没必要冒险再去看“镇长”的情况了，保全自身，找到人接应他才是明智决策。 …… 转头就走，叶云州并不知道，二楼的白衣男子根本没有打算追击他，甚至，对方还示意周围其他人不要追上去。 只是盯着一楼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慢悠悠转身。 然后，这人便轻轻哼着不着曲调的歌，走进了那间包厢。 华丽的座位上，江原依旧紧闭着眼睛，并未苏醒。 在所有人都已经醒来的情况下，唯独只有他没有苏醒。 “去到哪里了呢？” 白衣男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轻慢地拍了拍对方的脸。 测量体温，试探鼻息，尝试电击或者药物刺激，在短短的时间内用尽各种方式，他们都无法让对方醒来。 就好像，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对方的灵魂已然去到了他们都无法知晓的地方…… 这样的异常，很明显不是意外啊。 在他的记忆中，上一秒，那名青年还远在一条街之外的店铺中，可下一秒，对方便出现在了包厢门口准备离开…… 随后，这次的灾厄便分崩离析，而这位灾厄的主人公也昏迷不醒。 试探的结果简直超出预期，他愈发好奇了。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深入研究一下。 * 持续一日的大火终于结束了。 七日的异变，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最终在燃烧殆尽的灰烬之中，究竟会诞生怎样的存在。 是神灵还是怪物？ 谁都不知道。 终于，火熄灭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余烬中过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动静，明明最开始还有什么是呼之欲出的，但不知为何便蔫了下去，就这样硬生生卡着没动静了。 在场等候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岑远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看着这样的场景眼神微动，特地叫来了俞飞白，耳语了什么。 …… 灾厄内忽然又有动静了。 在废墟的余烬之中，有什么费劲顶开了那些灰烬，飘飘悠悠地升起，悬在夜空之中。 ——是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星星。 “啊？啊？？” 众人愕然。 这，这属于有些超出他们的预计了！ 就像是在大街上认出了连环杀人犯，正警惕对方在兜里究竟在掏什么的时候，对方却递上了一朵柔嫩可爱的小雏菊那样荒谬。 但这是否意味着某种希望呢？ 特地来到了周围的高处瞭望，岑远却并没能看见低处的灾厄褪去，他一时有些黯然，却在准备离开前，忽然发现了异样。 在灾厄边缘处，虽然从这个视角看上去依旧是大火烧尽后的废墟和积灰，却仿佛出现了朦胧的，正在往外跑的人影…… 等等！ 当机立断，他立刻掏出对讲机，命令底下的队员们—— 立刻撤板！ 并进入灾区探索！ …… 叶云州正顺着人群往外走。 一路上，他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对方似乎没有追击他的意思。 他没有心存侥幸，干脆借势离开。 毕竟，他已经见到了江原，换句话说，基本已经定位了那个暗处的组织……现在，保证存活才是最重要的。 走了这么久，他其实有些好奇为什么灾情局还不进来探索。 但，想想方才场景中的诡异又能够理解了，或许这次的灾厄在外部看来也格外古怪，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灾厄已经结束。 就这样，走到了临近边缘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一队蓝制服正站在街道外面。 板子已经被拆下，他们似乎打算进来探索，但不知为何，大多数人都表情犹豫，似乎在纠结什么。 但是，才从这出诡异时空中苏醒的其他人可没有什么犹豫，看见了官方的人，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立刻冲了过去，毫无防备意识地穿过了那层幻影，然后七嘴八舌地诉苦着—— “救命啊！什么情况啊！” “快带我们走吧，这怎么就天黑了啊，天呐！” “是不是灾厄降临了啊？我们活下来了？这个东西都不动哎呀吓死人了！” 对面，灾情局的成员们表情愕然。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明明从外面看来灾厄还未消散，在废墟中只有看不清的人影晃动，却在某一刻，直接从里面跑出了人，然后朝他们扑来。 第145章 这样的场景，让他们一度有些发憷，怀疑这些跑出来的人的身份…… 但是毕竟是专业的，他们很快调整心态，分明明确地安排好，部分人留下来梳理控制这批从灾区跑出来的“人”，部分人立刻回去汇报情况，再有小部分人在短暂道别后，就这样毅然决然踏入了在他们眼中依然是未知的区域—— 一晃眼，熟悉的街区出现在他们眼中。 后退，眼前是废墟； 前进，眼前是街道。 前进后退，真是奇妙。 这几名敢死队员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里都看见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这样的情况，相关分析的文档不知道要写多少…… 想着，他们陆续分散开，前往不同的点位查看情况。 同样作为敢死队一员，俞飞白刻意磨蹭了一下，等其他人都走了，才朝着某个不是点位方向的街道跑—— 没走几步，却被人群中的谁一把扯住了背包，动弹不得。 “不好意思，想要离开的话有序往……”俞飞白心有牵挂，有些敷衍地这么说着，却在随意一瞥时直接愕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语气突变，“是你！你没事啊太好了！” 第60章 盟友 才进来就直接看见了此行真正的目标, 俞飞白非常开心。 他一个转身，直接拉住了青年的手，飞快地上下打量, 忍不住感慨： “你真的没事！” “太好了……太好了！” 过分热络积极的态度，简直像只狂甩尾巴的小狗一样。 叶云州默了默，倒也没抽手。 想想灾厄降临前的事, 他想或许对方只是因此而感到愧疚吧。 所以他贴心地等了几秒，直到对方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才开口询问关于岑远的行踪。 “你也找队长是吧？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这个问题问得简直刚好，俞飞白直接把自己腰上揣着的额外对讲机递给他，并指着所有人都在涌向的出口, 食指一拐弯, 悄悄示意叶云州往另外的小门走。 嗯…… 果然还是有点奇怪。 叶云州如是想到。 怀着警惕心理, 道别后, 他并没有按照俞飞白指得那条小路走，而是正常顺着人流, 来到了灾厄外。 一脚跨过那层无形的屏障，回头一看, 他终于知道了方才灾情局小队表情迟疑的原因。 从外往内看, 这里简直是废墟，身后的人在这个视角下都是若隐若现的透明人影, 简直跟坟场上的幽灵没什么区别了。 灾厄内的物件依旧处在定格状态，而灾厄外依然维持着诡谲投影…… 到底是为什么？ 叶云州也有些奇怪。 是因为他吗？看起来只有这个答案,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 身为灾厄核心的镇长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没有答案, 他也不可能现在又折返回去。 “我天，我天呐！” “好多人啊, 还围板板嘞。” “别挤了！都排好队不许插队！”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声，明明已经是夜晚，却格外热闹仿佛菜市场。 从灾厄中出来的人都要排队检查登记。 似乎是因为这次灾厄古怪的情况，官方也十分担忧从中出来的人究竟有没有隐患，所以临时决定先进行登记，然后集中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检查没问题，再加上有相关亲属朋友认领，就可以直接离开。 听起来，是很害怕这群幸存者里面混入身份不明的人。 大部分人对此都没有异议，乖乖排队并且立即联系亲友，估计自己也害怕。 联系亲友啊…… 叶云州迟疑了片刻，掏出手机又放回，想了想，还是拿出俞飞白给自己的对讲器，研究了一下，摁下了某个按钮。 然后，他便规规矩矩排着队，时不时顺着队伍往前走几步。 很快，一个熟悉的人影便越过人群，径直来到叶云州的面前。 “岑队，晚上好呀。” 见这位大队长只是略微复杂地看着自己，一时没有说话，叶云州思考片刻，自以为知道了原因：“不好意思……这次可能没机会验证了。” 之前，他们说好要再次验证一遍在他眼中所谓的“灾厄生命”，但好不容易等来再降临，他自己却陷入了灾厄当中。 嗯，莫名心虚。 “没关系，人没事就好，出来就好……” 岑远却像是毫不在意，反而只顾着仔仔细细确认青年此刻的状态，看完，还是忍不住开口：“感觉还好吗？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别排了，我带你先走吧？” 叶云州顿了顿，礼貌拒绝：“不用了，我按规矩来。” 话说，他现在才意识到，这次的灾厄结束之后，他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不适。 是因为他提前醒来了？ 还是说是因为没被直播间消耗？ 思考中，眼前忽然出现了一袋冒着热气的小吃。 本以为被拒绝后已经离开的岑远去而又返，提溜着才买来的新鲜小吃，递给他，表情很温和，甚至带了点慈祥：“那先吃点东西吧，之前你和飞白出来就是为了吃夜宵的吧？别饿着。” 见青年迟疑地接过，他点点头，又说： “登记完之后，来找我，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岑远才离开。 叶云州看了看手中的小吃，又看看对方的背影。 第146章 虽然，这位大队长也才三十多岁，但行事作风都已经非常沉稳朴实，再加上尤其喜欢在饮食方面关照人这点……莫名有种老干部的既视感。 他摇了摇头。 不过这样的性格，也确实很难让人生出什么反感。 没有辜负这份好意，叶云州甚至还分了点小吃给队伍前后饿得哭唧唧的闹腾小朋友。 剩余的排队过程中，他通过网络检索本次灾厄的咨询，发现这次的灾厄持续了将近半个月，和副本度过的天数一致。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但有了医院和列车的两次飞速解决的先例，所有人都已经不抱希望，认为这次灾厄大概回归正常，结果今夜又出现意外了。 真是完全出乎预料，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随意一滑，又看到了官方平台的视频，在新闻直播的镜头中，叶云州甚至还看见了正在队伍里排队的他自己。 看来，所有人都非常关注本次的灾厄。 …… 叶云州排完队登记，本来就要和其他人一样去医院检查了，却被岑远拦了下来，不知道如何讨论的，总之他直接被接回了灾情局内部的医务室。 象征性地走了检查的流程，医生护士推着小车离开，医务室里就只剩叶云州和岑远两人。 “岑队，你……？” 叶云州才犹疑地开口，就看到岑远对着他比了个嘘声手势，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 如果没认错，这像是专用的信号屏蔽装置。 接下来几秒，他又看着岑远举着什么探测仪在医务室内到处探索，直到仪器扫遍整个屋子都没反应，这才满意点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 见状，青年缓慢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似乎这次出来以后，见到的两人都是比较奇怪的反应啊…… 难道是灾情局内部又出了什么事吗？ 直到二人正式开始聊天时，叶云州才知道不是又出什么事，而是之前的—— 医院的那次灾厄结束后，有一组小队率先冲进医院检查，发现了被谋害的纪泽宇。 而就在前不久，当日的小队成员俞飞白终于破译了对方在尸体上留下的讯号，意识到灾情局有内鬼，以及灾厄本身有问题这两件事。 纠结许久，他选择告诉岑远。 而岑远又结合了叶云州先前的发言，再加上这一次的“意外”，完全可以肯定这些发现。 所以，他的态度才会如此谨慎和认真，并第一时间将青年捞回灾情局内部保护。 “是这样么……” 听完，叶云州表情微微一松。 依稀记得，在医院副本中，哪怕到了最后一刻，病人也依然是痛苦和迷茫的模样，连走最后的一层楼梯都会纠结成无限循环。但没想到，原来苏醒后的他真的做到了啊。 本身，病人其实也不是灾厄真正的罪魁祸首，甚至算半个受害者，饱受折磨后还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尽力传达信息…… 现在，是可以真的安息了。 在心中默默悼念了一句，叶云州继续听，然后就听到岑远有些羞愧地指出，他最近在局里各个地方发现不明来历的□□的事。 灾情局内部有鬼，灾厄可能是人为，这两点叶云州早就清楚了，甚至关于窃听器的存在他也不感到惊讶，反倒是对面的岑远，说完这些之后，很郑重地道歉： “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你陷入这次的危险，很抱歉。” “我本以为这里会是安全的，谁成想……先前你和我透露的那些信息，可能也有部分流入那些人耳中了，但之后，我都会尽可能避免。” “我应该更重视那时你反映的内容的，非常抱歉。” 大队长说完这些就低着头，态度格外诚恳。 ……属实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叶云州摇了摇头：“不，并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道歉。” 毕竟，他本身就是因为感觉被暗处的组织盯上，所以才寻求对方和官方庇护的。 甚至就算没有危险，他也会找机会和官方搭上线的，怎么看都是各取所需，根本没有谁亏待谁这一说。 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郑重其事的道歉。 这位大队长，和他印象里的官方完全不同啊。 叶云州感慨着，又简单说了几句宽慰，这个话题很快和平结束。随后便进入正事，关于这次的灾厄—— 岑远非常好奇，他知不知道灾厄降临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嗯……” 试探了一下，叶云州发现自己需要非常小心地斟酌，才能在某种无形压力的下说出略显模糊的话语来：“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末世。” 侦探，小镇，凶手……这些关于副本的关键词都说不出来。 思考了一下，叶云州便草草罗列了那几天死法的类似意象，然后观察对面的神色。 “梦吗？”岑远喃喃自语，想到什么，眼神一下严肃起来，“所以那些事，你经历过了？？” 噢，那倒没有。 叶云州摇了摇头，选择性无视了自己在最后一天的自杀情节。 正常来说，灾厄出来的人会没有任何记忆，他这么说，应该就可以确保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可信度。 毕竟，他又透露不了直播间的事，只能勉强当个谜语人了。 第147章 桌面上，岑远忽然推过来几张照片。 凑近一看，貌似是在外面拍摄的灾厄场景，在偌大的透明巨人之下，街区中无数人宛如牵线人偶般游荡着，但就在某处角落中，用黑笔特地圈出了一个独特的半血小人。 叶云州微微一愣。 “这是这几天灾厄外记录员记录下的影像。” 抬头，他听见岑远解释道：“我那时看到这几张，就在想这个小家伙会不会是你……所以我压下了这些照片，不知道有没有派上用场。” 或许是有的。 毕竟，暗处的组织很明显是有很多人手的，万一看到这个异常，联想到他，说不定会在门口定向狙击他。 当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代表的意思，足以让叶云州非常认真地道谢：“谢谢你，岑队。” 得到这个回答，岑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苦笑着摇摇头：“对比你可能做的那些事，都只是微不足道罢了。” 说到这里，他终于可以问出自己纠结了半个月，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云州，我想问你，这几次的灾厄，是因为你，所以才会成功解决的吗？” “……” 这个问题，大概涉及到了某些跨时空的红线，叶云州无法回答，无论是开口还是点头都不行，只是静静地坐着。 但岑远却像是早有猜想，在这个沉默品出了自己的领会，便自顾自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你可能说不出口吧，不然，你总是会非常礼貌回应他人的话语的。” 【……？】 还在压制着青年，不让他开口的某种意识似乎因此懵了一下。 哈哈。 不知为何，叶云州感觉有些想笑，轻轻弯了弯眼。 而眼前，岑远已经就此下定了决定。 在只有二人的隐蔽场合，他郑重其事地承诺着： “今后，我会努力保障你的安全，信任你，配合你的行动，无论你有什么需求，都请大胆提出。” “同时，也请你不遗余力，让这场笼罩人类许久，几乎无休止的噩梦就此终结。” “拜托了！” …… …… 医护室的这场谈话下来，叶云州意外地得到了两个真正的现实盟友，而且可信程度起码有80%。 虽然有些意外，但这并不是坏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心情愉快地度过了回归现实的第一夜，第二天一早，叶云州记着岑远随口的一句提醒，去看望了从列车上救下的女孩瑶瑶。 之前住在灾情局员工楼的时候，他也会每周去看两三次，陪小朋友玩一玩，确定小姑娘的身心健康和安全问题。 而这次，因为他自己卷入灾厄许久，据岑远所说，瑶瑶难过的这半个月都没好好吃饭。 那必须去看望一下了。 “大哥哥——” 一见面，小孩就扑了上来。 仰着脸，扎在头顶两侧的小辫摇晃着，简直就像是某种嗅觉敏锐的小动物那样，在青年怀里努力打探，似乎在检查他的身体。 “好了瑶瑶，我没事。” 被她摸来摸去有点痒，叶云州笑了笑，努力将躁动的小孩安抚好。 重逢后，他们也一如既往，在这边的小型游乐园里玩了好一会。 在见过真人之后，瑶瑶似乎就平静了下来，吃甜点时直接吃了一大盘，哼着歌。 但在四下无人时，瑶瑶却忽然跑到了一个边缘的位置，叶云州走过去，留意到小孩严肃着一张脸，看着他似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心领神会地蹲下，侧耳倾听—— 他听见了压抑着的，小小的气声。 “大哥哥，他们要害你是不是……” 明明自己也仿佛还残留着心理阴影，说着说着声音还在抖，但是小孩还是努力提出建议： “那，你可以住过来吗？这边，都没有那样的人哦……” “没有受伤吧？不会死吧？” “没事哦，没事哦……” 就像是又想要安慰忽然害怕的自己一样，她的两只手错开，一个摸着自己的脑袋，一个摸着青年的脑袋，笨拙地拍拍又揉揉，学着别人安慰她的方式。 叶云州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将瑶瑶安置在这边，只是为了暂时给小孩一个庇护所而已，哪怕知道瑶瑶曾经作为所谓的“实验品”登上列车，并且引发一场灾厄，他也从没打算从这位被伤害过的小朋友身上获取信息，更不会让岑远他们这样做。 这些事，就应该是他们这些大人处理的。 让一个本就蒙受过巨大压力的小朋友提供信息，担惊受怕，根本没有必要。 任由瑶瑶笨拙地摸他的脑袋，就算被揪掉了几根头发也装作无事，叶云州弯着眼，也小声回应这份小小的善意： “没关系，我没事，我很厉害的，相信我吧。” “瑶瑶什么都不要想，就在这里好好玩吧，这不是小朋友应该操心的事情。”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会帮你找新家的，之前的事都过去了。” 大概是被青年始终镇定温柔的气场安抚住了，原本还在瘪着嘴的瑶瑶也不再纠结，再加上小孩的注意力转移得也快，她直接被后一个话题吸引，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 “新家！” 第148章 她一把抱住才起身的青年腰不放。 “想要哥哥！” 叶云州按了按她的脑袋，无奈笑笑：“我吗？我现在可没有一个合适的家啊，总不能天天跟着我住酒店吧？” 而且他这个年纪和性别，肯定是不能领养小女孩的。 更何况，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组建家庭的想法，大概从很久之前，目标都是找回失踪的亲人，然后再考虑其他。 嗯，话说，家庭中除了亲人就是伴侣了吧？ 而合适的伴侣，暂时应该也没有，他的要求很高…… 莫名其妙的，在思绪走到这一环，叶云州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顿了顿，他垂下眼。 想太多了，完全不可能。 他们可是两个世界的人。 *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 直到，某天的清晨，叶云州在灾情局大楼中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白色的大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一见面就牢牢钉在他身上的目光—— “你好，我是这里新来的医生。” 白衣青年伸出手，微微一笑。 “请多指教。” 第61章 江氏 真是疯了, 主动上门？ 组织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这是叶云州的第一反应。 因为过分离谱，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在想对方那日出现在那间包厢外是否仅仅只是一个意外。 无法理解对方主动叫住他并问好究竟是出自什么心理, 但余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员，叶云州还是伸出手，短暂地和白衣青年握了握手。 “我叫林初, 你可以叫我林医生。” 握完手，这名医生又非常自然地介绍了自己, 并且看着对面，笑眯眯地开口：“提前认识一下吧，我觉得, 今后我们可能会经常见面。” ……？ 叶云州默了默, 略微蹙起眉。 无论是真医生觉得他会经常进医务室, 还是假医生隐藏在问候之下的挑衅, 都不是什么好话。 “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 但立刻, 对面的医生又灵活地岔开话题，并给出了有模有样的理由：“只是上班第一天, 一路走来只看见你一个没有穿着制服的人, 我有些好奇，所以才主动搭话的。” 这个理由, 貌似说得过去。 但对方的身份，很自然让人联想到之前的医院副本。 再加上, 他和岑远之前才在没有监听设施的医务室聊过, 结果这下就来了一个新医生, 实在巧合得太过了。 有些怀疑，叶云州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在面对面近距离交谈的过程中, 他意外发现了什么。 舌头是……？ “哦，发现了吗？” 注意到青年的目光落点，医生眯起眼睛，轻轻张口，竟然吐出了半截分开的舌尖，一瞬后便又收回，一晃而过，简直就像是蛇在吐信。 展示完毕，对上青年的目光，他语气格外轻快：“年轻时的特立独行，不必在意。” 所以就割开了自己的舌头？ 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性格的人。 哪哪都透露着古怪，似乎上一秒才勉强能解释之前的疑点，下一秒又发现了新的，无缝衔接得几乎让叶云州怀疑对方就是故意让自己怀疑的。 无心继续聊太多，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嗯，再见。” 林医生也没有过多挽留，微笑着道别，目送青年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慢悠悠捋了捋身上的衣领，朝着走廊尽头的医务室走去。 …… 离开后，叶云州往办公楼走去，想着和岑远说一下这名有些古怪的医生。 保险起见，无论对方身份是什么，他们之后也最好换个地方交流情报。 从电梯出来，他一眼就在走廊的窗边看到了背对着他的岑远。 这位大队长此刻正眺望着窗外，背影有些愁闷，就连一向平整的制服也显得有几份皱皱巴巴，似乎没能修整好。 叶云州走近，隔了一步，在这个视角下看见了远处依旧是一片废墟的灾厄幻影。 距离人们从灾厄中解救，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内，大火燃烧后的废墟依旧伫立在街区之上，却仅仅只是一层仿佛投影一般的无形幻影，人们可以自由穿梭其中，回到“废墟”底下完好无损的街区内。 当然，没多少人愿意回这些地方住。 一边忙着安置这些幸存者，一边忙着整理这次灾厄的复杂报表，灾情局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作为队长的岑远更是来来回回要开无数的会议，自那日医务室的交谈结束后，岑远甚至没有机会找叶云州再聊一次。 凑近，叶云州才从玻璃的倒影中看见岑远其实是闭着眼，站在这里假寐，男人眼下是厚重的青黑，大概是几天连轴转没睡个好觉了。 “……” 欲言又止，叶云州站在对方身后几秒，还是没说医生的事。 想想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在灾情局内部，还是先让他自己观察一下吧。 至于交流的安全性，他到时候再提醒也来得及。 想着，他便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队长，开会了。” 电梯门合拢之前，似乎有人呼唤岑远。 默默站着补觉的岑远微微一动，清醒过来，朝着声源处点点头：“来了。” 第149章 转身进会议室前，他瞥见了即将合拢的电梯门，在缝隙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愣，但电梯立刻合拢并且下降，没有叫人的机会。 云州……是他看错了？ 岑远用仅剩的脑力思考着。 如果是云州的话，有事应该会直接和他说的吧…… 不，还是不放心，等闲下来之后，得去找人问问什么情况。 这样想着，岑远便照常进会议室，深呼一口气，点开密密麻麻的汇报单便开始讲述。 ……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个闲下来的机会，他需要等待将近一个半月。 他现在，只是被连轴转的日程高强度压榨着，偶尔喘息之余的空闲，也只是麻木思考着，为什么那些八百年都不曾关注过灾厄的一些大人物忽然都开始积极起来，并且点名道姓希望他进行详细的汇报展示。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灾厄实在太特殊了，整个社会都在等一个回答吧。 可能是吧。 * 在上次的副本结束后，叶云州已经锁定了江氏。 之前就调查过，这是一个本地人称赞的良心集团，大概从十年前就开始大力支持灾厄相关的灾后重建以及安置工作。 不仅有对本市的灾情局投资，还在其他地方的灾情局积极投资。 集团和各处政府也有一定合作，因为在十几年间一直大力出资支持灾后重建的项目，甚至还分担了初期大量孤露孩童的安置工作，之后也非常积极地给孤儿院之类的项目资助。 江氏真正的老板，江振云，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近几年都不常露面。 能够调查到的人生经历中，他的前半生就和普通的企业家没什么区别，正常地学习工作创业最后成为a市小有名气的老板，平平无奇的成功，却因为十几年前的那场超大灾厄，他的人生迎来转折点。 …… 那场灾厄至今回想起来也格外诡异。 无论是规模还是持续时间都仍然保持着记录。 它是在秋天降临的，一降临就直接覆盖了包含a市大半城区，以及周边几个城市，占地面积几乎与一个小型省份一致。 在那片区域内，人们看见了仿佛时空穿越般的场景—— 战场，硝烟，来回更替的日轮星宿，简直像是个全然独立的魔法世界。 这场灾厄持续了整整半年，有心者记录了里面快到离谱的日夜更替，发现如果以其中日轮的升落作为一天，那么在这个时空内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多年。 在此之前，哪怕社会上新兴起的灾厄出现在他们视野中多少次，他们要么以为是谣传要么不屑一顾，没能亲眼见识都只感觉媒体夸大了灾厄的影响力，谁知道灾厄爆发起来，竟然如此恐怖。 千万级别的人员伤亡，数以万亿计的财产损失，让整个社会都陡然警醒，灾厄一举越过其他天灾，登顶天灾危害度榜首的位置。 从那时起，灾情局才开始缓慢建立。 不过，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这场灾难还是无声无息地褪去，只不过和如今现有的灾厄结束状态不同，那时的灾厄结束，大部分人都昏厥了一段时间。 在一个占地接近于小型省份的区域，所有人都陷入昏厥，可以预见的伤亡便立刻发生在医院的抢救室，以及各种公路上…… 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单从人员损失评价，从千万级降为十万级，已经是百倍差距了。 …… 江振云在那时也是千万遇难者中的一员。 但他甚至还要更幸运一点，因为他在灾厄降临时，正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但灾厄结束后，他却没有出车祸身亡，而是成功地活了下来。 经历这件事之后，他就像是脱胎换骨，花了一个月就重新集结起因他失踪半年而分散的资金和事业东山再起。 再之后，他便开始将全部资金大力投资关注灾厄的相关事业，刚好那时社会上对这方面懵懵懂懂，政府也非常忐忑究竟要不要投资在这方面，而江振云的慷慨出现简直像是雪中送炭，再加上之后的灾厄也依旧降临，他和他所在集团就借着这个东风，直接飞升。 网络上的评价，大都认为，江老总是因为自己陷入过一次恐怖灾厄，深受其苦，所以才大力支持这番事业的。 他个人，也在出灾厄没多久就收养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江悠，过了几年又收养了江原，据说都是因为灾厄而成为孤儿的孩子。 大爱是有了，倒是浑然不顾家中的亲生幼子江逸，还未成年就有了两个养兄养姐分家产，还未成年就已经在不少新闻中以阴晴不定的脾性出名，甚至还和养兄江原大闹过一通。 目前，江振云退居幕后，而面上主管企业的，是他十几年前就收养的长女江悠。 “呼。” 再度翻看了这些资料，叶云州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已知，这次灾厄的核心正是这位江老总的养子江原，那么这番经历就值得考量了。 恐怖却合理的设想，就是在那半年结束后，江振云和他的情况类似，突然觉醒了能够掌控灾厄降临的能力，所以才有现如今的发展。 这样的企业疑似掌握了灾厄啊……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盈利吗？ 的确，灾情预警部门都会得到政府和各大企业的大力支持和资金投入，各种花里胡哨并且报价不菲的设备也都不要钱似的往里砸，如果灾厄由他们所掌控，那么其中的信息差足以赚回初期的投资。 第150章 名利双收，又有官方的背书和信任，在现实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庞大集团了。 但他们显然不满足于在现实中的成功。 对灾厄的探索和实验，或许正如那位养子在副本中所展露的野心一样，他们渴望彻底掌控这份力量，然后成为概念上的神…… 无法理解。 哪怕是灾厄的核心，在副本中也无法保留自我意识，就算成为所谓的神又有什么意义？ 还是说，他们不知道这点？ 但那又无法解释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摇摇头，叶云州发现一件事，哪怕他可能已经定位到那个组织，也根本没有什么能力打击对方，只能被动防御。 明面上，先不说他如何说服其他人，就算真的说服了，江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也轻易倒不了； 暗地里，对方才是真正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他的金手指除了能够帮助解决副本之外根本没用，稍有不慎自己陷入副本，又没有碰到厉害的玩家，那么他也直接完蛋。 实力不相当啊…… 不过，这几次的灾厄也隐隐暴露异样了，不仅三次都降临在a市还飞快消散，上次的街道上更是出现了人影，大概真正的官方也开始起疑心了吧。 比如这几天，叶云州就看到不少穿着低调的政府工作人员特地前来这边的灾情预警部门“拜访”。 两方势力正明里暗里拉锯着。 这可能也是叶云州这段时间没有感觉到威胁的原因吧。 哪怕那位在他眼中有些可疑的医生已经入驻灾情局这么久，也的确无事发生。 只是对方总是会在偶尔遇见时，非常主动地和他打招呼。 每次都是笑眯眯的，眼神偶尔会让他感觉到很奇怪，总是落在他的眼睛上，带着些许隐晦的狂热。 总感觉，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 当然，也可能是他多想了。 毕竟这位林医生可是在来到局里短短时间内就风评极佳，收获了不少灾情局成员的喜爱。 第62章 试探 叶云州并没有在这份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中自我怀疑太久。 因为下一次的灾厄很快就来了。 这次, 依旧是灾情预警部门面向整个社会的提醒。 这些不知深浅的“专家们”，顶着每隔几天的暗访检查高压不动如山，有模有样地加班了一段时间, 便提前算出了下一次灾厄的时间地点，并且照常颁布在官方网站上。 这次是c市，是距离a市有一段距离的陌生城市。 换地方了, 也不知道是计算结果如此，还是为了圆上之前接连三次发生在a市的“意外”。 不过对那件事, 这些专家们也有自己的解释。 叶云州看到了官方发布的推文。 对方首先是引入了老生常谈的，关于灾厄本体是一个不稳定能量场的概念，然后解释说a市频繁降临的异常是因为前两次灾厄消散太快, 积蓄的能量没能释放出来, 直到第三次的时候才终于释放, 但因为该能量场频繁转移中心, 状态不稳定，所以最后会留下那样的残影缓慢释放残余的能量。 文章末尾还附上了很多花里胡哨的数据和报表, 看着还挺糊弄人的。 如果不是三次都亲眼看见副本的话，叶云州就要相信了。 无论如何, 对方终于行动了, 知道下一次灾厄也是组织的计划一环，他便很快收拾好准备动身去c市。 虽然很有可能是陷阱, 但他并不确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直播间还能否出现，所以还是得冒着风险到现场看看。 这就是他们目前的窘境, 处在敌暗我明的被动状态。 ……不过, 这也不一定都是坏事。 叶云州搜寻信息, 在隐蔽的角落发现了江氏某位股东在不久前出差c市的信息，默默留存记录, 和先前翻出来的无数信息一起归类保存好。 做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哪怕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这些次数足够多的巧合完全足以让先前才怀疑过这些人的官方警惕起来。 大概是在侦探副本结束后，叶云州就不再纠结于使他人信服这点，完美的证据总是很少见的，如果总是等到准备完全才敢下结论，可能很多事情已经拦不住了。 总之，他现在决定先做事。 这段时间岑远依旧非常忙碌，但得知了下次灾厄降临的消息，还是抽出几分钟在深夜给叶云州打了电话，确认他要飞往c市后，便当即给俞飞白批了假，让二人一同前往。 这是明面上的保护，暗地里还拜托了一路上的便衣留意。 虽然防不住灾厄，但其他物理攻击应该是不可能的。 鉴于被官方盯上的预警部门已经老老实实把新降临地点确定在了c市，他再次陷入灾厄的概率应该也是微乎其微。 …… 但，意外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然，并不是危及生命的意外。 那时，二人正在机场的候机厅等待，大概还有一小时就可以登机。 “……？” 坐在座位上等待，某一刻，叶云州忽然怔住，某种熟悉的悸动自脑中传来，很微弱，所以他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左侧的视野内弹出一个熟悉的直播间。 他顿住。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坐在他旁边，时刻关注青年情绪的俞飞白一下警觉起来。 第151章 半侧过身护住人，警觉地在四周扫视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掩护人立刻离开。 确定周遭没什么异常，他又关切地扭头，查看角落中青年的情况，却只看到对方看着前方略微出神，眼睫低垂，半晌，才吐出一句： “不用走了。” “我们回去吧。” 俞飞白愣了愣。 啊？ 这么突然？！ …… 二人轻装上阵，没有托运的行李，所以离开机场非常迅速。 回灾情局的车程大概有一个半小时。 在开车的半个小时后，原本还满心疑虑的俞飞白从手机里意外得知了c市灾厄已经降临的消息。 反推一下，灾厄降临的真正时刻，似乎正好是后座的青年提出返程的时间。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实在忍不住，俞飞白从后视镜中偷看后座，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好奇。 身为知晓前副队死亡讯息的他，也算半个知情人，在了解到灾厄的一些隐秘之后，就一直非常好奇叶云州的特殊能力。 不过他一直忍着不敢问。 一来，这种级别的秘密就连队长都还不知道，更何况他； 二来，他也担心自己会保守不住秘密成为猪队友，增加风险。 但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啊…… 对方究竟在看什么呢？ 后座，青年正静静地注视左侧的车窗，街道的光影在他脸上飞快流动，颜色略淡的眼瞳忽明忽暗，看起来神秘冷淡，简直就像是电影里才会有的场景。 看着这一幕，俞飞白终于理解自己之前为什么会一眼就觉得对方不对劲，鬼迷心窍似的就只盯着青年怀疑和警惕。 这样的气质，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普通人啊……！ “怎么了？有危险吗？” 忽然，后视镜中的青年抬起眼，发现了俞飞白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有些疑惑，开始警觉地打量四周街景。 “没什么！”准司机连忙开口，并嘱托，“你专心感应就好！什么都不用管！” 说完，他也收回视线重新注意路况，但脑内还是没忍住继续发散思绪。 话说，这里距离灾厄降临点的那个工厂足足有一千公里远啊，这样竟然都还可以感应到吗？ 这个距离也太强了吧！ 到底什么原理啊……超强蓝牙感应？ 总是这样会不会对身体有负担呢？他们怎么照顾呢？ 要不去问问那个新来的林医生？那些履历似乎很专业的样子…… …… 前座司机的思维乱跑，而后座上的叶云州很专注，盯着左侧的直播间。 是的，相隔了跨省的距离，但在灾厄降临的一瞬间，他的眼前直接就出现了熟悉的无限直播间。 同样的，这次的副本依旧有他熟悉的少年。 【☆乌祐，又见面了:)】 照常，见面先在弹幕中打个招呼。 “……” 画面中的少年微微一愣，面上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失落更多，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冲着镜头点点头：“先生。” 他是直接开口的，没有像之前的列车副本那样使用传音。 叶云州有点意外，随即便看到了直播间内爆炸般涌入的弹幕，因为实在过于密集，他还被迫看了几眼。 然后他发现，弹幕是因为他才爆炸的。 【啊啊啊慕名而来——！】 【打卡，第一次见到能够和我们交流的副本规则啊！】 【怪不得能够发这样特别的符号呢，早该知道的，之前怎么没人质疑过啊！】 【……因为真的会有那种闲得慌的大佬拿积分买花里胡哨的功能，都往这方面想了，谁会想到除了玩家还有人能看到直播间呢？】 【看我！看看我好不好！我也想被副本照顾和偏爱啊！】 【在弹幕上交友什么意思？有真大佬为此兑了一次免死的机会特地来的呢，就看能不能争到吧！】 【被看上可以转生吗？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吗？我真的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了求求你带我走吧……】 只是看了一眼，就被这些发言硬控住，愣是把弹幕的发言看全了。 叶云州知道，侦探副本的结尾的意外或许会引起无限世界那边的关注。 这段时间内，他不仅在等现实中的危机引爆，也在等无限世界的发作，但一直以来两边都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现在看看这些反响剧烈的弹幕，这份平静可能只是对他一人。 …… 是这样的。 在结束侦探副本后，回到了无限世界的乌祐被围上来打探消息的其他玩家烦得不行。 几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开始觊觎起他的星星。 明明是他最先发现的。 但这些人还是七嘴八舌地都在问，前几次副本和他合作过自以为相识的人也都在问，无论如何包装粉饰，乌祐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真正的心思。 烦躁。 所以他干脆花大积分换了个隐私性超强的住所，闭门不出，专心等待下一场特殊副本的降临。 期间，唯一被允许拜访的祁乐给他带来了一些情报。 作为在列车副本就和他认识的玩家，对方一直显得非常有分寸，哪怕这次副本结束后也没有探究什么，甚至还主动和他分享了一个机密消息—— 第152章 据说，为了转移大家目前对那个特殊副本意识的关注，主神有意开启特殊试炼。一旦通过试炼，就能被满足一个愿望。 这个消息倒是让乌祐有些意动。 只是一点。 但现在他更烦恼更迫在眉睫的，还是其他玩家对星星的关注。 本来他就有莫名的领地感，列车副本时哪怕花费积分通讯也想尽可能让他和搭档的交互更加隐蔽一些，结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有种，危机感。 “放心啦，虽然很多人想加入这个家，但还有很大一部分都在磕你俩哟！” 还是祁乐心态很好，乐观顺毛：“大佬你想想呀，那颗星星既然那么特别，又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迟早都会被人发现并且关注的。但几次副本都是大佬你优先，所以现在大家谈起来，都会先想到要过你这关！” “更何况，我看上次的结尾，明显那颗星星也很喜欢你呀，都说他哪怕在失忆状态下也不会对你产生反感诶！对于一个人格底色理性而冷静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讯号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好你哟大佬~” 说到最后，她还比了个小爱心以示支持。 “……” 乌祐看她一眼，没说话。 ——是星星。 只是在心里，他默默纠正了对方最后一句的用词。 分别前，祁乐神神秘秘地，又提供了一个情报： “哦对了！虽然无法让直播间定向只对制定观众开放，但既然那位可以亲临副本，主播其实是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卡bug短暂遮盖直播间镜头的，这不就相当于你俩的二人世界了吗！我给大佬你看看操作指南嗷……” …… 掌握了。 为表达感谢，乌祐还赠与了祁乐一笔积分作为报酬，虽然少女有点惊讶，但想了想还是笑眯眯收下了。 满怀期待地等到了下一次的特殊副本，哪怕看见有两三个和他一样主动报名的玩家，乌祐也只是短暂不悦。 可惜，这一次的特殊副本，先生从一开始就在直播间内。 不仅大概率无法兑现那个拥抱，也无法实践遮挡镜头的小技巧……虽然，他也没想好在什么情况下使用。 这就是一进副本，看见熟悉的星星弹幕，乌祐开心又有些失落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能和对方相遇就是好事。 少年很快进入状态，忽视弹幕和其他主播，照常地认真解谜。 然后他就发现，这次的副本似乎有些……粗糙？ * 副本解决了。 等到叶云州再次与乌祐道别，现实已经是一天后。 虽然错过了灾厄的现场降临，但事实证明，直播间这种特殊的能力是不受距离限制的。 通过a市灾情局向c市灾情局索要共享的实时资料，他和乌祐效率很高地解决了这次的副本。 过程中有点奇怪的是，似乎有人总是想往乌祐的镜头里挤，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能力很差的主播，不应该是为了抱大腿，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跟着乌祐，试图蹭这边的镜头。 但无人在意。 总之，副本最终还是成功解决，笼罩在c市糖果工厂上空的灾厄也飞快消散。 已经回到灾情局总部，叶云州很好奇组织的下一步行动会是什么。 …… 以静制动，又等来了一次灾厄。 距离上次仅仅相隔五天，这次是远在内陆草原的h市， 实在是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了…… 这次，叶云州并没有订票，他选择留在a市。 在某一个深夜，他忽然惊醒，走到窗边，凭借一种奇妙的感知望向了夜空中的某个方向，下一秒，眼前便浮现了熟悉的直播间。 “先生？” 以及熟悉的少年。 …… 二人再次配合解决了副本。 而这次解决副本所花费的时间甚至更短，在天亮之前，短短的几个小时便结束了副本。 不是叶云州非常着急，乌祐的探索也只是正常发挥，只是这两次的副本似乎都不是非常复杂，他们除非刻意催眠自己无视那些明晃晃的线索，不然根本花不了太久时间，太过简单了。 所以是副本的问题。 具体如何形容呢？ 从旁观者视角来看，叶云州能感觉到副本是有不同的完善度的，这两次的完善度就都很差劲，而完善度最高的应该是侦探副本，其次是列车…… 忽然警觉。 彻夜未眠，天亮了也根本睡不着，青年只是坐在窗边沉思着。 这两次的副本完全是无效副本，和之前不一样，感觉不出什么规律，甚至有些粗制滥造，仿佛临时产出的消耗品一样…… 或许，暗处并不是出招，而是借此试探他的能力。 叶云州默了默。 可他不可能眼睁睁让副本失败，放任笼罩在灾厄中的人消失，哪怕副本内再怎么粗制滥造，放在现实中就是目前人力无法扭转的恐怖灾难。 所以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阳谋，对方像这样试探，他只能全盘接受。 或许他们已经分析出不少东西了…… 不过。 想到这里，叶云州看向屋内举着记录仪的俞飞白。 他这段时间也没有完全被动。 知道岑远先前的打算，叶云州这几次都会在直播间降临时记下副本中的关键词，按照先前的经验，大概率都能和实地灾厄的变故吻合。 第153章 两次，他都记录下了“预言”的完整过程，并在灾情局认可的手续和成员监督下进行，完全合规可信。 接下来，只要等到岑远结束手头忙碌的事宜，对方大概可以直接把他举荐到更高层。 无论是自身的安全问题，还是对江氏的举报，都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完善。 叶云州猜测，虽然场面暂时是敌暗我明，但是对面应该也并不知道，他已经直接锁定了江氏。 很好，可以打个信息差。 而那些无伤大雅，只是用于试探他的灾厄，来多少都无所谓。 毕竟，试探的越多，露出的破绽也越多，猎人也会成为猎物。 …… …… 但叶云州没有想到的是，第三次试探之后，对方会采取那样极端而迫切的举动。 就在他与岑远时隔一个半月好不容易相聚时，意外就此发生。 第63章 幼年 再见面时, 岑远的状态并不好。 看上去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倦，精神上也很糟糕，周身浮沉着说不清的古怪气压。 “岑队？” 叶云州才想将这段时间自己的猜测和发现告知对方, 见状，还是认真询问：“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很累。” 说起来，之前见面都是对方先关心他, 这回倒变成他发出关怀了。 “……我没事，只是前段时间事情比较多。” 迟钝了几秒才回答, 岑远摇头，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转而询问最近的情况, 包括这几次在其他地方发生, 匆匆来去的灾厄。 叶云州迟疑了一下, 长话短说, 把应该和对方透露的信息都说了一遍。 想了想，虽然这段时间的那位林医生一直在灾情局内本本分分工作, 局内也没有因此萌生任何事端，但他还是也简单提了一下自己对这位新医生莫名警觉的感知。 “很抱歉, 这段时间我没有一同跟进。” 岑远的反应非常令人担忧。 先是这样语气低沉地道歉, 随后缓了几秒，才捕捉到了一个点, 反应过来：“那位医生有问题吗？前天晚上我才和他接触过……” 因为深夜忙到低血糖晕倒，所以那位医生被喊来给他打点东西。 岑远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局里来了一名新医生, 对方似乎很受队员们的信赖和喜爱, 结束诊治之后他礼貌地道谢, 而医生只是眯着眼看着他，笑着摇摇头便走了。 “这是我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想, 并不确定，不用紧张。”见队长皱着眉，似乎有点心理负担的样子，叶云州这样宽慰一句，“这段时间灾情局风平浪静，或许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也说不定。” 岑远却不能容忍自己成为那样的不稳定因素。 他站在原地，感到莫名的焦虑和紧张。 甚至有些懊悔，因为这段时间他都表现失职，没能兼顾好这边。 他并不称职。 仿佛有一个声音这样说着，和这几日都在会议上质疑他的语句重合。 “……岑队？” 叶云州看着他，有种莫名不祥的预感。 但一时半会，他却想不出对方身上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岑远已经是他目前极少可以信任的人，如果连对方都有问题，那么他早就不安全了吧。 “别紧张，岑队。” 所以他没有远离，而是主动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或许你需要好好休息一天，调整一下。” 他们原本是打算尽快步入下一流程，毕竟这段时间应该准备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但岑远看起来真的很需要休息。 相处这么久，有了一定情谊，叶云州不至于把朋友当做工具使用。 …… 将疲倦而低迷的大队长勉强安抚好，约定明天再进行计划好的日程，临近饭点，他们干脆一起去食堂用餐。 但当叶云州打完餐回来时，却只看见了冲突的尾巴。 而争端的两名主人公是岑远和……那位新来的林医生？ 感觉不妙，青年快步上前。 仿佛是他才不久前说的那些话让队长过分警惕了，所以在食堂遇见之后，队长与医生产生了冲突。 林医生平时人缘不错，这件事上也完全占理看起来非常无辜，所以周围队员都关切地询问他，只剩队长自己坐在座位上出神。 ……他就不该说。 起码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 靠近，叶云州飞快将餐盘放下，刚想开口关切：“岑——” 声音就这样卡在喉咙里。 一切定格。 眼珠微微颤动，熟悉的危险感知前所未有地清晰而明确，从近在咫尺的源头传来，让他大脑空白，一度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 时间被拉得很长，一瞬之间，无数思绪闪过。 惊讶，疑惑，怀疑，恍然。 他知道了。 这段时间的平静和反常，是因为暗处根本不只是在试探他，而是在对岑远下手，将对方通过某种手段改造成灾厄能够降临的锚点。 短短一个月就能达成这样的效果吗？ 还是刚才的医生的出现也是在推波助澜？ 被副本入侵的意识已经无法继续正常思考，最后的思绪，停留在青年有些无可奈何的叹息中。 希望岑队的副本不要出什么团灭的难关啊，不然，他可不能和处理江原那次一样为副本兜底…… 第154章 [——] 思绪骤然中断，在一片空白中悬浮，直到如上次一般，被直播间的动静短暂唤醒。 挣扎着，留下一簇星光。 【☆乌祐，这次就靠你了。】 * 倒计时三秒，特殊副本成功开启。 再次睁眼，乌祐发现自己出现在一栋建筑的门外，左右都是仍然闭眼的主播，场景内没有其他人。 草草确定环境，少年便略带期待地看着镜头，等熟悉的讯号。 直播间内，观众们和他一样积极。 【时刻准备打卡！合影！】 【最近特殊副本是越来越多人主动报名了，都不用摇号了，甚至还要抢着进去，真是倒反天罡。】 【没办法呀，保底有这位大佬负责通关，运气好点说不定能获得那位的青睐，再不济还能蹭大额积分，只要苟住不死就是稳稳的高收益，性价比超高诶！】 【什么时候主播不选特殊副本就有你们这群跟风狗哭的，都忘了之前特殊副本的难度了吗？曾经的那场团灭副本还没人解释呢，我现在就怀疑是那位那时发疯了，自我意识猛觉醒拔高副本难度所以导致主播团灭，血淋淋的教训啊！毕竟是特殊副本的位面意识，那可不是好相处的啊……】 【阴谋论出门左拐论坛不送，直播这边基本是乐观派和抱大腿派，听不进去的。】 【字多不看，而且主播是不可能不来的，你看这不就等上了吗？网恋就是这样热情似火啊~每一次肯见面的机会都非常积极~】 【不知道那位到底能不能真身再降临一次，慕名而来真的好期待啊！】 眼花缭乱的弹幕闪过，乌祐熟练地无视，任由它们像是雪花一样毫无波澜地飘过。 此刻，距离他进入副本已经过去了快一分钟，周围的主播也陆续睁眼，但他还没有等到熟悉的弹幕。 这样的间隔，令他有了一种预感。 果然，下一秒星光闪过—— 【☆乌祐，这次就靠你了。】 弹幕甚至比少年先一步对这条弹幕做出反应。 【哦哦哦哦哦捕捉合影！！麻麻我也是有和大人物合照的人啦！】 【看我看我看我，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我可以做小让我离开这里吧我做什么都行——投胎成你星球上的一只猫都可以喵喵喵！】 【起开，没出息的，无限世界也没亏待你，这年头干什么没有死亡风险啊，我就觉得这里挺好的。】 【停吵架也出门左拐，话说这个弹幕内容不对劲啊难道就我一个人注意吗？？】 【说的是“这次靠你”？难道——】 【啊啊又要亲身降临了吗？好期待！】 那条弹幕的意思很明确了。 少年的瞳孔略微放大，原本平静的心跳倏地加快。 经历了三个平平无奇的特殊副本——当然中途还有穿插很多的普通副本，他终于又有和星星见面的机会。 虽然本能地感到欣喜，却也短暂担心这是否意味着对方状态不佳。 但总之，一开始必须先正常走任务。 ——哪怕其他玩家追捧星星的原因之一就是对方可以在副本失败时还逆转局面，但亲眼目睹过对方死亡场景的乌祐，是绝不想再次经历一遍的。 “叮，孤露副本已开启。” 系统的播报音响起。 “任务介绍：孤儿院里来了许多新的孩子，这里似乎有不少秘密，请认真探索，找出关键，帮助总是忧虑的院长吧。” 非常简短的介绍。 一众主播们安静听完机械音介绍，开始谈论起来： “来了啊……” “哇，终于！” “一次就碰上，太幸运了！” ——仔细分辨，话语间却并不是围绕着方才的任务提示，而是围绕着他们才从直播间报信的弹幕上知道的，关于那位疑似真身再次降临的位面意识。 “……” 冷冷地看了这些人一眼，乌祐转头，率先进入面前的大门。 这里应该就是孤儿院。 看不到里面，应该要走进去才触发……呃？ 与此同时，弹幕原本还在讨论： 【诶发现盲点，主播们的身份卡呢？没有吗？】 【应该是院长找来的帮手吧，看这个描述。】 【嘿嘿，主播自己走了，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换你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撬墙角你也气！】 【别紧张嘛主播大家各凭本事……我去！什么情况？！】 【啊？啊？？】 让弹幕不约而同发出惊呼的，是镜头下的这一幕—— 当两只脚都迈过门槛之后，画面中原本还高挑挺拔的少年瞬间缩水，消失在原地，镜头一度没找准他的位置，往下一晃才重新捕捉到主播，而此刻映入观众眼帘的面容也变得稚嫩许多，脸颊微鼓，一直以来给人印象是冷冽阴郁的眉眼也变得柔软无辜，甚至有几分懵懂。 【……】 看清后，观众们大脑过载了几秒。 后知后觉，理解了任务介绍里的第一句话——原来主播们就是所谓的“孤儿院里新的孩子”。 他们大惊失色，弹幕瞬间爆炸。 而乌祐本人，也在视野骤然变低之后愣了愣。 伸出手确定，他看见了一只独属于孩童，纤细而稚嫩的手，再摸摸自己的脖子和脸颊，他终于确定自己就这么变小了。 第155章 具体，应该是回到了七八岁的模样。 【哇好可爱！原来再酷的酷哥小时候都萌萌的诶！】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变小之后都没啥威慑力了哈哈。】 【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孩，眼睛都不凶了啊。】 皱起了眉，不同于弹幕踩不到重点的发散思维，乌祐在意识到自己变小之后，第一反应是，这样几乎无法应对什么危险。 客观的生理差距摆在这里，只要对面是个体能正常的大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压制住一个孩子，别说其他的超现实因素了。 可以回退吗？ 转身，他试着往门外走，却迈不出最后一步，似乎被什么无形的阻碍拦截，某种规则正提醒乌祐，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这里，至少也要征得院长同意。 “……” 乌祐就这么在原地停住，陷入思考。 直到他的脑袋被谁自上而下，轻轻地拍了拍。 “……！”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张温和而亲切的笑脸。 一名比而今的他高了很多的青年正弯着眼，对上孩童警觉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开口：“你好呀，我是这里的院长，欢迎你来到这里。” 乌祐没说话。 他只是紧紧盯着青年身上的深蓝制服，眼神微动。 医院，衣服…… 大概是被当做性格内向，这名年轻得过分的院长并没有强迫乌祐回应他什么，只是又轻轻摸了摸身旁小孩的脑袋，冲着看不清景色的大门外扬声招呼： “大家都进来吧。” “别害羞，别紧张，这里就是你们之后的家。” 主播们在弹幕中隔空围观许久，终于陆续进来。 哦！！ 真的变小了！！ 进来之后，果真如同汇报隔壁战况的弹幕所说，所有主播都身型缩水，变成了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幼年体状态，大概平均都在8岁左右的样子。 稀奇得很，他们彼此看看，自己也在脸上摸来摸去，倒真有点小孩子的稚气： “哇！有种被熟人看见童年照的感觉，好尴尬啊！” “有什么尴尬的，老子真可爱……啊！你打我干什么？？” “院长是想告诉你不能讲脏话吧，你真不听话，哼。” “……不是，你这就表现起来了？？” “啊院长哥哥他要打我！你保护我~” 因为系统的任务指向非常明确，院长就是主播们需要帮助的目标，大概率不是什么危险，所以每名主播的态度都很好。 拉不下脸的只是在一边纠结着自己的幼年体，放得开的已经开始亲亲热热地借着小孩的优势凑到了年轻院长的身边，几声院长哥哥叫得亲密，非常懂事的样子。 乌祐两者都不是，但表现得像是前者，只是在一旁安静观察，并没有加入青年身边吵吵嚷嚷的交流圈。 放眼望去，这座的孤儿院规模很大。 不仅有很多特地建造的乐园，小花圃，运动场，还有很多封闭的，不确定用途的建筑，远处更是有一座后山。 但这么大的地方，他却没有看到除他们之外的小孩。 才想着，乌祐就听见那名院长开口： “大家一路赶来已经饿了吧？” “现在是午餐时间，一起去食堂吧，注意不要吓到其他正在用餐的小朋友。” 叽叽喳喳，主播们就这么跟在院长身后出发。 因为他们最高的也高不过院长的后背，这样跟着人就像是小鸭子跟鸭妈妈，场面还怪有趣的，尤其是对直播间上帝视角围观的观众们来说。 而乌祐又是主播中身高缩水最严重的一位。 可能是因为本身年龄不大，所以年龄回退得更多，他现在反而是众人中倒数几名的身高……虽然左右也才几厘米的差距。 乌祐一如既往地冷着脸，隔着几步跟着大部队。 如果放在他平时下副本时，这样的表现一看就很有威慑力，但是现在真的只剩下一种出乎意料的萌感了。 【唉哟之前怎么没发现主播这么萌。】 【因为少年体的主播看着就很凶了，还会一言不合打镜头，战绩可查！】 【无法联想这位和之前的……虽然五官好像都一样，气质完全不同啊。】 【这个年纪青春期还没到呢，眉骨没怎么发育，所以看起来比成年后柔和许多，再加上小孩的眼睛比例都大，所以看着不凶。】 【专业，话说这个副本全员回退时间，好牛啊。】 【虽然但是，忽然想到了那位……这下他俩咋谈，感觉有点危险哦~】 孤儿院地方很大，从门口走到食堂花了比较久的时间。 很多主播已经开始红着脸喘气，他们也从一开始变小的新奇感中褪去，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事实。 他们这小胳膊小腿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啊！ 光是体能方面，跑两步就喘气！万一有个追击战那不完蛋！ 危机。 这是副本隐藏在时间魔法下的大危机。 唯一能让他们还怀抱希望的，是这个副本一开始并没有像之前轰动的侦探副本那样上来就明说有什么“凶手”，仅仅只是探究秘密帮助院长而已，没什么危险，应该不会对体能要求特别高吧…… 应、应该吧？ 终于，他们到了食堂。 第156章 在敞开的超大空间中，碗筷碰撞的声音清脆到甚至有回声，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主播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各色彩色桌椅上，摇晃小腿的真·小孩们。 似乎是有谁发现了门外的人，他们陆陆续续地扭头看向门口，好奇地盯着，筷子都忘了放下。 在这所孤儿院中似乎没有什么磨合期，将主播们领到这里，院长便教了一下他们怎么打饭，随后便让他们放开去玩。 主播们乖乖地陆续打饭，乌祐也打，只是在坐下之后，他看到院长似乎自己也去后厨打了一份饭。 轻轻跳下凳子，他走到了窗口旁，朝里看。 借着角度的隐蔽，暗中观察。 后厨内，院长并不像是给自己打饭，因为挑选菜品的时候犹豫过很多次，最后还选择打包，动作很小心。 想了想，乌祐赶在青年回头前转身离开窗口，目光在一众主播中搜索了一下，凭直觉挑了一位看得比较顺眼的主播。 他告知了自己发现，邀请对方一同出发。 虽然乌祐平时并不喜欢找人合作，但现在体型的限制摆在这里，还是需要至少多找一个人的。 被选中的主播受宠若惊，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随后，二人直接跟上了提着打包盒离开的院长。 但孩童的感知着实不敏锐，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也缀上了小尾巴。 …… …… 院长提着打包盒，越过食堂和体育场，来到了孤儿院的宿舍。 拿出钥匙开门，穿过迎面的庭院小道，他看见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走廊尽头，靠着门柱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 “云州？” 他呼唤的声音变得柔和许多。 小心翼翼，就像是怕惊醒什么。 “吃饭了。” 走到跟前，确定小孩其实只是在发呆，他便开始解袋子往外搬饭盒，中途还不忘絮絮叨叨地解释：“今天有新的小朋友入院，知道你可能害怕，所以特地给你打包。” 自始至终，面前的孩童都保持平静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仰着头，用一对水润的琥珀色眼睛盯着青年。 与其他小孩不一样，他戴着有些宽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依旧看起来非常可爱，眉眼精致的就像是商店里高价标牌的人偶娃娃。 “这几天，看到陌生面孔不要紧张。” “他们都和你一样是个孩子，不是坏人，别害怕。” 没能得到回应岑院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自顾自地提醒着，将餐盒挨个摆好。 “半小时后我会来收，慢慢吃。” 这么说完，他就准备离开，让对方继续一个人呆着，却在临走前，衣摆被人轻轻扯了扯。 回头，他对上一对忽闪的目光。 “……院长。” 口罩下，小孩声音被压的很细，听起来轻飘飘的。 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这样开口： “我感觉，有危险。” 第64章 跟踪 “……” 院长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向很敏感, 记忆里，似乎对方经常说过觉得自己危险的话，所以他才会特地在有新人入院的今天打包饭菜过来。 按理来说, 作为一名成熟的大人，他应该告诉对方现在没有危险，不要多想。 但不知为何, 他并没有这样说。 相反，院长就这样顺着衣角小小的拉扯力度蹲下, 对视着，认真开口：“是吗？你觉得哪里有危险？我会好好检查的，相信我。” “院长会很可靠的。” 本以为, 这是个非常贴心的回答。 “我……” 面前的孩童最开始也确实眨了眨眼, 有所动容, 宽大的口罩动了动, 似乎打算说些什么。 但忽然，那对清亮的眼珠短暂瞥了一眼青年身后, 随后，他皱起了细细的眉, 态度倏地转变。 “……不信, 如果你真的可靠，就不会被人跟到这里还不知道。” 这话说完, 他便推了把青年的肩膀，转头跳下走廊, 像是小猫一样直接钻进花圃中跑走了。 “呃？啊？” 院长很明显有点迷茫了。 本来他还想去追, 但大脑处理完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后, 他猛地回头，看见了身后的拐角处, 没来及收回的半个脑袋。 被发现的主播：！！ 他反应慢了半拍，勉强收回探听的身体还是被乌祐拽着衣领，但果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俩还没跑出几步，就听见了青年院长的声音—— “站住，你们是哪里来的！” 语气短促，严肃。 以及伴随着的，皮鞋在走廊上发出的急促脚步声。 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可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啊！ 主播慌慌张张，心跳加快，撒腿便准备分头跑路。 但幼童体型在副本的弊端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还没跑几步，被发现的主播就已经被院长拽住了衣领，直接拦截住。 而乌祐也来不及躲，就这样暴露在了院长的视野范围内，权衡利弊之后他选择放弃挣扎，任由青年上前也揪住他的后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左右看看，确定都是今天才接进来的新小孩，不是什么陌生人，院长的语气好了一点，但依旧较为严肃，带着些许责问： 第157章 “我记得，现在应该是用餐时间吧。” “你们是偷偷跑出来跟着我的？” 语气低沉，来自大家长的责问。 “对对对不起——” 那名主播已经开始磕磕巴巴地道歉，语气弱弱。 而另一边，同样被拎住的乌祐却显得镇定许多，等青年看向他时，语气平静地解释：“因为，来到新的地方，紧张。” 院长叹气：“你们再紧张也不能……” “大家都来了。” 乌祐打断了院长的话。 他抬起手，指着围墙几个透光的小口处，点了点，毫不客气地卖掉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尾巴。 才来到现场的一众主播们：？！ …… 最终，主播们一个都没逃过，全被院长逮住了。 一个二个不听话还可以责备，但所有今天新来的小朋友都这样，那院长就没辙了。 “好吧，看来是我走得太急，没和你们说清楚。” 一个个看过去，院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终只能这样说：“下次，不要忽然跟着我了，害怕的话直接和我说，院里也有其他的大人。” 考虑到才被吓跑的那个孩子，院长不打算在这里继续耽搁太久，反正午餐已经送到，那么他也可以走了。 所以简单说了几句之后，院长便招呼大家回食堂吃饭。 但既然都跟到这里了，肯定是不能白来的，一群围在大门外啥也没看到的主播们见青年也没黑化的样子，就大胆开麦问了： “院长，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对呀对呀，这里是宿舍吗？有谁在啊？” “我们来都来了，可以进去看看吗？” 毕竟本质上都是伪小孩，这些问题看似漫无边际实则目的性极强，图穷匕见。 院长却并没有松口，挨个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催促离开： “什么都没有，这里确实是大家的宿舍，睡觉的地方，所以等晚上再来吧。” “现在，大家先回去好好吃饭。” 闻言，主播们在青年看不到的低海拔位置暗戳戳交换眼神。 不对！ 这里肯定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任务介绍里边的秘密！ 他们还想要多瞄几眼，就被青年有些强硬地推着离开了这里，看来现在想要探索这个秘密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没关系。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应该是和他们一样的小孩，不然不可能被挡得这么干净，就连乌祐直播间的观众都没看清。 那就肯定在宿舍范围以内，他们迟早可以找到对方的。 …… 一行人逐渐远去，喧嚣停歇。 并没有人看见，重新紧闭的大门附近，忽然探出了一个脑袋，偷偷看他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有所感，隔着很远，乌祐在队伍末尾冷不丁转头。 ——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大门里面的一颗高灌木丛忽然抖了抖，像是被风吹的。 看了几秒，乌祐收回视线。 但现在并没有风。 * 主播们被院长赶回了食堂。 这回，对方也坐在这里看他们吃饭，没了探索的自由，主播们只能老老实实吃饭——你别说这里伙食还不错，非常美味。 “院长哥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呀？” “是不是要午睡了，我好困哦~” “对呀，回宿舍吗？” 部分主播装小孩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撒起娇眼都不眨，基于目前唯一已知的线索，极力暗示自己对宿舍的好奇。 然而，事与愿违，青年院长不但没让他们去宿舍，相反还找了其他的大人接手接下来引导他们的工作，然后自己走了。 主播们：……no！ 这群伪小孩眼巴巴看着院长离开的方向，却被接手他们的其他大人误以为是雏鸟效应而不舍，所以对待他们的态度更加细致，绝不让任何一个小孩掉队太久。 主播们：……no！！ 结果一整个白天，他们就像是真的小孩一样，被迫融入了这个孤儿院。 这个孤儿院不仅规模大，各种安排也充实而丰富，才来到这里的主播们不仅上了几节课，还做了几个小时手工，甚至晚餐后的休息时间还安排了和孤儿院其他孩子的破冰游戏，又玩了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等这一切都结束，一看天已经黑了，而他们也要回宿舍睡觉了。 而现在才晚上九点。 主播们还是头一次觉得当小孩这么难。 【笑死了，像是过家家模拟器。】 【没机会探索啊，估计只能等到晚上大家都睡了之后。】 【晚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害怕，这小胳膊小腿的，都跑不了吧。】 【中午那遭真是把我隔屏幕吓坏了，完全抵抗不了嘛。】 【客观力量上面的差异，没办法，不够这个设定和任务说明，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加油啊，抓紧时间糊弄过去然后探索吧！】 …… 睡前，主播们简单在宿舍里洗漱，挨个点名完之后就要睡下了。 原本还有阿姨问他们想不想洗澡，如果要的话，就要领到隔壁专门的洗澡间洗。 这不得浪费时间？主播们断然拒绝了。 大概背景设定里他们是历经波折才到这所孤儿院的，但他们目前来说，根本没必要为了这点清洁度浪费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第158章 “好吧，那大家好好休息。” 阿姨也没多说什么，大概是以为他们还紧张。 和蔼地和一整个屋子的小孩道了晚安，她便关上了灯，带上了门。 啪嗒。 走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确定什么都听不到之后，原本还躺在床上状似乖巧的一众主播瞬间弹了起来。 在黑暗中确认过眼神——开整！ …… 一众人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在推开门的瞬间探头观察，先简单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尽头似乎还有光。 那里是宿管阿姨的房间，灯还没熄，可以听见隐约的交谈声。 听力比较好的主播认真听，听到了查房的关键词，大概三个小时一次。 综合考虑到此时的身体素质，以及夜晚探索的危险程度，几人达成共识，第一天晚上干脆就先只探索这三个小时。 时间比较短，为了提高效率，他们可以分头行动。 部分主播选择翻墙出去继续探索这所孤儿院，而包括乌祐在内，剩下的主播选择留在宿舍内探索。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不觉得，现在看主播一个人探索总感觉怕怕的。】 【看起来是个小孩就容易让人觉得有点危险吧……尤其是直播间镜头也贴心放低了，不用那么贴心啊我们不需要沉浸式体验啊！】 【话说，到现在都没有那位的踪影诶。】 【感觉已经把整个孤儿院的人都认了一遍，都没看到，不会是没来吧？】 【嘶，你这样一说，记得之前那位真身降临的时候在弹幕里说的是“来找我”，但这次却说的是“靠你了”，细品一下差异……】 【不会吧，所以不仅不是真身降临，就连直播间也不来了吗？】 【主播脸色好像变了……诶你不是都不看弹幕的吗？】 乌祐垂下眼，冷着一张小脸。 他平时确实都不看。 只是在准备戒备时，才会留意弹幕的发言。 因为，刚才他在花园里发现了奇怪的线索，出于某种直觉，他不希望让观众们告知其他主播，所以才刻意留意弹幕这个时候在讨论什么。 ……结果，居然在诅咒他。 眸色微沉。 【诶？怎么黑屏了？？】 【不是怎么啥也看不到了？？】 【啊啊啊怎么回事黑了我害怕啊——】 下一秒，观众们发出惊呼，带着各种问号的白色弹幕在一片漆黑的屏幕中飞快飘过。 就在刚刚，原本还正常的直播间突然黑屏，什么都看不到了。 如果不是还能从直播间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各种声音，他们甚至都要以为主播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去世了。 整整过了一分多钟，直播间的视野才重新亮堂起来。 也不能说亮堂，因为此刻的主播正挤在一条狭窄不透光的缝隙中行走，就连他这样身形的小孩也只是勉强通过，两侧都是紧密的石壁，简直像是什么秘密隧道。 所以问题来了，主播怎么进来的？ 【诶？我错过了什么？】 【镜头你干什么吃的怎么错过了这个啊！】 【这里是哪啊？我怎么没见过？】 【主播你说句话啊！这给我们干哪来了！这还是副本吗？】 镜头中央，乌祐面无表情。 没有解释，也没有再看弹幕一眼。 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前方道路上的细小痕迹中，像是才留下来不久的样子。 还有人在前面吗？ 思索片刻，乌祐还是决定继续跟上。 并不是鲁莽，是因为这个大小的道路基本只能让同一年龄段的孩童穿过，而对于这样的对象，他并没有太多忌惮。 他不至于被这样的小孩压制住。 而且，很大概率，对方就是中午被院长特殊关照的那个孩子。 风险小，收益高，值得冒险。 所以乌祐便沿着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一直走，走到尽头，直到视野中出现月光。 踏出这条神秘的道路，往外又走了几步，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晚风轻轻吹拂着，迎面而来的是一片葱郁的林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优雅神秘。不远处，甚至还有波光粼粼的池塘，倒映着一轮完整的月亮。 很漂亮。 但这里是哪里？ “沙沙——” 才有些疑惑，忽然听见左侧的草丛内似乎有什么动静，乌祐扭头，一眼就看见了在远处大树旁，倚靠着的小小背影。 和中午那个走廊尽头的背影，有点像。 虽然他也只是看过一眼。 想着，乌祐尽可能放轻脚步，慢慢朝着那棵大树走去。 穿过中途茂密的草丛，靠近了几米，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住脚步。 似乎是因为远处的背影过分娇小又过分安静，又或许是因为明明方才的声音是来自于草丛……唔？！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推力，正常情况下乌祐大概会站不稳倒在前方的草丛上，但可惜他早有戒备，反手就拽住了身后那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一扯一转，双方就此调位，他即将按住对方倒在草丛上—— 但在此之前，乌祐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比他印象里的稚嫩许多，此刻正惊慌失措，带着些许脆弱的水色，这样混乱而不安地注视着他。 第159章 哪怕下半张脸还带着口罩，但他也可以一眼认出，这就是—— 乌祐：！！ 他大脑空白，连忙又想调整姿势。 但来不及了。 “唔！” 短促而细弱的痛呼声自身下传来。 被人的重量压着倒地，可比单个人倒在草丛上痛多了。 乌祐连忙松开手，撑着地面站起，但还没等他把对方扶起来，倒地的孩子便躲开他自己爬起来，短促地吸了吸气，然后飞快跑走。 头也没回。 “先……” 乌祐想要说什么，但他才发出一个音节，远处的那个背影就跑得更加踉跄了。 不敢说，也不敢再追。 只能看着对方跑到那条小道里，消失不见。 站在原地，乌祐有些缓不过来。 半晌，他才又行动，默默地走到远处的那棵大树旁，把大概是对方用来伪装成背影的外套捡了回来。 拿到手时，他下意识低头闻了闻。 香的，和人一样。 刚才看见，对方的发尾也是湿的。 就像是刚洗完澡，悄悄来这里赏月一样。 嗯，嗯。 然后就被他一路尾随，发现，还被按在了脏兮兮的草丛里。 “……” 乌祐忽然有点坐立难安。 第65章 糖果 深夜, 外出探索的主播们赶在了查房前的最后几分钟回到了宿舍。 才关上门，听见了远处走廊的脚步声，他们忙不迭地摸黑钻进被子里, 压制住运动后有些急促的呼吸。 几十秒后，房门从外打开了一条小缝，很快又合上。 等一切彻底安静下来, 埋在被窝里的主播们才不约而同爬起来，由外出探索的那群主播们牵头, 开始小声分享本次探索的发现。 在刚刚的那几个小时里，他们去看了好几个建筑均是一无所获，却在偷溜到医务室附近时, 意外看见了院长和一名医生的争执。 在白天对他们格外温和亲切, 脾气很好的青年院长此时看起来格外冷漠, 似乎很反感对面的那位医生, 甚至还说出了希望对方离开这里的话语，但被周围人一劝, 他却拿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吃瓜，主播们努力探听更多。 那名被院长针对的医生似乎姓林。 自始至终, 他面对院长的指责都是笑眯眯的样子, 没有反驳过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双方会产生争执。 没有前因，周围劝架的人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们最后只看着院长吵完架转身离开，而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每个人离开前都会关照一下这位林医生, 这位医生似乎人缘不错。 等人都走光, 主播们心想眼下应该没有什么线索可以获取时, 对方却精准地转向了他们藏身的草丛，微笑着开口： “出来吧, 小老鼠们。” ……？ 这是，叫他们吗？ 总感觉这个用词不像是什么好人的样子啊—— 在黑暗中面面相觑，眼看对方就要直接上前揪人，主播们耍了点小聪明，干脆只推了一位出去。 “我，我肚子疼……” 被推出来的那名主播颤颤巍巍，尝试周旋，被医生带进了医务室里。 不知道医生是不是相信了这名主播随口编的谎话，竟然真的给他开了药，盯着他服下后，送了颗自制包装的软糖后，便把人送出医务室了。 分别的时候，他摸着小孩的脑袋，意味深长地说： “来到新地方之后要小心些。” “之后，就别自己一个人半夜出门了。” 不知道这话是作为大人身份吓唬不听话乱跑小孩的，还是真的意有所指。 反正，主播们都认为是后者。 回来路上，那颗软糖也被他们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 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印象中在白天上课时也有孩子吃过类似包装的糖果，应该只是个普通道具。 医务室里用来安慰吃药小孩的糖果，很合理。 总之，这就是这趟他们的发现了。 结束讲述，他们看向其余留在宿舍内探索的主播。 这部分主播基本是一无所获。 因为宿舍内的小孩们竟然都在这个点睡着了，他们不好叫人引来宿管，就只能自己做贼似的悄悄排查，室内太黑，没有什么发现。 去附近的庭院里看看呢？ 那更是一无所获，有谁还幻听了什么奇怪的动静，然后还有无风自动的枝叶和草丛，把探索的主播吓得半死，不断祈祷只是野猫路过。 中途，还有一名宿管忽然开门，吓得那时候还分布在宿舍各个位置的主播们以为要提前查房了，都不敢呼吸，蹑手蹑脚就要提前赶回去，眼看根本来不及。 但幸好不是查房，阿姨只是领着谁出门洗澡了。 再之后就没了，直到这名阿姨回来，几十分钟后开始查房，他们也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都说完了。 停顿几秒，主播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乌祐。 之所以特地以这样的流程交换情报，其中之一，就是想换来这位也参与进来。 “大佬，你有什么发现吗？” 以小孩的身型这样说话，这样的称呼，真的很像那种故作成熟拉帮结派的小孩哥。 第160章 但主播们是发自内心的。 有了上次震惊无限世界的侦探副本，估计是没有多少人不认识乌祐了。 出于对他和那位情感纠葛的好奇，追更副本直播间，让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位紫微星的实力，哪怕没有这样的纠葛，对方早晚也都能够登上总排行榜，让所有玩家都知道他。 毕竟，直觉总不出错，这是一个很恐怖的天赋。 在规则逻辑自成一体的副本中尤其是。 哪怕不愿意和他们分享情报也无所谓（反正通过弹幕他们总归是都能知道的），主要是想得到一个组队的态度，能评价一下他们的发现，指点一下，意思意思就好。 “……” 但此时，乌祐明显心不在焉。 哪怕被所有人行注目礼也没反应，看似人还坐在这里，但是心早已经留在了几十分钟前。 哦，其实在几分钟前，还是短暂回了一下神的。 因为捕捉关键词，听见了某个主播说听见宿管带着某个孩子去洗澡的事情，不受控制地再度复盘自己在这次副本的初见中到底做了什么，然后更加沉默。 他是没有心思应和其他主播了。 但没关系，直播间的观众们会替他开口解释： 【我知道！主播他好像发现那个被院长藏起来的小孩了！】 【是吗？这是大发现啊！藏着掖着干什么嘛……】 【大家都说了自己的，他不愿意说至少也开口拒绝吧，好傲慢。】 【不不，我看过他之前的，其实这位反倒是有问必答的，只不过回答都很跳跃超出让人听不懂而已……对哦，为什么这次不开口啊？】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主播把人吓哭了，所以有点愧疚吧，你们看他都把人家衣服带回来了。】 【嚯，把人吓哭了？怎么搞的？他俩打起来了？】 观众们处于第三视角，再加上对面带了口罩，两小只在草丛里的交锋短暂而混乱，他们并没有看清那个孩子的脸。 便只以为乌祐是因为欺负了一个小孩而惭愧到现在，因为乌祐先前冷淡酷哥的形象深入人心，他们甚至还有点好笑这样的反差。 那句乌祐没能说完的“先生”，也被误以为成“先别跑”之类的话。 【大概就是这样，那小孩爬起来的时候还吸鼻子呢，肯定是快哭了。】 【主播真的愣了好久，然后还默默把人家衣服捡回来了，笑死。】 【没想到主播身高缩水之后还这么能打，反应超快诶。】 【唯一奇怪的就是来回路上镜头都失灵了一下，看不清具体的路，这个估计就得你们自己去问了。】 但主播们问不出更多的内容。 提到这个话题，乌祐口风很紧，不肯透露那个孩子的具体信息，只说了一句：“我负责他，你们不用管。” 可疑！ 非常可疑！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人觉得关键，其余主播互相看看，看在对方的面子上选择暂时退让：“好吧。” 但要是他们遇见了就说不准了！ 说完这些，今天大致也没别的内容了，毕竟身体还是个孩童的状态，他们最好保持正常的睡眠，所以主播们陆续睡下。 来到这所孤儿院的第一夜，虽然略有波澜，但总体还是风平浪静。 …… 但这份平静只是针对这些主播们。 对于今夜唯一的受害者来说，这一夜糟糕极了。 在略显空荡的房间里，一个身影正在床上辗转反侧，把被子来回蛄蛹出好几重褶皱和鼓包。 睡不着。 半晌，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从床脚冒出，以头朝下的姿势趴在床边，睁开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地面。 “呼，呼……” 呼吸声略重，带着难得外显的几分情绪。 他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今天果然有危险。 很坏的，很有迷惑性的。 默默翻了个身，后颈被叶片划到的地方刺刺的，他皱起眉，又翻了回去，趴在床上，眼里短暂闪过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清明和冷静，随后又悄然转变为带着稚气的疑惑。 但感觉，危险还在，嗯？ 思考。 迟疑。 所以，那个家伙，之后还会找上他……？ 得出这个结论，他沉默片刻，随后仿佛自我欺骗般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半晌，才重重叹气。 那就只能避开了。 之后的晚上就不出去了，嗯。 …… 这样想着于是终于能够安心入睡的叶云州并不知道，在几小时之后，他就会与对方再次见面。 * 第二天，清晨。 主播们在八点钟被准时叫起，洗漱完毕之后，一群小孩离开宿舍，去到食堂吃早餐。 本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的日程，结果在用餐时却出现了意外。 事件的起因是，一个小孩在吃饭时玩着餐具，不小心将筷子捅进了自己的喉咙里，看不到具体伤势，却能看见孩童后颈的皮肤已经被筷子捅出一个高高的凸起，而他本人也直接从座位上倒下。 啊！ 坐在他周围的小孩见状一哄而散，可以说是惊慌失措。 整个食堂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一旁的大人连忙上前，却对这个几乎要贯穿孩童脖颈的筷子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动都不敢动，只能努力安抚固定住这个小孩让他不要挣扎导致情况进一步恶化。 第161章 “医生，叫一下医生啊！” “快，院长也叫来！”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身为伪小孩的主播们不至于真的惊慌，赶紧趁乱凑近观察情况。 那小孩呆呆的，似乎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抬起手还想碰碰在自己嘴里的筷子，被一旁的大人惊慌失措地摁住。 这一幕倒也不至于血腥，只是有种日常的古怪惊悚感，毕竟筷子捅死人还是非常少见的。 【我去，这是干啥？】 【看着好疼啊，这怎么捅进去的？】 【没注意啊，这小孩坐得好好的还能捅进去？一直以为是那种走着走着摔一跤才可能的。】 【嗯，这种突发情况，和任务会有关吗？】 很快，医生先一步赶到了。 昨晚没见过他的主播们也得以看见对方的真容，确实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医生，长得也非常好看。 而医生一来，其他人都散开了。 那个小孩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过分的恐惧而昏死过去，软趴趴的，靠被人扶起才能观察。 “这个，我处理不了。” 仔细看了几眼，林医生摇摇头，说：“起码需要送到大一点的医院进行手术，才能安全取出。” 提到这个，周围原本还着急的大人们顿时沉默了一下。 可疑。 一旁的主播们观察到不对，连忙抓紧时间询问： “为什么不说话了呀？” “快送医院吧！好危险！” “你们不救他吗？” 可被叫到的大人们却只是低头看了眼他们，然后摇摇头，似乎叹气了一声：“现在，不适合离开孤儿院。外面太危险了，你们是从外面进来的，应该都知道。” 啊？ 知道啥啊不知道啊！ 这里边还有隐藏背景故事呢？？ 不对劲，十分里有九分的不对劲！ 想到什么，主播们顿时有点着急： “什么危险啊，我们不知道啊！” “不救人吗？这样都不能出去吗？” 叽叽喳喳说完，他们看到大人保持着默认般的沉默，心里顿时一沉，骂了一句脏话。 *的，那这和暴风雪山庄有什么差别啊！ 虽然身为玩家他们一般都无法离开副本的区域，但这话从npc嘴里说出来变成设定就不一样了啊！ 这个设定指定是有什么封闭环境下的凶案啊！ 这难道又是什么侦探副本吗？一开始的任务介绍也看不出来啊！ 上次特殊副本含侦探破案元素的最后惨状还历历在目，主播们也才陆续从弹幕中获得了那位星星可能并没有真身下场的消息，现在一听这个新引入的副本元素，再看看自己现在的幼年体状态，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但即便他们如此急切，大人们也只是看小孩似的看着他们，无奈地叹气着。 别啊！ 再挣扎一下呢！ 都要出人命了还不能出去吗？或者叫外面的医生进来？要是通讯方式也切断了那就是真·暴风雪山庄了……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院长终于来了。 方才他和昨天一样，也打包早餐带走了，所以过来用了比较久的时间。 围成一大圈的人见他来顿时散开，腾出了一个通道，让他看到了此刻被医生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以及脖颈上看着骇人的危险。 “……！” 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院长脸上在惊讶之后，竟然是恍然，就像是某种预料应验一般。 主播们观察到了这个细微神色，脑内的雷达疯狂响动。 这什么反应？不对劲！ 难道这场意外和任务中所谓的秘密有关？？ “情况怎么样了？” 院长昨晚表现得不喜欢医生，但此时此刻，他还是立刻上前询问。 医生：“不太好，虽然看起来没有大出血和损伤气管，但需要尽快动手术处理取出，不然迟早会有危险。” 虽然说着这些话，但他的表情似乎依旧维持在比较轻松的氛围里，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微笑脸。 “那么，您会如何抉择呢？” 说完，他抱着怀里的孩子，微笑着抬起头，与院长对视。 这下是旁边的主播们能感觉到不对劲的程度。 他们窃窃私语： “这医生说话不对劲啊……” “靠，谁说他性格好的？” “这阴阳怪气的，他俩有仇吗？” “看起来有故事啊……” “……” 院长沉默了一下。 “外面现在很危险。” 最终，他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 “好的，理解。” 闻言，林医生笑着点点头，随后垂下眼，摸了摸小孩被筷子戳到凸起的后脖颈，轻声低语：“真可怜啊，没人能救得了你，要死在孤儿院里了。” 这话似乎有点杀人诛心了…… 主播们紧张地左右看看，生怕这俩人直接撕起来。 乌祐原本也在关注这边，尤其专注地看着那个孩童脖颈上的筷子，感到古怪而若有所思之时，余光隐约瞥见一个在门口犹豫的身影。 略微偏头，本来只是下意识留意周围的情况，却在看清那个身影时忽然顿了顿，身体微微僵硬。 但片刻后，他还是慢慢挪动脚步，计算对方可能的路线，默不作声换了一个对方必经之路上的位置。 第162章 十几秒后，乌祐的旁边挤进来了一个人。 “呼……” 对方似乎是跑过来的。 余光，乌祐可以看到旁边的小孩依然带着口罩，哪怕拉开口罩喘气也不愿意摘下。 为什么？ “我就知道会出事……” 想着，他忽然听见一声低低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声。 很小声，在这个嘈杂的环境里更是分辨不出，只不过乌祐是一开始就关注着对方，所以能够听清。 “嗯？嗯……” 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偷听，叶云州正安静地打量眼前的场景，仗着周围吵吵嚷嚷，在口罩下嘀嘀咕咕。 看起来有些吓人。 嗯，但是…… 盯着盯着，他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念头。 在慌什么？ 把筷子直接拔出来就会没事的。 这个想法很荒谬，他自己也觉得，但是就是莫名其妙的有几分笃定。 “奇怪……” “你在想什么？” 身侧，忽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清澈淡定，与周围嘈杂的气氛格格不入，简直就像是他自己在思维复盘一样。 生不出什么戒备，说了也没什么所谓，所以他就开口直说了：“我在想，为什么不把筷子直接拔出来呢……诶？！” 说到一半转头，就看见了一张萦绕在他一整晚噩梦里的脸，还没来得及震惊几秒，叶云州就被下一幕对方的行为再度震惊到思维混乱—— 只见，身旁的孩童冲着他点点头，然后便悄悄凑近了包围圈内对峙的两个人，趁其不备，直接伸手拔出了那根筷子！ 第66章 惩罚 这是在干什么！ 当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乌祐直接将那几乎贯穿另一孩童脖颈的筷子粗暴拔出时, 食堂内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站在人群的包围圈外，目睹了全过程的云州更是受到惊吓。 睁大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干什么？！” “从哪里冒出来的？？” 原本注意力都还在僵硬对峙中的两名大人也俱是一惊。 连专业医生在正规医院里可能都需要反复斟酌才能确保安全取出的异物, 竟然就这样被直接拔出来了，甚至还是一个孩子操作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再危险不过，未免也太过鲁莽和吓人了！ 医生连忙低头检查, 而其他人的目光都钉在了忽然冒出来的孩子身上。 感受到无数视线的乌祐并没有任何不适和胆怯。 相反，在拔出那根筷子之后, 他只是淡定地低头打量着。 没有血。 抬头，再看医生怀里的那个小孩。 也没有血。 没等乌祐再联系上下思考更多，他便被终于反应过来的大人们制裁, 牢牢按住, 伴随着他们有些混乱的话语： “你,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乖乖,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不能这样做啊！很危险的啊！” “林医生, 林医生你看情况怎么样？” 然而，林医生在拧眉检查过怀里孩童的口腔咽喉时, 却给出了令人意外的回复。 “没有看见创口。” “没有流血, 没有致命伤。” 其实，当一开始没有流血时大致就可以确定应该没有伤到什么部位, 小孩最初的情绪也非常稳定，意味着他没有感觉到疼痛。 但是, 这不意味着现在应该没有。 方才那根筷子都在人后脖颈表面顶出那个高度了, 避开气管食道已经是极限了, 在方才被毫无章法地直接拔出后，怎么可能会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呢？ 如果随手一拔能达到这个程度, 那他们方才还有必要争执吗？ “……” 沉默了一下，林医生抬起眼，略微古怪地看向方才冲上来的那个孩子。 被大人按住之后，他便安安静静没有挣扎，眼瞳很黑，略圆，显得沉静而聪慧，虽然看上去年龄小，却像是那种很有主见，自我早熟的孩子。 也就是说，不是莽莽撞撞地上来救人，而是早有准备？ 对视几秒，林医生忽然笑了，他看了周围一圈面色忧虑的其他人，语气上扬地下达结论：“似乎，这位小朋友非常幸运呢。” 没有出血，又没有明显创口，这意味着异物取出成功。 筷子他也看了，取出得非常完整，没有碎掉也没有沾到人体碎片。 所以，现在只需要等这名小患者醒来，确认呼吸饮食是否正常，再辅助一些消炎的药物，大概率就没事了。 也就是说，虽然乌祐的行为看似莽撞，但的确救到了人。 “……” 众人听完，陷入诡异的沉默。 啊？ 不是？ …… 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退了一步被挤在了人群之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云州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他并不知道，那个家伙忽然的行动和他有没有关系，但那个询问和点头，真的很像是对方直接信了他的话，然后就这么去做了。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人信的。 心跳得飞快，想要离开，却又在人群的间隙不断往里张望，抿着唇，纠结着要不要上去认领一下“主谋”的身份。 第163章 毕竟对方或许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才这么做的，难得的信任…… 但有没有可能，这样其实是想要诬陷他呢？不用他进去，等下被供出来之后，院长就会直接愤怒地走出来把他抓住…… 大脑有些混乱。 纠结着，叶云州脚步倒是没怎么挪动，只是在医生带着人离开时小步跟进努力看了几眼，确定人好像没事，就更想着挤进去看看那个家伙的情况。 但他没挤进去，反而被别的陌生小孩搭话了。 “诶，你好啊！” 心惊胆战围观了事故第一现场，起初主播们还以为乌祐是不打算玩了，然而后续让他们目瞪口呆，想着果然大佬就是有手段，这样的操作都没事。 略微放松，就开始注意周围。 结果就轻易地，看到了场上多出来的那个陌生小孩。 那小孩带着黑色的宽大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躲在其他人身后，只敢悄悄往里面看，实在特别，看着就有秘密。 玩家的雷达顿时响了，确认过眼神，他们分散式地逐渐围了上去。 经过一天检验格外擅长和小孩打交道的交际花主播率先发起攻势，开口问好，成功让那个孩子转头。 近距离看，才可以看到哪怕只露出一对眼睛和额头，面前的小孩也很漂亮，皮肤细嫩白皙，睫毛很长，眼睛像是阳光下的玻璃珠，亮晶晶的。 很好，这个长相让他们的猜测更加笃定了三分。 昨晚在乌祐直播间的观众也探头指认。 【这就是大佬昨晚弄哭的那个小孩，也就是那个院长特殊关心的孩子。】 【哦哦！我明白了，所以早上的这个事件是把他引出来吗？吓死我了。】 【哇，好可爱好乖，不过怎么带个口罩？是脸受伤了吗？】 【黑口罩，可能只是耍酷……这个年纪的小孩啊。】 【主播主播快调查！】 “……你好？” 叶云州眨了眨眼，迟疑地应了一声。 分心看了弹幕的发言，这名主播愈发确信自己找对人了，语气便更加热情主动起来： “你好呀，你叫什么？我们认识一下吧。” “我是新来到这里的，还没有交到朋友呢。” “昨天我没见到你，你没来上课吗？” 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交朋友这个关键词仿佛是特攻道具。 在昨天一整天里，主播们靠着这个词与见到的小孩都相处融洽，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孤儿院里原本的小孩意外地既有秩序又和善，在主播落单的时候还会主动凑上来陪玩。 “嗯，嗯？” 但这个词，对于对方似乎不太管用 相反，面前的孩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细细的眉皱起，口罩动了动：“你现在还有心思交朋友？你不怕吗？刚才，有人差点死掉了。” 稚嫩的童声，直白的困惑，怀疑的眼神，令主播沉默。 好正常的思维，尤其对面是个小孩，显得他像个缺心眼。 ……但他们可是玩家啊！ 这种危机没落在他们身上就是线索，当然不怕啊！ 这名主播尴尬地咳了一声，正打算换个话题重新开始，就看到面前的小孩不知为何忽然扭头就跑。 诶不是？ 还想伸手拦住对方，却被忽然回来的乌祐按住，拉回。 二人对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毕竟就在昨晚，乌祐才反复强调过，那个被院长单独照顾的小孩，是全权由他负责的。 结果才第二天，转头就看见其他主播试图撬墙角了。 哈哈。 主播慢慢把自己的手收回，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 …… 早晨的风波，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中午的食堂紧急换了一批棱角柔和的儿童碗筷，并且每一桌都有大人监管用餐。 不过好消息是，经过一个早上的观察，那名出意外的小孩没事，能吃能喝，说话也没有问题。 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筷子直直插进去没损伤，直接拔出来也没有受伤。 虽然有惊无险，但作为当事人之一，乌祐得到了大人们加倍的关注。 在中午用餐时，他又被院长单独叫走谈话。 “乌祐，你救了那个孩子，这很好，很棒。” “但这样真的很危险，不只是对他，还是对你来说都是。” 絮絮叨叨，青年说得很认真。 “早上，我们不是不想救他，只是因为情况比较复杂……之后有这样的事，你如果想到了什么办法，还是要先和大人商量一下，好吗？” 乌祐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 当然，听话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默默反撬副本信息。 青年院长全身心都在关注于说服面前的小孩，并不知道对面其实也在交谈中暗暗从他嘴里获取信息。 …… 原来，在孤儿院外有一场不知缘由的特大灾难，而包括主播在内的孩子们都是这场灾难中的孤儿，因为没有合适的机构收留，所以被送到了这里。 早晨这些大人犹豫，就是因为知道外界危机重重，一旦他们与外界交互，不仅可能有去无回，还可能让危险有机会潜入。 而一旦这个地方也被入侵，那么一切都完蛋了。 从院长的各种语句中拼凑，乌祐得出了以上结论。 第164章 危险？ 没问出具体是什么危险，很古怪的，仿佛连院长本人也不知道这个危险究竟是什么，来源于哪里。 那么，乌祐有些好奇。 早晨的那次意外，有没有可能是危险已经入侵的象征呢？ 他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但，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乌祐并没有直接和院长说，毕竟这方面的难关大概率就是主播们的任务了。 “嘶……这啥啊？” 午休时得知这一切，主播们没忍住发出灵魂拷问。 虽然这段推理有理有据，直播间的观众也都可以作证，但怎么看都和他们最开始的任务指引调性不符合啊！ 不是探索秘密解谜，然后帮助院长解除心结之类的吗？怎么就变成拯救类副本了？！ 这难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好吗？ 但没办法，既然已经进了这个副本，他们只能时刻警惕，更加小心谨慎地探索，排查可能的隐患。 * 夜幕降临。 因为白天的意外，今天晚上点名的宿管阿姨也格外认真仔细，挨个确定房间内应有的人数，并且都叮嘱了安全问题。 比昨天迟了半个小时，主播们才陆续出发。 乌祐又比他们还要再晚一点。 等他离开房间到达庭院，视野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主播的身影了。 【好松弛，完全不着急啊。】 【作为团队的话，主播一个人白天的发现已经很够了说实话。】 【是的，所以你看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催，只能自己赶紧出门哈哈。】 【主播：探索够了，奖励自己放松一把。】 乌祐当然还是要探索的。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他目的性其实很强。 在庭院小道上看似随意地漫步，他往假山某处一瞟，看见了不自然移动过的痕迹。 犹豫了几秒，乌祐还是决定跟过去。 熟练地封了镜头，趁着这一分钟的黑屏，乌祐再次移动障碍物走进那条隐藏在假山内的狭长小道中。 三次黑屏都出在这，观众们总算察觉不对了。 【不是？这是故意的吧？】 【主播封的镜头吗？不至于吧，怎么防成这个样子！】 【本来我还不确定，但看了主播这个态度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你们没注意到吗？那个小孩和那位有一双很像的眼睛诶。】 【确实，我白天第一眼看到时还以为是主播是睹物思人，可这个架势，我估摸着可能就是本体了。】 【啊？那个传说的位面意识也变小了？我靠，那那那今天白天主播站在他身边然后小声说话，是不是就相认了？所以主播救人才没事！】 弹幕隐约猜到了真相。 乌祐没有理会，专注地走这条小路，走得很慢很小心，生怕惊动什么。 磨磨蹭蹭，愣是走了十分钟才到达出口。 走出后站定，在夜风中左右看看，什么都没看到，远处的大树旁也没有一个用于迷惑的外套背影。 想了想，乌祐往左走了几步，下意识走到昨天晚上事故发生的草丛边上，面向着草丛，仿佛面壁思过般开始发言： “对不起，昨天我不是故意的。” “我发现了这条路，很好奇，所以才跟过来的。” “不要生气好吗？如果昨晚很痛的话，今晚你可以推回来，罚我。” “我不会动，真的。” 就这样留个毫无防备的后背，然后认认真真地逐字检讨。 有点，傻傻的。 但不得不说，还挺真诚的。 沙沙—— 所以说完没过几秒，乌祐就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先是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清浅的呼吸声。 跃跃欲试，迟疑，试探，就像是林子里被陷阱勾引过来的小动物。 当然，乌祐并不是陷阱，他是认真检讨的。 所以他听到了也没有动，紧绷着一张同样稚嫩的小脸，想着等下被推倒之后一定要克服身体本能，干脆利落地栽进草丛才可以弥补。 “呼……” 身后的呼吸声似乎刻意加重了，地上的叶子也被故意踩响，咔嚓咔嚓的。 乌祐依旧一动不动。 但其实他也有一点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看不到对方。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 终于，身后的孩子这样开口，尚未变声的声线有些稚嫩，但语气也非常正经，就像是应和乌祐方才无比认真的检讨那样，他也仿佛判官那样刚正不阿。 说完，他似乎默默退了几步。 随后是一段小助跑。 乌祐小声吐气，愈发紧张，身体都僵硬起来。 哗—— 后背如他所料那样忽然传来一阵推力，却不是两只手的力道，而是孩童的温热身躯直直扑了上来，带着些许沐浴露的香气，不轻不重地紧贴在他的背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甚至，两只白净纤细的胳膊还绕过了他的肩膀，垂在了他的胸口处。 就这样，只是把他稍稍弄了个踉跄，弯下腰，但他的双脚甚至都没离开地面。 这个情况，让乌祐直接愣住了。 但与此同时，他的耳尖却开始诚实地发烫，泛起薄红。 等等。 这就是……惩罚吗？ 第165章 第67章 相信 叶云州本来没打算这么做的。 其实, 如果不是早上发生的事情，他甚至今天晚上都不会出来，只会躲在房间里。 但早上太奇怪了, 完全盖过了昨晚事故带给他的抵触，所以他还是来了。 果然不一会那个家伙就来了。 原本，他也只是想暗中观察, 但对方都这么诚恳道歉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配合一下, 不然显得他又太小气。 “嗯，嗯？” 扑到了人，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失重感, 叶云州疑惑地嘟囔几声, 随后睁开眼。 没倒下啊。 方才那几秒的犹豫中, 他还认真想过, 正面倒下脸很容易受伤，所以特地把手放在前面准备保护一下对方的眼睛。 不过这样也刚好！ “可以了。” 想着, 叶云州便从对方的背上下来，后退一步, 认真宣布： “我原谅你了。” “现在, 你可以转过来。” 乌祐反应了几秒，才慢慢转身。 眉宇间似乎有一点僵硬无措, 但更多的，是遮掩不住的雀跃。 看到这里, 直播间的观众们已傻眼。 【不是, 你管这叫惩罚？管这样亲亲蜜蜜抱上来叫惩罚？】 【或许本意是想扑人吧……当然哪怕真扑人我也不觉得是什么惩罚, 还怪可爱的嘿嘿。】 【很赚啊！见面了道歉成功了还收获了一个拥抱！】 【谁还记得在侦探副本那个时候的约定……结果就这样阴差阳错兑现了诶，还是那位星星主动的, 大佬真的要开心坏了。】 【这一幕还挺养眼的，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孩抱在一起。】 不痛不痒的道歉流程结束，昨晚的事故就这么过去了，顺理成章，二人就开始正常交流了。 他们首先交换了姓名，正式“认识”了一下。 “乌祐？” 叶云州念了念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感觉有点熟悉，但他又清楚知道，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有点奇怪，他自己暗暗纠结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观众们终于可以完全确定，主播对面的小孩就是本次直播原本预计的最大看点。 【哦天呐星星大人也变成小孩了，可爱！】 【话说为啥戴着口罩啊，有隐情吗？还是说脸受伤了？】 【真的在啊，那开头的那条弹幕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或许是“靠你找到我”这样的？】 【你还别说，主播在第一天毫无提示的情况下就找到了，哪怕那么多想撬墙角的主播也在都改变不了这样的默契……天作之合，磕到了！】 …… 交换过姓名之后，二人都没有立刻回去的意思，便干脆就在这片林子里散步，叶云州对这里很熟悉，走在前面带路，而乌祐则跟在他身后。 “乌祐，你是怎么发现这条路的？” 走了几步，路过那个隐蔽的出口，叶云州忍不住好奇，指着出口询问。 很久以来都没有人发现过这条小路。 所以，昨天晚上发现身后有声音时，他才会吓得不行。 乌祐看了一眼，乖乖回答：“感觉，因为那个石头有点奇怪，所以推进来了。” 感觉？嗯…… 叶云州想了想，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还认真夸了一句：“那你很厉害呀，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们发现不了。” 这句话，似乎与先前的某句话殊途同归。 乌祐听完略微柔和表情，点点头：“嗯，我知道。” 倒是没有推脱，直接应下了。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穿过林子，坐在池塘旁边的石头上。 “在这里，可以看到两个月亮。” 指着面前的池塘，叶云州轻快开口。 这里是他非常喜欢的点位，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很久，直到快要天亮才会回去。 闻言，乌祐扭过头，没有去看波光粼粼的池水，而是探究地看着身旁。 即便到了现在，身旁的孩子也没有摘下口罩，只露出额头和眼睛，非常小心警惕的样子。 “你，经常来这里吗？”见叶云州点头，乌祐犹豫了一下，又问，“为什么？” 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叹息。 随后，叶云州扭头看着他，在月光下，那对轮廓稚嫩的眼睛飞快略过了几分无奈，语气平淡地开口：“因为，我觉得孤儿院里很危险，所以在这里更安心。” 说完，就熟练地等待着质疑和不解，这次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嗯，我也觉得，很危险。” 乌祐这样点头，表情认真。 叶云州微微一顿。 明明最开始是自己提出，他现在却反问怀疑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你才来两天吧，你能知道什么？” “足够了，太晚意识到危险就没用了。”想了想，乌祐又摆出一个实际论据，“就比如说，今天早上。” 提到这个，叶云州也被提醒，总算能问出困扰了他一整个白天的问题：“早上……你是听了我的话才动手的吗？” 乌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我也是那样觉得的。和你确定后，我才敢动手。” 早晨看见那一幕时，乌祐有种莫名的清晰感。 很难形容那样的感觉，但他就是觉得，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但只要有人伸手拔出来，那个孩子就不会死，如果僵持，任由一切自然发展，那么对方一定会死。 第166章 “……你和我想得一样！” 听完乌祐极力表达想法的解释，叶云州有些惊讶。 那时，他也是莫名其妙有了这样的判断。 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越看那个伤口越觉得这个判断有些不靠谱，所以哪怕乌祐真的行使了，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惊慌。 但最后的结果却没有出错，好奇怪。 “唔，那也只是一次意外。”摇摇头，叶云州又回归一开始的话题，“这并不能代表整个孤儿院都是危险的，对吧？” “一次就足够让人警惕了，何况我们的想法验证过没有错……” 一开始，乌祐是认真回答的。 可当他解释完自己的想法，对方又会补上新的问题。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自己没有安全感？” “这些想法有什么能够证明的吗？” 原本想着，或许是先生在考验他，所以回答得很认真。 但是越听越不对，所以在第三个问题时，乌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对方的眼睛，冷不丁反问一句：“他们是这样说服你的吗？” “……” 身旁的孩童默了默，转过头，没有再问。 月光下，他露出来的轮廓格外稚嫩，眼睫低垂着。 “……他们只是不相信我而已。” 过了好几分钟，叶云州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在口罩下闷得含糊不清，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另外一人的反应。 短暂地陷入回忆。 虽然记忆中似乎很伤心，但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没有什么波澜了。 毕竟再怎么害怕也没用，想要说服其他人，似乎只有通过真正的死亡才能证明。 不然，一切都只是意外和巧合，以及他太敏感，有精神问题。 呼…… 忽然意识到已经安静太久，叶云州不适地眨眨眼，正打算换个话题，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忽然被人拉住。 “唔？” 疑惑地扭头，迎面就被拉进了一个小心翼翼的怀抱。 比起他的体温，这个怀抱的温度略高，在微凉的夜晚就像是个小火炉。 “我相信你。” 乌祐这样说着，声音抵在他的耳畔，意外的坚定： “我们会一起解决的。” “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叶云州惊了惊。 他伸出手想推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在乌祐的胸口弯了弯，愣是没动手。 只是低低嘟囔着： “我们今天才认识诶……” “这就相信我了？别这样安慰我，嗯。” 但怎么说对面也不松手，最后还是叶云州实在忍不了，推了一把。 “好了，你松开！” 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年龄应该差距不大，但对面应该是比他小一点的弟弟，结果他被这样抱着安慰，实在是太丢脸了。 其实，在一整个白天，他都有一个念头，就是与对方合作，共同排查孤儿院里令他不安的危险源头。 所以他才会提到这个话题，是有试探对方的意思。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出乎预料。 他们明明才认识吧？ 虽然并没有全然相信乌祐的话，但这样直白的态度，还是让叶云州感到莫名的安心。 很奇妙的，明明有看起来更可靠的大人说过无数遍会保护他，但都不如现在让他觉得更有安全感。 为什么呢？ 怀抱松开，二人之间的温度很快消失在空气中，方才特殊的气氛也逐渐褪去。 “我……” 乌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推了推，催着离开：“你们只能出来一小会吧？很快就要点名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 “他们不会半夜来找我的。” 毕竟大人们都怕吓到他。 目送乌祐有些犹豫地离开，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故意装作没看懂，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叶云州才收回视线，一个人坐在水边发呆。 他先要好好的，冷静地想想才行…… * 次日清晨。 孩子们依旧是洗漱，然后集结在宿舍外，准备去吃早餐。 大概是因为昨天的意外，今天特地来了好几个大人领着他们，甚至包括院长在内。 主播们此刻正站在队伍末尾，自成一个小集体交谈着。 他们早已经从弹幕中得知了乌祐那边的发展，今早起来心情格外复杂，感觉痛失一个亿。 怪不得大佬会在那么早就对一个npc宣誓主权，原来真的就是！ 虽然他们昨晚探索也有收获，但比起在这方面的收获，总感觉事倍功半呢…… 正想着，他们看见原本应该领他们离开院长顿了顿，和其他人说了什么，便往他们这边跑来。 准确来说，是往他们身后。 主播们也扭头，便看见他们才心心念念的角色就这么出现在了宿舍外，并在和院长说了什么之后，被青年牵着朝他们走来。 “呃，乌祐在吗？” 院长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云州说他今天想和你待在一起，你可以吗？” 第68章 意外 就这样, 主播的队伍里面混进了一个真小孩。 原本专心讨论昨晚收获的主播们变得心不在焉，目光频频往缀在队伍最末，手拉手的两个小孩身上瞟。 第167章 直播间的弹幕也迎来一波高峰—— 【笑死, 主播一个个就跟那种想舔又不敢舔的舔狗一样。】 【换成是你你不舔？你想舔都没机会！】 【是我在场的话，哪怕没有非分之想也会很好奇啊！这可是可以无视无限副本规则的概念神啊！伟大无需多言！】 【昨晚就那样下逐客令我还以为没攻略下呢，不愧是大佬, 这就攻略成功了，我天。】 【毕竟是彼此陪伴好些个副本的感情呢……劝你们不要再试图插足官配哼！】 叶云州并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讨论自己。 他只是留意到了前方那些陌生的孩子都悄悄转头看他, 想了想，询问身边的乌祐：“前面的，是你的伙伴吗？他们好像一直在看我……” 乌祐摇摇头, 不留情面：“不算是。” 说完, 他还刻意扫了几名仍在偷看的主播, 眼神幽幽, 就像是圈定领地的动物那样无声地传递着警告讯息。 主播们讪讪回头，同时暗暗吐槽。 小气！让他们看几眼怎么了！ 你人都牵到了他们看几眼怎么了！ 但没办法, 人是乌祐率先找到并宣誓主权的，对面也是主动选择乌祐的, 他们没名没分的, 也只能在心里抱怨几句了。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里很危险。” 在驱赶了他人的视线之后, 出于对目前幼年体星星的安危着想，乌祐还是严谨地开口补充说明：“如果之后我不在, 你可以找他们帮忙, 他们不会伤害你。” 只可能会过分殷勤。 “噢……” 身边的孩子缓缓眨了眨眼。 安静下来, 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 冷不丁蹦出一句：“所以，你是他们的老大吗？” …… 努力解释其他主播和自己的关系，撇清自己拉帮结派小团体老大的身份，直到食堂用餐时，乌祐才勉强说清楚。 “但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保护你的。”说到最后，他还不忘重复昨晚的承诺。 “……好啦，我知道了。” 其实只是想逗逗人，没想到对面回答得这么认真，反倒让叶云州不好意思起来，小声回应：“我也相信你的。” 想了一整个晚上，他还是无法拒绝对方。 反正让他自己一个人一直逃避也没有用，不如选择相信对方，有值得信任的伙伴在的话，感觉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么想着，当打完餐落座后，叶云州摘下了口罩。 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瑕疵或是伤口，仅仅只有面颊上微红的口罩印，很快也在空气中逐渐淡去，只剩下一张格外精致仿佛人偶娃娃的面容。 隐约，可以窥见几分长大后的模样。 “……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感受到了对面的目光，叶云州下意识偏过脸，低声嘟囔，“看不习惯吗？很奇怪吗？” 乌祐立刻摇了摇头：“不奇怪，好看，喜欢。” 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之前对方会一直带着口罩，现在又摘了下来。 像是看出了乌祐的未尽之意，叶云州用勺子一点点捣着甜点，慢吞吞地开口解释： “之前，我不是说过，我觉得不安全吗？” “我总是觉得有人会害我……不是别的，只是针对我的。” “所以我觉得要把脸遮起来，不让他们发现才行。” 但是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这样遮掩，其实也是很明显的，所以他又开始躲在宿舍里不肯出来，要么晚一步错开其他人去食堂吃剩饭，要么靠院长送餐，尽可能表现孤僻，错开正常的人群。 或许是他真的多疑，又或许是他这样保护好了自己，到现在他也没有真的出事……不过反倒让大人们都觉得他有点被害妄想症？是这样说的吧。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我想的是，如果有的话，那就让他们来吧！” “无论发生什么，至少还有你会知道，你可以证明我没有想太多，嗯。” 说完他便弯着眼，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似乎对这个安排很满意，觉得自己考虑周全。 “但——”根本没必要证明这个。 乌祐想说，却被场上忽然发生的意外打断。 嘭嘭！ 就发生在他们附近，一名厨师忽然倒在了冰柜旁，浑身抽搐着，挣扎的双脚噔出了刺耳的声响，顷刻间吸引了食堂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有人倒了！” “怎么回事……” 孩子们只是好奇而害怕，但大人们以及一群主播们顿时心头一冷，这一幕几乎立刻让他们联想到了昨天的意外。 这真的是意外吗？ 意外发生没几秒，附近的大人便赶了过来，初步判断，他们发现这名厨师应该是湿手碰到了冰柜的插头，所以触电倒下。 湿手触电？？ 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想着，又来不及指责什么，他们连忙回忆相关急救措施，尽可能快的将人救下，远离电源。 但这名厨师依旧昏迷不醒，他们只能任其平躺在地面上，连忙去找这里唯一的医生。 “啊，又出事了吗？” 不多久，林医生便来了。 检查的过程，他还有心思和其他人开玩笑：“怎么回事呢？连着两天都在这里出意外，难不成这里风水不好？” 第168章 其他人苦涩地摇摇头：“唉，谁知道呢？” 但很显然，他们也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神情愈发沉重。 【又是意外，这肯定有问题！】 【难不成真是食堂的问题？要不主播们今天晚上检查一下这边？】 【昨晚查这个医生还没查完呢，都知道了医务室里藏了什么偷偷带进来的东西，那个不明显更关键？】 【分头行动嘛，食堂作为事故多发地段肯定也要查一下的。】 主播们也大都是这个想法。 乌祐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古怪。 不觉得熟悉吗？这样的“意外”。 而这样隐隐的感知，又在从其他厨师口中得知更多细节时达到了顶峰—— “怎么就突然洗手呢？菜也都做好了，也没洗碗什么的，擦也不擦就出去，这我们之前都强调过的！” “没人叫他去挪冰柜啊！想想也知道啊，一个人怎么搬得动？” “到底怎么想的！这家伙是故意自杀吗！外面糟成什么样这里至少都没事啊，想不开什么！” “诶诶，这话别说，真是……孩子们都在呢！” 说到这里，他们终于发现了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的两个孩子，便立刻收敛了情绪，扯出笑意，说没什么事。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拉着手跑走了。 乌祐终于听到了足以解释一切的词——自杀。 迄今为止，令他印象最深的副本机制，就是在那个侦探副本里的自杀机制。 被镇长所操控的人，会以各种方式进行合理化的自杀，在此过程中，其他人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这个完整的机制，还是在最后一刻，乌祐发现自家先生竟然也被操纵，从那几日的表现中反推的。 而这个副本里的两次意外……给他带来了相似的感觉。 相似，但有些不同。 他也不太确定。 唯一可以讨论的对象，也没有那时的记忆，所以乌祐只能自己揣测，稍微花了点时间抬头，就看见原本还在照看病患的林医生忽然凑过来，笑眯眯地和他身边的孩子搭话。 “我好像没见过你呀。” 虽然是这么说，但青年态度却仿佛是见到熟人一样亲切，无视孩童略带警惕的目光，像是逗弄小动物一样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叶云州躲开他的手，皱着眉开口：“我也没见过你，但你应该是医生吧，怎么不救人？” 医生的视线一直徘徊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不适，有点想把口罩戴上。 “哦他呀，电流不大，躺那暂时观察一下就好了，嗯……”随意回答着，青年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看着看着，像是确定了什么，冷不丁开口，“对了，你有姐姐吧？她也在这里么？” ……姐姐？ 叶云州愣了愣，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如同海浪般忽然在脑内泛起的思绪盖过了感知，他低下头，坐在原地发呆，只能隐约听见身旁的对话—— “医生，院长找你。” “啊，他好像没看到这……过来了，啧。” “你快点走。” “嗯？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我呀，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你了……呃，院长先生，我可以自己走的……” 安静下来了。 “你，还好吗？” 耳畔，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但叶云州没有回应。 他现在的脑袋很奇怪，又清醒，又混乱，像是逐渐成型的系统，正在从混乱无序的状态逐渐复原。 但他不想这样—— 不仅是来自内心深处隐秘的劝诫，更多是出于恐惧。 因为，他的一只眼睛忽然看不见了。 视野中陡然出现了一片突兀的虚无，他感到非常不安，紧盯着自己的膝盖，完全不敢抬头，也不敢让任何人发现。 至于脑内的思绪，也被强行压下，什么都不敢继续想……万一另外一只眼睛也跟着瞎掉怎么办？ “你先走吧。” 深呼气，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但是孩童的情绪总是轻易外显，控制不住，所以这些话说着说着就有了鼻音，音调也逐渐模糊。 “等下，我会自己回去……” 身旁的座位似乎空了。 在仅剩的半边视野也跟着模糊前，一个脑袋小心翼翼从视野右侧探过来，以趴在椅子上的低处视角，试探着发现没被推开，便就这样抬起头看着他。 然后，脸色微变。 第69章 哥哥 直播间的镜头跟随着主播视角, 也默默放低，然后再向上抬起。 映入观众们视野的，是一张微微皱起, 隐约泛红，明显委屈巴巴却强忍着不出声的脸蛋。 要哭不哭的，泪水在眼眶里堆积着, 似乎下一秒就会直接哭出来。 还，还怪可怜的。 他们一时间语塞。 【咋回事啊怎么就哭了？？】 【是刚才那个医生！哦这糟糕的大人！】 【可医生只是搭了个话吧, 听着也都没问题，咋了这是……】 【这个反应，那个医生一定有问题！】 【快快, 大佬别愣着快安慰一下啊——】 “别, 别哭。” 罕见的失语, 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心脏揪紧, 乌祐想安慰人，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笨拙地左边拍怕右边拍拍，急得脸都要红了。 第169章 “……我没事的。” 反倒是叶云州见比他小的弟弟被他吓到了, 努力吸了吸鼻子, 胡乱地揉了揉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是一只眼睛看不见, 没关系，没关系的——！ 至少, 还有一只……而且现在也没有其他问题出现！ 这么自我安慰, 小孩顶着依然微红的眼圈, 伸出手想去拉另一人的手。 但，因为不太适应现在的视野, 这只手抓了个空，孤零零落回身旁。 见状，乌祐连忙主动递出自己的手。 很快被抓住，拉近，他听见耳畔孩童带着浓重鼻音的耳语，轻声，又忐忑： “你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今天，不好意思，我先不和你一起了……” 第一天鼓起勇气摘下口罩出门探索，才一个小时不到自己的眼睛就出现了问题，哪怕平时再怎么冷静，现在也需要先回到安全区里躲躲，缓解一下。 毕竟还是个孩子。 “好。” 乌祐当然不可能拒绝，哪怕他还心存疑虑。 因为不久前的混乱，现在的食堂也依旧乱糟糟的，似乎那名厨师即将苏醒，所以没大人关注小孩们会去哪——总归离不开孤儿院。 乌祐便带着情绪低落的叶云州悄悄离开食堂。 大概是侦探副本养成的习惯，他下意识在出门后站在了对方的左侧。 “呼……” 隐约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似乎有些安心。 眼神微动，隐约察觉到什么，乌祐转过头，盯着身侧孩童的眼睛。 但或许是小孩的眼睛都格外有神，那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尤其因为才刚哭过，眼里蒙着一层水色，在光下闪着漂亮的光。 想了想，乌祐试探地改变了一点路线。 身旁没有提出异议，气场恹恹，只是乖乖被他牵着走。 走过一棵大树的树荫，迈出阴影的瞬间，阳光毫无遮挡地从左上侧射入，而当乌祐扭头观察时，却看见那只左眼的瞳孔并没有产生光反射，略显无神。 确定了。 “云州。” 他这么轻声呼唤，停下了脚步。 听见回应，乌祐尽可能语气平静，开口询问：“你的左眼，是不是出问题了？” “……！” 身旁传来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相牵的那只手也条件反射地想要抽离，就像是受到惊吓而应激的小动物那样。 但早有准备的乌祐反手便重新抓紧，十指紧扣，没让人逃走。 “别怕，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他说。 …… …… “你真的不奇怪吗？” 最后，两人也没有回宿舍。 当乌祐猜出叶云州身上的隐藏事故之后，他们便换了个地方，坐在了食堂附近乐园的秋千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 大概是被乌祐始终冷静的情绪感染，原本还满心惶恐的小孩也平静了一点。 他发泄情绪般用脚蹬着地面，将自己随着秋千荡来荡去，比起一旁慢慢晃动的乌祐快了不少，幅度的差异，就像是二人不一样的心绪。 秋千吱呀吱呀响动着。 “不奇怪，我早应该猜到的。” 身旁，乌祐摇了摇头，这么回答着。 事实上，他在初见时甚至有过反向的疑惑，疑惑为什么幼年体星星的左眼是正常的。 毕竟在上一次见面时，对方的左眼是失明状态，并且明显已经习惯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或许是因为年龄不同，才有着不同的状态。 没想到竟然会忽然失明，那就意味着他先前的猜想不对……那应该意味着什么？前后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在秋千上静静思考，乌祐这边本就微小的晃动甚至逐渐停了下来，只能感受到身旁的风声。 “呼……你怎么可能猜到嘛。” 在半空晃悠着小腿，叶云州重重叹气。 就这样被迫坦白了，心情其实轻松了不少，但还是感觉格外郁闷。 因为除了眼睛，还有很多很多思绪是乱的，捋不清，而他又不可能主动和别人说，只能自己憋着。 却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句仿佛读心般的询问： “你，是不是感觉清醒了一点？” 叶云州：…… 叶云州：！！ 他睁大了眼。 没有正面回答，但看逐渐平稳下来的秋千也能看出来了。 看来是的。 乌祐宽心了一些，这次开口，是更有底气的安慰：“那这不是坏事，我知道类似的。” “我，我在外面见过。” 拿着之前副本的情况推测，稍微转换了一下说辞，这样安慰着尚且一无所知的幼年体星星。 “……你见过？” 叶云州忍不住惊叹，他还以为自己的这个情况应该很小众，但想想对面的身份，似乎又能解释。 “你们在外面见过吗？外面？”说到这个，他自己也忽然喃喃自语起来，“外面……危险……” 他记忆里一直提醒他，外面有什么危险。 但他却在刚刚因为那个医生的话才想起来，他其实还有一个姐姐，而正是因为和姐姐失散，他才会被送进这个孤儿院里，才会有针对他的危机…… 以此延伸，他忽然又清晰的意识到，外面的危险应该已经结束了，不然他无法确定自己真的和亲人失散，从而来到孤儿院。 第170章 矛盾了。 他所知的事情，其实是假的吗？ 是有谁在骗他吗？ 心中愈发怀疑，秋千逐渐停摆，他又听见乌祐试探的说法： “嗯……类似的情况。” “会让你变得清醒，更清楚一些事情，一些问题。” “我觉得，不算太坏。” 完全正确。 叶云州因此而转头，看着坐在他左侧的孩子。 心情有些复杂，他忍不住低喃：“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好厉害……” 可他自己却对乌祐知道得很少，这样的不对等，让他有点不安，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太多。 明明对方才是比他小的孩子。 但是他自己却怎么不可靠，也很情绪化。 怎么看，他其实都不是一个合适的帮手。 “你真的需要和我一起吗？” “……” 乌祐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很想直接解释，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很显然这样违背副本设定的话会被消音处理。 如果没有理由，安慰的话就会略显苍白，肯定无法说服本质早熟的幼年体星星。 犹豫着，脑内却忽然闪过灵光，想起了侦探副本那次刻意在门前倒下的情形。 “但是，如果没有你，我就只有一个人了。” 所以乌祐垂着脑袋，尝试这样说。 身旁的孩子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中心： “可是，你有很多同伴吧？他们都和你一样，从外面来的。” 乌祐摇摇头：“不，我和他们都不熟，你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和信任的人，我只想和你一起。” 旁边的秋千又开始慢慢地晃，头顶吱呀吱呀的响。 “真的不熟吗？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这两个晚上，我都是一个人行动，不和他们一起。” “唔，这样吗……” “所以，我需要你，是真的。” 说着也带了几分真心。 乌祐从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就没有和任何主播建立什么深层的联系，唯一可以称得上熟悉的，还是为他提供情报的祁乐。 但本质上说，他们也仅仅是比较友好的利益互换关系。 唯一让乌祐感到过悸动，想要建立永久联结的，就只是身边的这个人……啊？ 在方才的谈话中为了增加可信度而一直垂着脑袋，并没有发现身旁的秋千忽然空了，而自己的背后传来轻轻的推力，把他推起一个高度。 有些迷茫，他转头。 “你不太会玩秋千啊，这么久了也不荡一下。” 身后，叶云州冲着他弯了弯眼，不知为何就忽然跳跃到了这个话题。 乌祐有点懵懵的，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嗯，我其实没玩过……唔？” 风声在耳畔划过。 忽然荡得更高了。 他其实也没有吓到，但还是本能地抓紧了左右绳子，紧盯着来回晃悠的视野。 乌祐当然没有玩过秋千。 在偌大的末世里面，一个人是不会在这些项目上自娱自乐的，尤其是这种设计中天然就带有双人互动的设施。 寻求单纯的乐趣，这样的童年大概只持续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但或许又是因为这样，他在人际方面都变得格外直白简单，就像是那段懵懂的意识被迫拉长，附在了成熟的外壳下。 综合出来后就成了对生存有益的好奇心，探索欲，以及冒险意识。 这是好事，他到现在也这样认为。 但显然，此刻思维模式作为真小孩的叶云州并不认可。 乌祐还看着前方，并没发现身后推秋千的小孩眼神变了变，原本还是低落难过，现在却萌生了一股责任感盖过。 因为他发现，他们都很需要彼此。 “没关系，现在我陪你玩一下。”叶云州推着秋千，说着说着，话题又开始发散到另一头，“刚才，我听到你喊我的名字了。” 乌祐抓紧绳子，声音在来回起落中显得模糊不清：“嗯，嗯……” 是不可以直呼姓名吗？ 风中，他模糊想着。 但对着幼年体的星星，又确定对方目前真的是孩子的思维，他实在喊不出“先生”的称呼，那样也会很奇怪吧。 “不要直接喊我名字吧。” 果然，但没等乌祐道歉，就听见小孩略显害羞的语句： “其实你可以喊我哥哥，你比我小，对吧？” “直接喊名字，感觉有点距离感诶，既然我们两个都需要对方的话，肯定要和其他人区分开……” 这个称呼，也有点让人不好意思。 毕竟乌祐可不是真的小孩，如果是青年体的星星站在他面前，他或许可以称呼得更加坦然一些，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脸颊也有些发热。 “不可以吗？” 秋千晃动的频率变得缓和了一些。 他看见原本在他身后推秋千的小孩绕到了正面，正略显紧张地看着他。 无法拒绝。 乌祐眼神躲闪，最终还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 “嗯！” 那对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弯了起来，就像是一块在阳光下融化的蜜糖。 “既然你这样喊了，那我也会照顾你的。” 就像是从刚才到现在暗中筹备了很久，终于可以凭借这个词，引出接下来的一大段话： 第171章 “那，之后我就是你的朋友，搭档，家人——！” “这样，我们可以陪伴之后更长的时光吧！虽然，我可能在一些地方拖后腿……但我确实不想一个人，你可以接受吗？” “如果可以的话，就下来，牵住我吧。” 完全无法拒绝。 心脏因为这些话而变得鼓噪，比他先一步飞向对方，秋千还没停稳，乌祐便直接跳下来，几步上前抱住了正闭眼睛等待结果的叶云州，将脑袋埋在这个小小的肩膀上，像只小狗一样用力蹭了蹭。 “好，可以，我愿意。” 反复确认，甚至还怕对方收回那些话，他又忍住羞耻，低低叫了好几声“哥哥”。 “嗯嗯，听到了。” 这个反应，让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叶云州弯起了眼睛，终于有了一点自己是年纪大一点孩子的实感，抬起手揉了揉乌祐的脑袋，短暂惊讶于那样并不柔软的手感，扎扎的。 他还以为，所有人的头发，都和他一样是软软的呢。 不过还是摸别人的头更有成就感，所以他又弯着眼，开心地摸了摸。 …… …… 乐园里的秋千逐渐平稳。 而荡秋千的人已经牵着手走远。 “乌祐，你现在喜欢荡秋千吗？” “喜欢，很喜欢。” “嗯嗯，那之后可以来这里玩。虽然很多事都要紧，但是保证心情也很重要。” “一起。” “当然要一起的，我们现在绑在一起了呢！接下来……先不回宿舍算了，我们去找那个医生吧，他肯定有问题！” “有人会点名。” “没关系，我可以和院长说，你陪着我的话，去哪里都没关系。” “好。” 交谈声也逐渐淡去。 第70章 人脸 医生有问题。 这是目前为止, 两波主播都得出来的结论。 除乌祐之外的主播们早在昨晚就针对性地调查了一下，在深夜的医务室外偷听到了风声，似乎医生偷偷带进来了什么东西, 院长一直怀疑他心怀不轨，但是没有证据。 结合这几次的意外，这绝对是一个重点线索。 然而, 哪怕知道这点，第二天最先展开调查的, 还是乌祐和叶云州两人。 因为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翘课。 “可以啊，那你就带着他到处转转吧。” 听到这个请求，院长甚至还有些惊喜, 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温声嘱托：“院里都没什么变化, 你应该知道哪里能去, 好好和新朋友玩……对了，离医务室远点, 那里的医生不是好人。” 虽然并不知道面前的孩子半小时前就被医生弄哭过，但院长依旧本能地反感对方, 因而话语间夹带私货。 “好, 谢谢院长。” 叶云州点点头，就这样牵着乌祐离开了。 而教室里, 一群同样渴望出去探索但要上手工课的主播们陷入沉默，眼巴巴望着那两个轻快离去的背影, 直到完全看不见。 他们的内心是崩溃的。 同样都是主播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他们不想在这里玩过家家啊啊求带走—— * 此时, 叶云州正带着乌祐来到院长才叮嘱过要尽可能远离的医务室。 他怀疑医生, 也是有依据的。 最明显的，就是医生一句话就让他的左眼失明, 并且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这么久以来，只有他提到过我的姐姐。” “其他人好像都不知道，甚至我之前也是……” 很奇怪的一点。 但与此同时，仿佛也透露出一点细思极恐的东西。 医生是认出他的脸之后，就知道他有一个姐姐，这意味着，医生或者其他更多人，之前就见过他的姐姐了。 那么，一直以来在暗处针对他的危险，只能是出自他这张和血亲相似的脸。 为什么呢？ 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依旧有不太美好的预感——既然危险已经蔓延至他这边，或许意味着姐姐早就出事了。 说着说着，叶云州便沉默下来，有点闷闷不乐。 直到背后传来笨拙轻柔的拍拍，他才回过神，摇摇头：“没事的，现在知道也不迟。” 总之，先考虑当下的事。 二人已经来到了医务室附近。 那位年轻的医生似乎正在里面工作，白色的大门紧闭，只能隐约从窗户看见他的动向。 所以两个小孩便并排扒在窗户底下，时不时探头暗中观察。 医务室里除了林医生，还躺着前不久才触电昏迷的厨师，正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另一张床上还坐着昨天喉咙受伤的孩子。 透过玻璃，隐隐可以听见房间内的声音： “你们可真幸运啊。” “都只是一点小伤，根本不足以致命。” “呼，真是高估了……” 不轻不重的语气，听不出是庆幸还是不悦。 屋内的另外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话，或许都睡着了。 嗯？ 而窗台下，两个小孩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疑惑。 高估谁？ 这个话可不像是单纯的感叹。 正准备继续听，乌祐却先注意到了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不假思索，他牵住叶云州的手，一起躲到了医务室外的角落。 第172章 “医生——！” “林医生你快来——” 没几秒，脚步声的主人便匆匆来到了医务室门口，随意敲了几下门便直接开门，然后语气格外紧张地开口：“有孩子落水了！大家正在捞人，你快来，准备一下抢救！” 林医生：“又出事了？” 躲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孩心中萌生出了和林医生一样的感慨，只不过他们是略带警惕和怀疑，而开口的林医生听起来却格外轻慢。 “好吧，又要跑一趟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派上用场。” 语气意味不明，青年回去提了个急救箱，便跟着前来的人离开了医务室。 嘭，门关上了。 “……” 等了半晌也没有别的动静，叶云州扯了扯似乎在发呆的乌祐，小声询问他是否要进医务室调查。 乌祐其实正在留意弹幕，因为观众们习惯在直播间里讨论信息，所以他看见了那边情况的只言片语。 【啥情况，死神来了？】 【有小孩掉水里好像……就做完手工去空地放飞，有个小孩不知怎么的就掉进去了。】 【不是这也太突然了吧，而且早上才出意外诶！这中间间隔还不到两个小时，感觉有点诡异了。】 【可能是副本的设定吧，观望一下，这边不就在探索吗？】 【我还想着，如果是主播落水，说不定是在配合这边呢……】 “进。” 粗略确定情况，乌祐听见身旁孩童的询问，点点头。 从弹幕中，至少可以确定医生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趁这个时间调查医务室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咔哒。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 乌祐率先探头，确定病床上的一大一小真的闭着眼睛时，便进一步推开了门，直接迈步走进去。 行进间弄出了一点点动静，他刻意留意，发现床上的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应该……是睡着了？ 脑内莫名冒出其他的可能，他皱起眉，静步走到病床边，伸手探了探一人的鼻息。 还有呼吸，是活的。 乌祐是收手回来了，直播间的观众们被他这一试探举动吓了一跳。 【别搞，这样我还以为他俩要诈尸呢。】 【不能吧，副本到现在为止也没出现过灵异元素吧？】 【谁说没有，那颗小星星不就突然失明了吗？】 【……他的情况和普通npc能一样吗！人家都不单属于这个副本好吧。】 “怎么了？” 同样看见这一幕，叶云州凑过来，用口型询问。 乌祐摇摇头，同样用口型回答了一个“没事”。 虽然姑且能认为病床上的人是睡着的状态，但毕竟还是有人在，所以探索的动作都尽可能放轻，小心翼翼。 在办公桌前翻找资料，余光能看见乌祐还在柜子那边调查，愣了几秒，叶云州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总感觉，曾经也和对方一起这样调查过。 就像是在梦里经历过类似的场景，有一闪而过的错位重叠感。 但是…… 他纠结地皱起脸。 又感觉那个场景中的他们都不是小孩，就比如他应该能站在地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站在椅子上才可以看到书柜里的东西。 好奇怪，是错觉吗？ 还是说这是什么前世？ 思维乱跑，但他还是努力收集能看到的信息。 但越看，越和记忆矛盾，没找到什么线索反而把自己的脑袋搅得乱糟糟的。 还好乌祐那边有发现。 确定搭档已经过来，乌祐便动手，完全推开了已经露出缝隙的隐藏壁龛。 然而壁龛背面露出来的东西却让他脸色一变，下意识便伸手想要捂住身旁孩童的眼睛，但下一秒他自己的视野也突然一黑——出于莫名的默契，他们双双遮住了对方的眼睛。 只剩下直播间里的一群观众们毫无阻拦地接收到面前的这一幕。 壁龛并不大，大概只有半米不到的宽度。 但正中央的柜面上，却悚然钉着一张五官空洞的脸，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表面被刻意清洗保养过，富有光泽仿佛仍在呼吸。 面前的瓶瓶罐罐，装的全是被拆解下的五官，模糊的肉块在不明成分的绿色液体中漂浮着，那对分开装的深棕色眼珠每一只都无比鲜活，哪怕连瞳孔都还在缓慢收缩。 已经被分割得支离破碎，但不知为何，这张空洞的脸却像是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在第一眼看见它时知道——它还活着，它还活着！ 猝不及防被突脸，观众们心跳断了一拍。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 【我去我去这什么啊？简直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个片场的东西画风差别也太大了吧！！】 【嘶感觉有点玄乎啊，我咋感觉这玩意活灵活现的呢？】 【哦！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觉吗？这看着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我就觉得它还活着，而且眼睛就在看我们……啊啊啊真的！】 就在这条弹幕飘过的下一秒，原本被装在罐子里的眼珠无缘无故地上浮翻转，将眼瞳的部分缓慢面向发现它的两个孩子，动作很慢，仿佛就是水流致使它自然浮动。 ……但是都装在罐子里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波动啊！都翻过来这么久了还能有延迟吗！ 第173章 才放下手的乌祐顿了顿，莫名有种再次把身旁小孩的眼睛蒙上的冲动。 但显然，能同时捂对方的眼睛，证明他们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 转头，对上视线。 一个是自以为年长一岁所以要拿出哥哥的架势，一个是伪小孩根本不怂只担心身边的真小孩会被吓坏，两个就这样彼此紧张，互相确认没事才转头。 壁龛中，看起来实在很吓人。 但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后续了。 静静的，仿佛那些感知只是观者多疑。 乌祐甚至差点直接伸手拿起那些罐子，但最后还是没有，只是隔空端详了几秒，尤其是那两个装着人眼的罐子。 又等了等，依旧是无事发生。 感受到身旁的小孩紧张地吸气又吐气，他转头，正想安慰一句：“没事……” 话语却倏地变淡。 因为就在他转头后，余光中出现了两个身影，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第71章 骗人 余光中, 两个身影如同雕塑般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 心跳略微加快，乌祐下意识牵住了右边的小孩, 半转身的同时，目光也在飞快打量周围可供两个孩子逃开的道路。 而镜头也终于捕捉到了二人身后的场景。 简直像电影里的回头杀，观众们一个激灵。 【**, 吓我一跳！】 【这俩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怪不得大佬刚才要试探一下他俩鼻息呢……所以为什么忽然醒过来了？】 【不吱声站在这真的好恐怖啊，不过, 他们没看到墙上的那玩意吗？】 就像是对壁龛里更吸引人眼球的场景视若无睹，逆着光的一大一小就这样与角落中警惕的两个孩子对视着，面无表情。 “你们不应该在这里。” 对视几秒后, 那名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打点滴的厨师如是开口。 当他开口之后, 方才的僵硬古怪瞬间消失, 就连他接下来的话语也变得自然许多：“这个点你们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在他身旁, 那个喉咙受伤的孩子嗓音略微沙哑，却也一派自然天真地开口：“你们是来看的我吗？好开心, 我们一起玩吧。” 未免也太奇怪了……！ 叶云州才从发现身后有人的惊悚感中缓过神，又听到这两人的话语, 忍不住握紧了乌祐的手。 微微偏头。 他们在转身后并没有将壁龛推回去。 所以此刻, 就在他和乌祐之间，那张空洞的人脸正直直面向着正在讲话的两名患者, 却没能引起这两人的注意。 在这样的情境下，哪怕看似正常的问候也显得诡异, 透露着莫名的非人感。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快出来, 我们一起回去上课吧！” 沉默僵持中, 那两人又催促了一声，简直就像是催命符。 叶云州找好了路线准备逃跑, 相握的手却被另一人轻轻捏了捏，转头，他看见乌祐指着壁龛，语气镇静地开口：“我想要这个。” 他眨了眨眼，左右看看，忽然反应过来。 所以，对面的那两个人其实看不见这个人脸吗？ “你要那个？” 果不其然，听到乌祐的话后，厨师的目光才落在壁龛上，却像是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场景那样，他笑着开口：“你现在没生病不能吃，这是用来鼓励那些吃药的孩子的。” 旁边的小孩似乎舔了舔嘴巴，回味似的说：“很甜！我也还想要！” “不行，你喉咙不舒服，这几天就不要吃甜的了……” “那叔叔你什么时候能做出来一样味道的糖呀？” “下次吧，等我休息好了就试试，味道我还记着呢，放心。” 他们再次自然地讨论起来。 【……】 直播间里的弹幕沉默了一下。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弹幕陆陆续续飘过。 【这个说法，所以这玩意在他们眼里是糖罐？？】 【谁家用人脸和五官酿糖啊啊啊好变态——！这不就是人肉吗！】 【我记得，第一晚的时候，是不是有主播从医生这里拿到糖了？】 【哦哦哦是的！赶快去提醒，这玩意可不兴吃啊！】 【听这话，这两个人好像都吃过啊，所以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出现这样的“意外”吗？这医生到底什么来头啊……】 糖？ 叶云州捕捉到了对话的关键词，看看那两人，又看看在他眼中完全是恐怖片场景的人脸壁龛。 实在无法想象，他晃了晃乌祐的手，小声开口：“我没看错吧，这个应该是……” “嗯，是。”乌祐看着他，认真地点头。 叶云州皱起脸。 深呼吸，他硬着头皮，继续认真观察这个壁龛。 不过是一张死掉的人脸，也没什么特别可怕的……唔？ 在某一瞬间，他仿佛与在罐中缓慢转动的一只眼珠对视上了，但下一秒，那只眼珠却像是逃避似的躲开了他的眼神，只转出眼白对着他。 啊……！ 手心被吓到出汗，但在害怕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家伙，也怕他。 好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第174章 “……” 乌祐看到了这一幕，没吭声，只是伸出手按住了那个罐子，慢慢转动，重新将眼瞳那一面对准他们这边。 不过几秒，那只眼睛又像是死掉的鱼那样在液体中缓慢翻转，露出了眼白。 真的在躲他诶！ 这个鬼东西居然怕他！ 惊奇感甚至压过了隐隐萦绕着的惊悚感，叶云州也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碰壁龛里的瓶罐—— 没能碰到，因为他下一秒直接被人拎了起来。 “云州。” 还没来得及挣扎，青年院长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好：“你怎么带人来这里了？我不是说过，不要来这边吗？” 挣扎的动作顿住，心虚垂头。 被，当场抓包了。 …… 【所以说，那俩人跟个门神一样站在后面，只是因为叫了家长过来，所以拖时间等着看俩小孩被抓？】 【感觉……好像……合理？但是……？】 【我服了在场这么多人都没看到壁龛上面的鬼脸吗？这个是只有主播和位面意识才能看到吗？】 【这不怪我们怀疑啊，真的很奇怪啊！怎么这么自然的在场上还有恐怖元素的情况下切到日常片场啊啊啊好割裂！】 直播间中，画面依旧继续。 “别生气啊院长先生。” 目睹院长不轻不重地训斥着两个混进他办公室的小孩，跟着赶来的林医生倒是一点火气没有，笑眯眯地在一旁唱白脸：“孩子们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呀，有必要约束他们么？我的医务室里又没有什么妖怪。” 闻言，原本还在低头听院长训话的两个孩子都抬头看了一眼壁龛。 “哦，这么想要吗？” 林医生却像是误解了他们的意思，拿起了一个瓶罐，有模有样地开盖往手里倒了倒。 ——盖子根本没有开，但周围的其他人却仿佛中了幻术般毫无异议。 随后，青年朝着叶云州伸出手。 摊开的掌心中，却出现了两粒包装简单的软糖，透明的塑料包装纸隐隐透出一点可疑的鲜红。 “好吧，给你们一人一颗。” 叶云州定定和他对视几秒。 再之后，便垂下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从对方的掌中捞走了这两颗软糖。 这一举动，让原本还在苦口婆心叮嘱两个小孩的院长脸色微变，立刻转移了目标。 “不要随便给孩子们乱吃东西，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你的专业素质。” “诶？给一颗糖也算不专业吗？可是已经有不少人吃过了呢……小云州，你也是因为听大家都说这个糖好吃，所以才来的吧？” “云州先别吃。给我看看那些罐子，配料表也给我看一下。” “未免太咄咄逼人了吧……” 大人们你来我往地争执起来。 看院长和医生有模有样围绕着那个壁龛里的瓶瓶罐罐检查的样子，可以确定在他们眼里，这真的只是个装着糖果的柜子。 所以是为什么呢？ “我感觉……”趁这个时候，叶云州悄悄凑到了乌祐耳边，向他示意自己握住糖果的右手，形容感受，“我抓住了鱼的眼睛，它还在我的手里跳。” 乌祐同样也悄声回复：“嗯，原本也是装眼睛的罐子。” “太奇怪了……” 小声感慨着，叶云州盯着自己的右手发呆，自从感受到掌心微微的跳动之后，他就握得很紧，生怕那两粒“软糖”就这样跳走。 虽然有点恐怖，但应该是有用的线索，必须保存好才行。 盯着，略微出神。 掌中的跳动不知何时沉寂，被另外的动静所替代，如果让他仔细感受并形容，或许是——害怕？ 可这种怪东西怎么会怕他呢？ …… 大人们结束了争执，而乖巧等待审判的二人也被院长一手一个带走了。 由于才自由活动不久便被叫家长抓包，并且地点还是分开时便千叮咛万嘱咐的禁区，所以二人被剥夺了自由活动的权利，院长决定还是让他们正常上一天课。 当然，如果叶云州自己想回宿舍自习，也是可以的。 “我和他一起。” “嗯，一起。” 这么摇头拒绝着，两个小孩又紧紧牵在了一起，这架势差点让院长以为自己是要拆散一对有情人的恶人。 “……好吧，你开心就好。” 无奈，院长只能领着两个小孩往教室走。 他其实很开心云州能够交到新的朋友，并且愿意走出自己的世界。 但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在已经接连发生了这么多次意外的时候。 连他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孤儿院此刻已经并不安全的时候，一直敏感多疑的云州却像是因为交到朋友而放松警惕，摘下口罩走出宿舍，这让他感到深深的焦虑。 “院长，你很讨厌医生？” 忽然听见身旁的问话，却不是他正忧虑中的对象，而是对象牵着的乌祐。 院长低头看了一眼。 这个新来的孩子……总给他一种很成熟的感觉，尤其是昨天在食堂救下其他人后，和他单独谈话时的模样。 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小，但心眼似乎挺多的。 想着，他正常回答：“只是一些大人之间的摩擦，你们不用管。” 第175章 乌祐却没有被轻易糊弄，反而追问：“和外面的危险有关？你怀疑他？” 院长默了默。 乌祐仰着头，紧紧盯着身旁青年，试图揣测对方的心思，却等来了一个爆栗。 “啪。” 不疼但是好响，他懵了一下。 疑惑地抬眼，他看见青年收回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我和医生只是有一点生活上的摩擦，和孤儿院没有关系，这里很安全。” 明显，是骗人的。 乌祐原本也没打算真的从院长口中问出什么，只是想通过对方的态度判断，但很可惜，孩童的身份让他甚至试探不出对方的态度。 只是出于某种保护心理，对方就直接把他们平等交互的可能扼杀了。 这样不好。 “没事的，他们总是这样。” 被院长送回了教室，似乎误以为乌祐后半程的沉默是受到了打击，叶云州凑过来，小声安慰：“别难过，我会相信你说的话，我知道我们都很聪明，没有在说胡话。” 乌祐看着他，轻轻点头：“嗯，不难过。” 安慰人的小孩弯了弯眼，小心将手里攥了一路的软糖放进密封袋里，然后便和乌祐一起坐在教室最后开起小差，研究起这古怪的糖果起来。 …… 下午的课是兴趣课，院长把他们送到的是绘画艺术类的教室，桌上除了他们正在研究的糖果，其实还有白纸和素描铅笔。 研究半晌，在糖果没发现什么，突发奇想，叶云州便开始伏在桌子上画画，企图把方才在壁龛上见到的那个人脸画出来。 说不定画完之后就可以问问其他人认不认识，出于这个想法。 壁龛上的人脸其实缺失了很多内容，光靠记忆的临摹是不可能复原的，所以画着画着，叶云州便开始放松标准，在记忆模糊的地方加入了一点自己认为合理的五官配置。 乌祐原本是想要帮忙的，但试了试之后发现自己在绘画这件事上一窍不通，只能默默帮忙削铅笔递橡皮，在一旁补充可能的特征。 但越看白纸上逐渐成型的轮廓，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 而直播间追过他前几次直播的部分观众，也变得迟疑和犹豫起来。 终于，一条弹幕飘过—— 【这张脸……不就是之前的那个镇长江原吗？】 第72章 画像 是的, 在白纸上逐渐成型的轮廓，正是在那个侦探副本中差一点就团灭主播们的镇长江原。 目睹此景，直播间观众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等会？怎么画出了个别的副本的人啊！是模型重复了还是什么？？】 【不是说画的是那个壁龛里的人脸吗？这能对上吗？】 【感觉好像……差不多？补上眼睛嘴巴确实就蛮像了, 刚才我怎么没看出来……】 【啊？啊？？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是这个小星星还有之前副本的记忆还是他随便画的？这副本之间还能联动不成？？】 【正常来说应该不能联动吧，但那次的副本不是异常结束吗？毕竟最后抓住凶手结束任务的不是主播。】 【所以，那位镇长就追着星星来这个副本了？】 对此, 乌祐有点惊讶，但并不多。 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受。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得到允许, 他接过画纸，仔仔细细再度确认了一遍，尤其是在壁龛人脸中缺失的部分多停留了一会目光。 反复, 可以确定这张脸就是江原。 既然在副本中出现了对方的影子, 那么乌祐之前的感知就没有错, 所谓的“意外”的确是类似于侦探副本的自杀机制。 而操纵方式, 大概是通过那些糖果…… 想到什么，乌祐看向身旁的孩子。 “嗯？怎么了？”叶云州有些疑惑, 探头过来，挠了挠脸, “是画得不像吗？我是加了一点东西啦, 不然画不下去……” “很像，画得很好。” 乌祐当然不是在质疑什么。 他看向对方, 只是忽然想到了之前对方所忧虑的危险。 所以，是因为江原吗？ 跨越副本追过来的危险分子, 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这个人, 我在外面见过。” 为了尽可能提醒, 乌祐再次搬出玩家不存在的背景设定，与凑过来的小搭档解释：“他叫江原, 是个有特殊能力的人，他能够让人自杀。” 闻言，叶云州微微睁大了眼。 特殊能力？ 让人自杀？ 虽然壁龛的那一幕有些超出现实，但比起乌祐现在的发言都不算什么了。 毕竟前者还可以作为迷信解释，后者就完全是超自然赛道。 “……所以，之前的两次，啊三次，都是吗？” 不过叶云州并没有因此而怀疑，而是认真思考，结合这几日孤儿院的异常，试探地询问。 他看见乌祐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被告知了这个设定一系列非常严谨的细节，比如被控制自杀的人不会受到其他人带来的伤害，比如被控制自杀时会通过一定的行为合理化这个举动…… 听着听着，叶云州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如果想好自杀的理由，拖着不自杀的话，在中间的过程好像就无敌了诶！” 乌祐的表情却一下严肃起来。 第176章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想，也不可以这样做。” 说着，他还直接倾身过来，从才危险发言的搭档口袋直接摸走了那两粒被包好的糖果，看起来像是要从源头上杜绝这个可能。 “只是忽然想到了有这种可能啦，我不会这样乱冒险的……” 被紧张的对象还眨着眼睛不明所以，举着手任另外一个孩子在他身上的口袋摸索，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秒懂乌祐这样的反应。 【依稀记得，那次是我看着大佬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果然哪怕变小了也是同一个人啊，才提出这个设定就想到了这一环，思维简直完全一致。】 【理性想想，其实是被控制之后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嘛，不过不讨论的话对于亲近的人来说真的很伤啊！】 【确实，看把大佬吓得，得留下心理阴影了。】 “不需要走到那一步。” 确定没收完糖果，杜绝曾经的事件再次上演之后，乌祐才继续开口：“这个家伙，应该还有别的弱点，他不能被人叫出真名。” 听起来，越来越玄乎了。 但叶云州还是顺着这个思路往下：“那，我们现在要调查一下这个人的名字吗？我觉得可能在医务室里……” “不用。” 乌祐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叫什么。” …… 在下午的美术课即将结束时，坐在讲台上的老师忽然提议，让大家展示一下课上绘画的作品。 除了混入其中的伪小孩主播，大部分的小孩都在讲台上分享了自己的画作，还附赠了一段充满童趣的介绍。 台下，主播们小声讨论： “我真受不了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那也得等到晚上才有时间……” “不是，你们都没看弹幕吗？认真听，有线索的。” 不一会，他们看见叶云州也上了讲台。 他展示的是一个简单的人像，虽然笔触有些粗糙，但大致能够分辨出人物的五官特征，算是一个完成度很高的作品。 “画得很好呀。”大概是人像这个点让老师联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小心，语气都温柔了一些，“所以，他是你的家人吗，云州？” “不是。” 讲台上的孩子摇了摇头：“他姓江，叫江原，是一名镇长。” 说着，还左右看看找出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名字对应的字。 哦，看起来像是幻想的朋友之类的？ 难得有机会和这位平时格外内向的孩子交流，老师想多给他一点时间，就又笑眯眯地追问：“还有别的吗？大大方方的，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几分钟后，她开始后悔自己追问这一句。 因为这孩子给出来的设定，根本不是什么轻松惬意的童话小镇，反倒像是什么恐怖故事，被操纵自杀什么的…… 难道是这几天的意外，让这个孩子的妄想症加重了？ 这名艺术老师站在讲台旁有点欲言又止，但好在台下的孩子们接受良好，只把这个当做了一个有些新奇的故事，听得还挺认真的，还会嬉戏打闹。 只除了那几名新来的小孩，表情非常凝重……不会是当真了吧？！ “咳咳，讲得很有意思。” 终于等到叶云州结束发言，她迫不及待地上讲台接过话题，尽可能委婉地提醒台下这个故事的幻想成分，让大家不要当真。 说着她还有点紧张，因为大人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比较敏感，这么暗暗否认他的话不知道会不会伤到他…… 悄悄留意了一眼，发现叶云州正冲着不知何时溜到讲台边上的乌祐小声说着什么，眉眼弯弯，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方才的故事被人否定。 老师松了口气，赶紧又叫了其他孩子展示画作。 …… “我应该没有遗漏什么吧？” 下台后，叶云州反复确认。 虽然乌祐说过已知的信息是那个怪物被叫出名字就会死，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问清楚了更多细节，准备充分再上台介绍，还补全细节编了个故事，争取能让这个教室的人都对这张脸和名字留下印象。 相信与否倒是无所谓。 乌祐摇摇头：“没有，都说到了。” 犹豫几秒，他在书桌下试探着牵起对方的手，相牵的手就像是小狗的尾巴那样晃了晃，然后低低开口：“你很相信我，我很开心，哥哥。” “嗯嗯。” 叶云州弯了弯眼。 知道被人怀疑否定的感觉，所以他不会随便怀疑他选择过交付信任的人。 而且，他也觉得对方的说法很合理，毕竟这几次的“意外”他也看在眼里，看起来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希望能顺利解决吧！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奇怪了……唉。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并没有发现乌祐正暗暗偷看着他，那对深黑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思绪。 …… 这二人在教室末尾温存，而教室另一头，其他主播们已经开始抱团跟进情报了。 “不是吧，真是之前副本里的怪？？” “这个肯定有问题吧，咱找系统反馈问一下？” “之前可是几乎团灭啊……完了完了。” “别唱衰那么早，咱不还有杀手锏吗？虽然不是我们的，但我们苟到那个时候就好了嘛……” 第177章 得知先前侦探副本的boss竟然来到了这个副本，并且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犯案三回，主播们都感觉心态有点崩，但看几眼教室末尾的两人，又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会，总之是反复横跳。 商量着，他们忽然收到了一个纸团。 是来自教室末尾的乌祐，来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拿着江原的画像，找更多的npc介绍对方的身份。 嗯？ 这就把活让给他们了？ 但作为无法自由活动的伪小孩，他们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所以主播们便都答应下来，拿着江原的画像，在课间的休息时间积极串门，给其他教室的孩子们也介绍这位镇长。 他们深谙和小孩讲故事的分寸，还根据那次副本的实际多增加了一些刺激情节，力图让人一眼就记住这张脸和对应的身份。 就这么到了晚餐时间，几乎所有的小孩以及在教室上课的老师们都知道了一个小镇镇长江原的故事。 而在食堂里主播们也没有闲着，拿着画像跑去找上课时见不到的大人们讲故事，充分发挥小孩的优势死缠烂打，逼迫每一名大人都听完故事，记住画像。 动静很大，很浮夸，一度让叶云州担心作为故事“原作”的他会不会被大人们制裁，都想好了解释的说辞。 但幸好没有。 每一位大人都会来食堂用餐，这也意味着在晚餐后，孤儿院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江原的身份。 而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第73章 关键 镇长的故事人传人, 传到后面，江原的身份早就已经脱离了普通的镇长，变成了各种渣男恶霸逃犯等, 毫无真实性可言。 不过，反正传播的重点是让人记住，这就足够了。 在晚餐结束之后, 院长终于找上了这个故事的源头。 叶云州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训斥，结果没有。 “云州, 我听说那名‘镇长’了。” 院长说着，在小孩面前半蹲了下来，语气是出乎意料的温和, 甚至在认真解读, “你是见过那个人吗？他对你做过什么吗？别害怕, 告诉我, 院长会帮你的。” 唔？ 眨了眨眼，叶云州有点意外。 总感觉应该会被大人说是异想天开的, 最好的情况也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在记忆中, 他的意见似乎总是被忽视, 但是这几天以来，院长似乎都很认真地在听他的话。 再信一次吗？ “我, 确实见过他……” 犹豫几秒，确定至少乌祐还在他身边不至于难堪, 叶云州就坦率承认了, “就在医务室的柜子里, 但是，你们都看不到……然后, 这几天的意外，真的都是它搞出来的。” 院长耐心听着，注视着孩童久违的，摘下口罩毫无遮挡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略微恍惚，就像是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对方的脸，这张脸只存在于他深处的记忆碎片那样。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看见面前的孩子已经结束发言，一对晶亮的大眼睛正略带忐忑地盯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复。 刚才那些话，很像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院长本来应该这么想，并且拿出一套公式化的话术安慰，但话到嘴边，却陡然转了口风：“好，我知道了。” “我会留意医生的，之后我会找理由检查一遍医务室。虽然……按照你说的，我可能看不到你说的东西，但如果有什么异常，我都会把那个家伙赶出这里。” “院长会尽力保护你的，你也要注意安全。” 说着，他还看向了一旁的乌祐，对上那对超出年龄的深黑眼瞳，顿了顿，语气莫名变得正式了一点：“乌祐，那这段时间麻烦你陪着云州了。” 被委以重任的伪小孩主播默默点了点头。 结束这个话题，院长正准备起身，却忽然被叫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另一个小小的身躯抱住。 “谢谢你，院长。” 一触即分，就像是终于被投喂许久的流浪小猫交付信任，轻轻蹭了蹭。 院长直接愣了几秒，直到小孩已经回到位子上坐好，弯着蜜糖似的眼睛看他，他才回过神，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就像是某种负担终于卸下，忍不住也笑了笑。 当然现在还不到真正放松的时候，还有隐患未能排除。 所以青年很快又正色，起身道别，准备履行方才的承诺去调查那位本就看不顺眼的医生。 目送他离开，坐在餐桌旁的叶云州晃了晃小腿，托腮搭在桌子上，有点出神地小声嘟囔： “院长最近还挺好的诶。” “终于信了一次我说的话……” 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很好，所以哪怕有种隐隐的，仿佛背离实际命运轨迹的奇怪感知，也被他刻意忽略了。 一旁的乌祐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 直到晚上的课程结束，依旧是风平浪静，孤儿院里再没出现什么意外，主播们心道稳了，这招果真有效。 要知道，在那个副本里成功自杀的人最后都成为了镇长手底下不死不灭的精英小怪，就凭他们现在的这个幼年体身板，但凡有一个孤儿院的大人中招，他们的生存压力就会剧增。 第178章 所以他们必须从源头开始扼制。 至于这次的副本，虽然任务还没有确切的指向，但既然几次意外都出现了，那么困扰院长的秘密指定就是医务室里边藏着的其他副本偷渡者，他们想办法把那玩意抓住，再帮助院长把医生赶出去—— 这样，总能帮助院长解决忧虑的事了吧！ 计划通！ 主播们对这个安排无比满意，等到了夜晚的活动时间，他们又惊喜地发现乌祐也要和他们一起勇闯医务室探索。 很好，这个计划的可靠度又上升了10%！ 只不过在临走前，有主播还是没忍住，犹豫着问了一句：“大佬，你不去陪那位吗？” 那位是谁，主播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当听见这个问题时，连准备翻墙的主播都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 “要，等会。” 乌祐这样言简意赅地回复，把主播们都整得有点迷茫。 大佬这是自信可以很快解决镇长吗？话说得这么有底气！ 他们原本还暗戳戳想着，如果大佬实在抽不出身，他们是可以决出人选帮忙照顾一下那位幼年体星星啦……唉，果然没机会。 哀叹着，反正自己也找不到晚上疑似跑出孤儿院的叶云州，主播们也只能陆续收心，跟上节奏准备开始探索医务室，想着至少抢个副本其他任务的分数。 …… 稍微使了点手段，几名主播把医生引走了。 剩余的主播潜入医务室，在乌祐的带头下，他们来到了白天的柜子旁。 然而，当乌祐触发柜子机关，转出壁龛时，一众主播却露出了有点迷茫的神情，面面相觑，确定其他人也都是这个表情时，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大佬，这是那个壁龛吗？我们好像只能看到糖罐……” 其对应直播间里也刷满了问号。 【诶不对啊，怎么真变糖罐了？难道那玩意只能在白天出现？？】 【不不，你去隔壁看看，在大佬直播间里还是白天那个人脸，整得有点玄乎了……】 【我以为这个幻觉只是针对副本npc的，怎么连主播们都看不穿啊？！】 【这么说吧，但是大佬能看见，那颗小星星也能看见，我有点迷糊了……】 不仅主播看不见，就连对应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看不见。只有在乌祐直播间里，镜头中才有白天所发现的人脸壁龛。 这也太离奇了吧！！ “你们看不见？” 然而，乌祐脸上却没有太多惊讶的神情，他只是指着壁龛上张贴的人脸，询问其他主播，“这个是什么？” “呃，一个糖果海报。” “这个呢？” “就只是普通的糖罐……呃，这个包装上是青苹果，这个信息有用吗？” “这些，都说一遍。” “大佬我从左到右说哈，从包装纸看分别是青苹果，蓝莓……” 发觉自己看不到壁龛的真正内容时，主播们感觉自己天都要塌了，所以在面对乌祐的询问时表现得非常积极，努力挽回一点表现分。 不然他们在这个副本里的作用到底是啥啊啊——小孩体验卡吗？？ 努力将他们视角下的柜子描述完，这些主播们有些忐忑地等乌祐回复，眼神都不敢乱瞟，这一幕乍一看还真像是乌祐成了这个小孩团体的老大，其他人都要看他眼色才能说话。 “可以走了。” 半晌，乌祐这么说。 主播们提着的气差点没出来。 他们连忙表示： “走吗？我们就这么走吗？” “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在旁边辅助您？” “看不见但我应该还是可以做点事的！相信我！” 此时，乌祐正默默将壁龛转回原位。 听到其他主播这样努力表决心的发言，他摇了摇头，语出惊人：“不用，我也要走。” ……？！ 主播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观众们大都也是一头雾水，帮着劝了几句。 【啥啊，大佬发现没队友所以摆烂了吗！】 【别啊别啊，其他主播看不见的话只能靠你了呀大佬！】 【如果叫出真名就没事的话，就算只有一个人看到应该也可以吧……就算那个镇长召唤什么，其他主播应该也可以挡挡，拖延时间，不碍事的。】 只有少数观众想起了乌祐出发前的发言。 【虽然但是，按照大佬出发前的说法，他好像原本就打算很快回去来着。】 【是的，而且我发现他刚才一点也不惊讶，就像是猜到其他主播看不见壁龛一样，】 【这能猜到？？但这么一说好像是哦……】 “我先走了。” “今晚，你们可以先休息。” 留下这条意味不明的建议之后，乌祐便率先离开了医务室，只剩下一众主播不信邪地推着那个壁龛又仔细看了看，愣是没看到什么，他们的眼睛简直就像是被打了一层未成年人保护滤镜一样只能看到粉嫩且无害的糖果，实在令人着急。 有主播直接上手，倒出来的也是糖果，如果不是直播间观众反复确定在乌祐那边看到的就是人肉罐头，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乌祐在骗他们了。 反复尝试，直到弹幕传来讯息，说医生要回来了，他们才不甘心地离开。 呼—— 第179章 在大空地上吹着冷风，主播们感觉好迷茫。 眼下，距离他们离开宿舍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半小时可以在孤儿院继续探索，因连线索都看不到而感到受挫的主播们当然不愿意如乌祐说的那样直接回去休息，而是重振旗鼓，决定继续探索，寻找新的线索。 不然这次副本真就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在再次出发前，还是有主播好奇乌祐的动向，便问了一嘴观众—— 【哦，他呀，离开后就回宿舍去找那颗小星星了！】 弹幕如是回答。 …… …… 只身一人回到宿舍，乌祐原本是直奔花园的，但被风一吹，似乎想到了什么，折返回建筑内，垫着脚把阳台上的某件外套收了回来。 然后他便熟练地屏蔽镜头，抱着外套走进了那条狭窄的小道。 哒哒。 哒哒。 他没有收敛脚步，因为知道对方早就已经到了。 很快，乌祐就到达了出口。 左右看看，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往前又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孩子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仰着脑袋看月亮。 没有立刻上前，乌祐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几秒。 去了一趟医务室，他已经完全确定，这次副本的通关与否和那位镇长没有任何关系，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声势浩大的错误。 而真正能够决定此次副本的对象，此刻就在他的前方。 “……” 吹过脸颊微冷的晚风唤回了意识，小心怀抱着即将物归原主的外套，乌祐脚步很轻地走上前。 第74章 幻想 “我来了。” 在只剩几步的时候, 乌祐这样开口。 然后，他捏着外套的两端，在叶云州回头时非常自然地给对方披上, 又绕个弯坐下。 温热的体温从身侧传来，他听见了一声模糊的“谢谢”。 “不用，这本来就是你的衣服。” 乌祐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约好了在晚上老地方见面, 但他们其实都没有确定要聊什么，说完这句之后, 场面一时无声，当乌祐扭头时，看见身旁的孩子仰头看着月亮发呆, 他也看着对方稚嫩的侧脸, 略微出神。 在犹豫, 怎么开口。 副本到现在, 已经很明确了。 最开始的任务介绍，指向的对象是院长, 而院长所忧虑的，从来不是孤儿院里的其他秘密, 只是面前的这个孩子。 而中途几次的意外, 以及医务室的隐秘壁龛，是显而易见的干扰项, 意外。 不属于这个副本的内容，不会影响这个副本的结果。 副本的关键就在他的面前。 白天, 乌祐看得很清楚, 仅仅是被幼年体的星星传递了一点信任的讯号, 青年院长眉宇间那份似有若无的愁闷就散去了大半。 想结束副本，并不需要解决医务室的隐患, 只需要从这两个人身上入手即可。 “……” 思绪非常清晰，但乌祐依旧整理不出什么说辞。 因为这个判断牵扯到了他的星星，这里又仿佛是一个真实的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干预，干预后又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沉默，纠结。 “乌祐，你想说什么吗？” 结果是叶云州先开口了。 原本还在专注赏月的孩子忽然扭头，明明乌祐坐在他存在视野盲区的左侧，他却像是洞悉了对方长时间的凝视，紧盯着另一人的眼睛，语气坦然地询问：“你好像看了我好久了，在纠结什么？” 乌祐下意识回避了目光，垂下眼，还在斟酌。 他对待其他人其他事都不会这样犹豫，只是因为面前的对象格外特殊，他才会这样格外小心。 尤其是，现在还是幼年体的星星…… “唔，如果你不说的话，那我先说吧。” 见状，叶云州却没有追问，而是笑了笑，自顾自开口：“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对吗？” 语出惊人。 乌祐都忘了回避，忍不住抬眼。 但叶云州没停，也没看身旁的反应，只是看着月亮继续说。 早晨，医生的那句“姐姐”就像是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仅仅是来到孤儿院的经历出现了记忆偏差，后续的一整天，都让他感觉到一股隐秘的错乱感。 不对，事情不会这样发展。心中的某个声音这样说着。 他应该被怀疑，被忽视，然后自己努力逃离这个让他感到不安的孤儿院。 而不是遇见了非常好的伙伴，一起探索，集结了许多人的力量传播，最后甚至说服了院长，得到了大人的承诺。 一切都像是他做的一个梦，所以才会这样顺利。 也就是在梦里，才会出现那样奇怪的人脸，超出现实的东西。 “包括你也是，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朋友吗？” ——不然不会有人才见面没多久就那么喜欢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够与他惺惺相惜，格外默契。 叶云州只记得大人说过他得了被害妄想，没想到自己还得了被爱妄想。 但因为这样的感知真的很幸福，所以他刻意放任自己多沉浸了一会，没有尝试怀疑。 只不过，就在刚才等人时，在水边吹着晚风，看着月亮，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醒过来了。 第180章 比起甜蜜温馨的梦境，他果然还是更想要直面哪怕会鲜血淋漓的现实。 他其实从来都不喜欢虚假的东西。 但如果乌祐也是的话，他好像还是很喜欢。 所以……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但你能不能不要立刻消失，等第二天再走吧？” 说完这句，一直仰着脑袋看月亮的孩子才终于低下头，当发现身旁的人还在时，他的眼里闪过几分欣喜。 此时，乌祐终于回过神。 “……” 短暂的失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并不是出于先前的纠结，因为当他还在犹豫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如今还是个孩子的搭档时，对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哪怕变小了，依旧如同记忆里那样理性坚定，不会轻易迷失在副本内。 果然是星星啊。 “我，不会消失。”没有评价其他的内容，乌祐开口，第一时间先做出保证，“我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情感也是。 哪怕副本结束之后，这里的一切会如同镜花水月消失，他还是会存在，而他们依旧会迎来下一次的相遇。 当然这后面的解释，受限于直播间，他无法说出。 “……啊。” 面前的孩子听见这个，却似乎有点怀疑人生地捏了捏自己的脸，低低嘟囔：“我的病情那么重吗？我应该想通了呀……” 虽然不合时宜，但乌祐看着这一幕，控制不住地手指蜷缩，脑内冒出某种微妙的冲动。 好想，紧紧抱一下。 但知道现在更重要的是和对方解释清楚，所以他摇摇头，压下这份冲动，尽可能认真地解释：“其他的都没错，很对，只有我的那部分不是。” …… 然而，想要解释清楚又不彻底唤醒这颗星星，比乌祐想象中困难一点。 因为理智状态下的搭档哪怕处在幼年期也思路清晰。 “梦里，不会出现没见过的人，所以我不是你幻想出来的。” “不一定，我记得我在书上看过，梦里的人虽然陌生，但本质上都是由见过的人组成的，打乱五官重新组合也有可能，而且我的感知也可能有问题。” “那，那如果我是你幻想出来的，我就不会违背你的意思，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我不会把你扑倒的。” “不一定，人的思维很复杂，虽然是幻想中的朋友，也会因为潜意识的不同而表现出期待之外的行为，很正常的，不然怎么会有噩梦呢？” 乌祐：“……” 他本身就不擅长解释和辩论，这下有点难办。 目睹全程的观众们有点乐了。 【我笑死，怎么会是这个发展！】 【才想要感慨一句星星怪不得能觉醒呢连幼年期都这么敏锐，然后就看他把主播杠得说不出话，好玩嘿嘿。】 【主播怎么不像之前那样叫醒星星啊？透露更紧要的关键词呗，别解释了，你说不过对方的。】 【星星要是一醒副本中的壳子就没了吧，主播肯定不舍得的，现在又不是逆风局，他肯定更想和星星真身亲近久一点啦。】 【主播想想办法啊！我给你建议吧，对于这种理智款的说实话你就得用情绪挑拨，诶！亲亲抱抱，反正就让他没心思继续思考！然后就能接受了！】 瞥到了弹幕。 放弃思考的乌祐终于决定尝试，转身，直接将眼睛晶亮还在等他下一个问题的孩子抱住，然后埋在对方的肩膀上蹭了蹭。 “诶？不是还在讨论吗？” 叶云州眨了眨眼，略显无措地推了推，反倒又被这颗微微炸毛的脑袋用力蹭了蹭，抱得紧紧的，热气呼呼吹着他的脖子，几秒后，才听见颈窝处终于传来郁闷的声音—— “不说了，我说不过。” “那等，等第二天证明，我还会在的。” “之后也会在，我不是假的。” 叶云州没继续反驳。 这一番话，其实歪打正着。 因为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事实，彻底清醒了，那么第二天，对方应该就会消失了。 而乌祐之所以可以存在到现在，就是因为他还舍不得——刚才转头的时候，他还希望对方能留到第二天呢。 嗯，很合理！ 被自己现有逻辑所说服的叶云州点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毛茸茸黑发，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弯着眼。 那么，在最后的时光，他也想要珍惜一下呀。 “乌祐。” 抱住香香的小星星蹭了一会，乌祐此时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被叫了一声后便乖乖松手，正襟危坐，深呼气，准备迎接新一轮辩论赛。 ——“那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然而，对方辩手并不按套路出招，一句话便让他大脑宕机。 随后，这位辩手更是脱离口头上的进攻直接违规起身，主动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 等到乌祐反应过来，他已经和幼年体星星躺在了一个被窝里，他们共同枕着一个松松软软的大枕头，面对面，吐息和体温都亲密交缠着。 他又愣住了。 “难道从现在开始就要消散了吗？呆呆的……” 嘟囔着，叶云州伸出手摸了摸乌祐的脸，像是记起了先前的一些话，忽然小声开口，“之前，你也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吧？今天就可以体验哦，虽然有点挤但是很暖和，很安心！” 第181章 虽然还是坚信乌祐是他幻想出来的伙伴，但不知为何还记着幻想伙伴的“人设”，所以这样见缝插针地安慰着。 乌祐：“嗯，嗯……” 回应得很僵硬。 难道真的要消失了吗？ 有些惆怅地想着，叶云州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就这样牵住了另一个孩子的手，半蜷缩着，道了一句晚安后便闭上了眼睛。 “……” 乌祐没有闭眼。 在一片漆黑中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很久，差点忘了时间，反应过来依然不想移开目光，便赶在查寝的最后几分钟，在弹幕中随机挑选了几名观众传音，请他们帮忙和其他主播说明情况，帮忙打卡。 酬劳在副本结束后带证明另算。 …… …… 忙碌了一整个晚上的主播们最终一无所获地回到寝室。 本想要和乌祐仔细问问副本的情况，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人，直到快要宿管查寝时，才有弹幕前来解释—— 【情况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大佬现在和小星星睡在一块。】 主播们：？ 啊，不是？ 第75章 破绽 一夜无梦。 清晨, 在窗外的几声鸟叫中，叶云州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乌祐, 对方闭着眼睛，似乎仍然沉浸在梦乡中。 目光移动，他看见自己的手和对方的手还搭在一起, 交叠的间隙，小指和无名指轻轻勾着。 撑着床单起身。 眨了眨眼, 反复确认，甚至忍不住上手轻轻戳了戳另一个孩子微鼓的面颊，指尖传来的感知柔软温热, 丝毫没有作伪迹象。 …… 没有消失。 第二天还在, 诶？ 叶云州有点懵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 陷入了混乱的思考。 因为头脑过于混乱,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乌祐也醒了，直到一个脑袋从身后悄悄凑过来, 被对方绒绒的碎发扎到，他才反应过来。 随后便听到—— “你看, 我还在。” 这是乌祐探头过来之后, 说的第一句话。 而这句话，正是叶云州大脑宕机的根源所在。 他扭过头, 和那对深黑的眼瞳近距离对视上，想想昨晚自己所认为的事实和对方反复的强调, 小孩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但是……” 但是他昨晚的猜想明明很有道理呀。 不然, 都出现壁龛上的人脸了, 还能是现实吗？ 再加上他记忆里的违和感，背道而驰的发展, 这不就应该是他的梦境吗？ 纠结着，他被人转了个身，面对面，床上的另一个孩子露出了讲正事才有的认真表情，重新和他梳理一切。 因为自己的猜测出现了错误，所以这次叶云州非常虚心地认真听。 然后他就听到，乌祐告诉他，他昨晚的大部分的猜测都没有问题，只是有一个微小的偏差，比如，这里应该是院长的梦境。 叶云州：……？ 表情微微凝固，大脑再次宕机。 诶？ 院、院长的？ * “叮铃铃——” 早晨的铃声一响，宿舍里便热闹起来。 宿管挨个招呼房间里的孩子排队洗漱，然后在门口集合，一起去食堂用餐。 而某个房间内，在醒来后传来了语气不明的低语： “还不回来啊……” “肯定不舍得吧。” “可恶，这落差感！” 伪小孩主播们不会赖床，很快就起来了，但在出门前，他们看着空了一晚上的某张床铺，表情都很复杂。 据弹幕所说，大佬昨晚睡在了那位星星的房间里。 不仅能和心仪的对象睡在一起，环境又是和他们上床下床截然不同的豪华双人大床，这样的差距简直闻者落泪。 更可气的是，哪怕都这样了，对方掌握的有效线索貌似还是比他们多。 忙碌许久一无所获的主播们气氛低迷地洗漱。 还好，早晨并没有点名的环节，是孩子们自己排队洗漱，不然这下主播们可不能帮忙掩饰了。 嗯…… 想想还有点可惜。 等他们全都洗漱完毕，依次到宿舍门口，终于看见了姗姗来迟，本应该是他们同伴的乌祐。 不约而同投来目光，他们就这样看着乌祐和那颗小星星牵着手，边走边小声交谈，直到排在队伍最末，依旧站得很近，全程都没有看过其他人。 “啊，关系真好。” “那可不，都能睡一块，叫哥哥了。” “我记得我来这的目的就是抱大腿的，怎么都不给留空呢……” “往好处想，至少这副本肯定稳了，多表现赚积分吧。” 小声交谈着，目光倒也没收回，所以主播们不一会便看见，乌祐身边的孩子忽然主动叫住了检查队伍的院长，拉着青年走到角落里，说了什么，说完还踮起脚给了一个抱抱。 而院长很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了。 一大一小又说了什么，那个孩子才被院长送回队伍，再之后，青年便转身离开了，走得毫不犹豫，背影看上去格外坚定。 主播们偷看，思考。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这个行为是叶云州自己忽然想做的，毕竟在昨天短暂见面时，他们就发现了，对方安静早熟，并不像普通的小孩，对于大人也普遍排斥警觉，不太可能像刚才那样无缘无故的撒娇。 第182章 所以说……这是大佬想出的新招吗？ 疑惑，不解。 最后只能寻求弹幕解释。 但他们直播间一直留守的观众也不明所以，唯有看过乌祐直播间的观众能够勉强说上几句。 【我知道！因为副本的关键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让院长觉得自己解决了问题……啊好绕口。】 【对的，感觉有点唯心主义，其实我是有点怀疑的，但大佬是这样确定的。】 【不能吧，副本不都有确定的任务和线索吗？唯心主义的话，那主播们怎么搞？】 【主播们搞不了的，所以那边的大佬都说只能靠小星星动手，说是以不变应万变，当然我没懂哈。】 虽然看到了解释，但主播们感觉自己更懵了。 确认过眼神，他们选出了最会说话的一名主播，而这人小心翼翼的，在食堂取完餐后，来到了乌祐那一桌。 乌祐已经拿好餐了，一个人先坐下，是个搭话的好机会。 “呃……我可以……” “可以，你坐这。” 本以为要费劲好一会才能成功坐下，却不想乌祐抬眼看了他一眼，就像是预料到了，自然地指了个面前的空位示意他。 这名主播有点迟疑：“啊？我吗？” 他指了指那个位子。 他坐那的话那小星星坐哪？ 再说，他还有事想问乌祐呢，不应该坐旁边吗？ 犹豫没几秒，他便看见叶云州端着餐盘过来，非常自然地坐在了乌祐的旁边，抬眼看他，同样是丝毫不惊讶的表情，弯着眼睛招呼：“来啦，快坐下吧！” 嗯……嗯嗯？ 这名主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总感觉，好像就连他过来这件事，也在这两位的计划之内？ * 另一边，院长已经来到了医务室。 昨天他答应过云州，说要调查医生和医务室，所以昨天晚上他便加班加点找出了医生入院的档案，准备以此为借口调查。 原本就打算清点孩子们，确定安全，他就来的。 却没想到竟然会被云州再次叫住，并且被给予一番略显稚嫩，但语气真挚的鼓励……哦，还有一个拥抱。 说来很惭愧，院长作为整个孤儿院的大人，理应更加沉稳的，但他确实被这样的形式所鼓舞到了。 而且心中也额外坚定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的确，他应该相信这个孩子，并且在对方的建议下力所能及地扫清隐患，这样无论是对谁都好，甚至于这个世界也…… 思维略微卡壳，中断。 没等他重连，面前的房门便向内打开，露出了那张不知为何令他一眼便看不惯的脸—— “哎呀，院长先生来了？” 声音也是，哪怕听起来和煦，也总让他联想到笑面虎。 院长原本还因为回味方才的亲近而扬起的嘴角顷刻抹平，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出示了自己手上的文件，语气平直不近人情：“我发现你入院填写的档案有些问题，所以现在来确定一下。” 他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槛，却又转头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林医生：…… 林医生：“可以，当然可以。” 青年医生愣了一秒，忽然笑了笑，脾气很好地将人迎进医务室，任由院长大步走进屋内，自己则倚在门框上不动如山。 看着对方在屋内仿佛是搜集证据般的寻找，他的语气微妙： “你这样，看起来不像是我的档案有问题，像是我这整个人有问题。” “唉，是我伪造医师资格证的事被发现了吗？” 院长猛回头。 “哦，看来还不是。”林医生眯起了眼，嘴角的弧度很随意，“当我没说过。” “……我听到了！” 放下手中的档案大步走近，院长皱着眉，语气并不好，有些严厉，“伪造医师资格证？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但被他这样一质问，医生却立刻收回了狐狸尾巴，装聋作哑咬定方才只是一句玩笑，让他不要当真。 “大清早这样大张旗鼓，我玩笑一句调节气氛还不行吗？” 气氛僵持紧绷，医生却依旧眯着眼睛笑，推开了拦住他去路的青年院长，拍拍肩膀，留下两句仿佛是挑衅的话。 “不要这么严肃，院长先生，凡事都要讲证据。” “太过心急，你反而会成为一个破绽。” 刺啦—— 就像是电流冲击过脑海，院长怔在原地，脑内闪过一幕奇怪的场景。 画面主体依旧是他和这个医生，但场景似乎不在这里，而是一个食堂，周围有很多的人，一动不动，时间定格在争执又分开的这一刻。 很奇妙的视角，他仿佛成为了窥探三维世界的二维生物，场景可以自由旋转拉动，而他只能看着，而画面里的每一幕所蕴含的信息实在太多了，足以让他发狂…… 一晃而过，院长猛地摇了摇头，因为飞速抽离，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缓过来之后，医生已经走没影了，而他独自一人站在医务室里，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直到听见响彻整个孤儿院的中午下课铃声，才意识到距离他所认知中的上一秒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 弹指一挥间，时间仿佛不再存在。 他怎么会站在这里发呆这么久？ 第183章 但恢复意识之后，院长已经不记得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来医务室调查医生，随后不欢而散，而他……他应该在这里调查了四个小时，一无所获。 思绪重新归于平静。 院长最后看了一眼医务室，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 …… …… 与此同时，主播们陷入了进入副本以来最大的困惑当中。 因为，他们才吃完早餐来到教室，坐下没多久屁股都没坐热，就忽然听见了中午下课的铃声。 原以为铃声坏了，结果周围的npc一个接一个态度自然地开始走人，问就说上午的课已经上完，大家可以去食堂了。 啊？ 啥啊？ 第76章 要求 观众们也有点懵圈。 【嗯嗯？时间大法？】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中午了？】 【我还以为是我漏看了什么, 发现大家都懵了我就放心了。】 主播们坐在甚至都还没坐热的椅子上，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 不过很快，他们便都反应过来, 没有像大部分npc那样前往食堂，而是起身往教室后面，也就是乌祐所在的位子走去。 早餐的时候, 主播们派出了一名代表，和乌祐二人有过短暂的交谈。 那两人就像是预料到他们会派人来似的, 提前商量好了座位和措辞，先发制人，把负责交涉的主播哄得一愣一愣的。 等那名主播回来, 再加上围观全程的弹幕辅助解释, 剩余的主播们也都清晰接收到了那边的信息。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就是那位小星星已经意识到了世界的异常, 处于类似侦探副本那时的半觉醒状态，愿意加入他们, 共同解决孤儿院里的问题。 主播们听到这里就非常兴奋了。 所以当他们问到接下来的具体行动，没得到什么有用回复, 而是一句“先等等”时也不怎么着急。 反而还都想着, 怪不得刚才在宿舍外那颗小星星会主动找上院长，果然是有计划的, 那他们就等吧。 结果，就等来了这个堪称诡谲的时间跳跃。 这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所以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便迫不及待想找那两人商量一下对策。 “……发生什么事了吗？” 本就因为乌祐古怪的反应而不解, 这下又看见主播们一窝蜂涌过来, 叶云州更迷茫。 他记得早上不是说过，要发生什么事才汇到一起讨论的, 为什么现在就来了？ “上午发生了什么？” 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不明所以地试图列举，“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上了一节手工课，然后是语文课……唔？” 看到其他人匪夷所思的表情，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语不假，叶云州还从抽屉里拿出了课本，向他们展示了上面的笔记。 主播们凑近一看——还真有笔记！ 看来，刚才发生的时间跳跃不仅仅是加快时间，甚至连副本的内容都会随之合理化变化。 虽然有些惊讶于这个设定，但仔细想想，当他们踏入这个孤儿院时忽然变小，某种意义上可能正是受这样的因素影响。 “到底怎么了？” “对于我们来说，这段时间并不存在。” 对上孩童写满困惑的双眸，乌祐这么说。 凑过来的主播们也七嘴八舌地解释： “是啊是啊，我感觉才和你们聊完，忽然就这个点了。” “屁股都没坐热就起来了，很离谱啊。” “早餐还没消化好呢就吃午餐了……” 嗯？嗯嗯？ 叶云州很困惑：“真的吗？” 如果不是因为足够相信乌祐，再加上早上已经坦诚聊过一遍，他真的会怀疑这些新来的小孩在合起伙来骗他。 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他之前的记忆中就存在过虚假片段，现在又增加新的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太防不胜防了吧！ 不过，乌祐很快就给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分辨方法：“比如，你可以想想，整个上午我在做什么？” 叶云州试图回忆。 似乎一整个上午，他们都没有再聊过关于院长的事情，他自己认真听了三节课，而乌祐则在一边没怎么说过话……噢，这么一想似乎就假得很明显了。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叶云州的表情略微松动，心情也平静下来。 之后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只要回看记忆中的乌祐正不正常就好，嗯。 确定了时间跳跃的存在，那么现在就需要了解是怎样造成的。 按照时间推算……那个结点，他们才刚刚到达教室，感觉院长应该会在医务室里吧？ 是医生做的吗？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去医务室查看情况，但想了想，既然副本里所有的npc都是这个反应，猜测院长也将合理化这段时间的记忆，那么按照现在的时间，院长应该在食堂用餐。 所以最后，主播们还是正常跟着其他人的步伐来到了食堂。 果不其然，才走到食堂门口，他们就看见了正站在拿菜窗口端着盘子发呆，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青年院长。 他们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队伍中唯一的真小孩—— 好，接下来靠他了。 叶云州离开队伍，独自上前。 清晨的那番对话，虽然他相信了乌祐的话，但其实他自己是很意外的，关于他在院长心中有很重分量的这件事。 第184章 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算比较麻烦的孩子，不太讨喜…… 所有大人都这样说他，而他其实能感觉到，记忆中的院长应该也是有点不耐烦的，哪怕比其他人温和再多也掩盖不了这一点。 所以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是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院长，中午好。” 思考着，他也不忘在凑近时主动问好，唤回青年的意识。 “云州，你来了。”而院长也恰好正在等他，见小孩身边没有其他人，便顺理成章发出邀请，“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午餐吗？我有一些话想说……” 叶云州点点头答应。 很快落座，一大一小面对面坐在窗边的位子上。没多久，院长便语气认真仿佛会议汇报那样开口总结早上的发现—— 他上午调查了一遍医务室，并没有发现医务室里有什么异样。 但是，在和医生对峙时，对方却像是说漏嘴似的透露了自己的医师资格证是伪造的这件事。 既然这样，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把对方赶出孤儿院。 再之后，他可以找人翻新一遍医务室，那样里面他没发现的隐患也可以尽可能排除，保证大家的安全。 “云州，你觉得怎么样？” 明明这应该是和孤儿院里其他大人商讨的方案，但院长第一个郑重询问的却是个小孩。 叶云州弯了弯眼：“我觉得很好。” 其实在知道这个世界多半是幻想之后，他就对这些具体的内容并不看重了，不过能被大人这样郑重对待，像是平等状态似的商量意见，他还是很开心。 轻快地晃了晃腿，原本到这里话题就应该结束了，但他想了想，又主动问了一句：“院长，你去看了那个壁龛了吗？” 院长点点头：“嗯，我去看了，都是糖罐子。” 像是想起来什么，他补充：“当然，可能是我看不见……如果之后翻新医务室，我会把这些东西先丢掉。” “那你有把罐子拿起来看过吗？底下有图案的。” 青年愣了一下。 “图案……？” 本就是模糊的记忆，随着小孩的细节描述自然更改着色，“嗯，我应该是看到了的，和罐子上的包装一样的水果吗？” 小孩眨了眨眼：“嗯嗯，应该是吧。” 其实并不是，昨天在医务室里，当医生把罐子拿起来的时候，他在柜底什么图案都没有看到。 而在其他人视角下装着糖罐的壁龛，也没有什么图案。 他这样询问，只是想试探一下。 “还有，医生的办公桌上面，放着我们的体检单，对吗？” 这个其实也不是，昨天偷溜进去调查的时候，叶云州只看见了一堆医学用书以及近日的报纸新闻。 院长这次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不，体检单在我的办公室里面，不可能在医务室里。” 若有所思，叶云州又问：“那桌上有什么呀？” 院长皱起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这时，他面前的小孩开始小声嘟囔，似乎在猜：“那就是我昨天看错了，应该是病例吧？才有人躺进医务室里面呢。” 的确应该是。 院长皱起的眉宇松开，对那一处的记忆也清晰起来，他说：“嗯，是病例，是之前出事的那两个人。” 想起来之后，他甚至可以细致描述出病例上的日期，以及医生在意见中的批注。 但说到这个院长就来气。 “那个家伙，明明没有医师资格证还敢来这里招摇撞骗……” 说了几句才勉强压下情绪，青年看着面前的孩子，不忘再次提醒，“云州，最近离那个医生远一点，保护好自己，等院长处理好。” 唔，离远一点吗？ 心里莫名有别的想法，但面上，叶云州还是乖乖应了一声：“好。” …… …… 等到午休时间，叶云州回到了乌祐身边，和他们同步了方才的谈话内容。 他们都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在附近的乐园里，零散地分布在不同的娱乐器材上面，就近交谈着。 主播们议论纷纷： “那医生果然有问题！” “这就自爆了？真不怕直接被院长赶走吗？” “应该是留有后手吧，不然待不了多久啊。” 不过最终聚焦的点，还是在于究竟是什么触发了时间跳跃。 “应该是他们争执的内容吧。”叶云州这样猜测，他作为一手资料的获取者，能够直观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院长自己根本没有调查医务室，很多东西说的都是错的，还被我带偏了。” 也就是说，大概是在争执之中，医生说了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异常。 再加上壁龛的诡异，大概可以确定医生就是这局副本最大的危险分子…… 才得出这个结论，乐园内的交谈声便不约而同地停下，因为他们方才话题的主人正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们走来。 具体来说，是朝着叶云州。 一个是副本任务目标钦定的保护对象，一个是副本明显具有boss潜质的危险分子…… 顿时，主播们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紧盯着双方的动向，随时准备掩护。 “都在这边玩呢，可让我好找。” 林医生却像是看不出小孩们的紧绷，自然地伸出手招呼，语气轻松，并且最终目光直直落在了正坐在秋千上的叶云州，“你好呀，小云州。” 第185章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和你单独聊聊，可以么？” 然后一出口就是这样敏感可疑的要求。 “不行，当然不行！” 其他主播不假思索地从设施上跳下来，直接护犊子似的拒绝，“你有什么问题找院长去！” “嗯？”医生那对细长的眼睛瞥了眼他们，笑了笑，“你们似乎一开始就对我意见很大的样子，我哪里得罪过你们了？如果没记错，你们才来这里没几天吧？” 这不是废话吗！ 他们身为探索副本秘密的主播，天然就和副本内带有危险性的npc是对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吧！ 一群伪小孩主播个个绷着脸，难得有几个沉得住气的还在笑，但笑意也不达眼底。 但下一秒他们便听到—— “可以。” 他们准备保护的对象，在场唯一的真小孩，就这样轻易答应了这个可疑的要求。 第77章 照片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 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僵住, 主播们向才开口的孩子投去目光。 见小孩一脸平静，他们又忍不住看向乌祐—— 结果，这一位的表情也很淡定。 “……” 莫名其妙的, 主播们的情绪也跟着逐渐降温，尝试思考。 呃，看起来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就这样轻易答应，应该是有什么深意吧？比如按计划发展的？ ……但怎么想, 一个小孩和可疑的成人单独在一起还是很危险啊！ 真的没事吗？ 观众们也表示担忧。 【哦天呐副本的一些必备环节，npc作死。】 【不能这样说吧，小星星很明显不是普通npc的, 说不定是将计就计, 化被动为主动呢？】 【但这样危险性很大吧, 毕竟还是个小孩。】 【要是能一起也就算了, 还特地强调个“单独”，可疑。】 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 但听见目标这样干脆利落地答应，医生也短暂惊讶了一下, 但很快, 他的眼里笑意加深，朝着小孩伸出手：“很好, 很乖。那就跟我来吧。” 从秋千上跳下，叶云州主动上前牵住了医生的手, 转头, 他对乌祐开口：“乌祐, 你送我到医务室好吗？” 闻言，医生挑了挑眉。 他可没说过要在医务室聊。 不过……也正好。 作为听话配合的奖励, 地点让这个孩子选也无妨，反正那名院长早上才来过一次，不至于这么紧盯着他。 所以医生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牵着小孩微凉的手，朝医务室走去。 “手有点冷，气血不足啊。” 路上，他还在装模作样地点评，笑眯眯地开口，“需要医生哥哥给你开点补血的药吗？” 叶云州：“……不用。” 扭头，他撇了撇嘴，有点后悔自己方才主动牵住对方的手。 有点想抽手，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动。 在方才的谈话中，大家都已经达成共识，此刻正在他身边的这个医生有问题。 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似乎都说不出来，除了那个放在壁龛里仿佛诅咒一样的人肉，这几天的医生并没有自己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包括在今天早上引起院长乃至这个梦境的异常，似乎也只是通过言语。 很神秘，很无解。 所以，当叶云州看见医生目标明确地朝他走来时，便萌生了试探的念头。 无论这个医生是好是坏，只要不是直接动手，那么周旋余地还是很大的，尤其是他这边还可以找院长来。 这样刺激一下，说不定院长还能直接醒过来呢？ 不过，他这些想法都没来得及和乌祐说过，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知道…… 想着想着，叶云州便扭头，刚好与站在他左侧的乌祐对视上。 “……” 眼神交汇，乌祐无声点了点头。 好！确定了！ 转头，确定身边的小伙伴一直关注并且理解他的意思，叶云州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大大缓解，不自觉弯起了眼睛。 他们是真的很有默契诶。 又想起清晨时，两个人在床上的对话。 乌祐保证过，哪怕从这个梦中醒来，他们也会继续相见的。所以，他现在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推进。 不过，话说回来…… 叶云州又悄悄扭头，飞快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跟在他左侧的孩子。 他好像全程都没有听见乌祐和其他人说什么，那些人会知道等下要叫院长过来吗？ …… 答案是会的。 主播们前脚才看着几人离开，后脚就通过直播间弹幕得知了他们的任务。 【去叫院长过来。】 依旧是乌祐先通过传音告知观众，随后由观众告知他们。 可算是有活干了，主播们也四散行动起来。 部分去院长可能在的地方找人，剩下的暗戳戳跟在医生一行后面，想着万一出什么问题，虽然他们是小孩改变不了什么但起码能拖延时间。 很快，视野中的一大一小就进了医务室。 “啪嗒。” 紧接着门也关上了。 …… “请坐。” 进了医务室，医生还特地拉开了圆桌旁的椅子，邀请人坐下。 但先一步进门的小孩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在屋子里东看看西看看，到处转悠，并没有立刻坐下。 第186章 医生也不着急，自己拉开椅子坐在另一边，撑着下巴看着对方，耐心等待。 叶云州最后停在了某面墙壁前。 在这面墙上挂着一个画框，而画框内，俨然是他之前想象着壁龛人脸所画出来的，名为“江原”的素描画。 把画拿给其他人到后面传着传着就不见了，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这时，身后的医生慢悠悠开口，“这个画值得你看这么久？你认识他？” 这是他画的，他不认识还能有谁认识。 腹诽着，叶云州反问了一句：“那你认识他吗？” “当然。” 医生像是就在等这句话，语气轻快地说出了有些恐怖的话，“毕竟我的任务就是彻底杀死他。” 叶云州：…… 目光下意识移动，看向右侧隐藏着壁龛的柜子。 所以就把人弄成那个样子吗……？ 但即便做到这样，似乎也没能彻底杀死对方，毕竟，前几天孤儿院里还出现过那么多意外。 医生知道这点吗？ 思索中，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双大手，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医生忽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一只手控制着孩童瘦削的肩膀，另一只手则顺着往上，轻轻按住了那格外纤细的脖颈。 呼吸微微一滞。 叶云州缓慢地眨眼，一动不动，飞快寻找视野中可以制造大动静的花瓶重物准备给医务室外传信号，但与此同时却忍不住感到十足的困惑。 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杀意…… 正想着，压制着他的两只手忽然松开了。 “哈，被吓了一跳吗？” 上方传来青年颇为愉悦的笑声，叶云州这时才反应过来，对方方才的动作大概只是在通过脉搏判断他的心跳剧烈程度。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配合那句话进一步恐吓他。 …… 有毛病。 捏了捏拳头，又努力松开，被逗弄之后，叶云州不打算继续被动了，所以他仰起头，直视青年的眼睛，就着这个话题询问：“那，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没有呢，我也很苦恼。” 嗯，的确。 把人弄成那种程度还杀不死，估计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想着，叶云州却听见医生笑眯眯地朝他发起邀请：“我是没有办法了，你要不要试一下呀？” 和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讲这个话题，并且有模有样地讨论，谁看了不说一句这个大人心思不正很危险。 但显然，在场的两个人似乎都不感觉到奇怪。 “……可以。” 叶云州想了想，还真的答应了。 推开壁龛，他又见到了熟悉的人脸和人体组织罐头。 凝视着这格外离奇可怖的一幕，叶云州想的却是，乌祐和他说过的弱点，虽然不知道真伪，但既然其他人知道镇长姓名后意外就不再发生，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他也想亲眼看看，被喊出真名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江原。”单喊名字感觉有点单薄，所以他又补了一句，“我抓到你了。” 就在话音刚落下时，壁龛内的瓶罐忽然开始剧烈震颤起来，那张被钉在柜壁上的薄薄人脸也开始剧烈颤动，反复鼓包和漏气，简直就像是即将从钉住他的钉子下挣脱那样。 啪。 啪啪。 似乎都可以听见人脸反复摔在柜壁的声音，格外凄厉。 ……不对劲！ 叶云州倏地睁大眼。 这和他预期的结果不太一样，反应太大了，是因为现在是对着对方的本体吗？ “继续，中途放弃可不是好习惯呢。” 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人按住了脑袋，正对着壁龛，叶云州皱起眉，紧闭着嘴不打算继续说，但壁龛中的变化仍在继续，甚至不需要他添油加醋再说什么。 很快，壁龛中的人脸与那些组织全部都沉寂下来，肉眼可见地褪去生机与活力，再之后…… 就变成了普通的海报和糖罐。 叶云州一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哼。” 但听见上方的一声轻笑，他就知道对方也看到了这个变化——虽然不知道在医生眼里是怎样的。 随后，原本还按住他的青年后退几步，又回到了方才的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目光里似乎多了一点东西。 “果然你是特别的。” 就这样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然后医生便安静下来，似乎在等还在柜子前张望的小孩主动向他寻求解释。 叶云州没吱声，扭头。 对方这个反应，他大概知道自己帮对方彻底杀死了这名镇长。 这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是坏事，对吧？ 但为什么这个医生看起来也很开心的样子？ 莫名感觉自己输了一筹，所以他不打算继续顺着这位医生的意愿主动询问什么，现在看来他的人身安全应该不是问题，那就比谁有耐心了。 “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终于，还是身后的医生沉不住气，先一步开口。 柜子前的孩子并没有理他，继续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壁龛，头也没回。 眼见这个话题钓不来人，医生挑了挑眉，非常自然地提及了另一个话题：“……好吧，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关于你姐姐的事情。” 第187章 这个话题，终于让叶云州转头：“你见过我的姐姐？” 医生眯着眼笑，轻轻点头。 这样的神情，有点像是守在笼子后面，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 “确切来说，我见过她的照片。” 招手，见这次小孩终于过来乖乖坐下，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忘给人倒了一杯果汁，“不愧是姐弟，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可以确定你和她的关系……不过，等你再大一点或许就不行了。” 照片，关系…… 叶云州缓慢地眨了眨眼。 似乎有什么尘封许久的困惑因这句话而解开，一闪而过，此刻，他只是短暂消化了这句话，顺着这个话题提问：“照片？用来干什么的？” 虽然问出这个问题，但他却早已经有了预料的答案。 如果仅仅因为面容相似就遭到危机的话，很显然是通缉之类的。 果然，他也得到了这个回答—— “因为有人想要杀死一切和那个女孩相关的人，目前来说，大概还剩你一个。” 这样说着，医生却没能在孩童的脸上看见惊恐，有点失望。 …… 没什么好害怕的。 一直以来，叶云州都知道危机的存在，只是不能确定源头，现在确定源头只不过是离真相更进一步，他只感觉到宽慰。 而且，这句话的潜在含义，就是他的姐姐大概率还活着。 就像是自身还存在什么值得利用的点，为了避免血亲的影响，所以才会想要杀死一切相关的人…… 垂着眼，圆桌旁的孩子安静了很久。 噔噔。 直到面前的桌子被一只细长的手敲了敲。 抬眼，他看见青年撑着脸，表情似乎有些玩味：“不说话了，你一点也不关心她吗？真是狠心啊，亏你的姐姐还一直想要找你。” “……” 这个，应该是在说谎。 对视，确定那对狐狸一样弯起来的眼睛里满是兴味，叶云州就倾向于判断这大概只是对方想要让他情绪波动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聊到这个话题时，他反而异常冷静。 “不要试图让我失态。” 眼里飞快闪过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叶云州直视青年的眼睛，平静开口，“愿意告诉我这件事，你又有什么目的？” 嗯？ 医生有点意外。 反复打量，手指在眼下轻敲着。 他还依稀记得，当他昨天提到这个的时候，对面还是个会哭的小孩呢，现在怎么变这么冷静了？ 莫名感觉自己失去了一点主动权，医生笑了笑，再次刻意恐吓：“我没什么目的呀，毕竟，死人知道什么都无所谓，你现在和我在这里，之后就出不去了哦。” 然而，没能如愿吓哭对方，孩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蜜糖似的琥珀色眼瞳仿佛略过几分无语。 “我觉得，你可以成熟一点，好好谈正事。” 并且，如是开口。 医生：…… 啧。 真是邪门了。 屡次被打断节奏，他也没什么好玩味的了，便直白开口：“好吧，我其实想和你做个交易……” 话语又一次被打断。 但这次倒不是对面的孩子发难，而是来自医务室门外—— 一名压抑火气的院长匆匆赶到现场，破开了门。 “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直接把室内的两个人都镇住了。 见状，医生扭过头，笑容中隐约有点气急败坏：“我说啊，你……唔！” 没能说完，因为他被冲过来的院长拎起来了。 但叶云州其实也非常意外这样的发展，试图阻止：“院长等一下！” 他还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好不容易终于要讲正事了院长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78章 钓鱼 最后, 叶云州还是没能听完那句话。 因为在教训医生之余，院长还抽空将他送出了医务室，并且立刻关上门, 厚厚的门板和墙壁隔绝了屋内的一切声音。 愣住，疑惑转身，就看见一群才认识没多久的小孩主动凑上来, 非常关切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吧？医生没来得及做什么吧？” “我跑了好远才找到院长的！跑了好几个地方呢！” “你们一出发我们就行动了，赶上了吧！” 明显是一副邀功的姿态。 这是当然, 主播们好不容易有个越过乌祐光明正大刷好感度的机会，都尽可能露脸，力求在面前的孩子面前留下一点印象。 观众们语气微妙。 【瞧瞧你们这副嘴脸……】 【谁让大佬平时护那么紧搭话都不行的, 触底反弹了吧。】 【冷静点, 别吓到人了, 你们明明还不熟吧？】 叶云州倒是没有被吓到, 他只是有点沉默。 “谢谢你们。” 最后，他还是这样认真道谢。 虽然实际发展让他有点始料未及, 但如果医生真的有什么坏心思的话，那他们叫来的院长就来得很及时。 只不过他自己还在意医生还没说完的话…… 道谢完, 摇摇头婉拒这些似乎还想关照他的孩子们, 为了能够安静思考，叶云州独自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 没有人跟来, 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处出现。 第188章 “怎么样？” 乌祐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守在医务室外，现在终于能够开口询问。 其实, 早在看见搭档脸上似有若无的一点茫然时, 他大概就猜到, 或许屋内有超出他们预料之外的发展。 很想先问，但主播们先围了上去, 从客观上讲他们也的确帮了忙，所以乌祐并没有阻拦，而是等到现在。 “刚刚……” 对乌祐，叶云州是非常信任的，所以他简单叙述了方才医务室内发生的事情。 “那个家伙好像真的死了，没问题吗？” 他自己很疑惑的一点就是壁龛里的变化，但乌祐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乌祐摇摇头：“没事。” 这一次，镇长应该彻底消失了。 之前侦探副本，或许因为最后的结束方法超出了副本内的规则，所以镇长能逃窜到这里，但现在既是处于特殊副本当中，又是与之前副本有关的人开口，条件卡得刚刚好，就不会有意外了。 处理掉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即便变小的搭档没有顺手处理，乌祐也打算找时间解决掉镇长的。 叶云州：“唔，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就是医生最后的那番话，以及那句所谓的交易了。 他们又能交易什么呢？ 才说完，二人还没来得及讨论，就看见医务室的门开了。 医生没有露面，只有院长一个人站在门口。 百无聊赖的主播们闻风而动，忍不住凑过来探头，觉得门内指定有什么血腥的场景。 要知道，当他们添油加醋告诉这位院长关于小星星被医生不怀好意地拐骗走这件事时，青年身上的气势堪称可怖啊。 “……没事了。” 大概是看到孩子们的表现，院长收敛了仍残留冷意的神色，像往常一样露出非常温和的笑容。 但这根本糊弄不了一众伪小孩。 主播们卡在门外探头探脑： “院长院长，你打他了吗？” “院长，医生被你打死了吗？” “需要我们帮忙处理现场吗？” 院长：……？ 脸上的笑容略微僵住，收敛。 他其实，不止一次有些微妙的感觉，就是他面前的这群新来的孩子，似乎在某些事情上总会显露出格外诡异的直白。 目的性很强，很执着，行事却没什么章法。 方才开会时不少同事都陆续反馈说大晚上恍神看见小孩的身影在孤儿院里跑动，在建筑上爬上爬下，也不玩耍就是纯翻，疑似就是这些奇怪的孩子们。 他现在也感觉到奇怪了。 怪不得云州会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就感觉害怕……不不，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当然没有，不要随便说那个字。”收回跑偏的思绪，院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回手关门，将堵在门口的小孩们温和驱散，“院长只是和医生说了些话，没什么争执。” 只不过，在寻找证据的时候稍微动了点手，但这是必要的流程，对方不愿意配合他只能这么做。 ——他选择性忽略了是因为自己没有告知，对面才会阻止他翻找资料的事实。 总之，他达成了目的。 在视野中寻找，院长在树荫下看见了正在和乌祐聊天的叶云州。 说起来，对比起其他新来的孩子，乌祐除了稍微成熟一些，其他都很正常，性格也沉稳安静，怪不得云州会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青年走近。 “云州，你没事吧？” 其实他在闯进医务室就第一时间粗略检查过，不过现在还是要问一句。 直到得到肯定答复，他才完全放心。 叶云州看了看依然紧闭的医务室，试探询问：“院长，医生他……？” 提到这个，院长便略带宽慰和自豪地开口：“嗯，别怕，已经查出来他的档案有问题了。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已经和其他人都商量好了，确定让医生在明天中午之前就离开这里。” “你看，院长答应你的，是会做到的。” 说着，神情便不自觉认真起来，捕捉着孩童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得到一个完美的回复。 “……”明天中午前？离开？ 叶云州缓缓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下。 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第一反应的惊讶是大过欣喜的。 但看着面前神情略带期待的院长，想想这几天对方的关切，他也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便弯起眼睛，重重点头表示肯定：“嗯，谢谢院长！” 之后又亲近地抱了抱，给足了情绪价值，年轻的院长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还要处理医生离院的事宜而道别离开。 目睹青年离开。 直到那个背影足够远，安静围观许久的乌祐才忽然开口：“医生，不能走。” 这个突然的发言非常让人疑惑。 起码观众们没反应过来。 【嗯？走了不好吗？】 【虽然但是，之前调查来调查去，又确定了医生的嫌疑，不就是为了这茬吗？】 【难道是医生还留有后手？如果被迫离院就有大问题了？】 【那也得有才行啊，要是那样留在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并不是因为医生，而是因为院长。 方才，乌祐一直在观察院长的神情，虽然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他莫名有种感觉——如果医生就这样轻易离开，副本并不会结束。 第189章 差点火候。 乌祐正思考着如何将这些思考解释清楚，身旁的孩子却自然接过了这个话： “嗯，我也觉得。” 叶云州则是出自对各种细节综合的判断。 已知，这里是院长的梦境。 通过模糊院长的认知，他看见了医务室里更改的事物，证明这个世界在某种意义上不基于实际，而是基于院长的认知存在。 所以真相本身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长的想法。 如果这场梦境的根源在于院长对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结，就这样轻易处理掉医生后，真的可以解开心结吗？ 想到这里，他其实还有些可惜医生刚才没有动手。 如果医生动手了，然后院长再及时赶到医务室救下他，或许就对应了让院长忧心的那次危机，那么从这里成功救下他的院长就可以完全想通。 但这场危机被提前掐灭了。 基于这个世界的本质，所以医生走后大概还会有别的危机补上。 而比起那些未知，有过交锋并且知晓一点底细的医生或许更好对付一点……而且这样也很合理高效，不需要他们再探索什么。 顺便，说不定还可以问出关于更多有关他的秘密。 在凝视着青年院长离开的背影时，叶云州的脑海里就掠过这样的思考，还在犹豫这样是否合理，就听见身边的乌祐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他因为这份默契而开心地附和，又简单确认了一下彼此的想法，确定一致后便开始围绕这个想法讨论起具体行动来。 当然，略去了推理过程，对于观众们来说完全是加密通话。 【……是我漏看了什么吗？】 【稍等一下，为什么不能处理医生啊？】 【嗯？医生不是坏人吗？怎么就合作了？】 一无所知，只听见镜头里的两个孩子小声密谋，赶在下午上课前得出了一个粗略的计划—— 和医生合作。 当然，更准确说，是钓鱼执法。 …… …… 医务室。 正在悠闲清点行李的医生在打开窗户时意外收到了一个纸团。 挑眉，左右都没看到人，他便展开查看。 才看了一眼，他脸上就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本来，他也没打算安安分分地离开。 虽然没机会说完，但他最后的那句话果然还是起作用了……这么一看，中午的时候那个孩子果然是在故作镇定吧，哼。 看完，记下纸团上的内容，医生便熟练地将纸团烧毁，被火星吞噬的纸张上，隐约写着时间地点和一句话—— “我们来谈一下交易的事。” * 深夜，医生如期赴约。 到达约定地点，他见到了正在树下等待的孩子。 独自一人的小身影，看起来非常容易控制。 但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的草丛里蹲着四五个人，而院长房间外也等待着报信员，随时准备“惊慌失措”地叫人。 第79章 额头 “我来了……嗯, 没被吓到吗？” 压着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树下的孩子，医生冷不丁开口。 结果又没能成功吓到人, 他有点失望。 不过这回他倒是不过分纠结这个，毕竟此刻他的阴影几乎可以完全笼罩对方，比起下午被噎了几次的对话, 眼下的局面仿佛尽在掌握之中，让他心情很好。 甚至可以在打完招呼之后便怡然自得不再说话, 只等对方开口。 “……” 在阴影中的小孩转过身，安静地抬头看了他几秒后，终于等不下去, 先一步开口：“医生, 你中午没说完的那句‘交易’, 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自己曾经主动说过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医生反倒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随意张望了一下，便开始调侃眼前只身一人的孩子：“哎呀, 大晚上就你一个人来吗？那个一直在你旁边, 对我总是臭脸的小骑士在哪呢？” 叶云州：…… 在你身后的草丛里面。 并且拿着花一下午手工课组装好的道具对着你的后背。 头上的树杈里也有人，大概正捧着实心球对准你的脑袋。 心里这样翻着白眼想着, 但面上，叶云州只平静地解释：“我没和他说这件事, 我想先自己弄清楚。” 闻言, 医生啧啧感慨起来：“难为他那样关心你, 结果你一点也不信任他呀，真是过分。” 叶云州：…… 他算是搞清楚了, 这个大人的性格是真的恶劣。 无论情况如何，哪怕到了现在，都还喜欢先搞人心态。 又抬头对视了几秒，看着那对细长狐狸眼里的戏谑，他决定凭借自身的孩童优势脱离对方的语言节奏。 具体表现为——他恶狠狠踩了一脚对方的白皮鞋。 “快点说啊！说完我还要回宿舍点名的！” “嘶——” 医生抽了抽气，完全没预料到这一出。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直接气笑了，伸出手抓住孩童的肩膀，语气变得不善起来：“回去？还想回去？呵，我就是来带你走的！” 话音刚落，头上的树叶沙沙响动，周围的草丛也抖了抖。 但，现在应该没有风吧？ 才感觉不对，面前的孩子就忽然开口：“真的吗？我不信。如果你真的要动手的话，你昨天在食堂看到我之后就会动手了吧。” 第190章 仿佛胸有成竹，完全不担心肩膀上正钳制他的两只大手那样，推了推，继续说：“你在我这里还是有所求的，所以你今晚才会赴约来找我。” 医生被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说得没错。 他的确没打算把这个小孩怎么样。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乱说吓人：“是啊，有所求。但现在已经没了，毕竟我的任务不是已经被你完成了吗？” “嗯？但在之后，你才说……” 他故意打断：“那是我骗你的，你看，这不就上钩了？” 叶云州：…… 终于如愿看到孩童懵懂中夹杂着些许无措的表情，医生心情舒畅，总算有种掰回下午那一局的感觉。 更进一步，他笑眯眯揽住小孩的肩膀，带着对方强行走了几步。 “所以接下来，我就要抓你回去领赏了。” “让我们找了这么久，不知道即将迎接你的会是怎样的手段呢，真期待啊……” 手下倏地传来了挣扎的力度，虽然对于一名成人来说微不足道，但他还是故意松开，任由这个孩子像是兔子一样跑开。 反正也跑不了多远，大晚上的这里也没有人，心中的恶劣因子让他乐意这样耗费点时间逗小孩玩。 猫抓老鼠似的随意追了几步路，前面的孩子都一声不吭，沉默得让他有点疑惑，直到某一刻，对方才忽然开始呼救—— “院长，院长！” 院长的宿舍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叫他有什么用？ 这么想着，但跟随着对方转入下一个拐角，略微昏暗的视野里就再没有孩童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飞速靠近，脸色铁青的青年。 “你这个混蛋——！” 当被一拳头打中时，医生在天旋地转的视野里终于看见了在四周各个角落埋伏的小孩。 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是白天围绕在那个孩子身边的。 ……啧。 心中陡然恼怒起来。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钓鱼执法了。 而且是第二次，啧。 * 深夜的孤儿院就这样热闹起来。 不止院长，其他同宿舍的大人也都被叫起来，然后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医生被人按着，听着那些小孩杜撰他深夜潜入宿舍把人拐走的故事，直接气笑了。 他还想着是自己骗到了小孩，倒是被反过来利用了。 真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他明天要走了，还特地设计这一出陷害他？嗯？ 还是说，对方就是需要他今晚“下手”然后被发现？ “嗯，没错，差一点就拐走了，真可惜。” 反正都这个局面了，医生想了想，干脆顺着他们的意思，坐实自己的加害人身份，笑眯眯开口，“本来想着，是今晚杀掉，然后分块放进那些行李里的，真可惜……” 这句话一出，不止是院长脸色大变，连还在胡编乱造的主播们也停下了叙述，有点犹疑。 啊，真的假的？ 差点就假戏真做了？ 幸好幸好，最后没出事。 “为什么要杀他？他只是一个孩子！” 完全确定了医生的恶意，在尘埃落定的同时，院长又感觉到无比的荒谬，“你到底为了什么？” 医生语气轻快： “不是我，是我们。” “只可惜之前那个孩子藏得严实，没人发现而已……不过，如果不是他自己警惕，估计早就死了好几次吧，也撑不到来你们这里。” 在院里充当医生时，林初听了不少其他人对那个孩子的看法，非常清楚怎么扎心。 看着青年院长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他挑衅似的笑了笑。 “但你们没发现也没信过，挺好，很方便我们行动呀。” 听完，院长终于能够确定，云州之前每一次的反馈和求救都是认真的。 并不是被害妄想，也不是过分敏感，都是真的危险，是他们这些应该保护的人没有察觉。 甚至这一次，如果不是有其他孩子及时叫醒，他连赶出医生这件事都没能做好。 现在，他唯一迫切的，就是找到云州确认对方的安全…… 但在此之前，院长还是先亲眼盯着，让人将医生以及所谓的行李全部丢出了孤儿院大门，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喂，你，帮我传个话吧。” 被架着带走之前，林初忽然冲着某位主播招招手，哪怕被人架着，姿态也格外放松闲适，语气轻快，“好歹我配合了一次吧，算是我的诚意，之后有机会……” “闭嘴！” 话没说完，就被院长捂着嘴，连人带箱扔出了孤儿院。 在离开大门的瞬间，医生的声音就没了，连人影也完全消失了，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似的。 主播们看着这一幕，默默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没有在进来第一天时尝试离开孤儿院。 ——相当于离开副本区域，谁也不知道出去之后到底会去哪里，一些时空之间的缝隙？谁知道呢。 处理完医生，院长便带着手电，马不停蹄地打算去找方才消失在事故现场的孩子。 …… …… “诚意？” 和乌祐一起坐在池塘边上，叶云州嘟囔着这个词，有些迷惑，“意思是，他知道我们的设计了？所以主动配合？” 第191章 乌祐点点头：“大概。”如果弹幕没有说谎的话。 奇怪…… 叶云州心里想着，不明白医生为什么会配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这句话。 他方才其实是很想套话的，但是那个医生实在是太磨叽了，感觉要被带出去才可能让对方说真话，时间不够，他干脆跳过这个流程，假装被吓到然后按照计划跑走了。 医生以为一直追着他，但实际上早在第二个拐角，就已经换成别人在前面跑了，而他换了条小路离开。 那个地方可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场地，路况复杂灯光又暗，哪怕医生真的不怀好意他也能成功逃走的。 “院长快要想通了吧。” 知道医生甚至还帮忙交代了之前的危机，而院长也反应强烈时，叶云州就有了这样的预感。 或许，在他出去和院长重逢之后，院长就会想通吧。 毕竟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医生走了，他也没事。 乌祐也说：“嗯，快结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身旁的声音，叶云州又感觉到一点不舍，不想那么快出去让院长“找到”他。 不过，眼看乌祐也没有催他的意思—— “结束之后，我们真的还可以再见面吧？” 彼此安静了几分钟，叶云州还是忍不住，往身旁靠了靠，低声开口。 乌祐短暂地默了默。 近在咫尺，他可以感受到另一人的体温，呼吸，一切都触手可及。 但大概在不久之后就要消失了。 所以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催促什么，只想尽可能多的感受当下彼此处在同一时空的亲密。 他说：“会的。” 其实他也有一点舍不得。 毕竟，年幼的星星似乎情绪更加明显一些，也更容易亲近，真的很鲜活可爱。 比如这个时候，身旁的孩子还在反复确认—— “我真的会记得你吗？” “会的。” “那你呢？你也会记得我吧？” “会的，当然会。” 说完，他们坐在水边，又安静地赏了一会月亮。 乌祐是说不出催促的话的，因为他其实并不想让现在的时光这么快就结束，显而易见的，分别的开头只能由叶云州提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嗯，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啦。” 说着，身旁的孩子跳下了石头，站在草地上。 乌祐低着头，往下抿了抿嘴，飞快眨了眨眼，也准备起身和他一起走。 但肩膀被按住了。 再之后，一双微凉的手捧住了他的脸颊，讶异地抬起头，他感受到温热的吐息靠近，随后，额头接触到了一点柔软，一触即分，就像是被棉花碰了碰。 ——分别之际，星星给了他一个亲昵的额头吻。 月光下，那个孩子朝他伸出手，眼里就像是流淌着蜜糖，柔软而温柔： “不要难过哦，既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话。” “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乌祐。” …… …… 当躲在草丛中的叶云州被院长“发现”，并进行了一番交谈之后，躲在暗处的主播们都看见了青年弓着背蹲下，被小孩摸脸安慰的一幕。 情绪，似乎波动很大。 正思考着这样究竟能不能结束副本时，他们听见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叮！” 第80章 会面 就像是做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美梦。 感觉上, 也就发呆了一秒不到，但当岑远意识回笼时，却莫名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而他终于从中抽离回来。 依稀记得，上一秒的他，应该还被那名混蛋医生阴阳怪气的话所激怒, 正要爆发争执，但不知为何, 此刻他的心情却像是阴雨转晴，数日积攒的压力也瞬间散去了。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深呼气，将感官也拉回现实, 岑远终于发现了周身的异常—— 太安静了。 本应该是嘈杂热闹的食堂, 仿佛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 什么声音都消失, 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定格着各式各样的动作，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情况？！ 当岑远因为震惊而下意识后退一步, 碰撞到桌椅发出声音时，余光中看见了此刻唯一和他一样能够自由行动的青年。 对方正转头注视着他, 眼里却没有什么惊讶, 只有了然。 “岑队。” 在一片死寂的时空，他还能笑着开口, “欢迎你见证这一切。” 望进那对过分明亮的琥珀色眼瞳，岑远的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十几年前陈旧发灰的记忆, 可就在这些真实的记忆当中, 掺杂着有些混乱的片段。 ——院长, 我感觉，有危险。 ——谢谢你, 院长。 ——没关系的，院长，我没事。 耳畔闪过这些稚嫩话语的同时，记忆中已经面容模糊的那个孩子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近在咫尺，隔了十多年，所愧对的对象终于当面宽恕了他多年以来的心结。 “云州！” 看着，那两对相似的眼瞳在此刻终于完全重叠，岑远下意识呼唤了一声，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场地内原本凝固的时间终于开始流淌—— “队长别生气！” “对对，大家坐下来说，别打架啊。” 第192章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吧？” 下一秒，周围恢复行动的队员们开始拉着他，并这样说着。 等等，他原本应该在……？ 岑远几乎要被这过于混乱的情况给搞晕了，但比起情绪淡到已经不能再淡的与医生之间的冲突，他现在显然更在意不远处的青年。 所以他挥手推开了那些一窝蜂前来劝架的队员，离开食堂座位，毫不犹豫地走向叶云州的方向，拉着对方飞快离开这里。 “……诶？” 只剩下一堆匆忙赶来劝架的队员们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的感知中，上一秒的队长似乎还和新来的林医生产生了争执，差点动手，但是下一秒就脸色一变，也不吵，直接离开了。 更奇怪的是，在场有好几个人都觉得院长似乎短暂抽帧变了动作，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看花眼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来得及迷茫太久，食堂内就此起彼伏响起了通讯铃声，仿佛无数人在此刻给他们来点，疑惑地接通，然后就得知了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灾厄在他们这里降临了！ “什么时候？刚刚吗？？” “**的杀到大本营了！” “这绝对不正常啊！！” 一片混乱，没有人发现原本争执的另一方眼里却闪过几分了然，并没有任何对此刻场景表示任何疑惑。 将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摸了摸，发现原本无时无刻不在蓬勃跳动的那个心跳，此刻如同死亡般寂静。 他们操作许久，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的永生灵魂，在这一次的灾厄中死亡了。 残存的感知让林初足以确定，这就是被岑远带走的那名青年所办到的。 既可以创造令人疯狂的魂灵，又可以轻易摧毁么？ 很好…… 那这一趟的发现已经足够了。 在一片混乱中，林初掩下笑意，独自离开。 * 叶云州二人还没走多远，还没走到他们之前确定好可以安全交流的地方，就听见了灾情局外不同寻常的动静。 顿住脚步，在他们的注视下，敞开的大门外倏地涌入了一群不属于他们这里的蓝制服。 个个神情严肃，装备齐全。 岑远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领队的人，正是他曾经所带队伍的副队，现在应该在隔壁市的灾情局任职。 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灾情局支队为什么会来？ 第一反应是疑惑，下一秒便倏地意识到—— 难道是…… “岑队！” 相隔很远，但这支陌生小队的队长也一眼就看到了岑远。 他大声呼唤，挥手，确定远处两人停下脚步等待之后，便吩咐其他队员正常行动，而他自己则表情严肃地来到岑远这边，告知对方眼下的情况。 果然和岑远猜测的情况没错，灾厄在方才降临在了a市的灾情局。 不，这个“方才”也仅仅是他们的感知而已，实际上，从灾厄降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 这四天以来，社会上民众的反响先不提，高层是完全被惊动了。 毕竟，这可是a市的官方组织，抗击灾厄的中坚力量啊，竟然就这样被一窝端了！ 又联想起这几次来都格外奇怪的灾厄…… 太异常，太不对劲了！ 眼看a市灾情局自顾不暇，邻近城市便联合派出了各自的精锐队伍前来帮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当然，此次这么多人也不单是为了这次的灾厄—— 简单聊完这次灾厄的情况后，这位陌生支队队长的表情有些复杂，显然他直奔岑远而来，还有别的任务要做，“岑队，你先前反映的情况，上头都知道了，他们很重视。” 说完，目光便转到从始至终保持沉默不说话的叶云州身上。 方才谈话时，他没有避讳这名不属于灾情局编制内的青年，而此刻，他也像是面对熟人那样，语气自然地开口：“这位先生，就是你之前准备介绍的人才吧？现在方便出发吗？车已经在外面了，你们不需要检查就可以直接出去，先远程开个会聊聊，确定情况。” 岑远有点意外。 原本，他递交的申请还需要审核一段时间，层层上报，并且最后要到现场才能真正参与讨论，但现在的流程似乎无限简化了。 看来这次的灾厄敲响了警种，阴差阳错地让岑远先前反映的内容变得可靠起来。 “你方便吗？” 确定叶云州点头表示应允，岑远这才答应，“好，我们走吧。” 在走之前，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叮嘱自己曾经的副队：“这里有一名新来的医生，看好，别让他轻易离开。” 得到了肯定回答，这才离开。 离开灾情局，在门口上了车，虽然驾驶室独立听不见后座的声音，但二人还是一度沉默。 “云州。” 最后还是岑远先开口。 虽然思绪有些混乱，但灾厄和副本并没有真的在他脑海中留下什么实际的记忆，他只是被勾起了一些回忆，外加苏醒后感受到了异常。 导致他现在，比起讨论灾厄，更迫切地想要确认另一件事—— “你是，小夜吗？” 十多年前的临时庇护所，因为大半个a市都被笼罩在灾厄里，流落在外的孤露孩童根本没有确切的身份档案，都是根据孩子的回忆口述临时建档的。 第193章 而那个让他至今仍记忆深刻的孩子，就自称小夜，没有透露更多。 小夜，小叶…… 身上的目光过于迫切，还沉浸在思考中的叶云州也回过神，回望。 原来岑队还没确定吗？ 但在副本里，可是直接叫上他的名字了，大概是潜意识已经认出来，但是没有证据确定吧。 看着比副本中成熟许多却也莫名沧桑一些的岑远，青年顿了顿，还是点头承认：“嗯，是我，我也才想起来。” 为调侃缓和气氛，他还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你是一名普通的看护员，没想到都成为大队长了啊，难怪我第一次见面感觉你很眼熟但是认不出来。” “我……” 苦笑，又摇摇头，有种奇妙的感慨，岑远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回忆起之前的相遇和会面，他只能庆幸，在十多年后，再次被对方寻求庇护时，他这一次没有轻视，勉强算帮上了忙。 “那时候，你一个人，是怎么离开的？” 本来应该讨论这次的灾厄，但岑远还是控制不住询问那些过往。 叶云州撑着下巴作回忆状：“你说那辆大巴吗？其实在撞车之前我就有预感了，所以用包护好了脑袋没有晕过去，车倒地之后我就自己爬出来，然后就徒步离开……” 其实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作为一个孩童，活得非常艰难，如果不是刚好附近的山脚下就有一个小村落并且民风淳朴，他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各种死法。 所以他才不怎么回忆这段经历，让那些片段变得格外模糊，导致哪怕岑远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这是曾经在庇护所里的大人——当然，对他来说，具体是谁都没有差别，都是些在那时的他眼中没用的大人。 直到，这次进了副本。 一想到这个，叶云州就忍不住脸热。 这次的副本，实在是太超出他的预期了。 虽然具体难题上没有什么困难，但那个基本的幼化设定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且，他变成小孩也就算了，为什么没能像侦探副本里一样清醒过来，反而还真的像小孩一样撒泼打闹，最后分别时还怀抱着不知什么样的心理亲了乌祐…… 啊，光是想起来就羞愧，他都不敢想自己原本可靠冷静的形象在对方心中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因为是随着副本结束自然苏醒，直播间先一步消散，他又根本来不及看乌祐的反应，只能不断复盘自己在副本里的表现，然后被自己幼化时的一幕幕羞愧到说不出话。 ——这也是他沉默一路的根本原因。 唯一好的是，经历过这次副本，脑内多了一段属于童年的记忆。 虽然是虚假的，但就像是一个美梦，中和了原本色调灰暗冷酷的童年，让叶云州在回忆这段过往时终于能云淡风轻，甚至在看见岑远脸上愈发的懊悔时，还有余裕反过来宽慰对方。 “不用有什么负担，岑队，都过去了，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见对方表情依旧不变，他便换个了角度宽慰：“如果你真的在意，那就从现在弥补吧？之后，我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岑远：“当然！” 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之前他承诺的保护，更多的是在乎灾厄。 但现在的承诺，却是真真正正对面前的个体萌生的保护欲。 兜兜转转十多年，他们又遇见了，共同面对困扰了多年的灾厄，真的是缘分。 “好，那就好。” 见队长想通，叶云州也不意外，毕竟副本都通关了，按理来说核心的思绪都会豁达一点，就像是当初的病人一样。 在食堂看见对方苏醒时，感觉连眉宇间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嗯，提到这个…… 他正色起来，开始谈正事：“岑队，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 …… 到下车时，岑远已经充分接受了“他就是这次灾厄的核心所以才会提前苏醒”的事实。 至于天灾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这点他俩早已经心照不宣地默认了。 只是没想到，短短的一个半月，竟然就可以把手伸到他的身上布置，而且还成功了！ “那么，这段时间里和我接触过的人都有嫌疑。” 岑远思索，谨慎地下了结论，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那个暗处的组织势力竟然能蔓延到这个地步。 简直是庞然大物。 叶云州倒是非常乐观：“没关系，他们这次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虽然我们不幸中招，但反过来想，幸存之后，这次的危机反而会成为助力。”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灾厄一结束，先前未曾商量好的引荐就这样飞速推进了。 现在，只需要看到底即将会面的是多大的人物，够不够调查包围他早就怀疑的江氏…… 来到会议室门外，单看一整个走廊装备齐全的护卫以及各种高端信号处理器，叶云州就觉得此行大概稳了八成。 进会议室坐下，当连线的屏幕那头出现那张大概全国上下都知晓的脸，他更宽心了。 很好，这次不亏。 …… 只不过，不知为何，心中萌生一丝隐秘的担忧。 对岑远下手，在灾情局动手，这着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哪怕是想借岑远与他的亲密关系除掉他，但按照先前几次灾厄被解决的情况，极可能像现在这样失败，反而推动他们这边的进度。 第194章 风险远超过收益，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选择？ 正常情况，最合理的方法就是物理消灭他……比如之前的狙击和车祸，哪怕顶着个恐怖袭击的名头，只要他人死了，那么掌握灾厄的组织将完全没有对手，也不需要再忌惮什么。 他所能推理的，对方呢？ ……还是说，他们的筹备，已经大到可以跳出现实，不需要再掩饰的地步了呢？ 第81章 交易 这个会议一直从白天开到了晚上。 进展还算顺利。 虽然叶云州自己依旧受限于无形力量, 无法透露直播间以及副本相关的事宜，但恰好这次灾厄的核心是岑远，毫无阻力地直接将灾厄前后的古怪尽数坦白, 这样荒诞又离奇的真相立刻引起了屏幕那头的关注。 一开始，叶云州能看见不少人都露出了怀疑的细微神色。 但现实正血淋淋摆在面前。 接连几次频繁降临a市又飞快消散的灾厄，显然已经不再是人们先前认为的自然天灾。 再加上, 才申请会谈的岑远就那样巧合地连同a市灾情局卷入新一轮毫无预警的灾厄，简直就像是灭口一样。 哪怕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灾厄就是人为, 但诸多巧合已经可以把这件事的可信度拔高到九成了。 在会议中途休息的时候，灾情局那边还插播了一条消息——在这次灾厄消散的同时，上一次灾厄残留下的废墟也同时消失了。 这简直匪夷所思, 更强化了会议上提出的主要观点。 毕竟谁见过两场本该独立的天灾彼此影响的？哪怕离得再近, 确实有什么无形磁场互斥, 也不至于是这样的效果。 不过, 叶云州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接收了副本内的记忆，他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他在副本内再次杀死了江原, 所以现实中残存的灾厄幻影才会彻底消失。 看来，他也不是真的能无视副本的限制, 该在副本内处理的犯人还是需要在副本内才能真的杀死…… 至于江原为什么会来到这次的副本内, 他也很好奇。 通过副本内医生的古怪行为，大概可以确定是对方带进来的……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把江原的肉身挪到了灾情局吗？ 并且, 医生在副本里是否有记忆？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任务是杀死江原，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暂时不太确定。 会议上显然不好提出这些临时猜测没有把握的细枝末节, 所以叶云州干脆直接提出了对江氏的怀疑。 原本他的话语可信度并不高, 但他搬出了先前就准备好的几次记录证明, 再加上一旁的岑远极力为他背书，总算是让屏幕那边也认可了他的能力和发现。 “江氏？江振云？” 不过在听见这名青年对江氏的怀疑时, 他们还是有些惊讶，停顿片刻在纸上写了什么，又抬头询问证据。 老实说，叶云州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但本身灾厄也不是能够捉住痕迹的存在，所以他现在不执着于拿出证据说服别人，都已经和这样的大人物会面了，他只要能罗列全那些疑点，让他们也产生怀疑就够了。 真正的调查工作，完全没必要让他自己来。 将脑内停留许久的那些点富有条理地罗列完毕，确定对面有人在听在记，即将结束叙述时，叶云州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补充： “不得不说，这几次做得太明显了。” “我怀疑，他们已经或者即将达成某个目的，所以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这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不再忌惮现实中的束缚。” 耳濡目染的江原在小镇中都梦想成神，真正掌控灾厄创生能力的江振云恐怕有更宏大的野心。 什么情况下才能够无视现实的规则呢？显然是在灾厄构建的另一个世界中。 …… 夜幕低垂，表情严肃地从会议室出来没多久，岑远就接到了来自本次灾厄联合小队队长的来电。 对方以非常惭愧的语气，说他离开前叮嘱留意的那名医生已经离开了。 因为灾厄后整个灾情局的监控都失灵了，所以没有人知道医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离开的。 跑去医务室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仿佛提前收拾过一样。 “对不起，岑队。” 叶云州听见了通话那头有些低落的道歉语气，心情平静。 他倒是觉得医生跑了是意料之中的事。 现在都这个结果了，对方没有防备地被抓到了才会让人奇怪。 “没关系，医生并不是关键。” 见岑远紧皱着眉，似乎有些懊恼没能在苏醒后第一时间抓住医生，叶云州这样宽慰他，“这次主要的目标已经达到了，足够了。放医生回去，说不定还可以降低他们的警惕心，方便之后的调查。” 岑远紧锁的眉缓缓舒展开：“……你说得对。” 无论江氏那边现在进展如何，只要还没到能即刻引爆灾厄拖整个世界下水的地步，在面对官方的暗访督察时都不得不收敛起来，要是心急还可能被拿捏到把柄。 总体而言，还是他们这边的收获更大。 简单吃了点东西，二人便被领到了安全性私密性都很强的房间里，准备在这里修整一下。 ——灾情局是暂时不能回了，听闻a市灾情局有内鬼的消息，官方这边打算趁这段时间帮忙肃清一遍，灾厄刚结束恰好也有理由。 第195章 之后几天，作为本次灾厄降临核心的岑远需要做个全面检查，并且配合调查，看看能不能摸索出灾厄降临的触发机制；而叶云州则主要在一旁配合，进一步解释一下上交的那些资料详情，当然他同样也需要检查一下身体，尤其是眼睛。 等对应的负责人今晚乘车赶来这里后，他们肉眼可见的会忙碌起来，今晚大概是唯一一个安稳觉了。 互道晚安后，二人在各自的房间里倒头就睡。 岑远是前段时间都忙得脚不沾地，哪怕经历完灾厄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但客观上疲倦还是存在的，而叶云州则是因为实打实经历了副本的四天，被忽然塞进来的大量记忆以及方才的会议消磨了太多脑力。 实在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反正今日原定的任务，已经圆满甚至超额完成了。 * 离开灾情局，林初光明正大地回到了远在郊区的基地。 一路上，因为知道自己的痕迹会有人帮忙处理，所以他完全没有什么忌惮，非常随意。 “老师！” 才走出电梯，他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转头，顶着一头卷毛的少年迫不及待地跑向他，来到他身边一起，关切询问：“这次的实验成功了吗？” “差不多吧。” 心情愉悦，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变得真实许多，林初从口袋里掏了掏，向对方展示手中已经彻底停止跳动的模糊血肉。 这块看似寻常的血肉，在之前可是让他们费劲了心思。 先是，从完整的人体中取出，发现只有它仍然跳动，随后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无法抑制其生命活性，联想起那位养子决裂前的话语，每一下的跳动都像是对他们的嘲讽。 但很可惜，现在还是死了。 “哼……” 虽然知道眼前的肉块明面上曾是自己的养兄，但江逸却表现出了十足的嫌弃和恶意，“这个家伙，早就该死了，之前死了也不安分，还想抢父亲的关注！” 转头他又变脸，格外孺慕和喜爱地注视着身旁的青年，画风陡转：“不愧是老师！果然还是你才能解决问题！” 林初笑了笑。 按照之前的习惯，他现在应该随便敷衍这位没什么头脑的小少爷几句，然后及时去向不太好敷衍的那位汇报情况。 ……不过，因为这次苏醒后脑海中闪回的一些古怪的片段，他忽然想和面前的少年多聊几句。 毕竟，哪怕再怎么不聪明，也比他更深入一些。 借着江原的话题，林初不动声色，顺着对方的养子身份，顺理成章提到了江悠——江逸的另一名姐姐，同样也是江氏的养女。 听见这个人名，江逸果不其然又露出了十足的嫌弃表情，语气很冷：“别提她，一天到头不知道在管什么，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毕竟是相处那么多年的关系，何必要针锋相对呢？”林初就像是看不懂气氛的大人那样，笑眯眯地开口劝解，“我一直听说，是你最初闹着想要一个姐姐的吧？” 江逸似乎短暂沉默，陷入了某种回忆里，但反应过来后，不忿地碎碎念：“那是她的问题，她变了。” 明明在被收养前，他记忆里的对方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虽然面容记不清但总是笑着的，结果被收养之后就性情大变，冷冰冰还一副野心家的模样……受不了。 眼神微微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林初依旧是以哄小孩的口吻开口：“啊，是吗？她变了啊……那确实是她的问题，难怪你们关系不好。” “果然，只有老师你理解我！” “……” 一路聊天，直到最后青年准备进会议室，江逸才依依不舍地道别离开。 他并没有看见，青年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先注视了几秒他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弯起了眼睛。 比起性情大变，他觉得，或许是换了个人吧？ …… …… 一夜无梦。 一觉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看天也才蒙蒙亮，叶云州才拿过手机，便意外发现他在凌晨时分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简讯。 来自未知号码。 写着——“我们来谈一场交易吧？” 第82章 学校 这句话, 很熟悉。 叶云州才在不久前的副本里听过。 [林初？] 垂着眼短暂思忖，他还是直接打出了这个名字，编辑简讯回复。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复, 他还以为对方没有醒，直到准备放下手机时才听见消息提示音。 [……奇怪，你怎么确定是我？] 看起来很迷惑的样子。 估计沉默的那会, 是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 所以说，虽然医生在副本中表现得那样清醒, 但其实并没有保有记忆？那些举动都是出自潜意识？ 这样想着，叶云州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放下手机去洗漱, 等回来后, 就看到了手机里的好几条未读简讯。 [怎么不回复？] [言归正传,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愿意和我做个交易么？我知道一些信息，或许对你有用。] 看起来反复提起像是很迫切的样子, 但交易的具体内容倒是丝毫不透露，只等对方来问, 企图把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上。 第196章 这个样子, 和副本里简直一模一样。 叶云州慢条斯理地回复： [你看起来很自信我会答应，但我为什么凭什么要冒险？] 如果放在之前, 他或许还会因为想要获得更多信息而冒险尝试，但眼下的局面, 他有什么必要尝试呢？ 对面短时间内没有给出回复。 直到叶云州以为不再会有回复, 准备按照计划进行今日行程和岑远一同去体检报告时, 手机里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等了这么久，没等来什么长篇大论的说服, 而是一张非常简单的图片。 图片里是一张略显模糊拍摄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看上去十几岁的模样，站在一眼看不出任何特征的白墙下凝视着镜头，眼神沉静，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青年即将出门的脚步顿住。 紧接着，手机又震了震，对面发来了一个具体的时间，大概在一个半月之后。至于详细地址，对面表示会在既定时间前再发出。 之后就没有再说别的，似乎打算让他来这个地址赴约后当面详谈。 甚至都没有强调让他一个人去么？ 叶云州垂着眼，看着那张照片出神，久久不动。 不禁止他带其他人赴约，不畏惧现实中的其他力量，很明显是打算动用灾厄。 为什么？ 按照之前那么多次的经验，他还以为对面应该能知道，他的参与会大大改变灾厄的结果……除非，他们就是想要这样。 他又想起了上个副本中意外出现的江原。 莫名有种感觉，仿佛自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就成了对方计划中的一环，但他转念一想，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利用灾厄进行实验，只需要大概确定他的位置，在附近创造灾厄即可，甚至比发消息邀请他来的更加安全一些。 所以这个邀约，又像是和副本内一样，只是出自医生个人的想法似的。 信息不足，叶云州有点摸不清楚对面究竟是什么意图。 “叩叩。” 思忖着，直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催促声，叶云州才低头回复—— [好。]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 令叶云州感到意外的，是在等待赴约的这段时间，现实中的灾厄还是在陆续降临。 而且，频率仿佛还变得更快了一些。 这样的变故有利有弊。 原本，他的能力还处于让其他人半信半疑的状态，但当某次开会，他左眼中的直播间忽然启动，让他当场就直接告知了在座其他人远在千里外的某处有灾厄降临并在会后被确定正确时，他的能力就被彻底认可了。 那些复杂的报告和说明都不需要了，在灾厄降临期间，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时刻保持对灾厄的关注，旁边配着专业的记录员和看护员，负责他在这期间的一切问题。 能力得到印证，连带着他之前怀疑的江氏也直接提上了管控日程。 原本还需要暗访一下，但现在都不需要了。 然而可惜的是，或许是反应慢了半拍，这番操作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虽然那些被抓起来的专家交了口供说是江氏告知他们灾厄降临的时间地点，但具体原理被把控得死死的，没有人知道。 而江氏的几名核心人物，几名姓江的角色早早离开了这座城市，不见踪影。 离奇的是，哪怕都这样了，灾厄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规律降临，并且时间地点都没有任何预兆，没了背后授意的预警部门“好心”预警，这几次灾厄的胡乱降临下来各地都乱糟糟的。 叶云州先前的猜测没错，那个组织的确已经布置好了许多内容，所以哪怕如今的江氏被严格控制起来，他们依旧可以执行自己的计划。 毕竟灾厄的锚点是人。 而江氏，作为曾经的“良心企业”，所经手的各式慈善项目几乎覆盖了几千万的人，这样庞大的人群数量中穿插着被他们不知何时布置好的锚点，流入全国各地，根本让人防备不过来。 当然，灾厄本身也是个无解的谜题，只是现在这样实在让整个社会都有些混乱。 ……唯一好的是，至少终于有实例确定灾厄是人为操纵的，作为动手的理由足够了。 官方开始猛猛调集人手抓人，而叶云州则安心负责处理这段时间频繁降临的灾厄。 这就要说灾厄频繁降临的弊端了。 虽然这几次副本也都不算复杂，但耐不住几乎是无缝衔接，每次直播结束后，叶云州都会感到十足的疲倦。 他有点怀疑这就是那个组织的策略，准备把他活活累死。 对此，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是？最近特殊副本大促销了，这么多呢？】 【难道是因为难度下调，所以准备作为普通副本投入了嘛？】 【不能够吧，别抱有侥幸心理，哪次大佬和星星都不在你们就老实了。】 【唉，这次星星又没有真身下场，失望离开。】 【总感觉这样的异常很不对劲啊，难不成和之后的试炼有关？】 试炼？ 叶云州注意到了弹幕的关键词。 好奇地在弹幕中询问，他得到了乌祐的解答。 大概的意思是，那个无限世界里即将生成一个极其特殊的试炼副本，难度信息不详，但最终通关者可以被满足愿望。 第197章 先前还只是小部分玩家知道，但最近似乎有了确定的迹象。 愿望…… 叶云州觉得乌祐应该不会无缘无故了解这些内容，刚好这次的副本也即将结束，他干脆就顺着这个话题闲聊。 【☆乌祐，你也想要参加吗？】 屏幕中的少年点了点头。 【☆是为了那个愿望吗？】 少年继续点头，然后便盯着镜头，似乎在等待什么，抿唇不语。 “……” 其实心中隐约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但为了避免自作多情，叶云州不打算询问愿望的详细内容，只是在弹幕中由衷感慨： 【☆如果我能看到那场直播就好了，我也想帮忙。】 ——已经彻底被默认成属于特殊副本特有的位面意识，他哪怕这样发言也无伤大雅，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乌祐眼神微动，摇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 似乎有些遗憾，但当副本即将结束时，他还是主动看向了镜头，用传音低声询问：“先生，下一次会见面吗？” 显然并不是指在弹幕上只能通过文字的见面，而是身处副本内的相遇。 【☆或许吧。】 只能这么回复，叶云州自己也不太确定。 提到这个，他其实还有些惭愧，毕竟每次在副本中见面就意味着他自己属于失忆状态，每次都要经历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总是一方主动，似乎对少年并不公平。 想着，也这样隐晦地提了一句。 “不会，我不介意。” 对此，乌祐摇摇头，眼里似乎露出了一点很浅的笑意，“我，很享受这个发现的过程。” 他甚至用上了私密传音，只有现实观众能听见的，略微沙哑的少年音萦绕耳畔，就像是清泉流过。 “先生，无论是哪一面的你，我都……” 直播间恰好在这时仓促结束，这句话没有了下文。 “云州？云州？” 听见身旁的呼唤，叶云州才勉强回过神：“……我没事，这次的灾厄要结束了。” 心绪有些混乱，大脑似乎仍然沉浸在方才的直播中，或许是真的因为分别了一段时间，之前几次的相遇也足够有趣，他忽然也开始期待下一次和对方的见面了。 哪怕只是短暂的，在时空间隙中的相遇。 * 很快，就到了医生那条简讯约定的时间了。 到目前为止，江氏还是有不少人找不到，关于其操纵灾厄的手段，依旧是个未解之谜，哪怕他们这边有曾经作为锚点的岑远努力配合，也找不出原因。 只能模模糊糊判断，灾厄的降临似乎与个体剧烈的情绪波动有关。 似乎是核心个体某种执念或是心绪较为强烈，那么所对应的灾厄规模也会更大更复杂。 ——当然这点，是叶云州自己推出来的，因为他知道大部分灾厄的核心是谁。 依旧是不痛不痒的信息。 眼下，反而是他即将赴约的那趟可能有什么线索了。 他没有选择隐瞒，如是告知了身边的其他人。 关于让不让他去，有过一番激烈的讨论。 这几次灾厄的解决众人都看在眼里，很多人都担忧如果对面意图不轨的话，万一青年出事，那么之后的灾厄就完全没有人能够处理了。 但讨论到最后，出于综合考量，还是让他去了。 …… …… 深夜，就在赴约时间的前一小时，叶云州终于收到了一个地址。 大概位置是郊区的一所学校。 这个地址和所代表的信息简直是某种威胁，原本还想着尽快安排人手布置的官方看到这个地址，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一群被胁迫的人质一样无从下手。 不过叶云州还是去了。 乘车到达，独自来到了大门紧闭的校门口。 本以为会先和那位医生见面，谁知道他才到门口，手机里便就收到了简讯—— [来，进来吧。] [找到我，我们再谈交易的事。] 第83章 校园 这两条消息, 同时也转送给了场外的其他人。 眼看青年都已经深夜赴约，独自一人站在了校门口，对面竟然还是这样说话说到一半的烦人作风, 在校外一定距离便停下的车辆里，几人都无语笑了。 “这时候还装神秘呢，之后他就完了。” “居然躲在学校里, 真是狡猾……” “抓到之后，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这样放狠话, 但其实他们也都知道，在眼下局面，对方极有可能准备动用的, 正是无法被他们所干预影响的灾厄, 虽然场外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天罗地网, 但大概率只能在灾厄结束后才能真的派上用场。 至于灾厄本身的始终, 只能依靠远处的那名青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对是否让对方赴约这件事争执不休。 甚至直到现在, 还是有人持反对意见。 但人已经到了。 在他们的注视下，青年走进了这所深夜中沉睡的校园, 而下一秒, 整个学校连通他在内通通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绵延仿佛没有边际的墨色, 浓重而深邃。 在细微的间隙中，仿佛有雷光闪烁。 * 天空好亮。 进入副本, 这是乌祐睁眼后的第一感受。 第198章 而当他仰头仔细观察后, 发现天空中还有不规律的细长撕裂痕迹, 纯白色的，就像是玻璃的裂纹那样, 定格在空中。 不，实际上，整个天空都像是静止了，连云层都不曾动过。 条件反射观察环境得出这样明显的异样点，随后下意识看向镜头，乌祐看见熟悉的星光飘过—— 【☆来找我吧，我等你:d】 不是寻常的问候，而是意有所指的话语。 ——意味着这一次，星星再次降临在了副本中。 乌祐的眼睛亮了亮，而观众们也意识到了情况。 【哦哦哦那位星星又来了！】 【好哇，又要面基了，第三次面基合影！】 【依稀记得上一次大佬才问过会不会再见……这就来了？好宠。】 见证了多个特殊副本乌祐和他特别观众的搭档，大部分玩家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对搭档还真就是彼此锁死的状态，只要对方在场，他们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主播和观众的存在。 要是等到乌祐不参与特殊副本说不定还有机会，但每一轮特殊副本少年都是第一个主动报名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机会获得那位的关注。 眼看这边希望渺茫，再加上无限世界里实实在在筹备着一个能够实现玩家愿望的试炼，大部分玩家终于歇了抢夺关注的心思，虽然还积极报名特殊副本，但也只是存着蹭积分的心思。 而原本在侦探副本心碎一地的慕强粉丝也逐渐接受事实，转为了比较友好的磕cp态度。 主要表现为在论坛实时播报记录两人的感情进展，不约而同，他们认为这两人就是借特殊副本网恋调情，并且戏称星星真身入副本的情况为线下面基。 这就是第三次了，期待！ 不过，依稀感觉如果星星真身下场的话，副本似乎会稍微复杂一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 想着，他们听见了来自系统的播报声。 “叮，#%*副本已开启。” 开幕雷击，副本的名字出现了诡异的乱码。 而接下来的内容，更是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任务介绍：这里的天空永远也不会变暗，猜猜这是为什么？等待时机，直到……终结这场永昼。” 主播们愣是被这几句简单的话硬控在原地愣了几秒。 ……什么？什么意思？ 怎么这么谜语人呢？！ 在彼此介绍之前，他们没忍住先吐槽了几句： “什么鬼？具体任务是？” “为什么天空不会变暗？呃，是这里的星球不自转吗？” “直到什么啊！系统你说句话啊！没听说过任务介绍里还含糊不清的啊！” 显而易见，系统并不会回应主播们满腹疑虑，他们只能自己消化。 虽然这段介绍实在谜语，但勉强还是可以看出一两点值得研究的地方，一是天空不会变暗的原因，二是终结这场永昼。 前后也是有逻辑关系的，所以任务应该是找出天空异常的原因并且解决吧？ 主播们抬起头。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亮白色，连云都看不太分明，仿佛一个巨大的聚光灯正对着他们照，看久了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他们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白色裂纹，粗细不一，就像是贴上去的纹理。 低头，打量周围。 他们站在一所学校的大空地上，身后就是保安室，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起，隐隐可以看见远处的教学楼走廊里有跑动的身影。 这里像是一所中学。 按理来说，既然来到这里，主播们在副本里的身份要么是学生要么是老师，但主播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变化……所以他们现在是老师吗？ 现在应该去哪里上课吗？ 可具体教室在哪他们也不知道啊！ 罕见的，完全没有任何指引，甚至连身份信息都不明确的副本实在是让主播们犯了难，一时间都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转头去看，他们看见身后的保安室里匆匆忙忙跑进来了一名学生，离得近的主播眼前一亮，刚想拉住对方问点什么，下一秒就亲眼看着这个学生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穿了过去—— 主播惊悚扭头，看见对方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没有任何停顿，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方才撞到了人。 ……又或者说，他们现在其实不是人？ 有点迷茫了，左右看看也没个其他npc，主播们决定询问在保安室的保安大叔。 “哥？大哥？” 叫了几声，穿着保安服的大叔依旧在躺椅上悠闲地晃着蒲扇眯眼小憩，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所以，甚至不止是看不见摸不着，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吗？！ 主播们大惊失色，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情况的严峻。 【主播们成鬼魂啦？什么情况？】 【成为鬼魂那不就遭了吗！和npc都互动不了怎么做任务啊！】 【难道还有个里世界之类的？比如到了晚上就有其他鬼怪……哦，这里暂时没有晚上。】 思维一时间卡壳，直到有眼尖的观众发现亮点。 【虽然但是，主播们现在也不是纯粹的鬼魂吧？你看他们似乎可以碰到东西，也不能穿墙，只是其他人感觉不到他们而已……】 第199章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恐怖呢，所以主播们称为校园怪谈了？】 【玩家们终日破解副本怪谈，现在也让玩家当一次吧（？】 【不是哈哈哈，有点好笑呢，那这任务还是主播们做吗？怎么感觉得是npc探索了，角色互换是吧？】 或许……的确如此？ “嘭嘭！” 眼看怎么喊都叫不动人，有主播干脆踢了一脚门，试图引起保安反应。 这下倒是有效，保安大叔一个弹射起来，从躺椅上下来看门。 “奇怪嘞。” 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东西，他这样嘟囔着，摸了摸门上可能被踹到的地方，想了想，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猫撞到了？” 说完就又转身，完美错开了主播朝他伸来的手。 主播们面面相觑。 嘭嘭。 哗啦。 咻—— 不太确定，他们又在保安室里东摸摸西摸摸，噼里啪啦一阵一阵的动静，直接把原本还想睡个午觉的保安吓精神了，甚至还白着脸打了个电话，话里话外就是说他这里好像有什么问题，请人过来看看。 这下，主播们可以确定了，他们是真的不能被看见。 这下还怎么做任务？？ 哦对，他们其实连任务具体要做什么也没摸清。 这次的特殊副本还真是奇怪啊…… 言归正传，虽然无法被看见，但这点对于本来就需要到处探索摸索的主播们勉强也算个慰藉，至少这下他们探索时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其他人的目光，肆意翻找了。 至于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怎么完成任务，就探索之后再讨论吧。 主播们最后决定分头行动。 乌祐选择了教学楼。 有几名主播和他一样选择了这里，率先迈入教学楼，一抬眼就看见一楼墙上挂着的时钟—— 14:15。 正好是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 但当乌祐望向天空打量，他并不认为这个天色应该是下午。 并且，还有一点，相较于十几分钟前，天空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暂时不继续深入考虑，少年顺着楼梯慢慢往上走。 一层一层，挨个教室看过去。 每一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教室，黄色的书桌椅子，高高垒起的书籍和下午第一节课就开始犯困的学生，讲台上拿着扩音器讲题的老师，一切都充满现实气息，看不出问题。 只是凑到窗户看看，一路上走马观花，没什么停留。 观众们一看这样的架势就知道，比起探索这个副本，乌祐更应该是在找人。 【教室里应该没有吧，学生的话太小了，老师的话目前看到的老师岁数都挺大了，不如去办公室里瞧瞧？】 【虽然但是，星星真的能看见主播吗？】 【嘶，才想到这点，难道好不容易等到面基结果就变成了人鬼情未了吗！】 【前面什么比喻……你要庆幸主播不看弹幕，不然揍你。】 一节课过去，没有什么收获。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零散出教室活动，乌祐站在走廊，光明正大地在他们身边听他们的谈话： “听说了吗？学校里又有怪事了！” “嗯嗯，我知道，是保安室里的吧？” “对，据说今天的篮球场上，还有篮球自己跳进框里呢！” 嗯？ 原本还以为是副本相关内容，但仔细一听，感觉不太对劲。 乌祐下意识看向弹幕，果不其然看见了观众们的吐槽—— 【这不就是隔壁主播才做过的事吗！怎么这么快就传到这些学生耳朵里了？】 校园怪谈竟是他们自己？！ 第84章 诡异 发现这个副本的特殊设定, 观众们一开始还觉得新奇，甚至挺解气的。 在之前的无数副本中，都是npc身上有什么秘密和诡异, 他们不动如山等着玩家冒着危险探索和解谜，结果现在身份终于对调，玩家们化被动为主动, 竟然可以恐吓起npc来了。 嘿嘿，嘿嘿嘿。 但兴奋劲过去后, 观众们仔细想想，感觉到了不对劲。 毕竟，主播们都是背负任务而来的, 不能和npc交互的设定要怎么完成任务啊？？ 弹幕又飘过一波思考： 【这样有点难搞啊……万一那个任务和npc有关, 那主播们不是完全没有什么法子吗？】 【不一定吧, 这个设定说不定能够解除呢？比如主播们其实是冤魂什么的, 之后可以复活，又或者可以入梦之类的……哦, 忘了这个副本一直都是白昼了，那么npc们睡不睡觉还有待商榷, 嗯……】 【那不还是完蛋吗！而且就算入梦了谁会信梦里面的话啊！】 【唔, 换个思路吧。主播们这个样子其实有利有弊，说不定可以通过制造谜题, 吸引这些npc探索呢？】 【前面，你的意思是, 主播们制造类似校园怪谈的东西, 然后吸引那种勇于作死的npc？反向引导npc探索？嘶, 这种解谜思路闻所未闻啊！】 【所以是特殊副本嘛，在其他普通副本你能见到这种机制和自由度？】 这个思路一出, 远在校园各处的主播们也都通过弹幕同步接收到了。 他们议论纷纷： “不是，这么搞吗？” “把副本任务交给npc去做？开什么玩笑！” 第200章 “不可能吧，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总体而言质疑声居多，毕竟副本才开启没多久，主播们都认为应该任务还有其他途径，更何况这个猜测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两两碰面讨论后，他们又四散开，在校园到处探索。 只不过，在弹幕中得知副本内npc可以即时同步他们在校园各处的动静时，他们也都稍微收敛了一点，没有像之前那样放肆——比如走着走着看见篮球场上有个球就三步上篮投球。 而在乌祐的直播间，留在这边的观众们依旧在感慨，思维发散着，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盲点—— 【这样奇奇怪怪的副本，怪不得那位会真身入场……哦，对了！说不定星星大人能看见主播们呢？？】 提及这点，观众们以极快的速度达成了共识。 眼下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副本内所有npc都无法感知到主播们，二是有特殊性质的npc作为例外可以和主播们互动。 而副本里的特殊npc……已知的不就是那一位吗！ 无论与这次的任务是否有强联系，对方的特殊性绝对毋庸置疑！ 比起无头苍蝇在偌大校园里挨个找npc尝试，早就在几次副本里确定只用一种样貌的青年找起来可容易太多。 就算对方看不见主播们，身上大概率也会有什么线索，和之前几次一样。 可以可以，这就是行走的金手指啊。 眼下，观众们再看少年在楼道里毫无章法，只是在寻人的探索，就完全能够接受了。 加油啊！早日追星成功！ 突破口就靠你了！ …… …… 无人可知的，就在主播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同时，教学楼的天台上，也出现了一个身影。 天台的风吹动他的墨色衣摆，碎发在空中飞舞，而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空茫。 这很正常。 任凭谁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忽然出现在天台，并且左眼完全看不见时都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是谁——叶云州。 脑海中没有更多信息，只出现了一个名字。 回想起姓名之后，他又想起了聊胜于无的内容，比如，他来到这里，似乎需要做一件事……但具体是什么，不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处在失忆状态，又是孤身一人，但他心中却没有什么慌乱，反而驾轻就熟，仿佛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发生过。 好，那就探索吧。 心情平静，叶云州走了几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正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天台上，周围是半人高的铁栏杆，似乎许久没有人踏足过，砖缝和角落里都长了一点青苔。 视线移至天台中央唯一一扇门上，走近一看，发现门是锁着的，并且是从室内反锁。 所以，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玩笑想着，青年顺势抬起头，观察着仿佛近在咫尺的天空。 ……这天亮的过分了，晃眼。 虽然没什么记忆，但基本的常识还在，仅仅是看了一眼，叶云州就能确定眼前的天空并不自然，如果让他比喻形容，有点像是一块映着天空图像的曲面屏——图像还是静态的，一眼就有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眉头微微拧起，青年又走到围栏旁，向下俯瞰。 这里似乎是一座学校，他看到了标志性的操场以及校大门，校内倒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等等？！ 瞳孔略微放大。 他这时候才发现，校门口内似乎站着几个人，零零散散，从他这个距离和高度只能看到对应的黑点。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点是出现在他失去视觉的左眼当中的，而当他遮住左眼，右眼的视野中却没有这些人的身影。 这又是什么情况？ 注视着校门口没过多久，他看见又有一名学生从保安室跑进来，但这个人却只出现在了他的右眼中，左眼中没有对应的身影，只有那些原本在校门口内的几人。 ……嗯？？ 才苏醒没多久，所见所感的一切，困惑多到就像是小山一样压了过来。 叶云州后退几步，摸着自己的眼睛，陷入沉思。 再凑近栏杆边上看，所见的情景依旧是那样古怪，甚至，校门的那几人开始陆陆续续往校内走，有几个还直奔他所在的楼栋。 观望几秒，保险起见，他不打算留在天台，便撬开了门上的锁，悄无声息转移阵地准备通过楼梯离开。 咚咚。 没走几层，听见了楼道里额外的脚步声。 垂眼，隐约看见了底下的人影，大概还间隔两三层。 暂时不知道这些只能出现在他左眼当中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叶云州并不打算直直和他们撞上，便就近找了个卫生间藏起来，准备与这些人错开再下楼。 他特地多等了几分钟，估计时间没问题便从隔间里出来，谁成想拐角迎面便遇上了人。 而且，还是一名老师。 “……” 没有身份和记忆的叶云州一时间有些心虚。 “诶？你是？” 果不其然，对方在看见生面孔时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但紧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这名老教师推了推眼睛上的眼镜，却犹豫地询问，“您是，来处理诡异的特勤人员吗？” ……处理诡异？ 第201章 他觉得自己多半也算个诡异。 叶云州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 “哎呀哎呀，来得真快！” 老教师的表情一下和缓起来，态度也热情许多，提出了一个请求，“今天，学生们都被吓坏了，心静不下来，都在聊天瞎想呢！不知道您有没有空去教室看一趟，给他们安安心？” 叶云州：…… 一个谎言，果然要用无数个谎言填补。 但没办法，避免怀疑，他只能先点头答应，准备见机行事。 见青年答应了，老教师连厕所都忘了上了，乐呵呵地带着对方来到了教室。 “我说啊……” 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的学生们在转头看见老师后面跟着的青年时，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教室里静悄悄的。 这么有效？还没说话呢！才想着，老教师就听见在短暂沉默后，台下忽然爆发的喧哗： “老师老师！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吗！真好看呀！” “你傻啊，他看着就比我们大好几岁啊，很明显是咱们的新老师啊！” “哦哦，那新老师你教什么呀？工位在哪呀？联系方式……” 过分热情……问题也过分离谱了！ 后知后觉，老教师回头看了一眼青年的脸，在心里感慨了几句现在孩子的大胆程度，便正色，严肃地拍了拍讲台，震声道：“好了！都别瞎猜！这可不是咱们学校的人，人家是专业的特勤人员！” “……哇！” “好帅！” “特勤人员诶！” 但同学们愣了一下之后，反响似乎更加热烈了。 站在讲台上，叶云州隐约可以听见他们似乎在兴奋地讨论着各种怪事，并且一副期待他能够轻松解决的样子。 而老教师也回头，做了个口型，似乎想让他上台讲两句。 可问题是，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头疼。 早知道在刚才遇见这位老教师时，一鼓作气把人打晕算了。 但看着对方头顶花白的头发，青年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 算了，暂时先这样吧。 叶云州接替了老教师的位子，走上讲台正中央，调整了一下前方麦的位置，正准备开口。 随便糊弄几句就好，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事，他也不至于被揭穿。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视野中——准确来说应该是左眼中——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简直就像是全息投影那样，在虚无一片的场景中突兀出现，配合右眼正常的视觉判断，这几人应该恰好路过走廊，并且因为这间教室非同凡响的动静，推开窗户，好奇地探着脑袋查看。 恰好，推倒了一名学生放在窗台上的水杯。 掉落的水杯外加忽然打开的窗户，让坐在窗边的同学回过神，下意识开始尖叫： “呀！！” 所有人扭头去看声源处。 只见那位同学兔子似的飞快跳出了这个座位，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讲台，直接躲在了青年的身后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大喊着，话语通过讲台的麦传到整个教室—— “窗户自己打开了！我的水杯也掉了！” “有鬼啊啊啊哥哥救命！！” 闻言，靠得近的几名学生也惊慌失措地起身，教室里其他人也嘈杂起来。 叶云州沉默了一下。 方才仅仅是用余光去看，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向窗边。 短暂的零点几秒，头脑风暴中—— 窗户外面，是有人的吧？ 被吓成这样……这群学生和老师看不见他们？ 所以走廊上的其实是鬼？而他奇奇怪怪的眼睛是阴阳眼？ 思绪如雪花一样簌簌闪过，在青年看向窗边的同时，窗边的不知名生物也看向了他。 就在他们对视的瞬间，叶云州看见那几人的眼睛灯泡似的齐刷刷亮起。 ——简直，就像是锁定了目标似的。 第85章 驱魔 老实说, 叶云州是有点紧张的。 但任凭谁被疑似鬼怪的生物盯上，心里估计都不太好过，尤其是在对视之后, 窗户边上的几个家伙顶个发亮的眼睛就开始试图进教室。 而且，还放着大门不走，而是通过翻窗跳进来。 这些动作无法被他人所看见, 只能通过窗户的推拉，桌椅的摇晃, 凌乱的书籍反应…… 种种变化，让教室里的学生们再度尖叫，惊慌不已。 “同学们别怕！按照演习的那样撤退避险！！” “特勤员先生！接下来就靠您了！” 老教师在这时忽然大喊, 凑近飞快拍了拍叶云州的肩膀, 然后以与年龄不符合的矫健身姿揪住躲在青年身后的学生, 扯着对方一前一后跑出教室。 跟随着, 其他学生也鱼贯而出。 ……喂。 叶云州颇为无力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这到底是什么发展啊？ 再一转头，那几名从窗户里跳出来的“鬼魂”就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围在讲台附近。 “是星星！天呐竟然真的在！” “哈哈哈这把稳了！” “哦，我们竟然捷足先登了吗？！” 这样叽叽喳喳说着意味不明的话, 他们看向青年的眼里满是兴奋, 简直就像是发现猎物似的。 这不合理。 第202章 除了最初那一眼，叶云州明明没有刻意捕捉他们的身影, 为什么这几名鬼魂却直奔他而来，甚至还一副与他相熟的模样。 还是说, 他这个眼睛其实是双刃剑, 会让对面也注意到他？ 艰难思索着, 直到不经意的一瞥，叶云州敏锐捕捉到了其中一名鬼魂眼里的试探和怀疑, 仿佛对面其实也不是非常确定…… 深呼气，他决定尝试装傻。 青年终于动了。 他走下讲台，却面无表情地忽略了底下一群求关注围着他的主播，略过他们径直来到那个窗边，认真地研究起那些错位的物件起来。 期间，有主播想要拉住他，却依旧像是和其他npc交互那样失败，手直直穿过了青年的身躯。 诶？ 主播们愣了一下。 落后几步，他们面面相觑： “他，他看不到我们吗？” “什么！就连他也看不到吗！” “那怎么办啊，我们完蛋了——” 还是有些不死心，有主播在旁边刻意弄出声音。 结果，青年也只是像其他npc那样，被声音吸引关注声源处，半点没往还在物件上动作的手看，也没有试图制止。 看起来，真是既看不到他们又听不到他们的状态。 方才的热情仿佛被泼了冷水，主播们的情绪逐渐熄火，而对应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大失所望。 【完了完了，就连星星也看不见主播们，主播们真变成校园怪谈了。】 【就，无人可知的角落，某位大佬怕是要碎了吧……先前谁说的人鬼情未了，站出来挨打！】 【还有个扎心的，怎么还是其他人先找到的，没人通知一下大佬吗？】 【大佬在天台呢，他不看弹幕的呀，没办法。】 叶云州能感受到身后几名鬼魂的情绪变化。 似乎，在他假装看不见之后，这几位就很失望，并且有些灰心丧气。 将毫无防备的背影对着他们好几十秒，除了听到些噪音什么都没发生，确定一时半会这些家伙不会对他怎么样，他终于有时间思考目前已知的信息。 目前来看，这里是一所学校，并且有许多诡异事件。而按照方才学生和老师的反应，所谓的诡异其实就是他们看不见的这些鬼魂所制造出来的动静…… 借着窗户反光，青年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身后几名垂头丧气的鬼魂，看着，眼神微动。 如果这群家伙仅仅是为了博得关注才闹出这样的动静，似乎还挺无害的，就像是电影里面演出的那样。 但，即便这样，他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毕竟他现在就连自己是谁也不确定，根本没有余力怜惜这些鬼魂。 甚至，如果他们继续大闹，说不定他才应下的身份都要被打假。 他可不知道所谓的特勤员到底应该做什么啊…… 好在，这些鬼魂似乎对教室并没有更深的兴趣，方才会忽然大动静钻进来，也仅仅是因为看见了他。 “要不我们先走吧？” 所以不久后，叶云州就听见身后传来这样的提议。 嗯对，先走吧。 但随即，他又听见另一只鬼魂提议—— “要不留个人看着这位？” …… 有必要？ 不太想被这些来历不明的鬼魂缠着，又不想令他们生出疑心，叶云州思考了一下，终于结束装模作样的调查，从窗户旁慢慢走回了讲台上。 确定那些鬼魂不再交流而是关注他的动向，他便将视线刻意落在了那些鬼魂的脚边，随后拿起那名老教师遗落在讲台的手机，在锁屏模式下随意点点，放在耳畔，等了几秒开口： “嗯，402教室内有情况。” “判断是，都还留在教室内，可以采取措施。” “不用担心，我会留在这里，时刻关注它们的动向。” ……诶？ 原本还好奇地探头，想看他做什么的主播们顿时表情僵硬了。 他们惊慌失措： “等等等等，这是要做什么？！” “驱魔吗？驱我们吗？补药啊——” “快快快先跑！我才进来没多久啊！” 作为目前身份牌两眼一抹黑的主播们，只能依据npc的表现来判断自己的身份，结果一路上都无法与npc交互，好不容易遇见个特别的npc，就发现自己成怪物了，还有专人来驱魔。 这太荒谬了！ 正常来说，他们才应该是来驱魔的人啊！！ 角色互换，一路上主播们把npc吓爽了，倒是从没想过自己面临着可能的危机。 绝对不行啊！ 胆小的主播拔腿欲走，却被同伴伸手拦住。 他还想转头怒斥，就听见同伴深思熟虑的推理：“冷静！根据那位的表现，他应该是根据我们的足迹判断的……所以说，他能看到我们的脚印，你现在这样走出去还是会被发现的！” “那，那怎么办？” “我们用手爬出去！” 叶云州：…… 青年拿着早就息屏的手机，垂着眼站在讲台上。 而台下，一群普通人看不见的家伙正努力脚不沾地，艰难地在地上缓缓爬行，试图不留脚印爬出教室，中间有比较厉害的，能直接倒立双手出门。 但场面还是一度身残志坚。 像是一群虫子在爬。 这到底是什么发展啊…… 第203章 青年闭眼，又睁眼。 本想尽可能忽视这些奇形怪状出门的鬼魂，但偏偏他的左眼里只能看见他们，存在感无比强烈，硬逼着他将那些细微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好荒谬，他都有些想笑了。 但转念一想，这样荒唐的举动，说不定是这些鬼魂的试探，所以他便尽力冷着脸压下情绪，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那位老教师领着学生们去而又返。 “特勤员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消失了？”对方倚在门框，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闻言，叶云州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嗯，走了，才走。” 心中却莫名感到微妙。 虽然看不见那些鬼魂，但回来的时间却掐得很准——真的看不见吗？ 见老教师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青年冷不丁又开口：“但是，他们还在这个学校里徘徊，随时可能回来。” 那张老脸顿时晴转多云。 “这这，这可怎么办呀！” “我会负责，别担心。”青年轻巧地跳下讲台，几步来到老教师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自然地开口，“那么，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好，多谢您了！” 对此，老教师没有什么异议，非常感激地送走了青年。 走到了拐角，已经离方才的那间教室有一定距离，叶云州这才回头，看着那间教室。 不太对劲。 想着，他大胆地走进了左手边的一间教室，推门打断了教室内的声音，在讲台上老师疑惑的注视中，青年走上讲台，坦然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特勤员。” …… …… 误打误撞的身份最终过了明路。 在测试了几个教室发现都没有人拆穿他的身份之后，叶云州便直接离开教学楼前往了办公楼里的校长办公室。 不出所料，甚至校长也没有质疑他的身份，在听他说这次情况严峻需要留校多处理几天时，还直接大手一挥给他安排了住宿。 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都默认他是所谓的特勤员。 就像是所有人都默认，那些鬼魂制造出来的动静是诡异，而不是什么意外。 这个世界不太对劲。 正常的世界里，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默认，并且所有人的思维也高度一致。 从办公楼离开，捏着校长给的临时门禁卡，叶云州就近坐在了一棵大树底下，倚靠着树干，微微仰头，望着上方叶片间隙中假的离谱的天空出神。 现在距离他上一次看天，大概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但上方的这片天空却没有任何改变，简直就像是无数屏幕拼凑起来的曲面屏。 ——甚至还不够灵活，不知道正常的天空会时刻变化，用了一张假到不能再假的静态图像。 而他所遇见的所有人也都像是npc一样。 所以……难不成有谁把他扔到了一个只有他失忆的特别综艺里面，其他人都在配合他的演出么？ 依稀记得，仿佛在哪里看过这样的电影情节。 但想了想，这个说法无法解释他奇怪的眼睛，也无法解释客观上真的能从其他人身上穿过的那些鬼魂，驳回。 叶云州轻轻叹了一口气。 眼下，似乎只能从那些鬼魂身上寻找更多信息了。 不过，他并不想找那种抱团的，单独一只作为突破口或许会简单一些…… 哒，哒。 说曹操曹操到。 才萌生了这样的念头，青年便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似乎只有一人。 但他上一个动作还在看天，所以即便此刻听见有人靠近，叶云州也不打算贸然转头暴露自己，只是维持着视线落在远处。 “先生。” 他听见了一声清冽，音色仿佛清泉一样的呼唤。 很年轻，估计还是个少年。 叶云州不动声色地揣摩着，正打算再过几秒自然变换动作，下一秒，视野中却倏地凑近了一张格外符合他审美的面容。 近在咫尺，仿佛连吐息都交缠着。 少年那对黑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再次低低呼唤：“先生。” 叶云州：…… 莫名的，有点古怪。 靠这么近做什么？这只鬼貌似有些轻浮？ 但他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并尽可能无视对方凑得极近的脸，眼睛连动都没动。 直到他看见，面前的少年短暂地扬起嘴角，随后无声开口—— [先生，你的呼吸乱了。] 第86章 共识 叶云州下意识垂眼, 深黑的眼睫遮住了大半眸色。 ……不可能 但在短暂错愕后，他反应过来。 近在咫尺的，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鬼魂, 他的呼吸乱不乱对方怎么可能感知的到，他的呼吸幅度又没有大到可以用肉眼分辨出来。 所以，这个家伙在诈他, 真狡猾。 “先生。” 果不其然，在看见他细微神色变化后, 面前的少年就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再度出声呼唤。 明明看起来是个冷漠难以接近的性格，却一副认识他的亲近模样。 他和这些鬼魂有什么关系吗？ 为什么他能够看到他们, 而他们也对他格外殷勤？ 已经萌生了这样的疑惑, 但出于保险起见, 叶云州还是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少年, 而是脸色平静地起身，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抬脚离开。 第204章 “……” 耳畔没了声音，他还以为对方已经自讨没趣离开, 直到路过建筑物外, 左眼余光透过反光的镜面，他才发现少年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却也一声不吭，默默充当跟随挂件。 ……好乖。 脑内, 不受控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又很快被青年冷酷压下。 他现在又有一个猜测, 或许这些鬼魂有不同擅长的技能，比如他身后这位, 看起来无害，却擅长伪装和蛊惑。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对对方萌生好感。 他可不是容易轻信人的性格。 走在前方的叶云州心中各种揣测，而跟在他身后的乌祐想法就很简单了。 又见面了，开心:) 碰不到，不开心:( 虽然青年方才尽力遮掩，但乌祐依旧可以确定，对方能够看见他。 之前几次的见面，他们有很多次是一起睡的，出于各种原因，乌祐总是睡得更晚一些，在独自清醒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枕头边上的另一个人。 所以，呼吸的细微变化，瞒不过他的。 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方才他只用口型挑明自己的发现。 因此在直播间观众的眼中，此时镜头里的一幕瞅着还让人有点唏嘘。 【完啦，真看不见啊，我还以为大佬或许是特殊的呢！】 【没关系，看不见也跟着，主播他超爱的。】 【奇怪，星星看不见其他主播我还不觉得有什么，顶多觉得这次任务有点棘手，怎么大佬这样表现整得我还有点心疼呢。】 【你完了你变成cp粉了，毕竟这两位关系特殊嘛……但话说，大佬就这样一路跟着了吗？不做任务了吗？】 乌祐当然不会回答弹幕的疑问。 他继续很有耐心地跟在青年身后，光是看着青年的背影就很开心，相较之下，反而是被跟随的对象开始不自在起来。 这家伙，到底想怎样？ 佯装散步绕了大半个校园，余光一撇少年依旧跟在他身后，叶云州已经有些无奈了。 难道对方是有什么执念的鬼魂，误打误撞缠上他了？ 他想。 一度想干脆用在教室的那招对付身后，却又想着，对方一路上也只是安安静静跟着他，什么也没做，要是被恐吓到那还挺无辜。 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决定—— 算了，反正他总归要找个鬼试探一下，那就这个吧。 无声地退让妥协，青年终于停下了脚步。 虽然并不知道这些鬼魂之间是否可以互通信息，但他还是非常严谨地遵循了方才在第一个教室里的人设，先是回头看了看来路的地面，微微一顿，仿佛看到了什么痕迹之后，才拧眉开口： “你，停下，跟着我做什么？” 乌祐顿在原地。 缓慢地眨了眨眼，少年配合地，乖乖回答：“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先生。” 默了默，叶云州装作没听见这个回答，顺着方才的问题又问，“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乌祐：“他们是为了完成任务，我是为了见到你。” …… 还对比上了？ 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漏破绽，青年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听不见鬼魂声音”那样，补充道：“哦，你在回答对吧？嗯……那么如果你想表示自己无害的话，就站在我的左边。” 他只是随口一提。 但当少年真的站在他左侧时，叶云州却短暂迷茫了一下，恍惚之中，感觉这样的站位似乎有些熟悉。 等下，所以他们真的认识吗？ 在这短暂的瞬间，直播间的观众们对这样的发展大感意外。 不是，这不太一样啊？ 怎么其他主播们就要被打电话处理，这边就是和平沟通啊？？ 【隔壁要哭死了，几个害怕被处理甚至没有继续留在教学楼里，老窝囊了。】 【双标！太双标了！表示强烈鄙视！！】 【磕到了哈哈，所以星星大人哪怕失去记忆看不到玩家也能够精准地特殊对待大佬嘿，这哪是双标，两边都双标那就是双箭头很粗锁死好吧！】 【这边甚至是被跟踪了一路都没有生气啊……到底看不看得到，我开始怀疑了！】 “唔，好吧，跟了我很久也没见你闹出什么动静，看来是个乖孩子。” 装模作样，盯着地上少年的路径顺势看向左侧，青年这样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不忘试探着提醒，“那么，我希望你之后也不要闹出什么动静。” 乌祐摇摇头：“不会的。” 他从进副本起，就没有像其他主播那样逗弄npc们，只是和往常副本一样，独自安静地探索。 叶云州其实听见了这个回复。 但作为看不见鬼魂，只能看见他们留下痕迹的人设，为了确定达成一致，他只能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答应的话，就原地转个圈让我看看？” 这话一出，他自己先顿了顿。 仿佛被少年表现出来的温驯态度所误导了，他这句话对于陌生人来说或许有些冒犯，如果自尊心强一点又敏感一点，那么或许会被这句话激怒…… 犹豫，正想着撤回换个更合适的验证方式，叶云州就看见少年乖乖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甚至像是怕他没看清，还额外多转了一圈，然后才停下，微微低头，用那对深黑的眼瞳安静盯着他。 第205章 “好了，先生。” 虽然，面容还是少年，但其实对方比他还高了一点。 有这样的身型和不好惹的冷酷外表，性格却意外的听话和好脾气，就像是那种看起来凶狠实则听话忠诚的大型犬。 “……好，我知道了。” 实在没忍住柔和了眉眼，青年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鬼魂，语气变得温和许多，“你似乎很特别。” 乌祐捕捉到对面的笑意，也微微雀跃着，低低应了一声：“嗯。” 场景一度其乐融融。 而目睹此景的观众们陷入沉默。 本以为，这个副本的设定对于这对的交往来说得是个困扰……结果就这样轻易好了？ 【这就，这就好了？没别的误会纠葛和矛盾吗？？】 【还得是大佬放得下身段，好乖啊，但也只有在星星面前这么乖了，其他副本独自闯关的时候真的老高冷了，弹幕多了还会扔东西砸镜头……】 【这变脸技术，其他主播学半辈子都学不到这个程度！】 【啥啊，人明明是真情流露！不懂年下撒娇的你们有难了！】 “你们的到来，让学校里的人都很苦恼呢。” 暂时确定了和平共处关系，叶云州终于可以开始试探对面的口风，“所以，你们弄出那么多动静，是想让我们帮忙做什么吗？” 乌祐的回答很有意思： “不是我们，是他们。” “或许是的。” 前一句拉开关系，后一句回答问题。 叶云州弯起了眼，他倒不在意对方的回答内容，顺势开口：“我现在找不到他们了，你带我去找一下他们吧？” “同意的话，就直接走，我会跟着你的。” 乌祐点了点头：“好。” 虽然青年一直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但他依旧是有问必答。 准备出发，他先走了几步，回头确定青年真的跟上了，乌祐才继续走。 其他主播们现在还在教学楼。 那几名被吓到的主播是躲到户外调查了，但还有其他主播不信邪，纷纷涌进这栋教学楼企图找人，结果没想要找的人早就离开了。 而乌祐是先在天台看见了被撬开的门锁，外加看到他们格外热烈的反应，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虽然第一次错过，但之后他的直觉还是略胜一筹，让他没有和其他主播一样盲目地在教学楼寻找，而是在另外的地方找到了他的星星。 而现在他们可以一起回去。 …… 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回到教学楼找其他主播，就在建筑外遇上了其他人。 具体来说，是一支小队。 “……？” 再一次看见那熟悉的，连跨三个特殊副本的蓝色制服，乌祐顿了顿，刻意停下了脚步回头。 在他身后的青年也顿住了脚步。 这个服装……看起来是真的特勤员来了。 看着这明显有特殊身份的小队，叶云州心中略感不妙，思索着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虽然目前为止遇见的其他人都默认他的特勤员身份，但这些真的特勤员怎么可能承认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要是他直接被揭穿身份，不谈其他的，光是应对他身边的这位可能就有点麻烦。 但叶云州没有机会离开。 因为在他调头之前，那支小队的领头就先一步看见了他。 “喔！云州！你这么快就来了！” 然而，令叶云州意外的是，在看见他之后，这位领头却满脸热切地走过来，大力拍着他的肩膀，一副亲近熟稔的模样，“真可靠啊！这次也合作愉快！” 说着，他还莫名其妙朝着身后的队员大吼：“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你们干什么吃的！真是没用！” 叶云州：……？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有，这位队长……似乎有点怪怪的？ 第87章 世界 虽然知道自己并不认识这位队长, 但叶云州莫名觉得，对方不应该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模样，应该更温和稳重一些。 当然, 这也很可能是他错判了对方的面相……总之这点无关紧要。 眼下最值得他关注的，是方才那些话中透露的信息。 原本担忧的假身份并未被揭穿，正版的特勤员队长甚至知道他的名字, 一副与他相熟许久的表现。 真奇怪啊。 “正好你来了，我们还没开展调查, 先和你说一下具体情况。” 揽住青年的肩膀，队长指着学校各处，开始很自然地介绍, “我们收到了很多求助的电话。一开始诡异只是在保安室内发生, 但到后面后面教学楼、宿舍、办公楼陆陆续续都有人反映, 总体呈现扩散甚至覆盖整个校园的趋势, 情况看起来很严峻！” 闻言，叶云州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 前不久我也在四楼的教室里发现过。” “哦？那你来得真的很早啊，真是敬业！” 二人这样讨论, 乌祐就站在他们边上默默盯着。 他一向只把目光放在青年身上, 但这一次，少年却罕见地盯了队长看了好久, 表情意味不明。 直播间的观众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也很惊讶于那张脸。 【不是哥们，这不就是之前副本的那个院长吗？！】 【我靠, 除了星星这是不是第二个在特殊副本里反复出现的npc了, 他不会也是什么隐藏大佬吧？！】 第206章 【这什么情况, 这个副本是之前那个副本时间线的延续吗？刚好两个变化的岁数也能对上，还都认识。】 【啊？副本之间还有延续吗？嘶说起来之前那个副本口口声声说的危险不会是……】 【不能吧, 之前那个副本里主播们也没像这样成隐形人啊，搞不懂。】 人到了青年之后，五官变化就不大了。 因此，他们都能够认出来，面前的这位队长，正是在上一次星星真身降临特殊副本时的院长，也是那一次副本的任务核心。 这情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弹幕纠结地发了许多长弹幕讨论。 “又出现了吗？那么我们到现场再看看吧。” 在他们惊讶之际，画面中正在交谈的二人也已经达成了共识。 不过在出发前，叶云州先是看了一眼在其他人眼中空空如也的左侧，才开口询问：“可以吗？” 乌祐：“好。” 队长：“当然啊！这还需要你问吗？” 说着，队长便热情地揽着青年的肩膀往前走。 左眼的余光中，叶云州能看见少年也抬腿跟上了他们。 放心下来，他便不动声色地继续和身旁的队长闲聊套话，对方丝毫没有察觉，大方地陈述，似乎非常信任他。 因而他大概知道了诡异的定义，大众的看法，小队的处理……如此种种的信息，莫名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仿佛在他那些遗失的记忆中，也有过这样的内容，并且他还了解颇深。 很快，他们便到达了诡异最后发生的地点。 ——是熟悉的地方，正好是叶云州先前恐吓过那些鬼魂的教室。 此时，老教师正带着一众学生躲在走廊里唉声叹气，偶尔透过窗户往里撇，又像是触电一样很快收回目光。 “特勤员先生！您可算来了！” 扭头，终于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老教师有些激动地上前几步，拉着对方的手就开始哭诉，“您走没多久，诡异果然又来了，怎么办呀？” 叶云州走近一看，教室里果然又是那些其他人看不见的鬼魂在捣鬼，只不过比起先前所见到的换了一批，都是生面孔。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那些真正的特勤员。 但古怪的是，这些特勤员竟然也看向了他，眼中赫然写着信赖与询问，仿佛在等他的差遣那样。 “云州，你说怎么做吧，我们会配合的！”甚至连那名队长也这么说。 叶云州：……？ 把希望寄托在他这位没有记忆的伪特勤员身上真的好吗？ 有点怀疑，但他还是选择独自走进了教室。 嘱托其他人在门外等着，他便关上了门，打算按照计划和这些忽然出现的鬼魂聊聊，看能不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啪嗒。” 门一关，教室内所有鬼魂都停下动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叶云州刻意将目光放在了他们的脚下地面，开门见山地询问：“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在学校里弄出这么多的异动，是有什么冤情吗？” 因为遗憾而久久不散的校园怨灵，这是他能联想到最相近的解释了。 主播们顿了顿： “什么意思，我们是怨灵吗？” “哇塞，这个身份好酷！” “目的？我也想知道啊……！” “门外好多人，不会我们下一秒就被超度吧？” 叶云州听见了这些家伙的话语。 这就是他没有暴露自己的好处，没有戒心的鬼魂会在交谈中毫无防备地透露很多信息。 比如现在，他就发现这些家伙仿佛对自己的身份也一无所知，真稀奇。 “差点忘了，我听不到你们的回答。”叶云州装模作样地露出苦恼的神情，又开口询问，“你们可以用书写之类的方法与我沟通么？” 主播们沮丧地摇了摇头。 他们在副本里摸索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试过用写字之类的方式和npc交流。 但字一写出来就变成了无法分辨的古怪字符，除此之外，想想用敲击的摩斯密码与人沟通也不行，因为声音一旦有了规律，就会自动扭曲成杂乱的嗡嗡声。 这下，他们就不觉得青年只能看见他们痕迹这点不够特别了，相较于本次副本的规则，这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了好吧！ 拜托啦不然他们作为透明人根本没什么能动性啊！ 眼巴巴望着青年，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他们，主播们连忙原地画叉，企图这样与之沟通。 “哦，不行啊。” 这两个回答，叶云州都看到了。 那么，除了怨灵的猜测外，还多了一层规则。 彼此双方的世界应该是无法互通的，但出于某种原因，这些鬼魂能够影响现实，而他也意外能够在左眼中看见他们，得知真相…… 奇怪，好强的既视感？ 简直就像是回忆重演那样。 “让我猜猜……你们是想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时空中吗？” 思考片刻，他如是询问。 闻言，主播们激动地转成了陀螺。 如果叶云州真像他扯谎说的那样只能看见主播们的脚印，那么现在大概能看见地上一圈一圈重叠的痕迹，代表着鬼魂们正疯狂表示肯定。 观众们很惊讶这个发言。 【哇，这就问出来了？】 第207章 【有种打破第四面墙的感觉……虽然星星本来就很特别哈。】 【他这指的是无限空间吗？还是说顺着怨灵那个说法的？】 【没什么差别嘛，反正在副本其他npc眼中都一样啦。】 看着底下的陀螺，叶云州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虽然是才得出的事实，但他发现自己接受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快很多，或许是因为眼下强烈的既视感。 这么说来……他的身份和能力似乎也能够解释了。 总之，暂时获得了这些鬼魂的信任，接下来让他们离开这间教室就很容易了，叶云州原本毫无把握的特勤员身份彻底坐实。 “嗯，接下来不会再出现在这间教室了。” 开门，迎上老教师以及那位队长期待的目光，青年如是开口。 考虑到外面还有这些人等着，他没有继续聊下去，而是让那些鬼魂到户外集中，等他应付完这些特勤员之后他们再详细聊聊。 本以为还要他参与收尾，没想到队长直接告诉他不用，随后一众穿着深蓝制服的特勤员非常自然地进入教室里检查，轻车熟路地记录下移位破损的物件，看起来这才是他们的工作。 “那，我先走了？” 没被阻拦，叶云州便独自离开。 ——也不算独自，因为他身边其他人看不见的幽灵少年正安静地跟着他，从始至终都在。 说起来，方才那句话出来，似乎只有对方没有转圈，再加上先前少年撇清关系似的话语…… 叶云州扭头，玩笑似的询问：“你刚才没有转圈啊，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没想到对方很认真的回答： “嗯，我想留在这里。” “想留在有你的世界。” 叶云州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大惊。 鉴于镜头里两人的暧昧关系，其实在前几次星星真身入场的特殊副本中，就不少人有过类似的讨论，猜测大佬有没有可能被美色蛊惑，最后直接留在副本内。 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之前副本中都没有过类似想法的少年，竟然在这里说出了这句话。 不是，之前好歹能碰到啊，现在碰都碰不到怎么反而想留下呢？？ 太过离谱，弹幕飘过了一堆阴谋论。 【不对劲！十分里有九分的不对劲！难不成大佬在什么时候被蛊惑了？中招了？】 【不应该啊，这个副本里又不能贴贴又不能交流，这留下来有什么意思？难不成大佬就好这口阴湿男鬼风？？】 【难不成，难不成这次副本的核心是星星吗？那这个确实没办法了……】 【啊？啥啊？接下来其他主播不会要和大佬搞对抗吧？怪不得刚才撇清关系那么干脆诶！】 “……” 叶云州差点就要开口问为什么了，但反应过来先前立好的设定，又只能掩下神色，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走吧，去和你的大部队集合。” 这样招呼完，正好也到了楼底，叶云州先走一步。 乌祐安静地跟上。 低垂的黑瞳中，眸光细微闪烁。 刚才他的那句话，并不是指这个副本。 而是指某个世界。 ——那个因为副本的降临而变得混乱，有专门穿着深蓝制服的调查小队，同时只有他的先生能够看清真相的……现实世界。 一直以来的怀疑终于落地，而某个目标也变得清晰起来。 之后的试炼，如果可以许愿的话…… * 主播们出了教学楼，就焦急地在大操场等人。 “叮铃铃——” 却在目标来之前，先听见了来自于广播中，仿佛召唤一般的摇铃声。 而听到这个声音的下一秒，所有主播都莫名换了一个场地，一脸懵逼地出现在了学校的图书馆里。 面面相觑，他们满心疑虑，还以为是触发了什么剧情，便试探地在图书馆中摸索起来。 而与此同时，叶云州发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少年莫名其妙的消失，还来不及疑惑太多，紧接着，上方教学楼的走廊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朝他招呼—— “好像转移到图书馆了！赶快去看看吧！” 第88章 故事 图书馆内, 探索了一圈的主播们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就是，他们离不开这里！ 明明门外也没什么肉眼可见的屏障，但他们就是出不了门, 有胆子大身手也好的主播企图从窗户离开，但根本翻不了窗。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主播们懵了。 要知道，他们十几分钟前才和那位星星达成共识, 说要到户外清静一点的地方仔细聊聊，而现在他们却被那个古怪的铃声召唤到了这里, 完全走不了了。 这是为什么啊？太荒谬了吧！ “啊啊放我出去——” “有人吗？有人在吗？救命啊！” “别叫了，你倒不如砸东西弄出动静。” 然而更雪上加霜的是，现在大概还是上课期间, 他们所在的这层图书馆空无一人, 只有一排一排满柜的书籍陪着他们, 就连入口处的借书台也没个老师坐着, 空荡的令人发昏。 所以主播们就算弄出动静，也不一定能让npc及时发现。 这时, 他们想到了乌祐。 自从副本开场分散后，少年就没有和其他主播一起活动, 就连方才在教室里, 对方也一直安静守在青年身边，一声不吭, 活像个大型跟宠。 第208章 离开教室时，主播们还纳闷呢, 想着既然那位星星谁也看不见, 这样主动跟着有什么用吗, 还不如过来和他们同步一下信息…… 现在他们知道了——有用！是真的有用啊！ 他们冷不丁消失说不定会被误以为是放鸽子，但是如果连乌祐也不见了的话, 对方一定能发现问题的吧！不要误会他们啊！ 对此，乌祐只说：“先找线索。” 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让还有点躁动的其他主播也冷静起来，于是他们也都分开，尽可能涵盖图书馆的每一处角落进行探索。 …… 抛开一开始忽然被动转移到陌生地方，并且无法出去的警惕感，在图书馆正儿八经晃了一圈后，主播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慨： “好多书啊，而且都是有内容的诶。” “本来还想着有没有特别的一本书是线索呢，这下怎么找？” “特殊副本就是这样事无巨细的，路过的狗都有一个完整的狗生嘛。” 满书架的书籍，密密麻麻有条理的文字，不同于有这样的细节设计就是与副本主线息息相关的普通副本，特殊副本批发式的细致，完全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 也难怪，那样特殊的位面觉醒意识也只在这类副本出现。 乌祐停在了一处分类为“医学”的书架前。 大概是出于某种直觉，在看见这次副本中的队长时，他忽然想到了孤儿院里的医生。 那一次，他和幼年体搭档调查时曾翻来覆去将对方的医务室找了个遍，就连对方架子上的书，也都囫囵看了个大概。 目光在书架上漫无目的地游走，最终定格在某一本。 【大佬也看起书来了啊，好稳。】 【不是我说，我怎么感觉这书有点眼熟呢？】 【很多书看起来都差不多嘛，我还说这一排的书都很眼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不对……不对啊，这本书之前在副本里出现过吧？！】 直播间里还是有记忆里比较强的观众的。 他言辞确凿地指出，镜头里少年手上的那本砖红色封皮的医学书，曾明明白白在之前的孤露副本中出现过，并且就在那名医生的医务室里。 这个发现让弹幕顿时热闹起来，但画面中的少年依旧平静，手很稳地翻开了这本书。 出乎意料，书里面并不是什么医学知识，而是仿佛宗教的插图和旁白—— 第一幕，浩瀚天穹降下了天灾，人类无法抵抗，只能无助地四散奔逃； 第二幕，神女不忍心人类受苦，甘心献出自己，将灾难尽数收于自身； 第三幕，人类的英雄站了出来，为了拯救神女，尝试以人力掌控天灾。 这些内容就三面，很短，很简洁。 而再翻过去，就又是这个故事重述，不过插图的某些细节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比如神女的眼下出现血泪，比如英雄紧抿的嘴角上扬，场景的色调由明亮逐渐转为晦暗，最后变为混乱不堪的杂乱线条和污浊。 简直像是逐渐失去理智的掉san过程。 最后一幕，也是书本的最后一页，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英雄登场，场景此时破天荒的明亮起来，他的身后也多了一个看不清的身影，手中高举的匕首就像是划破苍穹的闪电那样划出一道白光，直直砍向英雄的咽喉—— 没了。 观众们愣了愣。 【……这是医学书？】 【感觉是个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和这次任务有关吗？】 【应该有吧，毕竟这么多被主播拿出来的书里面，好像只有这本货不对板诶。】 【前面的，不是说过在副本里见过这本书吗？之前也是这些内容吗？】 当然不是。 在之前的副本中，这仅仅是一本普通的医学书，那时乌祐简单看了一下封面和目录就放了回去。 当得知乌祐这边竟然在书里有着意外发现时，原本意兴阑珊的其他主播们顿时起劲了，开始地毯式搜刮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图书馆内充斥着唰唰的翻书声。 当叶云州到达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 他沉默了一下，心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所以，那个奇怪的摇铃把这些鬼魂叫走，就是为了让他们来图书馆里读书？ “云州，现在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看到他的表情，旁边的队长就像是误解了什么那样，表情也一下严肃起来，追问，“能解决吗？需要外援吗？” 叶云州原本想说不用，里面无害得过分。 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他说：“可能是，你把能叫的人都叫来吧，这是场硬战。” 尤其是那位在第一时间就能检测出诡异转移到图书馆内的家伙，他心想。 说完，眼看队长走远打电话摇人，叶云州也不急着做什么，便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打量室内。 有趣的发现是，当他对门内的场景一览无遗时，门内的那些鬼魂却像是没有看见他那样，依旧非常毛躁地翻书。 哪怕有看不进书苦恼抬头的，目光也是随意地略过门口，就像是没有看见门外忽然围起来的人墙似的。 看不见，那叶云州猜测他们也出不来。 让他整理一下，这像是什么呢？ 第209章 原本是自由活动在校园内的鬼魂们，无意识的略过就会带来常人无法理解的诡异，而现在，他们却被一个人为制造的声音所控制，召唤，最后局限于某个区域内活动。 ……又来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脑内某种清醒的意识仿佛已经触碰到了某个轻薄屏障，只要稍加深入思考，就可以突破这层阴霾，抵达真相。 心中却有种莫名的预感，告诉他假如这么做了，或许就会立刻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危机四伏的世界，这本应该是叶云州苏醒后所追求的……但此时此刻，他却有些迟疑，最终决定还是暂时观望，了解更多线索再说。 毕竟这个世界还有许多谜团，甚至是关于他自己的。 “哦！我看到了！” “什么什么……” 这时，门内又传来了一阵喧哗。 叶云州探头去看，便看见一群鬼魂正围在一起看一本书，兴奋地又蹦又跳。 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他只能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简直和先前误以为他能看见他们一样热切。 嗯，看见什么了？ 有点好奇，可惜在外面看不见也听不清。 “怎么了？” 打完电话的队长刚好在这时回来，看见叶云州的动向，有些担忧地询问，“难道现在情况很糟糕吗？” 叶云州摇了摇头，转而询问：“外援来了吗？” “需要一点时间，今晚就到。” “……今晚？” 青年沉默了一下，转头，从过道的窗户看了一眼从他苏醒到现在都没有变化过的，仿佛永昼的明亮天空。 怀抱着最后一丝丝期待，他又问：“那还有多久到晚上？” 结果对面队长的回答仿佛人机：“多久？等天黑了就晚上了，到时候我们看天色就好。” ……好，看来是不可能来了。 对上队长单纯的目光，叶云州叹了一口气，起身。 阅览室内的鬼魂们出不来，他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够进去，便折中在外面挑了本书，从门框内扔进去。 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这些鬼魂的反应了。 “啪嗒。” 叶云州猜测书籍掉在地面应该是有声音的，因为那些原本还围成一圈讨论的鬼魂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门口。 然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表情惊恐，甚至就连在一旁书架上冷眼旁观，自始至终都表情平淡的乌祐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微微拧起眉。 这样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了。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是一本书吗？ 第89章 回忆 “啪嗒。” 隐约听见门口有什么声音, 还在研究书上线索的主播们下意识抬头，却在下一秒惊讶地睁大了眼。 因为在他们眼中，门口出现的根本不是一本书, 而是一个人。 当然，仅仅是这样，其实还不足以让身为主播的他们感到惊恐,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有一张让大多数玩家都眼熟的脸。 细长的眼睛, 轻慢的笑意，一身标志身份的白大褂——是曾经出现在特殊副本内的那位林医生。 镜头扫过，观众也大脑宕机。 【不是等会, 哥们你也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副本重组了？俩副本隔着跨时空团建呢？？】 【之前那个孤儿院里也出现了侦探副本里的镇长……好像都是在星星真身入场的副本里诶, 难不成和他有关吗？】 【不会是那种小说里的最终boss吧？是不是追着星星过来的？细思极恐啊！】 本来以为这个副本出现一个和孤儿院院长一样的队长就已经是极限了, 这会又出现了一名熟人…… 太奇怪了，太诡异了！ 而比起两次都是正派形象的队长, 医生在上一次出现时，先是带着被做成人体碎片的镇长, 变相能操纵他人的自杀, 就连最后退场时也不慌不忙，谜语人人设不倒。 现在冷不丁见到他, 又是忽然被召唤到图书馆出不去的情境下，实在很难不让主播们感到惊恐和怀疑。 “我去……” “啥啊这是。” 下意识的感叹足以彰显他们的心情。 乌祐一开始也有些讶异。 但很快, 回想起方才的发现, 他又感觉医生的出现不算古怪。 ……不过, 刚才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从外面扔进了什么东西, 比如一本书，之类的。 “早上好啊，各位~” 忽然，医生笑了笑，朝着主播们所在的借书台方向挥了挥手。 这是，和他们问好吗？ 他能看到他们吗？？ 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的主播们理智地选择静观其变，暂时不回应。 医生似乎并不在意。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看不见面前满脸警惕的主播们。 “阅读书籍总能给人带来启发，对吧？有些时候，聪明的人会从书中发现许多秘密……”说着，他自然地向里走，没走几步，就仿佛有人同他对话般笑了笑，继续开口，“试一试呢，如果我在书中留下讯号，会有人发现吗？” 秘密？讯号？ 捕捉关键词，主播们下意识去看他们方才发现的书，却惊讶地发现，原本被他们放在桌子上的书不翼而飞了。 第210章 是医生做的吗？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主播们惊疑不定，和医生保持了一段距离，却始终跟着对方。 他们来到了靠近窗边的书架，这时，有人又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窗外，那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亮白色天空在此时变成了蔚蓝色的天空，隐约还可以看见纯白色的云朵缓缓流动着。 短短时间一个接一个的谜团，直接把上帝视角的观众们也整懵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有点懵了……什么情况？】 【任务介绍里面不是永昼吗？这就没了？】 乌祐摸了摸口袋。 在刚才放回那本书之前，他就把那个故事的第一个版本和最后一个版本都直接撕下来保存了，但现在口袋摸起来空空如也。 少年又看了眼窗外的天空，着重看那些流动的云彩，眸光微动。 ——副本的时间线变了，他想。 “他也看不到我们吗？” “正常吧，其他npc也是这样。” “那书怎么回事？天空又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再看看吧。” 前方，尾随医生的那些主播们还在碎碎念。刚才他们在这一小段路上试探了好几次，最终确定医生和其他npc一样看不见也摸不着他们，便稍微放下戒心，凑近了一些。 他们看着医生逛了一圈，最终来到了医学分类下的书架旁，然后非常随意地在书架上抽了几本有些眼熟的书本，再之后抽出口袋里的黑笔，翻开封面，留下了几行有些眼熟的文字。 “……？” 主播们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因为方才他们翻来覆去地毯式地搜寻，所得到的结果貌似刚好就是这几本扉页上留有暗号的书籍…… 有人大着胆子凑近，差点把脸贴到医生手上了，才确定书上无论是字迹还是内容都和他们的发现没有任何差别，只不过现在的字迹上还留有半干的墨痕。 “这里难道是副本的过去吗？” 终于，主播们陆陆续续意识到了这件事。 同时他们也发现，在这个时间线下，不止是人，他们连书籍这样的实体也无法触碰，彻彻底底成为了幽灵一般的存在。 【怎么回事，怎么碰不到东西了？我还想着去看看大佬发现的那本呢，那个应该不太容易替换吧？】 【首先，医生好像没有碰那本书的意思，其次，如果这里真的是副本的过去的话，就意味着主播们这个时候还没存在，当然碰不到东西。】 【嘶，好复杂啊，整上不同时间线了还。】 【越来越觉得这家伙是什么boss了……不会主播们其实是被他召唤来的吧？】 【刚才的发现是医生故意留下来的吗？他想干嘛？】 无法理解。 就连方才让主播们兴奋的线索都成了烫手山芋，就像是一个制作粗略的陷阱，明眼人一看就有风险的那种。 “嗯嗯，书籍果然能让人心情愉悦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标记完那些书就装模作样地挑了一本书坐到座位上看去了，还仿佛读得津津有味那样偶尔发出感叹声。 闲情逸致，却听得主播们真的很想揍人。 试了各种方式也无法改变这个“过去”，既然什么也做不了，主播们只能摆烂，围成一圈盯着医生，企图用目光的力量让这个家伙消失。 医生却稳坐泰山，真就不慌不忙地看完了手头的书，按照窗外正常的天色预估大概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合上书，眯着眼睛笑了笑，落下一句： “好，这个地方大概已经足够了。” 主播们盯得好久已经有些麻木发困，脑袋还没意识到他这句话的含义，就被窗外突如其来的白光闪了闪，一下精神起来。 再一看，这段“回忆”仿佛已经结束，医生就这样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门外的声音： “不愧是叶先生！又解决了！” “真是一场硬战啊，花了好多时间。” “我们这就进去，您先等等。” ……不是，等会？ 几乎所有主播都露出了大脑宕机的表情，就连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一时无言。 捋一下，捋一下。 所以说，副本的神秘力量把他们召唤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无头苍蝇在图书馆里找线索，然后观看一段没头没尾的回忆就把他们放走了……吗？ 他们盯着医生看了这么久，还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变身然后展开紧张刺激的激烈对抗呢，结果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揭过去了？ 在一众表情复杂的主播中，乌祐是个例外，但或许是因为他本身表情也没什么波澜。 目睹医生消失和回归现实这两件事，他只是略微垂着眼，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交易”。 脑内，忽然蹦出了这个属于先前某个副本的名词。 而交易的对象，从来都只属于那个世界。 “哒，哒。” 目送特勤员一路往里探索，叶云州没有深入，而是顺势走到了靠近门口的这些鬼魂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鬼魂像是受刺激过度，对着他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哥我不想努力了这次真的好难你带我们飞好不好——” 第211章 “你能在表演一遍吗？就是你一闭眼然后我们这边就通关了的那个！” “脑细胞不够用了我的老天爷啊，到底是什么事啊这。” “苏醒吧，我的爱……爱解谜同伴的爱人！” ——最后发言的那位，因收到了乌祐微凉注视后飞快改口。 叶云州：…… 有点无奈。 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但至少，他扔进去的书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也让他稍微放心了。 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关注他这边，青年便以略轻的音量开口询问：“你们怎么忽然来这里了？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我也不知道哇——” “我猜，肯定是医生画了召唤阵吧！” “也就是被人耍得团团转而已，呵。” “没生气吧？我们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边说，主播们边试图原地转圈圈表达歉意。 见青年没什么生气的表情，他们才终于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能够理性看待分析方才的奇妙发现。 虽然一切都摸不着头脑，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具体的目标。 “如果刚才那个只是回忆的话，那几个地点是不是就是故意写出来让我们去收集这样的回忆碎片的？然后副本通关的秘密就在某段回忆里？” “虽然但是，感觉有点像陷阱啊……特地写给我们看的那种。” “如果真是陷阱的话，那没必要演这出啊，直接让我们调查到地点不就好了，这样还引起我们警惕心。” “有道理，那我们这就去四号楼看看吗？” 商量着，都已经确定了目标之后，有人看着面前的青年，提出了异议：“我们之前不是和这位约好了吗？还放鸽子吗？” 主播们沉默了一下。 比起和npc艰难沟通，他们权衡之下还是更倾向于自己寻找线索。 除非面前的星星立刻觉醒，然后保送他们通关，不然他们贴上去也没用啊——之前是因为没啥头绪才那样。 “我们走了他也没办法吧？” 最终以这样窸窸窣窣的讨论语收尾。 叶云州表情不变，像是没听见这样的内容。 但他只在心里微微叹息。 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他最怕的情况就是这样，他自己依旧一无所知，对面却有了不对等的信息筹码。 不过，如果现在他暴露自己能看到对方的优势，或许还能扳回一局…… 权衡中，他却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对话： “大佬你不去？！” “不。” 熟悉的身影靠近，自然地站在了青年这边，与真正的同伴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思考了一下，乌祐甚至还补了一句：“调查那个，没用。” 还在兴致勃勃讨论接下来路线计划的主播们懵了一下： “为什么没用啊，这不是唯一的线索了吗？” “大佬你谈你的，就别咒我们嘛！” “对啊，我们这边顺利还可以让你那边安心甜蜜蜜是不是？” 乌祐并不打算辩论。 这一次遇到的队友性格都还可以，所以他才会提醒一句。 既然调查大概率的结果是没什么危险只是无用功，他就并不打算再多费力说服什么。 所以他顺势点点头：“好，那你们走吧。”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其他人还犹豫了好久。 但最后，主播们咬咬牙还是走了。 时间就是金钱，他们生怕在犹豫的时间生出什么变故，反正这边两位也是个保险，那他们就只能大胆地上了。 很快，阅览室里看不见的鬼魂就只剩下乌祐一个。 他在叶云州身边，左右徘徊，真像个鬼魂那样来去没有声音，飘着走似的。 叶云州原本是想抛出自己压箱底的筹码的，但看到乌祐往他这边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没说。 静静围观他们之间的交锋，直到其他人都走光了，他才装作辨认地面的痕迹，转头看向了少年的方向，询问：“他们似乎都走了……你不走吗？” 乌祐摇了摇头。 他安静凝视着座位上青年的侧脸，毫无征兆地忽然俯身，一只手按住座位的扶手，缓缓凑近。 “……？” 叶云州有些想要躲开，但为了不被发现自己能看见他们的事情，还是忍住没动，只是眼睫忍不住微微颤动。 “云州，你还在啊。” 可恰好在这个时候，队长过来了。 他非常热情地对着坐在门口的青年搭话，嘘寒问暖，却完全没有发觉此时正有一个看不见的少年正趴在对方身上，如果少年能显形，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谈话对象。 被遮住的叶云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僵住了。 虽然客观上感受不到，但是他的一只眼睛能够看见。 ——看见这样近在咫尺，并且不断拉近的距离，早已经超出了能够接受的亲密尺度。 而视觉上的认知又仿佛带来了感官上的错觉，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罩着有些喘不过气，可偏偏还要和一无所知的某位队长交流。 直播间里，留在这里准备看大佬操作的观众们大惊失色。 【我去，这就是大佬你留下来的目的吗！】 【好好好，真会玩啊，怪不得让其他人走呢……】 【这个叫什么play来着嗯嗯？你们后面还有人看着呢！】 第212章 【感觉星星的脸色似乎变了，是不是其实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的……嘶，天呢。】 “云州？”几次得到的回话都有些随意，队长有些疑惑地询问，“怎么了，你看起来怪怪的。” “……没事。” 叶云州艰难地，努力让自己的左眼手动变瞎，然后通过观察另一只视野中看见的队长正常回话。 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一边思考这是不是对方试探的举动，一边评估现在直接起来会不会奇怪，可就在这时，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拉远了一点，而他莫名感觉自己的口袋里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顿了顿，他不着痕迹地感知了一下。 似乎是……几张纸？ 第90章 永昼 ……这是？ 秘密传给他的讯息吗？ 叶云州一下就冷静起来。 垂眼又抬眼, 正好与从才他身上离开的少年对视了一眼，错觉一般，他在那对墨色眼瞳中看到了几分被抓包似的躲闪, 再之后，对方的起身动作立刻加快，再一眨眼便老老实实站好。 叶云州：…… 说不上什么心情, 某种好笑的无奈直接大过了被冒犯本该有的不适感。 果然，单独留下来是有自己的目的。 但反正谁也看不见他, 怎么不正常给呢？ 脑内又不合时宜想到了其他鬼魂走前留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再次让叶云州陷入沉思，思考面前少年是否真的是靠魅惑能力的鬼魂，不然一个递东西的动作怎么会做成这个样子。 魂不可貌相, 虽然看起来冷淡,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属性。 真是令人痛心。 当然, 叶云州是不会承认, 他是有那么一瞬间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心跳加速的。 “……那么，我先走了。” 口袋里揣着待拆盒的不知名讯息, 无心闲聊更多，随意应付了队长几句, 叶云州便提出了道别。 队长没有过多挽留, 只是给了他一个对讲器，表示有需要会再呼叫他。 “保持联系。毕竟, 诡异是没有那么容易散去的，谁都无能为力。”分开前, 队长这样说着, 语气郑重到有些古怪, “我们，只有靠你了。” 对此, 叶云州不置可否。 他只觉得特勤员对他莫名其妙的热情和信任非常奇怪，原以为这样的态度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但方才在外面等那么久，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队长短暂且含糊不清地提及了他眼睛的特殊。 可惜，更多的内容队长也不知道了，再问下去就变成人机似的固定回复。 眼下，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陷入了一座巨大的迷宫，既然往哪里走都是未知，叶云州便更倾向于选择让他感觉更有把握的一条路。 更何况，某种清明的感知告诉他，他其实随时可以抽身——只不过，留在这里探索未知或许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 离开阅览室，叶云州还以为少年会立刻跟上来。 结果没有。 青年停在一楼的楼梯口，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人，试着从楼梯向上看，却看到了上方一闪而过的身影。 这是想干什么？ 叶云州不太明白，明明是对方主动给他塞了东西，理应是有什么事情想和他说，结果东西送到了，人却不肯露面？ 不，又或者是……忽然想到方才少年塞东西的举动，他萌生出一个古怪的猜想—— 是不想被谁知道吗？ 再度确定乌祐没有下楼找他的意思，叶云州便主动远离楼梯口，在大厅角落拿出了口袋里的东西，摊开，认真研究。 看清里面的内容，他微微一愣，目光停留在某一幕。 …… …… 蹲守在乌祐直播间的观众们有些疑惑。 自从主播和其他人分开，只专注于跟着青年之后，两人的轨迹和行动就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总结来说就是毫无章法。 这两人没有什么目的，在学校里到处闲逛，只有当隔壁的主播触发了下一个回忆，青年从对讲机里收到队长的催促之后，他们才会后一步赶到现场。 但是这个时候，乌祐也无法进入现场，他们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等回忆结束之后再进入现场调查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是觉得毫无收益，但镜头中的二人却没有什么不耐的表现。 甚至，少年还会仗着自己此刻的隐形人状态，举止亲昵的靠近互动，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偶尔还遮住镜头，实在引人遐想。 可恶啊真是过分！ 他们也是play的一环吗——那倒是别挡镜头让他们看啊！ 啥也看不到，不少观众们怒而远离，去看隔壁专注于探索的正经主播们了，至少在这边还能看见剧情。 到别的直播间，他们还不忘发弹幕抱怨： 【可恶的恋爱脑，人看得到你吗就搁那一直贴贴……贴就算了，防我们跟防贼似的干什么啊！】 【就是啊，我们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都是从那边过来的？的确，还是这边正常推进更好看，绝对不是因为那边挡镜头！】 抱怨完，他们也提了一句这边直播间的内容。 【回忆的时间线已经走到了下午啊，还挺快的，是不是快结束了？】 在除乌祐以外的直播间中，镜头里的场景都是一间多功能教室。 第213章 窗外的天空过渡到午后的湛蓝，阳光斜斜打进教室，估计一下时间差不多是午后两三点的样子。 这不禁让人想到，在回忆之外的正常副本似乎也是这个时间，印象里教学楼的时钟就是14:15左右。 看起来相差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定回忆就快要结束了呢？ 那副本的秘密应该也要揭露了吧！ 回忆的这节课大概是地理课。 屏幕上投屏了一个简要的地形图，有山有水，远处是代表城市的方块，看来是城市郊区的位置。 而熟悉的青年医生正坐在讲台上，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桌面上的棋盘，时不时不耐地啧声。 主播们都习惯他这个死样了，明明他们才是被对方几个词溜到整个校园乱跑的人，但作为谜题出题人的医生却一副“真麻烦啊随便应付一下”的表情，每次回忆的收尾必定是一句—— “呼，这个地方也差不多了吧。” 整的跟他有什么kpi要完成似的。 这不，在他们的注视下，医生又砸了砸手中的棋子，手中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而青年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耐：“……真麻烦啊。” 所以谁逼你了吗！ 不耐烦布置就不要当谜语人啊混蛋！！ 一众主播在心里如是咆哮。 生气归生气，等到医生再次扔下那句结尾语结束回忆，围观了一整局棋盘变化的主播们连忙梳理其中隐藏的信息，试图推出下一个回忆地点以及医生想表达的内容。 从回忆中的上午到现在，他们通过收集分析回忆中的线索，大致了解了副本先前发生的事——医生从书中获得了杀掉某个人的方法，图书馆那次，他非常恶趣味地在书中留下了指认自己的证据，然后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在布置。 这段回忆，貌似是临门一脚，医生正在犹豫是否动手中。 说实话，医生刚才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是在犹豫，出戏得很……但总之，既然这是主播们努力分析出来的结果，还是有点可信度，再加上所谓的方法也和召唤有关，仿佛他们在这个副本的来历也即将呼之欲出—— 主播们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努力，感觉真相就在眼前。 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单纯解密，还算是比较友好的。 所以当门外出现其他的动静时，主播们也没走，反正特勤员的调查也不会妨碍他们，彼此都只是走个过场，也都熟悉了。 不过在看到姗姗来迟的那两位，他们还是忍不住开口： “大佬，你又来晚一步啦，我们进度条快推完了。” “来跟上最新版本吧！我们接下来要去医务室，来嘛来嘛。” “这边是棋盘有问题，不过现在都复原了……不走吗？那我们走啦。” 乌祐再次回绝了他们的邀请。 看着同伴兴奋离开的背影，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反正，也快发现了。 而主播们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大佬依旧沉浸在人鬼情未了片场里意犹未尽，所以才不想和他们一起探索。 不同于各有心思的主播，叶云州进入教室之后，目光便停在了屏幕的地图上。 虽然没有标注什么地名，但他总觉得这个地图有些熟悉。 忍不住走上讲台，在这间教室的电脑中，他发现了更大更广阔的地图内容，从一个被标记的郊区地址开始，范围逐渐拉大，以各个地方分布均匀的标记作为锚点呈网状扩散开，最后近乎覆盖了大半个完整地图。 叶云州不知道这是什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潜意识却告诉他先记下来。 总会派上用场的，在他恢复记忆之后。 身边，乌祐没催促也没有询问什么，静静等待，看起来无事发生，但只有观众知道，直播间这段时间内被掐掉的镜头前所未有的频繁，闪烁的画面让他们啥也看不到。 直播间仅剩的观众忍不住抗议。 【喂喂，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不会是系统坏了吧，我寻思这也没到我们不能看的环节啊？】 【对啊，现在甚至没有错位牵手，屏蔽我们干什么！】 “……” 没有人理会。 在镜头忽闪的直播间中，他们只能听见场景中特勤员记录和调查的声音，至于镜头真正的两位主人公，却保持着全心专注似的沉默。 * 以不同的进度，两批人一前一后地跟进着所谓的回忆碎片。 终于，第一批人感到了不对劲。 因为回忆碎片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窗外的天空夕阳低垂，但回忆的内容还远没有结束的样子。 难不成还要再多拖一天？可是回忆中的医生已经准备好召唤他们了啊。 还是说，这中间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主播们更加认真起来。 满校园的被谜语人留下来的线索钓着到处跑，他们追着已经尘埃落定的那些回忆，见证了医生的布置，实施，最后来到了天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去，没有一点光亮，万里无云，只有阴沉的夜色。 “几个了？” “七个，算上这个。” “啊，那不就没了吗？？” 来到这里，数着场景数量，隐约意识到这里好像是回忆的最后一站，主播们顿时紧张起来。 第214章 紧盯，他们眼睁睁看着医生往天台边缘走去。 心倏地提起，他们胆战心惊地跟了上去，看着深夜的风把医生的白大褂吹得扬起，而下一秒对方便直接跨过了最后一道栏杆。 “干嘛啊这是干嘛！” “哥你别这样，我们的命和你绑一块诶。” “我觉得，应该没事吧，反向思维逆推，他要是在这里出事了，被他召唤的在我们这个时间线怎么还能活着嘛……” 即便有这样理性分析的声音，但当医生直接松开手，坐在天台边缘时，主播们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这就是最后一环。”来自未来的声音根本充耳不闻，回忆中的医生笑了笑，在风中眯起了细长的眼睛，话语间终于有了几分真情实感，“可算是，走到这一步了……” 声音很淡，没有了一贯的笑意，就像是雾一样消散在风中。 嘶，这个氛围…… 难道是要搞什么自白忏悔？回忆里的回忆杀？ 才想着，却看见下一秒，面前白色的身影就干脆利落地跃下，直接消失在天台边缘。 “啊啊啊什么情——” 主播们惊恐万状，一度忘记了自己的状态下意识趴倒，伸手想去捞人，却只能看见那个身影急速落下，再之后，时间仿佛定格，他们被忽然亮起的天色差点刺瞎眼睛。 以为回忆结束了，他们迷茫地起身，却在看见天台时愣了愣。 因为在他们眼皮底下，中央那扇门的门锁由好变坏了。 ——这意味着直到这个时候，回忆才结束。 也就是说，在回忆的最后一幕，就出现了永昼，而副本一开始的时间也根本不是白天，就是医生坠楼的午夜，凌晨两点十五。 捋一下，再捋一下。 所以，任务中所谓的永昼根本就不是永昼，而是被不知名力量所照亮的黑夜。之所以天空永远也不会变暗，是因为时间就刚好定格在了这一秒。 好不容易捋清楚任务中的第一个难题，可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近乎无解的死局。 因为这瞬间，就是医生将死的瞬间…… 所以副本一开场的时候，这家伙就要死了吗？！ 他们当然不是心疼对方——说实话被医生这个死谜语人溜了一整天了他们的怨气比鬼还重——主要是，他们是被医生召唤出来的，永昼也是医生带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存亡大概率是高度绑定的。 如果要结束永昼，意味着要让时间继续流动，不再定格在这一秒。 但与此同时，时间一旦继续，医生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死亡，那和他高度绑定，在副本设定中是被他召唤出来的主播们呢？ 他们是不是也会一起死，而他们的团灭是否会优于副本任务完成的通关判定？ ……嘶，细思极恐。 医生自己捏了个瞬爆雷后再把他们叫进来，怎么搞啊，他们完全不敢动啊！！ 第91章 关系 天台的风好大, 主播们无声地碎了。 他们满怀希望跟着医生留下来的回忆幻影调查了这么久，竟然只得到了这个结果，就好像是一个人跟着导航走了半天, 脚不沾地，终于走到目的地抬头一看却是个死路。 心态崩了！ 难怪那医生在回忆里那个死样，根本就是把他们当猴耍吧！ 直播间, 在稍微捋清眼下局面时，观众们也感觉有些棘手。 【不合理吧, 哪有角色设定和任务绑这么死的，这要人怎么完成任务啊？？】 【是不是调查哪里出错了，这里应该还不是最终站吧？】 【不会的, 一路上的地点都是推理出来的, 数量也没错, 更何况这段回忆的最后几秒已经出现永昼了, 这就是最后的回忆内容。】 【那个召唤能不能解绑之类的？主播们不是也看到了那个方法嘛，有什么解法吗？】 【没有, 正是因为全过程都看得很清楚，所以完全确定无解, 想要完成任务就意味着主播们也得死, 就是不知道主播如果都死了那完成任务还算不算通关……】 谁敢冒这个险？ 至少天台上的主播们并不敢。 一路上的调查顺风顺水，他们早已经放下戒心, 结果最后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他们现在倒是知道了副本的详细内容，但这有什么用呢——不敢动, 完全不敢动啊！ 消沉的氛围中, 冷不丁跳出一条弹幕： 【虽然但是, 在图书馆第一次回忆结束的时候，隔壁的大佬是不是就说过调查这个没用,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仿佛一道闪电劈过，颓靡不振的主播们垂死病中惊坐起，看见了当下死局的希望曙光。 对哦！ 在图书馆时，只有乌祐一个人对他们所发现的线索无动于衷，早在那时就不看好这个线索的延伸，并在接下来的几次回忆降临后也格外淡定，没什么探究的兴趣。 这对于一个无限世界的主播来说，其实是很反常的！ ——只不过那时，其他主播们都为少年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所以也没太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 主播们都忍不住想着，既然乌祐是这个态度，那是不是对方其实是知道正确的解题方法啊？ “大佬，菜菜，捞捞。” “人呢人呢？来了吗？” “怎么这回没来啊，急急急。” 第215章 原本还呆呆站在天台边缘的主播们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便全都涌到天台入口的那扇门外，非常迫切地想找人问个清楚。 但偏偏就这一次，以往都会等候在回忆外的那两人不见踪影，只有穿着深蓝制服的特勤员打卡似的进入现场调查。 主播们想去找人，却又怕一会那两人就来了，焦急的只能询问弹幕那两人的动向。 得到的回复是：在楼梯间，应该很快就到天台了。 …… 半小时前。 乌祐和叶云州正在爬楼梯。 从对讲器中得知下一站诡异降临的地点是天台时，叶云州就有了一种这或许是最后一站的想法。 因为，他就是从天台醒来的。 “哒哒。” “哒哒。” 楼道内急促的脚步声是尽职尽责的特勤员小队，很快就超了青年好几层，抢先一步到达了现场。 叶云州并不着急。 这一路上所获得的收获——虽然暂时不清楚具体用途，但的确令他有了几分莫名的底气，觉得没必要心急什么，更何况前方就是最后一站。 相较之下…… 目光平移，定格在身旁少年波澜不惊的侧脸。 他现在对这位有更强烈的探究欲。 青年的脚步又放慢了一些。 他很想知道，他们两个之前认识吗？ 还是说，真的就是像其他鬼魂每次擦肩而过时的碎碎念那样，他们两个是人鬼情未了？ 所谓的前世今生？上辈子他们认识？ 叶云州萌生这个猜想时，脑内却真的闪过了什么模糊的互动片段，导致这个猜想虽然几近荒谬，却又有了几分古怪的合理性。 毕竟，他从不是会轻信人的性格，却在面对少年时会莫名萌生好感，甚至在对方不打一声招呼便超越社交距离的几次亲密接触后也不反感。 ——虽然以对方的形态来说，这样做并没有实际的感知，但给他的观感是一样的。 少年一路上都很安静，偶尔说些什么，也只是提醒他哪里漏了线索，然后找机会以亲近姿势悄悄递给他，其他的就没有了。 叶云州觉得自己有必要主动和对方聊清楚。 万一真是……他也不应该就这样装作无知地辜负别人，越是在情感方面的纠葛，越是要冷静地讨论分明，这样对双方都更公平。 “先等一等。” 所以他停在了距离天台还有几层楼梯的地方。 这个地方，如果天台出现变故他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与此同时他们在这里正常交谈的声音又不至于被谁听见，很好。 叶云州看着少年乖乖走下那几节台阶，朝他这边走过来。 “我有事想要问你。”思考了一下，他挑了个自然的切入点，“你一直都跟着我，之前我都没问，但现在我想知道，我们之前认识吗？” 少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说句很奇怪的，当叶云州与面前的少年对视着，他看到背景是略显陈旧昏暗的楼梯间，天窗模糊地打下月光似的柔和白光，这样的场景让他感到莫名熟悉，像是某个记忆深刻的初见。 鬼使神差，叶云州被这样的场景卸下了戒备，甚至坦然承认了自己从醒来起就隐藏着的失忆：“这样吗……我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我好像忘记你了，对不起。” 他不止坦白了这件事——因为刚才乌祐的回答并没有画圈，可谈话却顺利进行，变相又承认了一件事，即他能够看到他们的事情。 不过，听到的人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没关系，先生。”乌祐也开口，眼下的场景也让他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很柔和，“我喜欢这样的过程。” 这样的平和开场是个不错的交谈讯号，两人甚至没多交谈，就默契地一起坐在了楼梯拐角的台面上。 气氛莫名融洽。 叶云州发现，面前的少年并不惊讶于自己能够看到他这件事。 嗯，想想也是，初见时就能说出他呼吸乱了来试探的家伙，说不定真的是在那个时候已经就发现了…… “就这样聊下去可以吗？现在不需要瞒着谁吗？” 他指的是，乌祐这几次悄悄给他递线索的情况，他猜测或许对方正在受到某种监视，所以谈话一开始，他没有直接说关键的内容。 乌祐看了一眼直播间左下角，看到了一个令人心安的零蛋。 他全程的消极怠工和时不时挡镜头的动作，让观众们跑了大半，再加上其他主播大概已经进展到最后一步，剩余的观众也都跑去围观了。 嗯，安全。 确定完毕，少年认真地点点头。 “……嗯，那就好。” 虽然这样应着，但叶云州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各种猜想在脑中盘旋，他斟酌着如何起头，身旁的少年等了一会，便语气自然地先一步开口： “我们，认识很多次了。” 这个用词，似乎有些微妙。 叶云州细品，略惊：“……我失忆很多次了吗？” 不，这个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还是说，他们之间真的是所谓的前世今生？ 乌祐看着他：“情况比较复杂。” 那确实复杂。 叶云州决定先跳过这个未解之谜，接着这个话题由头顺势引出另一个关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第216章 有所猜测，他的脑内提前先蹦出了几个可能的词汇，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搭档。” “搭档？” 叶云州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心情有些古怪。 意思是，往他口袋里塞东西就忍不住把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的家伙只是他的搭档？ 你这搭档是正常搭档吗？ “……不对吗？” 大概是看见青年表情微妙，乌祐眼神微动，似乎在努力思考另一个可能的正确回答。 但他是真的不擅长关系梳理。 生前环境奠定的人际关系淡漠，让乌祐对很多代表亲密关系的名词都没有什么具体感知，唯一确定的“搭档”，还是青年早在弹幕时和他说定的……所以他还一直都认为搭档是最高阶的关系，起码在他的价值体系判断中。 叶云州竟然在少年的微表情中捕捉到了真切的纠结。 他默了默。 不知道具体出于什么心理，他起了好为人师的念头。 ——反正，这次谈话的目的也是明确他们的关系，稍微试探一下也没关系吧。 叶云州：“除此之外呢？” 乌祐：“……除此之外？” 手撑着地面，青年微微向后仰倒，靠在了台阶上，黑色的大衣因为这个动作散开，毫无保留地露出了内里被轻薄衬衫勾勒的纤瘦躯体，黑与白的对比，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乌祐扭头，停顿，出神片刻后，下意识去检查了一遍直播间的人数，还是不放心，干脆花积分屏蔽了镜头。 “好吧，做个实验。” 对此一无所知的叶云州还在认真教学和引导，“比如现在，你又要给我塞一个线索，你准备怎么动手？” 几乎没有多少思考，乌祐下意识便按住台阶俯身—— “停，但前提是……”少年的动作被紧急叫停，叶云州看着停在一半的人，没忍住弯起眼笑了笑，补上了后半句，“现在没有谁看着你，你不需要掩饰什么。” 现在，的确没有人看。 乌祐明确地知道这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预想好的动作却停在一半，被某种说不清楚缘由的心虚感压制着不敢继续。 但等了几秒，身下的青年除了这句话就没有继续再说，甚至还闭上了眼睛，盯了几秒，乌祐还是忍不住继续靠近，想用自己的身躯完全罩住对方，就像是某种隐秘的圈地行为。 叶云州慢慢睁开眼，结果不出所料。 他笑了笑：“好了，起来吧。” 乌祐动作缓慢起身，忍不住低声询问：“我做的有问题吗？” “别紧张，实验没有什么正确与否，只是我想确定一下。” 台阶上的青年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语气轻缓柔和，“比如说，抛开那些线索，只是现在，你想要靠近我吗？” 乌祐：“想，可以吗？” 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完也仿佛蠢蠢欲动的样子。 嗯，倒是毫不压抑自己的需求，怪不得会在连关系认知都还没捋清楚的情况下，就会下意识做出那样的亲密举动，野兽似的，直白得可怕。 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的关系确实很好，好到对方有这样的渴求，而他自己也不排斥这样的亲密。 不过说回来，亲密关系其实也分为很多种…… 梳理着，想到接下来的试探，叶云州先是自己短暂做了心理建设，才掀起眼帘，轻声开口：“可以，但是靠近其实也分不同级别。” “你是想要一个拥抱，或者……” 停顿，直到少年的目光变得像是等待飞盘起飞的大型犬那样焦急和渴望，才伸出手引导视线，由下往上，穿过黑与白，最后停留在一抹淡红上。 在吐露话语的过程中，隐约还可以看见一点殷红的舌尖，无法形容，这些红色却几乎就像是新鲜血肉对野兽的本能吸引力那样，让在场的另一人目不转睛。 注视，乌祐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扩大，大脑像是短暂陷入了某种空白，慢半拍的意识仿佛过了好几秒才终于反馈给他关于青年后半截，回荡在耳畔低缓轻柔的语句—— “或者是，一个吻。” 第92章 承诺 叶云州能够感受到, 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很灼热。 ——就像是下一秒就会直接扑过来，当然，按照少年先前的作风也的确是这样。 但他却听见了少年低声的询问： “我, 可以吗？” 在先前那么多次亲密举动中都显得那么自然坦率的家伙，这下倒是开始小心征求另一方的意见了。 又或者，在这样的氛围下, 再懵懂的人也该意识到其中的分别了吧。 叶云州半垂着眼，轻轻笑了笑, 把问题抛回：“你想要吗？” 乌祐盯着那一开一合的唇瓣，感觉自己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的加快。 他其实，好像能回想起那个触感。 只不过那个时候, 他的星星还是个小孩, 亲吻就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 单纯得没有一点杂质, 在午夜晚风的分别中，额头上一闪而过的温热只让他感觉到酸涩和甘甜混杂。 但现在, 好像不一样。 他有点……热。 仅仅只是看着而已。 先前抛出来的另一个选项早就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乌祐感受着自己逐渐上涨的体温, 有些无措, 却还是诚实地，低低开口：“想要, 很想要。” 第217章 原本清泉似的清冽嗓音，也仿佛略微沙哑了一点。 “嗯, 想要就来吧。” 青年莞尔, 带着浅淡的笑意轻轻闭上眼, 完全放松，摆出了个毫无防备的姿势。 出神地注视着, 但哪怕在这样心绪混乱的时候，乌祐还不忘续上了直播间的镜头屏蔽。 缓缓俯身，靠近。 “呼，呼——” 呼吸莫名其妙变得有些重，气息混乱。 可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做。 视线，不受控制地开始描摹身下青年的五官，从低垂而轻颤的眼睫开始，一路细细勾勒，最后自然而然地停在了那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邀请的淡红唇瓣上。 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而且，仅仅只是想象着肌肤相触可能的感知，心情就已经开始雀跃起来，原本还缓慢的动作忽然就变得急切了许多，少年猛地低下头——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触碰到了那份柔软。 馨香而温热，近乎令人迷失的气息。 但很快，当本能性的想再进一步时，却什么也都没有咬住，落了个空，乌祐终于反应过来。 “……唔。” 少年忍不住发出动物恼怒似的低低喉音，艰难抽离后，嗓音听起来甚至有点委屈：“先生，我碰不到你……” 他与一对盛满笑意，仿佛流淌着蜜糖的琥珀色眼瞳对视上。 “嗯，因为这只是一个实验。” “忘了吗？我们本来就碰不到彼此。” 乌祐：…… 他刚才，的确忘记了。 无论是副本给予主播的隐形人设定，还是青年所提出的关系实验，统统忘了。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很想要。 反应过来，仿佛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少年恹恹的，就像是讨肉不成反被打的大型犬那样退回，垂着脑袋，语气变得有点低落：“实验……” 对，这个是实验。 可他就连这个都忘记了，没能分辨。 结果，很差吗？ “嗯，怎么这个表情？我都说过了，这个实验没有什么正确与否。” 见状，叶云州也撑着台阶起身，偏着脑袋凑近，语气很温和，“我只是想进一步确定，我们之间是否仅仅是搭档的关系而已。” “你知道的，我失去了一些记忆，所以我需要依据我自己所看到的判断……” 感觉，没有问题。 嗯，嗯…… 但乌祐的大半思绪还是沉浸在方才的那场实验中，甚至冒出一个假设，反复思考如果方才的场景发生在另外一个他们能正常接触的副本中，会是怎样的感受，出神，直到听到了下一句话—— “所以，除了搭档之外，我们没挑明什么恋爱关系么？亲吻，或者更进一步的，都还没有发生么？” “……啊。” 乌祐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又开始躁动起来。 他，其实知道那些名词的。 关于他和星星的关系讨论，哪怕不刻意关注，也总可以听见其他人的猜测，只言片语，但那些人口中各种天花乱坠的夸张描述，所带给他的感知，都远不如另一位当事人的一句简单询问。 完全不一样。 “……我不知道，先生。” 在这方面，乌祐实在是非常生涩。 他可以在平常非常自然地凭借本心亲近青年，做出各种可能超出社交距离的动作，但要直接梳理清楚内心的情感并直接和另一当事人平静讨论，对于他来说就有些狼狈了。 乌祐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冒汗。 “嗯，别紧张，这又不是在审问你，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 少年的反应过于青涩，反倒让叶云州变得坦然起来，本着年长者以身作则的想法，他坦然地开始剖析自己的心路，作为鼓励对方的例子，“我会这样猜测，是因为我自己并不反感你的接触，哪怕在刚才的实验过程中。” “……其实，我也有些可惜，碰不到你。” 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轻轻点了点少年的嘴唇，等到那对黑亮的眼睛看过来时，叶云州便垂下眼，将收回的指尖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唇边，指腹轻轻蹭了蹭，然后笑了笑，语气变得有些模糊和柔软，“在你靠近时，我也在期待着这个吻。” 准确来说，是忐忑又期待。 他还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担忧着，如果少年只是选择了拥抱，那么他这莫名其妙的悸动难不成是他自己在单相思和自作多情。 但，仅仅是开头引导视线，就让少年的目光一下子变化富有侵略性，他就已经有了结论了。 ……至于后续的邀请，或许是一时意乱情迷？ 简单的实验，测试的不仅是乌祐的反应，还有他自己，不然换一个人，他不可能会这样做。 “先生……” 看着这个动作和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乌祐感觉莫名的干渴，喉结上下滚了滚，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这样低低呼唤。 叶云州放下手，抬起眼：“好，现在轮到你了。” 捕捉到少年的表情，他很贴心补充了一句，“嗯，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说，那么就我问你答？” 乌祐：“嗯，嗯。” 他们简单地展开了问答。 唔？ 在确定了他们之前不但有过牵手拥抱甚至还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了快半个月，也有过谈心和约定之后，叶云州着实是有些困惑了。 第218章 都这样，还没有确定其他关系吗？ 他已经知道少年在感情方面的生涩和懵懂，所以，其实是他自己一直在回避，没打算负责吗？ ……不不，不应该。 现在的他，哪怕是在失忆情况下也想着尽可能捋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这些事情一同发生，只能证明他们两人之间大概有什么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他才会在彼此都有好感的情况下还尽可能保持距离。 感觉，仿佛坑了一把拥有记忆的自己。 “乌祐，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但话题都聊到这里了，斟酌着，叶云州还是问出了这句。 乌祐不假思索：“能。” “不，不是这么简单的。”怕对方没理解意思，叶云州重新丰富了附加条件，“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是否有一些无法逾越的障碍？比如说，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乌祐没有犹豫：“可以逾越。” 叶云州停顿片刻，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笑了笑，却仿佛叹息般开口询问：“但我想，这样大概会很困难吧？” 乌祐语气坚定：“不会，我可以。” 未能达成一致的问话，但话里的意思，足以让叶云州理解，他们之间的确有比较复杂的隔阂，而想要打破这样的距离，还只有少年那边能够为此努力。 怪不得，失忆前的他没有挑明彼此的关系。 终于梳理清楚和少年的关系，可与此同时，叶云州也清楚意识到，自己这番对话大概是给恢复记忆后的自己挖了个大坑，但覆水难收，也只能就这样了。 更何况…… 叶云州与少年黑亮的双眸对视上，分明是形状轮廓都格外凌冽不好惹的一对眼睛，却在他面前总是收敛锐利，像是露出肚皮的小动物似的。 无论拥有记忆的他有再多考虑，但现在纯凭感性的他，的确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 甚至想要回应这份情感，鼓舞对方继续。 “好，那我等你。” 所以他留下了这句承诺，并缓缓靠近。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乌祐心跳加快，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后便听见青年在他耳畔轻声的话语： “既然把我看作是星星，那么就试着来我的时空找到我吧。” “强大的引力足够让我们彼此吸引，哪怕再次失去记忆。” “到那个时候，无论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都可以。” 这样轻柔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乌祐不受控制地想要睁开眼，却在睁眼的瞬间，恰好接受了一个轻轻落在眼上的吻，一触即分，明明是没有任何实感的触碰，他却感到战栗。 所以少年微微张开嘴，忍不住追上去，想要进一步的—— 可叶云州却轻巧地退后一步，结束了这样暧昧的氛围，与少年略显渴求的目光对视上，只是弯着眼笑笑，说：“嗯，至于真正的亲吻，等那个时候再说吧。” “结束了！” “来了来了……” 没等乌祐开口说什么，楼顶的天台恰好出现了代表诡异结束的喧哗声，叶云州仰起头，顺势起身：“嗯，时间刚刚好。” 没有回头看少年的反应，他自顾自走上楼，只招呼了一声： “走吧，我的搭档。” …… 这还是第一次，乌祐对这个名词感到了抵触。 并不是讨厌这个身份，只是因为头一次目标明确地想要更多，而作为搭档，还远远不足够。 完全不一样了。 慢了几步，乌祐才起身跟随上楼。 看着青年的背影，他解开了直播间的镜头屏蔽，比起天台上发生的事，他现在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试炼，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第93章 阴谋 天台, 主播们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曙光。 真是不容易啊。 明明他们问过了观众，确定乌祐两人已经在楼梯间往上走了, 但愣是又等了好一会，酝酿这么久，楼梯拐角处才冒出人影, 主播们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哇，大佬你不知道我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果然你说的是对的, 调查这个根本没用啊……” “真是服了，那个医生真的有毛病啊！！” 七嘴八舌，一边抱怨着他们濒临破碎的心态, 还不忘解释他们在回忆最后一幕所发现的惊人事实。 而乌祐并没有什么惊讶, 只是点点头。 这个反应！果然！ 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是不是！ 但图书馆那会, 少年就早早提醒过他们, 是主播们自己没信，没什么好指责的, 只能小心且充满期盼地询问道：“那大佬你有办法吗？” 乌祐摇头，又点头, 然后看向了叶云州。 在确定这次特殊副本的核心是那位医生, 又看见了那些并不是被对方刻意留下的信息时，他就有了一种猜想——或许, 这次的副本和无限世界的他们无关，而是医生与他的搭档之间的博弈。 又或者, 更准确一点, 是交易。 回忆的场景中, 那些显而易见留下的线索只不过是给他们设计的敷衍关卡，只有那些一直留存于场景中, 需要额外探索才能发现的信息才是对方真正想要传达的彩蛋。 当然，这些彩蛋，也不是给他们看的。 在图书馆的回忆结束之后，乌祐就有了这个猜想。 第219章 紧随其后，他认为，医生为了防止他们干扰这个交易，不会让他们轻易调查出有效的结果，最后的局面很可能像是曾经的侦探副本那样。 现在的结果也不出所料。 各种微妙的设计叠加，医生制造了一个无法从副本内部打破的死局，身为主播的他们无能为力。 眼下，只有一个人能不受束缚，改变这一切。 “嗯……听起来可真惨。” 乌祐没有回应其他主播们的哀嚎，反而是独自倚在天台门框上，面向着楼道的叶云州这样开口了。 ……呃？ 还在等待乌祐回复的主播们顿了一下。 他们显而易见地迟疑了几秒，面面相觑，从彼此表情中确定方才的话语并不是幻听。 “所以说，你们现在其实是处于薛定谔的死亡状态？只要时间一流动，你们就都会消失？” 啊又说话了！！ 再品味一下这几句话的意思，主播们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他们转头看着门框旁的青年，与那对微微发亮的浅色眼瞳对视上。 他们沉默了一下，陆续开口： “你，你能看见我们？”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青年浅笑着颔首—— “看起来你们的确遇到了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 叶云州知道天台就是最后一站。 在一路上获得各种信息之后，他也有了种应该醒来的感觉。 这样的过程并不会太困难，因为这个世界就像是刻意希望他能够醒来似的，一开始就给了他全然空白的记忆，并且设计了许多留有破绽和既视感的内容。 正常来说，哪怕没有乌祐的提醒，作为特勤员小队钦定的专家，他为了维持身份，也会在每一次的诡异结束之后进入现场调查，然后顺理成章获得那些隐藏的信息，再之后回到他一开始降临的天台，真正地苏醒。 为他精心策划的世界，他有些好奇幕后之人究竟想干什么了。 直播间镜头目送青年独自走上天台，观众们看着这个场景感慨不已。 【哦哦哦又要出现了吗！那来自副本之外的力量！】 【这么一看果然还是星星最特别啊，你看医生和队长都是重复建模，但这两个人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看不见主播，也不能结束副本的。】 【虽然但是，没有人关注一下星星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主播们的吗？是一直都能看到还是才看到的？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前面，现在聊这个也没用嘛，主播们现在可没有和对面谈判的余地。】 乌祐是主播之间的例外。 当其他主播还在楼梯间里大惊小怪地感叹和回味方才青年的发言时，他看了几秒天台上的背影，便无声息地走了上去。 他看见青年在打量天空上的白色纹路。 “你觉得它像是什么？” 没有回头，仅仅是听脚步声，叶云州便猜到了来者，并且这样询问。 乌祐也仰起头，半晌，他说了一个词：“闪电。” 这个词，和叶云州的想法不谋而合。 听了那些鬼魂的叙述，他怀疑那个跳楼的医生，并不只是处于定格时空的生死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成为了照亮夜空的一道闪电。 嗯……闪电。 看着天空，叶云州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而一旁的乌祐其实还有别的想法。 因为在侦探副本，类似的发展，最后的结果就是，在之后孤露副本中，未能被主播们真正杀死的镇长再度出现，虽然看起来失去了自我，但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成为了梦寐以求的最终形态。 那，这次的医生呢？ 乌祐有种预感，哪怕这次的副本结束，或许在之后的副本中，医生还会再度出现……无论是以什么形态。 不过这件事，当青年醒来之后一定也会推断出来的，所以乌祐没有多说，只是安静站在一边，他很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时间差不多了，叶云州转头，做最后的道别。 少年安静地注视着他，点了点头。 或许是即将恢复记忆的等待时刻太过无聊，叶云州不怎么想让道别的场景就这样干瘪下去——毕竟方才在楼梯间时，他们还那样暧昧过。 所以他朝少年走近了一点。 捕捉到了那对黑瞳里陡然升起的期待，他也没有让这份情绪落空，伸手捧住了少年的脸，彼此的距离逐渐拉近。 叶云州的本意仅仅是想给一个虚幻的拥抱，或者亲吻。 但恰好就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仿佛灵魂被拉扯于两个时空的感觉。 他要醒来了。 不过这个过程，就像是他也变成了鬼魂，即将脱离这个躯壳似的。 而不知道是不是鬼魂之间没有隔阂，在某一瞬间，他与少年之间原本仅仅是虚幻的触感忽然真切起来，温度吐息都变得清晰，而此时他们已经离得很近很近，鼻尖相抵，就差一点碰到—— 叶云州在现实中睁开了眼。 无数记忆在这瞬间涌入，纷繁杂乱，但其中最为令他波动的，就是前不久他在副本里做的那些荒唐的行为，他忍不住伸手按住了额头，心情爆炸。 ……果然，他给自己留了一个巨坑。 没有记忆的人讲起话来可真是轻松啊，啊！ 第220章 他这样冷冷地，在心中对着几分钟前的自己怒斥着，恨铁不成钢。 但无论心态如何爆炸，总归已经回到了现实，再怎么心绪复杂，叶云州也只能尽快解决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呼。” 正要行动，叶云州听见了直播间里的声音。 镜头里，少年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嘴角微微向下，似乎有点不开心。 身为搭档，叶云州其实应该问问发生什么事了的。 但现在一看见乌祐的脸，他就会先想到副本里的记忆，想到那个格外主动并且直接以身试探的自己……闭眼。 算了，还是先让他逃避一下吧。 所以星星弹幕并没有准时准点上线，另一个时空中的乌祐看着青年像是被抽了灵魂似的靠着天台栏杆缓缓倒下，而他蹲在一边，试图帮忙调整姿势未果，只能看着对方的侧脸陷入沉思。 刚才好像，碰到了？ 少年摸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确定刚才的那个温度是否仅仅是他的幻觉，想了想，便看着镜头，等待搭档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等了等。 “先生？” 还是没等到，他忍不住轻轻呼唤了一声。 【☆嗯。】 发这条弹幕时，叶云州正在爬楼梯去教学楼的天台。 他是硬着头皮发的，因为生怕乌祐提起某些他现在还不太愿意面对的内容，又飞快补了一句。 【☆等我一下，乖。】 镜头里的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好，我乖。” …… 总之，还是打发好了。 叶云州决定先进行思考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回到现实之后，副本里的那些信息一下就有了归属，首先比较关键的，是那位林医生将不少组织的重要信息都透露了，包括各个地区的布置，以及极可能是江氏几名关键成员躲藏的地点。 林医生，仿佛是个二五仔。 而关于他选择背叛的原因，似乎也很简单，他憎恶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最终boss，江振云。 似乎两人之间有一段复杂的纠葛，不过这段信息的具体内容副本中没有，叶云州也无从知晓其中细节，只能暂且肯定这样的动机。 当然，除此之外…… 叶云州推开了天台老旧，未上锁的门。 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天台的医生，作为时空定格的状态，对方的衣摆轻轻飘起，微微仰头的状态注视天空，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升似的。 嗯，飞升。 他朝对方走去。 在副本结束之后，有了侦探副本的经验，他敢肯定医生并不会彻底消亡，至少他的意识能够依旧以副本中的形式存在…… 如果对方的躯体有机会进入另一个副本，那么之后时机合适，对方就将和孤儿院里冒出来的镇长一样，继续以非人的意识形态存活于副本中，甚至可能继续辅助最后的boss。 怎么不算是另一种计划呢？ 夜色中，叶云州的眼神微冷，发着幽暗的光，他可不会轻易相信这位主动促成那么多次灾厄的医生是什么善茬，更大的可能，就是这也是阴谋的一环。 他是不会轻易放下警惕的。 咔嚓。 走了几步，当叶云州即将靠近对方，他忽然听见脚下的声音，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查看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倏地从他头顶擦过—— “噗！啪嗒。” 然后，是不远处的前方，就像是什么硬物没入血肉，所发出的略显沉闷的声音，紧接着是落地的声音。 叶云州猛地抬起头，就看见原本还一派悠闲站在栏杆旁的静止医生胸口中弹，仿佛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所击倒，直直倒在了栏杆旁。 看着在那白衣上逐渐蔓延的血迹，他一时无言，此时的发展完全超出任何一种预计。 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94章 坑人 叶云州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他只是再次低下头, 挪开左脚，碾了碾脚下，看见了被掩在地面的灰尘里中, 几乎无法察觉的一条银色细线。 而在细线尽头，是角落里的一个机关，连接着一把轻巧的手枪, 已经空膛。 除此之外，天台没有别的布置。 枪口的朝向和位置, 都精准地瞄着医生原本所在的位置，不存在误伤他人的可能。 确定没有其他机关，叶云州这才重新迈步,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也变得更小心起来, 几乎是垫着脚无声地来到了栏杆上倒下的人身边。 虽然灾厄中的时空处于静止状态, 但人体基本的生命体征都依然维持着, 所以被枪击中时，医生会倒下, 并且流血，不过大概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遏制, 生命的流逝到某一临界点时便停下, 鲜血也不再外溢。 显而易见，一旦灾厄结束,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医生必死无疑。 叶云州皱起了眉。 所以说, 医生在现实中也精心布置了一个和副本相同处境的死局……吗？ 他的目光低垂, 在再次确定另一人胸口处伤口的时候, 忽然一顿，仿佛在衣褶之间的缝隙中发现了什么并不显眼的凸起。 掀开对方被鲜血浸透的衣领, 仔细摸索，他在白大褂的内层摸到了一封信。 封皮上的字迹被鲜血模糊，但隐隐可以看出上面的几个字—— [致能够终结一切的英雄^^] 第221章 华丽飘逸的字体，结尾处还赠送了一个既视感很强的弯眼笑。 “……” 叶云州表情不变地撕开信封。 信件里面的内容，让他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需要过于探究我的动机，嗯，如果一定好奇，那么就请当成狗咬狗，某些人喜欢把毒蛇当做狗一样驯养，总归是会受到反噬的，对吧^^] [……很多内容只存在我深处的记忆里，可能连我自己也记不下来，但我觉得，你应该能“看到”那些细节，就像你前几次那样……对了，属于我的世界足够有趣么？] [……现有的秩序并不能满足他们，不少人都认为现有的世界动荡不安，迫切寻求一个解救，这是他们所宣扬的，不过这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并不重要。] [……时间，空间，这两点早就实践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你忽然出现，原定的计划也不会推迟这么久，临到关头的变数，总是会让某些人格外紧张，睡不好觉。] 信中的内容是林初一如既往的谜语人风格，但已知的对照信息足够，叶云州大概都能看懂。 林初坐实了自己的二五仔身份，主动放任自己透露组织的相关计划和情报，通过灾厄的形式传递。 暗处的组织最终目的是将整个世界都拉入灾厄，也就是他们所谓的新世界…… 这些都还在意料之中。 比较有用的，是林初透露的实验内容，话语间他们对灾厄的本质仿佛一知半解，却已经在研究如何掌控灾厄的时空变量，最终想要达成的效果是…… 想到副本里所看见的地图，叶云州微微拧眉。 在现实中的讨论，许多人都在非常乐观地估计，哪怕最后江振云等人破罐破摔，制造了力所能及最大的灾厄，也大不过十几年前的那场，整个社会还是可以正常运转，及时筹备和应对。 但眼下，他知道了对方具体的计划—— 并不是一鼓作气制造什么巨大灾厄，而是以他们自身为核心，以分布全国早已经被布置过的那些人群为响应锚点，一步步扩张。 野心毫不加掩饰，怪不得哪怕他们此刻被逼到了郊外的不知名住所，也有信心在时机合适时以野火式蔓延至整个世界。 [……就像是一个王国，一步步开疆扩土，每个从福利机构离开的人，都会成为他们行走的疆域地图。] [……再怎么样，你们也不能把全国那么多人都抓起来吧？也别盯着江氏的人员看了，狡兔三窟，抓不过来的。] 信纸上，隐约被鲜红模糊的字迹这样叙述着，语气轻佻。 听起来的确是一个非常不妙的局面，叶云州也不确定，假使现实中无数个灾厄融合在一起究竟会形成什么，而他还能不能按照先前的方式解决。 不过，既然提前写好了这些东西，又冠名为“交易”，医生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转折想说的。 果不其然，视线下移，便看见对方再次抛出了橄榄枝—— [……不过，话说回来，我对那些宏大叙事并没有多少热忱，事已至此，我还是更乐意给某些人找点不痛快^^] [……我对你所知甚少，不过，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奇妙手段，也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叶云州静静地看着最后几个字。 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但这样做之后，医生会和曾经的镇长江原一样，定格成为副本最后时刻的神秘存在——在这个副本中，仿佛还是闪电。 如果医生仅仅是在上演一出反目的戏码，实则依旧对那位江老板忠心耿耿，那么那个王国恐怕会扩张得更加迅速，就算是玩家们又怎么抵抗有一位雷电大将军的副本核心呢？ 信的内容已经结束了，但叶云州却无法迅速地作出决定，直到他忽然想起来，事件最开始，医生是通过他姐姐的信息将他说动的，可信件的内容却没有提到这点。 这家伙故意藏了东西没说。 这次，他又翻出了医生身上的另一样东西，一台破旧的智能机。 点开屏幕，映入眼帘的就是屏幕自动滚动的一句—— [真冷酷啊，一封情感真挚的血书都无法说服你吗？] “……” 扭头看了眼，叶云州忍住把手机砸在医生脸上的冲动，继续看。 大概是知道看到这里已经需要强有力的证据才能说服观者，医生在智能机中叙述的口吻正常了许多，平铺直叙讲述了他与江振云的一些过往，无论真假，其中的情绪足够支撑起他反水的事实。 此外，决定性的证据是—— 进入灾情局，并故意针对岑远的计划，是医生顶着压力，以测试江原的理由提出来的。 而在此之前，组织内普遍对叶云州的看法是绑走，或者直接杀死。 之前，叶云州就觉得这是一招昏头的烂招，但如果这是医生故意的，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屏幕上的文字却还在滚动。 [那时一片混乱，倒是终于炸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你的姐姐？她是第一批紧急转移走的，看起来还像个十多岁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对镜头格外敏感，仅仅是远处偷拍一张，竟然也看到了我，仿佛有一股杀气……（附图.jpg）] [有所价值的内容大概都在这里了，最后就由你来评判这次的交易结果吧……不过，说到这里，想想前几次你坑我的事，还是有些隐隐生气呢^^] 第222章 没有再作任何评价，滚动的文字和图片自此结束，是阅后即焚的设计。 叶云州垂着眼，仿佛怔了好几秒，才缓慢看向倒地的医生。 …… 【还没结束吗还没结束吗，难道这次真的棘手到星星也搞不定吗！】 【耐心点，这才过了多久，对主播怎么没见你这么高要求。】 【这不是期待看名场面合影嘛，不过这次也没宣告任务失败，倒是看不了系统逆转打脸的通报了。】 【会不会太乐观一点了，这次和上次的任务也不一样啊，如果主播们真的和白昼绑定，哪怕星星帮忙结束了永昼主播们不也没了？】 【不能吧，上次那个镇长都要成神了不也被拽回来了？别小瞧了我们强大的位面意识啊——！】 副本中，等待许久的观众们已经出现了分歧的声音，站在天台上的其他主播也开始交头接耳，只有乌祐依然紧盯着天空，偶尔会低头看一眼倒在身旁的青年。 在某一刻，他望向天空的眼神微微一动。 动了。 极短的时间内，他看见那些原本静止的白色纹理舒展开来，边缘噼里啪啦延伸出无数细小带电的分支。 紧接着，那照亮天空的白光自此消失，主播们只觉得眼前一晃，快速的明暗变化令他们瞳孔快速扩张，再一看，视野中的天空便变回了午夜的漆黑，仿佛还有几点明亮的星星闪烁着。 永昼，结束了……？ 可主播们并没有任何的不适，依旧存活，甚至还听见了系统晚来几秒的提示音—— “叮，恭喜各位主播成功完成#%*副本任务！” “永昼已经结束了，但*￥#依旧存活……等待，再等等吧。” 好诡异的提示音，听得主播们以为自己也要再等等才能结束任务似的。 但伴随着提示音的就是副本的结算页面，各种礼花和奖励，很快也出现了回到无限世界的倒计时，他们也安下心，开开心心等待回城。 【☆结束了，乌祐。】 【☆之后……加油，我等你。】 乌祐也等到了他想要的讯息。 “嗯。” 在倒计时归零之前，少年轻轻地，略带雀跃地应了一声。 清醒后的先生没有反悔，约定作数。 开心:d 所以，试炼什么时候开始？ …… …… 副本结束了。 按照之前侦探副本的经验，大概还有几十秒，现实的灾厄也会散去，而灾厄一旦散去，布置在学校外面的人手就会立刻进入校园与他汇合。 暂时没什么事了。 整理等会见到人后的解释，余光中另一人的存在感还是过于强烈，叶云州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好心帮助医生调整了姿势，至少等时间流动之后，对方身上的血不会流得到处都是…… “你在干什么！” 可他却听见了一声格外激动的责问，自他身后，天台的入口处传来。 在灾厄结束前能够活动，声音听起来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情绪激动和医生关系匪浅…… 脑内忽地闪过一个人名，以及方才得知的某些内容—— [那位小少爷很依赖我，也足够忠诚。只是可惜，他有足够令人作呕的血脉，要是他和江原一样也是养子，说不定我今天还可以带他一起呢。] [想想前几次你坑我的事，还是有些隐隐生气呢^^] “……” 叶云州木然，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在心里暗骂了医生一句，刻意挡住了医生大半边身子回头，果不其然，便看见了一名卷发的少年正站在天台入口处，举着枪对着他，目光很冷很冷，仿佛带着些许温度很低的怒火。 当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鲜血，以及倒下的医生时，少年的表情明显更扭曲了一点，持枪的手抖了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对老师做了什么？！” 第95章 姐姐 这一瞬间, 叶云州想了很多。 在孤露副本的那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起，他想到几次自己与医生会面时总是被院长恰好撞见，然后愤怒的院长把医生暴力拖走的场景…… 这家伙难不成有副本的记忆？ 他这样怀疑着, 可随后又隐约生出别的，更幽暗的猜测。 不，也不一定。 虽然医生的口吻像是准备了一个恶劣的报复, 但谁能说这不算交易的一环呢？ 叶云州垂眼，目光短暂地在医生脸上扫过。 这张脸, 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出苍白，眉梢嘴角却含着笑意，在月光下格外意味深长, 仿佛在闭眼定格的那一秒, 就早早预料了之后一切的发展。 “把手举起来！离开他！” 他的身后, 江逸依然在厉声斥责, 看见青年垂眸的动作，语气似乎更加激烈了一些。 叶云州当然不可能直接离开。 现在距离灾厄彻底消散, 场外援助赶来还有一段时间，假如他现在离开了唯一的肉盾, 谁知道愤怒过头并且持有武器的江逸会对他怎么样。 暂且周旋。 顺便……试探一下。 “你确定要威胁我吗？” 所以叶云州反而刻意模糊了自己的站位, 右手随意在地上抓了个石头，假装握着刀柄的样子, 抵在了医生的胸口处，转头, 语气平静, “现在刀只是插进去, 如果我试着搅碎，你猜猜会怎么样？” 第223章 看少年手部隐约的动作, 他也没什么惧意，轻笑着开口：“哪怕你能一击致命，最后的几秒也足够我动手，你想试试吗？” 在留言里仅仅是一句带过的关系似乎比预想中的可信许多，叶云州看着江逸的表情反复变换，最终只是咬着牙憋出一句：“先别动。” 哦，又一个发现。 这小孩完全不知道医生的布置。 叶云州若有所思。 这也变相佐证，医生的那些话大概率都是真的了，毕竟医生作为外人可以作假和冒险，但江逸作为江振云唯一的亲生儿子，配合冒险的概率很低。 “可以，我不动。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头有个不会死的人质，叶云州便无视江逸满脸的抵触和排斥，气氛冷凝地聊了几句，他更加确定，江逸并不知情今晚他和医生的交易。 寥寥几句透露的意思，仿佛在组织那边的视角下，这次的灾厄是医生为了弥补此刻场面的颓势，主动提出为组织分担，从而冒着风险来抓住他的。 以及……这个计划本来应该是保密的，但在正式行动之前，医生却仿佛道别似的与江逸说了一些话，从而让少年产生怀疑，到最后主动跟踪，卷入这次行动中来。 利用江逸对他的感情，将这位原本隐藏在暗处的小少爷直接钓出来，作为交易的有效筹码奉上…… 正如医生的自我认知一样，他完全是一条毒蛇。 “够了，我让你走可以了吗？” 叶云州这边还在平静地获取信息，但对面的江逸已经有些焦躁了。 他只想要赶紧将心心念念的老师带走就医，完全没有发现其实灾厄早已经结束，一行装备齐全的成员也已经悄悄来到了他身后的楼梯口。 “……” 夜晚的校园格外寂静，因为时间恢复流动而导致的变化近乎于无，再加上神经紧绷，正商讨着关于如何交接老师的事，江逸终于分心，原本紧扣扳机的手一松—— 就是现在！ “啪嗒！” 手中的枪才放下一点就被彻底打翻踹走，紧接着，少年被身后的几名全副武装的特勤员重重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什……你……！” 他看起来很惊讶，挣扎着抬头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睁着眼看向几步外栏杆的人。 在这个时候，叶云州才露出医生完整的伤口，正中心脏位置的枪伤，没有任何抢救余地，但肉眼可见的，伤口处的血液并没有继续流动，仿佛定格。 江逸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连挣扎的动作都迟缓了。 叶云州看着他，意味不明地开口：“他现在和你的哥哥一样，知道么？” “怎么可能一样！” 这句话，本来以为会让江逸醒悟医生的动机，却不想少年像是有了别的理解，低低开口：“我就知道，老师是不会轻易死的……” 嗯？不会理解成医生这么做是不得已为之的吧？ “都是因为你，是你破坏了一切——！” ……好，鉴定为医生狂粉一名。 略微无言，叶云州目送少年被人带走，毕竟是好不容易抓到的江氏成员，之后等待对方的估计是一顿审问。 很快，其他人便赶过来关注他的情况。 “云州！你没事吧？” 岑远是第一个赶过来的，语气关切，根据眼下淡淡的青黑判断，大概这在外面等待的一天都没有休息过。 叶云州摇摇头：“我没事，不过……” 他看向身后倒地的医生，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迹。 其他特勤员七嘴八舌地安慰： “没关系的，这不算你的过失，别紧张。” “你有身份，算是正常执法的流程，做个记录就好。” “是的，必要情况下，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略微失笑，叶云州带他们去看了那些机关，以及真正的凶器。 也是这个时候，前往检查的医护人员才发现了医生的古怪状态，明明是近乎致命的枪击，却依然维持着微弱的生命体征。 又是一个超出现有科学能够解释的内容。 “医生是自杀，正如你们所见，他现在的状态很特别。” 想到接下来要打的报告和解释，叶云州就有些头疼，叹了一口气：“总之，先把他带走，我们到车上再说吧。” * 返程后的会议开了整整两天。 不过，叶云州自己的梳理和汇报只花了半天，剩下的一个半天，都是各地紧急会议，在根据他凭记忆绘制的那些分布点位讨论危急时刻应该如何应对。 局势不容乐观，因为这些地方人口密集，也都是经济发达地区。 如果想搞人口普查之类的内容把那些与江氏有关的人都揪出来，不仅花费时长久，还声势浩大，势必会惊动暗处躲藏的江振云，眼下还留有学校的灾厄幻影作为缓冲麻痹他的认知，但一旦行动起来，肯定会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既然提前知道了这些布置，他们都应该尽可能降低危害，如果无法改变这些地方，倒是可以尝试建设一些威胁较小的地方作为临时的安全区，至少可以保证社会稳定…… 激烈讨论中。 属于神秘侧的灾厄其实远远无法被人类干预，但他们还是想尽可能发挥自己的能力，总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一处。 第224章 …… 会议后期那些比较宏大的调控，就不是叶云州能参与的了，所以他出了会议室，在休息室坐着，随时等待结果。 审讯江逸的结果在方才送了过来，小少爷在牵扯到其他事情上都很嘴硬，但有人灵机一动给了他一张医生在病床上“接受治疗”的照片后，明显就动摇了几分。 还是不肯说，但感觉曙光就在前方。 “云州，这次感觉怎么样？需要先休息一下吗？” 休息室里，岑远这样关切询问，他非常担心青年一直不休息会出什么问题，毕竟前几次结束灾厄的消耗还历历在目。 叶云州感觉还好。 似乎之前需要动用直播间的灾厄结束后，他都会格外疲倦，但如果真正进入副本后，他反而会变得格外精神，一点也不累。 很微妙的差别，或许在他成功结束灾厄的同时，部分神秘力量也转移到他的身上了呢？ 脑内，忽然闪过了那些书籍里的图画，他沉默了一下。 他知道事件分轻重缓急，个人的叙事总大不过整个社会即将面临的危机，所以在讨论灾厄的内容时，他并没有主动提到这次交易中额外的内容，比如他的姐姐。 ——他调查灾厄最初的目的，血脉相连的至亲。 他其实很想自己处理这件事，不与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但最后恐怕要事与愿违了，因为真实的情况，或许远比一个失散的普通亲人来的复杂，毕竟一个正常的人类，是不可能在十几年过去还保持着他记忆中的模样的。 他的姐姐，或许也是这场阴谋的一环，甚至可能是关键。 …… …… 深山。 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 他唯一的孩子也不知所踪。 古宅里的人拨弄着手中的扳指，眼神晦暗不明，像是预料到什么，叹息了一声。 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推开了想要上前关照他的养女，把房屋里的所有人都赶走，在一片静谧中停顿片刻，独自走向了被几道机关封锁的地下室。 这里，是他最后的筹码。 从灰暗的通道到明亮的房间，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一个低落而迷茫的神色中，抬腿迈入。 他看见了一张十多年过去都不曾改变的熟悉面容。 也是十多年前，从高速上失控的车辆中将他解救，并且给予他力量，指引他探寻没有痛苦的新世界的……神。 第96章 少女 几天后, 对江逸的审问终于有了结果。 被叫来分析的叶云州翻看着那些记录，若有所思：“果然是基于被选中对象的情绪操作……” 记录中的一大收获，就是组织操纵灾厄的关键。 作为曾经的慈善大户, 江氏有机会接触千千万万的人散布锚点，但并不是经手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灾厄的核心。 作为灾厄核心，当事人必须要有格外波折的心绪, 最好再加上一些无法解开的心结与挣扎，这样催生出来的灾厄才格外特别。 有这样的需求, 所以才会有林初这样擅长操纵人心的“医生”来催化参与几次的实验，不止是他，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人, 那几次发生在省外甚至边境的灾厄就是他们做的。 显然, 林医生的效果卓群。 他通过对纪泽宇的心理治疗让医院那次的灾厄展现出他反复暗示的单向镜形态, 通过洗脑和压迫让女孩瑶瑶所在的灾厄列车在铁轨上发动, 通过一个月不到的卧底时间就令岑远身心俱疲生出灾厄…… 似乎令叶云州印象深刻的几次副本，都是他搞出来的。 这样的参与度和熟练度, 怪不得他在自己的副本里也能精准制造那样的死局，逼迫叶云州与之合作。 这个发现让原本紧绷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 既然灾厄的生成不是随随便便的, 那么在灾厄爆发后只要合理管控人群, 制造隔离带，或许就可以阻止江振云所计划的“王国扩张”, 将社会的损失控制在一定范围。 “……或许吧。” 叶云州的心反而微微沉下来。 作为个体，他并不需要考虑灾厄具体规模对社会的影响, 只需要考虑他应该如何解决。 而这一点, 与幕后主使对灾厄的掌控息息相关。 就连医生都能知道这些内容, 在自己的副本里制造出那样的难关，那江振云本人会做到哪一步呢？ 最坏的可能, 就是对方比医生还要更厉害一些，不仅有防通关设计，甚至还提前筹备针对副本中的玩家，将通关的可能掐灭在摇篮里。 医生和江逸在那一晚一去不返，就算之前再怎么被医生蒙蔽，此刻的江振云恐怕也会正视他的存在，说不定会直接在副本中针对他。 叶云州并不清楚，如果副本中的他在觉醒前就死了，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这一切的可能，都基于江振云本人对灾厄的掌控程度。 对方知道副本的存在吗？知道玩家的存在吗？知道所谓的灾厄消散实际上与副本的通关息息相关吗？ 好消息是，在江逸口中，这些都是否定回答。 组织那边的意识仿佛还没有深入到这一环，他们只是掌控了灾厄的生成条件，试探着打磨，却对实际的原理一知半解。 ——简直就像是学会了钻木取火的史前人，能生成火，使用火，但更多的也都不知道了。 第225章 “……” 对此，叶云州不置可否。 他不确定是不是江逸隐瞒了什么。 看着青年的表情，身边的工作人员仿佛误解了什么，主动邀请他去见一见被关押在单独监禁所的江逸。 “这个，我们也一知半解。”工作人员有些腼腆的样子，大概有人授过意，他对青年的态度很好，有问必答，甚至有点过分宽裕了，“你想问什么就去问吧，我们可以暂时回避……” 叶云州：唔。 竭力阻止他透露副本相关信息的某种意识仿佛是个摆设，都发生了这么多超出认知的事，哪怕他什么也不说，现实中的其他人都已经自行为他找好了理由。 真稀奇，竟然没有洗脑其他人…… 就这个能力还想跨世界捂嘴，好天真。 [^*——] 叶云州只是这样想了想，就仿佛听见了虚空中有什么声音刺啦破防的声音。 :)嗯？ 当然，可能是他的错觉，哈。 “可以，麻烦了。” 礼貌冲着工作人员点点头，他被对方带着去见了一眼即将被转运到其他地方的江逸。 根据他所提供的地图，江逸即将被暂时发配到最北端的监禁所，避免江振云动手时这父子俩能里应外合，不出意外的话，如果这次危机顺利度过，江逸也将一辈子待在那里。 几日的审问，囚牢中的少年看起来精神萎靡，一头原本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也变得乱七八糟，打着结垂下，就像是一头淋了冷水湿哒哒的流浪犬。 大概是没受过类似的苦，在临走的这晚，他甚至发起高热来。 叶云州隔着铁栏杆看着他。 少年看起来的确神志不清了，听见了来人的声音，竟然低低叫着“老师”之类的词汇，仿佛错认了脚步声。 叶云州：…… 他摇了摇头。 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这两人，大概永远也无法再见面了。 并没有审问病患的兴致，又看了几眼，叶云州便转身离开，顺便提醒工作人员过来看护一下。 啪嗒。 除了关门时的声响，偌大的监禁所中只回荡着少年低低的呼唤声—— “老师，老师……” 挣扎着，终于意识到呼唤的对象不能帮助他解脱，江逸意识朦胧，竟然又低低地呼唤起另一个陌生的名词：“……姐姐？” 呼唤的缘由，或许是因为方才恍惚中看到的那张脸。 高热令他失去了分辨的能力，他忘记了栏杆外究竟是谁，只是本能地对比着那张脸，在那几分熟悉的眉目间犹疑，意识仿佛被带回了曾经的童年。 …… 那时也是一次高烧。 幼年的江逸独自在家中摸黑徘徊，想要寻求一点安慰，只可惜自从回来之后父亲就格外忙碌，偌大的别墅在夜晚没有任何佣人，他只有一个人。 意识被烧得昏昏沉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却误打误撞进入了一个有人的房间，在朦胧的灯光下，见到了一个非常温柔的姐姐。 他被抱起来，与少女的额头紧贴着，原本萦绕在身躯的痛苦就像是突然被转移了似的，意识也一片平静安宁，他没能多看对方一眼，就陷入了罕见的安眠中。 醒来之后，他坐在床上，像是做了个美梦，但他却无比确信梦境的真实，并在清醒后请求父亲让姐姐出来陪他。 父亲很生气。 江逸非常不解，他甚至愿意接受这个姐姐，他不明白主动将对方带回来的父亲为什么会不满。 但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父亲最后的确妥协，领回来了女孩，取名江悠，可达成目的后的姐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性情冷淡且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父亲也格外关照和器重对方，冷待先前撒泼的亲儿子作为惩罚。 江逸并不喜欢这样的发展，稍微成熟之后，也非常懊悔自己被对方短暂的温柔所哄骗，坚定认为这个姐姐非常有心机。 之后…… 记忆中的那张脸愈发模糊，只剩稚嫩柔和的眉眼，却逐渐的，与另一张脸隐约重合。 ——相似的眉眼！ “呼，呼。” 江逸忽然从高热中挣脱，意识有了短暂的清明，他强撑着支起自己，看见自己左手已经被打上了吊瓶，而周围没有人，安静得吓人。 方才的一切，就像是他的幻想，甚至就连那人来过的事也变得模糊起来。 怔怔坐着，却无话可说，直到身体的高热再次袭来，少年才缓缓倒下。 …… …… 江逸并不知道，他记忆中的那个姐姐，此刻正顶着十几年来不变的面容，平静地坐在他的父亲面前。 他们之间，分明看起来是父女的年龄差，却是年长者谦卑迷茫，年幼者冷静稳重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尤为别扭古怪。 只可惜，并没有第三人能够看到这一幕。 * 无限世界。 最近，关于试炼开启的风声越演越烈，几乎所有玩家都在准备着。 不过在这过程中，也有人提出了担忧，各种阴谋论乱飞，在猜疑试炼副本可能的地狱难度时，忍不住拎出多年前的那场特殊副本来谈。 那次的副本，是充斥着各种玄幻元素的乱世背景。 一开始，谁也没有留意那个普通且瘦小，仿佛是炮灰似的npc，直到那个女孩亲手杀死了那名屠戮村庄的主播之后，一切都不受控制地发展起来。 第226章 过程忽略不提，总之，那个女孩利用了在这个背景设定下致死的禁术，奇迹般存活之后，直接成长为了副本设定中的最强，为副本中的npc建立了一个避难的桃花源。 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是背景故事中难得的正面角色。 ……但令主播们时至今日都有些心悸的，就是这位boss对主播无由的恶意，但凡是出现在她视野中的主播，都会被直接杀死，没有任何缓和余地。 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主播，他们反而还成为了在这位boss口中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少女无理由坚信着是他们带来了这一切的祸乱，所以他们必须死。 不是！ 姐！您是我亲姐！ 当时的玩家都非常崩溃，一进副本就要面对等级999并且仇恨值拉满自带锁头挂的boss，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余地，可系统还在一波波拉人进去企图让他们完成任务。 这怎么可能啊！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副本设定啊喂！ 想要让他们感化boss的话，至少给个机会啊，背景设定什么的不要弄虚作假啊！！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提有那么一位玩家，前期隐藏的很好，甚至都打听到了这名少女曾经的故事，各种准备，原以为可以感化对方，结果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少女故事中对逝去竹马的执着怀念都是鬼话，他这样说反而还激怒了对方。 这个副本无人通关，战线拖得太长，最后是被系统强行关闭的。 隐隐听说仿佛还因此损失惨重……但比起玩家自身的损失，他们并不关心系统这边所谓的能量损失，反正和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嗯，再之后，特殊副本便限制了只有一次通关机会的情况。 提到这个，就是因为这不知名试炼开出的条件那么丰厚，说不定难度也是类似的情况，想想就令人细思极恐。 目前，不少玩家都严重怀疑，作为试炼的副本极有可能会像那次团灭了好几拨主播的特殊副本一样，有非常恐怖的最终boss存在，通关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那样。 “所以，我是不打算参加啦，我在这边有了新的亲友，作为柔弱的情报人员只需要做做保底的简单副本就好，之前特殊副本摇号也摇过了，没有任何风险，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美滋滋~” 祁乐如是说着。 眼睛一转，她看着对面的少年，明知故问了一句：“不过大佬，你真的要参加嘛？” 她看在眼里，这段时间乌祐都在研究各种高难副本，就连那次的特殊副本也在研究范畴之中。 作为御用的信息提供源，外加这位孤僻大佬的唯一亲友（自封），祁乐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想在试炼通关后用那个愿望换取和那位星星一起的可能。 不过按她看来，这样的打算似乎有些不太值。 毕竟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俩目前是双箭头差层窗户纸的关系，说不定那位星星有手段能直接把乌祐从这个无限世界中捞走，何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自己争取呢？ 啊，试炼，这个光看两个字就非常冰冷可怕的名词！ 偶然看到，无意打扰，千万别缠上她！ “嗯，要。” 才这样想着，结果旁边的少年就给出了这样迎难直上的回复，祁乐浮夸地按着额头，摇头晃脑地叹气。 好吧好吧，人各有志。 “那大佬你加油！资料都给你带到啦，祝你早日追星成功呀！” 乌祐点点头，没有开口。 在祁乐走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那些影像资料上，定格在某一帧，在那次特殊副本中，某名主播临死前的截图。 主播与boss的实力差距悬殊，哪怕是直播间，也只截到了那名boss的半个侧脸，还是高糊版本。 ——据说因为这位boss仿佛后背长眼睛似的躲镜头技术，那时的玩家还一度怀疑她能够看到镜头……呃啊仿佛破第四面墙了好恐怖！（by整理人·祁乐·瑟瑟发抖ver.批注） “……” 乌祐并不关心那些阴谋论，他的目光只停留在那半个侧脸的模糊截图上，随后微微拧起眉。 奇怪。 有些，熟悉？ 第97章 弟弟 “什么意思啊？这里不能走的吗？” 一行人原本正打算上山, 却被山底一群穿着深蓝制服的人拦住。 “我去年来的时候都没有拦的啊。” “这个，干什么的，你们是不是合法的呀？” 他们据理力争了几句, 对面的小伙也没有松口，相反还掏出了盖着红章的证件，温和却不失强硬地牢牢守住了这道关卡。 无奈, 几人只能原路返回。 返程途中他们有些郁闷，没忍住和自己在城里工作的孩子抱怨。 “辰啊, 上山的路被拦住了，怪吓人的诶。” “妈，我早说了不行了您还不信。据说是有人躲在山里, 现在都在集中人手抓人呢, 您挑这个节骨眼去, 可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我也没听说有什么新闻说抓人啊, 怎么都不提醒一声的。” “这可是抓人嘛，还没抓到肯定不能大张旗鼓。总之, 那一片山头都被封起来了，就连旁边的那段高速也都封住不让人过的, 要不是同事出差抱怨, 我也不知道。” “唉，这到底抓谁啊？赶快抓到吧！都封起来了也跑不掉嘛！” …… 第227章 在做足准备之后, 终于到了最后缉拿江振云这一步。 在医生所准备的副本里，他暗示对方躲藏在a市远郊的深山里, 清醒后叶云州也在会议上如实告知。 因此, 官方早早就派人把控了那片区域, 限制出行。 虽然那片山的范围很大，但把所有入口都围起来, 除非江振云能飞出去或者是顺着那条大河沉底流出去，不然就是瓮中捉鳖，逃不了的。 除此之外，官方还放出消息，以各种理由规劝民众远离这片区域，不仅是为了防止在最后的这场灾厄前更多人卷入其中，还为了尽可能隔离那些与江氏有关的人，制造出隔离带。 当然，民间对此似乎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但这些流言并不要紧，所有人都全身心关注着这场事关重大的缉捕。 各个地方的灾情局都调来了援助人手，一部分参与之后的进山，另一部分在山外的点位随时接应。 以上，大概就是对灾厄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身为普通人他们能布置的全部了。 哦，其实还有很关键的另一处—— “谢谢，真的不需要了，我感觉很好，非常健康。” 这是叶云州今天第三次婉拒医护人员的问诊与关怀。 在这最后时刻，被认为是唯一有能力反制灾厄的他收到了所在机构的热切关注，不仅有严格的安保防止暗杀，还有专业的医疗队伍保驾护航。 当然，他是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真正危险的那段时间早就过去了，现在局势逆转占据上风，他反而被严密保护起来，这样的违和感属实让人不太自在。 他比较关心的是—— “我不需要一起进山吗？” 反复确定名单，依旧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叶云州有些疑惑。 眼下，这边的准备已经足够，昨夜又隐约窥见了那座山里人员移动踪迹，怀疑江振云有逃亡的意思，官方便准备进山抓人。 但出于种种考虑，他们最后决定不带上叶云州。 有了那所学校里医生设计机关枪杀自己的先例，再加上进入灾厄外界便无法干预保护的情况，他们一致认为青年待在灾厄外或许更合适。 “别担心哦，如果到时候身体不适我们随时准备着！” 医护人员冲着叶云州露出亲切的笑容，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一直跟在青年身边，作为专业的补血兵，防止青年在解决灾厄途中有什么不适。 嗯…… 叶云州思考了一下。 斟酌利弊之后，他提出了一点修改意见，那就是一旦他觉得情况不妙，希望能够及时将他送进灾厄中。 如果真到了副本中无力回天的情况，他还是得从现实中才能解决问题。 虽然他自己没有尝试过在灾厄已经形成后再进入，但在之前的那次列车中，后半段撞进灾厄的列车最后完好无损地停在了轨道上，而在副本中的表现也是列车上新来了乘客，那么姑且大胆推断在灾厄形成后再进入，并不会消失，而是会成为替补上来的npc——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 无论如何，为了解决灾厄，即便有一定风险也必须大胆尝试。 而他的这个意见，在讨论后也通过了。 * 正式入山那天，是个雾蒙蒙的阴天。 数架无人机在高处盘旋，山下明显的道路出口被重型车封死，数千人携带着装备，分成不同小队，从山底各个入口上山。 每一支临时组成的小队都带了摄像头，所记录的影像将在些许延迟后传递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城中指挥室。 据说，为了提高信号和传输的流畅度，官方还临时在这附近加了基站，虽然在灾厄降临后一切电子设备的传输都会被强行中断，但在此之前，指挥室那边能看多少是多少。 可以说是考虑周全了。 叶云州在指挥室里静静等待。 作为a市灾情局现任大队长的岑远自然也在这次的搜寻队伍中，不久前的早晨他们才道别祝彼此平安，眼下对方就出现在了眼前的一个分屏中准备进山。 “希望一切顺利解决……” 正式开始前，他听见身旁有人这样低声祈祷着。 叶云州也由衷希望如此，但冥冥之中他感觉，事情并不会这样轻易解决。 主要便是因为江振云那边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过分，就好像被揭发后他就失去了一切手段，哪怕被医生背叛，唯一的亲生子被抓住，他也只是躲藏在深山的古宅里不敢露头，像是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太反常了。 诚然，对方先前布置的一切顺风顺水，可能是因为没有人能够看清灾厄的真相，所以无法阻止。 但除此之外，对方难道没有预想过事情败露后的解决方案么？没有任何应急预案和想法么？ 不可能的，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的野心也未免太过滑稽了。 可即便有这样的顾虑，事态也不容许官方犹豫太久。 都已经确定目标了，哪怕对江振云的表现感到狐疑，他们也不可能放弃围山抓人的念头，无论对面究竟准备了什么阴谋，他们也只能选择最简单的抓人。 拖得越久越可能生出变数。 叶云州也知道这点，所以他此刻只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 “哦！找到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忽然有人发出这样的惊呼，某个分屏外顿时围满了人。 第228章 这个分屏对应的小队发现了一些东西，不过并不是找到人了，而是找到了江振云在这段时间居住的古宅。 这个古宅隐蔽在一片竹林里，做了个带有溪流的庭院，种着莲花，看起来还颇有闲情逸致…… 不出所料，古宅里并没有人。 负责这支小队的指挥员没有气馁，而是很平静地提醒：“不要放松戒备，仔细搜寻，看到什么请立刻拿到镜头前。” 很快，古宅上下被翻了个遍。 不得不说，江振云还真会享受，这个山里的古宅里摆的不是名画就是瓷器，桌椅之类的也都选用上好的木材，哪怕在镜头里也显得格外古韵，一看就造价不菲。 明面上看，这个古宅里没有什么异常，出走的人没有带走东西，各种家具都好好摆着，倒是冰箱只剩几片菜叶，这个发现让小队成员们猜测江振云是因为食物不足才生出离开的念头，而且才离开没多久。 “查一下楼梯扶手旁边的那副画。” 指挥室，叶云州冷不丁开口。 指挥员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将这个命令如实传达给了在场的调查员。 “这个画吗？好，我拆下来看看……” 被画所遮掩的墙壁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既然是指挥室那边的要求，调查员便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在墙上摸索，最终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找准某个位置按了按，下一秒—— “哐当！” 大厅的毛毯底下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异常厚重，就像是石块挪动的声响。 掀开一看，他们看见了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只不过方才没有触发机关时，最上层的地板没有任何破绽。 还差一点才能彻底显形，他们按照这个规律找了找，又发现了几道机关，努力尝试，终于解开了所有机关，地下室的大门终于完全敞开。 这像是个非常有用的发现。 “哇，观察力真不错！” 指挥员忍不住回头夸了叶云州一句，语带雀跃。 叶云州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么多次观摩直播间的经历，早就足以让他习惯在晃动的镜头里发现问题了，驾轻就熟。 只不过…… 青年缓缓吐气。 他的左眼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非常古怪的活跃，他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只感觉眼睛像是被关在玻璃房里的小鸟，漫无目的地乱飞乱撞，几乎让他有些控制不住。 这样强烈的预感，是灾厄即将发生了吗？ 联系到眼前屏幕中正在调查的一幕，他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让这些调查员尽快离开可能有灾厄降临的现场…… 理性又让他顿住。 无论是哪一次的灾厄，所覆盖的规模都不足以让这些人安全离开，与其让他们立刻离开，赌那微不足道的逃离可能，倒不如继续调查，传递他们视角下有限的信息，他在这边能看一点是一点，之后的副本解谜做准备。 叶云州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小心为上，各位。” 而指挥员看着他的表情却仿佛猜到了什么，原本雀跃的神情沉静下来，回头，扶住麦，语气略显低沉地嘱托道。 “好，知情书都签了，我们知道的。” “了解，我们会尽快调查的。” 持有镜头的几人闻言加快脚步，穿过昏暗的地下走廊，很快便抵达了一处微掩的房间外。 深呼吸，没有过多犹豫，为首一人直接推开虚掩的房门，而另外的人跟着闯进，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武器—— “不许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呃？” “……” 房间里没有人。 空荡的一片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多疑。 调查员们愣了一下，但他们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持着武器缓缓迈入房间里，左右环顾，最后，确认过眼神之后，他们放下了武器。 房间里确实没有人。 比起典雅的古宅主题，这个隐蔽在地下的房间布置得格外简陋，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平整的床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又是不见光的地下室又是这个简陋的环境，谁住在这里都要被逼疯吧？ 江振云的房间他们刚刚已经检查过了，所以这个房间是谁住的？ 远在指挥室的叶云州看见这一幕，表情微变，一个猜测涌上心头，虽然看起来平静，胸口的跳动却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变得躁动起来。 不会是…… 调查员在这一览无余的房间里努力搜索。 他们终于在枕头下搜出了一张照片。 只是在看见照片内容之后，他们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彼此眼神交流几秒之后，小队长凑到镜头前，犹豫地呼唤了一声：“叶先生，您在吗？” 叶云州：“……嗯，我在。” 短暂纠结了一会，但很快调查员们便作出决定，将照片小心翼翼放在镜头前。 “这位，是您吗？” 老旧的照片里，是一个孩童的身影。 …… “诶？诶！” 河边，正在钓鱼的大爷还以为自己眼花，又看了几眼，终于确定河里飘过的是一个人。 还是个小姑娘！ 他大惊失色，连鱼都不钓了，扔下鱼竿挽起袖子就准备救人。 可就在他真的下水之前，忽然钉在原地愣了愣神，脚步忽然就迈不开了。 第229章 经年已久的各种情绪像是被搅动的水池，直接从底部翻涌上来。 小至接连一周空军的郁闷，大至几年前因病离世的爱人，明明这些平时也都咬牙捱过去不觉得痛苦，此刻却一点也无法忍受，就这样顿在原地，捶胸顿足起来。 他忘了河里还有一个等人救的女孩，自顾自沉浸在自己莫名的哀伤中，不过没过太久，他便忘记了一切，也不再哀伤，以他为中心展开，生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区域。 而他浑浑噩噩，成为了其中一道徘徊的幻影。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各个地方。 上班族，学生，环卫工人…… 他们遍布城市的各个地方，却都陷入了类似的情绪浪潮中，最后以他们每一个个体为中心，形成了自己的小世界。 虽然只是星星点点，但数目足够多，从高空俯瞰，就像是连接成片的一整个新的时空。 甚至就连远在北方的江逸，也在同一时刻迟钝地抬起头，沉沉吐气，在眼神短暂失焦后，也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他所在的监禁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在一片浓雾中仰起脑袋，左右寻找什么的卷毛异兽。 …… 与此同时，一支深山的小队终于找到了江振云。 循着脚印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了，而且还只有他一个人！ 但出乎意料，被包围时，江振云却并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调查员们表情严肃： “笑什么？！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你还能使什么花招！我们才无所谓！” “别跟他废话，抓起来！” 江振云没有任何反抗。 被两三个人抓住，他也只是笑着，用眼神点了点为首队员身上绑着的机器，不怀好意地询问：“你猜，屏幕另一边的人还好吗？” 调查员们顿时警惕起来。 “你做了什么？！” 他们试图联系指挥室那边，可无论怎样呼唤，都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情况严峻起来，他们试图接通其他地方的频道，试了好几次都是没有信号，在噼里啪啦的杂音中，终于有一个地方接通，声音却也是混乱而中断的—— “……不对……在城市里扩张，等……%#@%” “嘀呜嘀呜嘀呜——” 仿佛受到莫大惊吓的人声背后，是提示灾厄降临的警报音，格外猛烈和尖锐，一下接着一下声音重叠，就好像感应到了超出检测范围的能量似的。 没接通更久，来不及说完一句话，这个频道也失去联络。 “……” 众人的心跳也断了一拍。 愣是沉默着等他们接通完，被几个人按在树干上，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江振云才低低笑了几声，如果不是被按住，他可能会大张着手臂，更意气风发一点，不过此刻，也不妨碍他依然志得意满地开口： “你们以为你们足够聪明么？哈，完全不够！” “看吧，这才是我的能力。” “准备好迎接了吗？我一手铸就的新世界——” 语毕，偌大的深山也陷入以他为中心的缄默领域中。 真正的危机，自此终于拉开帷幕。 …… ……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江振云依然对此无比确信。 哪怕与计划中稍有差别，他需要依赖着他的神才能创造这个世界，但没有太大关系，因为他的神是不可能背叛他的。 毕竟，真正能够牵动对方的人，早就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他斩草除根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是对方唯一能够信任和选择的人。 只有他一个人。 * 世界仿佛从未有过这样的寂静。 安宁，祥和，仿佛所有生灵都前往了另一个世界。 可下一秒，这个现实就又传来了人为造成的声响。 啪嗒。 啪嗒。 少女踩着湿漉的脚印，从海滩上一步步往里走。 积压在她身躯十几年的负担全部消失干净，她感到了一股久违的轻松，想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毕竟接下来，就没有她的情节了，也不需要她再思虑太多了。 但，在此之前…… 她强打起精神，冷然的目光扫过眼前绵延相连的无数时空。 踏入离她最近的时空，下一秒便从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走出，不过她并没有达到目的，又扭头返回，瞬息之间横跨了无数领域。 又走错了。 虽然已经感到很疲倦了，但她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 拿回照片。 因为不想被水破坏，所以她才没有带上。 但现在都结束了。 她要，接回弟弟。 …… …… 在那无尽循环近乎令她颠倒认知的异常时空中，唯一支撑锚定她的，就是这位现实中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 哪怕对方早已不在，依然无法动摇。 所以睡吧，或许在梦里，他们还能再见面。 第98章 试炼 此刻的无限世界, 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每一个正在做事的玩家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表情微妙地听着忽然在自己脑海中叮叮当当响起，仿佛商店爆单的加急提示音—— “叮, 新的特殊副本即将生成!” 第230章 “叮，新的特殊副本即将生成!” “叮，新的特殊副本即将生成!” “……” 这玩意, 坏了吧？ 不知道响了多少声，这叮叮当当的提示音才停下, 而玩家们打开可接取副本页面一看，满满当当望不到尽头的都是特殊副本特有的问号标题。 他们感觉自己脑袋也要冒问号了。 “这什么情况，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 这数量……一人一个都不够分啊！” “应该是出bug了, 话说无限世界的系统也有bug吗？” 当事情的荒谬达到了一定程度, 玩家们反而变得坦然起来, 理所应当认为这样的异常只是系统的bug，正打算装作没看见一样继续他们的日程, 却听见系统响彻在空间里的广播音—— “叮！倒计时一分钟，请玩家选择心仪的特殊副本参加, 若不主动参加, 倒计时结束将随机分配副本~” 话音落下，每个玩家脑内的页面都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倒计时。 玩家们大惊, 陷入一片混乱。 60，59, 58…… “不是, 你这情况不是bug吗？搞什么啊！还强迫人参加？” “我靠, 急什么啊，**就给一分钟？？一分钟能干嘛！” 47, 46，45…… “我们真的要选吗？要是等到随机分配，会不会更难啊？” “不好说，不过按照人数比来讲，或许被随机分配的人会有更多副本。” 35，34，33…… “这**不是看起来都一样吗！这怎么选啊！纯赌运气吗？！” “之前被随即选中过的人还要参加吗……太过分了吧。” 大概是这短暂的时间内接收到的怨念过于庞大，又或许是目前为止主动参与的玩家寥寥，在倒数到半分钟时，系统空间的广播再次响起，这次倒是带了点人性化的利诱—— “试炼的宝藏正藏于其中，最终奖励丰厚，请玩家积极参与~” “特殊试炼触发后，玩家可使用积分兑换‘复活’机会，在副本中仅可使用一次，请悉知。” 冰冷的机械音，却因为条件不断抛出而显得有些催促。 倒计时继续。 24，23，22…… “真有试炼啊！怪不得这个架势，我靠我靠！！” “复活？！也就是在副本里有两次命了？那或许可以试试……” 15，14，13…… “这得很难吧，我只是一个文弱的情报人员补药啊补药tt” “而且，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复活的吧？意思是在试炼中有很高危险咯？” 9，8，7…… “话说，要是每个玩家人手一个副本，这地方是不是就空了啊？” “估计是了，眼下大家都在准备副本还真是罕见，和打团战似的。” 在最后的几秒，基本所有玩家都选上了一个副本。 从始至终，乌祐都没有动过这个面板。 但在面板上，他却已经选中了一个副本，在第一句广播开始前就默认勾上了。 ——仿佛，因为之前他对特殊副本的执着，导致系统默认他这次也一定会积极参与，所以主动帮他勾选了一个副本似的。 被他“选中”的副本，表面上看和其他副本并没有什么不同，换句话说目前所有的特殊副本都是一样，几乎约等于开盲盒。 一分钟的倒计时即将结束，乌祐却不打算更改。 在方才的广播中，他能够感受到系统的迫切。 所以，特殊副本的爆发，不在系统的预料之内，它也想要尽快解决。 既然这样，系统迫不及待为他选择的副本，不太可能是出于坑害目的。 如果让乌祐自己选，他不能保证自己选中想要的副本，但如果有系统打算暗箱操作，或许…… 3，2，1。 倒计时结束，少年闭上眼睛。 意识熟练地自穿梭时空，沉浮。 错觉一般，与往常不一样，或许是同一时刻进入副本的玩家太多，哪怕是魂体状态也有些拥挤，推推搡搡。 但很快，大家就各奔东西，投入了自己提前选定好的时空中。 …… “叮，大楼副本已开启。” “任务结束：因为某个不便透露的紧急事务，大楼里的打工人已经不眠不休忙碌了将近一个月，好累好累，他们多渴望一个休息的机会啊……到底怎么样，才能够不再这样受苦呢？” 嗯。 是听起来就班味很重的任务介绍。 乌祐睁开眼，他站在了一栋大厦的入口处，前方的室内是一群忙忙碌碌脚下生风的职员，大部分的人都穿着黑色西装，但还有少部分体格更为健壮的青年穿着他所熟悉的深蓝色制服。 目光微动，他借着门口干净到足以反光的镜面打量自己。 白衬衫和休闲裤，胸前挂着印有相片姓名的工牌，站在一众打工人之中看起来有点青涩，像是才来公司的实习生。 门口只有他一个实习生。 ——因为这次井喷式爆发的特殊副本，这个副本里只有他一名主播，直播间向来密集的弹幕此刻也空空如也，大概就连日常能够看戏的观众也都被抓去强制参加副本了。 换言之，每一位玩家基本上只能孤军奋战了。 “小乌，过来一下。” 才看清自己的模样，乌祐就听见一声呼唤，对方踩着高跟鞋哒哒直奔他而来，转头一看，是一名穿着制服的女士。 第231章 她抱着一沓文件，不由分说便直接塞进了少年怀里，然后指了指电梯，叮嘱道：“你现在把这些文件送到1802，快点啊，叶先生着急用。” 关键词捕捉。 乌祐沉默了一瞬：“……叶先生？” 女士点了点头，轻拍他以示鼓励，只是在说话时眼神短暂闪烁：“快点去啊。虽然迟了一点，但叶先生脾气很好的，你大胆去送，要是人生气你就道个歉，知道吗？” 看起来是职场老前辈找新人背锅的行为。 “好，我去。” 但乌祐没什么异议。 他抱着文件穿过一楼熙熙攘攘来回的人群，没什么探究的心思，径直走进电梯里，按下18层的按钮，静静等待。 电梯里还有其他员工。 只不过他们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精神萎靡，眼下的青黑像是两三天都没睡好觉，电梯里安静得不行，仿佛下一秒这些人会直接原地站着入睡。 “不想加班……” “那个该死的家伙……” “保护好……” 每到一层离开一位，都会触发该员工类似这样含糊不清的呓语，怨气冲天。 和任务描述中的完全一致。 很快，电梯门打开，十八层到了。 这一层似乎没什么人，走廊上很安静，他找到了对应的门牌号，先是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犹豫片刻，乌祐直接推开门。 办公室里拉着窗帘，室内有些昏暗，朦朦胧胧的。 他看见在办公桌上趴着一个人影。 纤瘦，黑发散落在脖颈处，在窗边熹微的光线中可以看见隐隐露出的一点白皙。 对应的办公桌牌子写着“叶云州”三个字。 是他想的那个人。 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快就毫无阻拦地见到了。 乌祐有些紧张，还不知道该说什么，桌上的青年便动了动，慢半拍地被吵醒，睁开眼，在昏暗的室内隐约看见前方抱着文件的人。 “哦，来送东西吗？放茶桌上就好。” 说完他轻轻咳了几声，头晕脑胀，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顾自闭眼调整了一下，睁开眼，他看见少年放好文件依旧站在原地，默了几秒，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嗯，还不走吗？” 风吹动身后的窗帘，几缕阳光破开昏暗的室内。 叶云州这次看清了少年的脸，原本准备严厉的态度微微缓和下来，非常耐心地开口：“你是实习生吧？只要把文件送到就可以了，你走吧。” “……你身体不好吗？” 少年却没有顺着他给的台阶下，而是盯着他看来几秒，冷不丁开口询问。 叶云州蹙起眉。 嗯？似乎有些没礼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生气，还是和和气气地回复：“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不要紧，谢谢关心。” 乌祐：“很忙吗？都在忙什么？” ……真是，没大没小的。 依然生不出什么火气，只是有些无可奈何，叶云州撑着脸颊，扫了眼木头似的在原地罚站的少年，语气不轻不重：“一个大公司，你说要忙什么？等你实习转正你就知道了。” 但即便暗暗搬出了实习转正这个杀招，少年依旧表现得像个愣头青。 “哦，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甚至还问出了这样的话。 呆得过分，反而让叶云州有些好笑，他换了个姿势懒懒靠在椅子上，冲着少年招手，逗他：“嗯……可以啊，你要是实在没事做，那就过来给我按摩吧。” 这只是个玩笑，他必须强调声明。 他才不是那种会仗着职位搞办公室恋情的那种人。 可面前的少年仿佛没听出来似的，甚至没怎么犹豫就点点头，然后飞快走到了他身边，还没等叶云州反应过来，少年人温度略高的掌心就已经按上了他的肩胛，轻轻捏了一下。 “……唔，等等！” 叶云州感觉这一下自己的汗毛都要炸了。 他直接抬手按住了对方，抬头，和少年那对黑沉的眼对视上，短暂的怀疑人生。 看着也不像是单纯到听不出玩笑话的笨蛋，怎么做起事来这么耿直呢？ 还是说…… “乌祐，对吧？你知道公司的规定吗？” “规定？” 叶云州指了指桌上立着的牌子，刻意点了点其中最后一条。 “这里，禁止办公室恋情，尤其是上下级之间。” “别想着走捷径，老实工作才是王道，知道么？” 听完，他上方的少年却眨了眨眼，垂下鸦黑的眼睫，表情不换不忙，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无辜。 声音听起来也是清凌凌的，泉水似的。 “没有走捷径，我只是不想你累，先生。” 可这样说着，肩上的那只手又轻轻按了按。 叶云州：…… 还说不是想走捷径！ 他已经闻到茶味了！ …… …… 与此同时，各个副本中的玩家们也在努力闯关。 基本上的玩家都还在习惯独自闯关，探索副本设定的过程，行为收敛尽可能隐藏自己，唯有一名玩家在副本开启没多久便触发了试炼，并拿下了自己的第一次be，此刻倾家荡产复活完毕后正装死般倒在地上，继续假装尸体。 看似平静，实则他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第232章 他刚刚看见了什么？？ 就是那个特殊副本里的boss，不会错的！ 半小时前，他只是在研究着此刻的直播间，然后抬头与对方对视了一眼，那名本来只是过客般经过的少女便忽然变了脸色，越过人群，直直杀向他。 这名玩家毫无反击之力。 这**是副本初期boss应该有的数值吗！啊！ 躺在地上等待复活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很多，想自己逝去的积分，想这次爆发的副本，想系统格外殷勤的态度…… 这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所谓的试炼，不就是系统回收了之前那个团灭过无数主播的boss，现在又放出来让他们试试吗？ 谢邀，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在原副本里都无法解决的boss，换成现在的条件就更不可能了啊！ 已经被杀了一次的这位玩家已老实，并且也不想在自己这个副本里奋斗了，只想暂且苟着。 只能祈祷其他玩家努力吧！ 可他们貌似也不知道这事啊，毫无防备的，胜算不是更小了……虽然本身也微乎其微。 唉！唉！ 第99章 牺牲 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 这都是他们第一次进入特殊副本。 有了先前流传的各种名声在前，他们中的很多人在进副本前的最后倒计时中都颇为忧心忡忡，哪怕有所谓的“复活”机会, 也觉得自己估计得交代在这里。 但实际进了副本后他们才发现，自己所在的特殊副本也没有多么困难。 虽然副本里依旧是充斥着各种纷繁杂乱的信息和设计，让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任务突破口, 但与之相对的，他们似乎也触发不了足以致命的危机。 该怎么形容呢？ 副本可以称得上是平和, 就像是正常的，有秩序的人类社会一样。 每一名在探索后发现这点的玩家只以为是自己幸运，还庆幸自己的手气不错, 殊不知其实绝大多数玩家所面对的都是这样温和版的特殊副本。 …… 因为, 这一波的特殊副本都是被强行引爆的。 不同于先前的特殊副本, 这次的副本都是由那些只沾染了一点能量, 但个体并没有额外塑造过的对象生成。 作为副本核心，他们并没有足够强烈的执念和复杂的郁结, 以此为基础衍生的副本自然也没有过分强烈的目的性。 如果玩家们能够开天眼看见自己所在副本对应核心的真是心声，就会听到诸如“好想暴富啊”“想爸爸妈妈陪我过生日”“什么时候能钓一条大鱼”……这样的朴素愿望。 但由于成为副本, 在各种作用力操作下, 这些朴素愿望在副本中的任务介绍就变成了“所有人的欲念集结”“万家灯火唯独留我一盏”“保持安静等待时机”……这样稀奇古怪的描述。 系统其实也很急。 但它也没有办法。 毕竟，这些流落到另一时空的能量早就不归无限世界管控了。自从在那个副本中被那位魔女尽数吸收之后, 这些力量便以她的身份为载体，成为了游离于两个世界的存在。 原本仅仅是因为定位错误而不小心溢散到那个世界的能量, 这下真的收不回来了, 甚至相关的各种权限也被顶了。 无限世界这边只能通过派玩家完成副本回收能量。 过了这么久, 眼看局面仿佛转好，又忽然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魔女忽然引爆了所有能量团，系统感觉自己的代码都要错乱了。 人类，真是无法预估的存在……！ 但没关系，优势还是在这边。 系统这样理性分析，安慰自己。 已经有了杀手锏了！ 眼下，它发现了真正与那位魔女有关的人类，无论是在副本里自我苏醒的本领，还是幼年期的样貌，都有极高的相似度，肯定是血亲。 而在主世界里，也有与这名人类关系要好的玩家，双管齐下，这次的危机一定能够顺利解决，理想情况下，还可以提前回收这些能量，解决持续了这么多年的难题。 各种分析和计算在庞大数据流中一晃而过，最终分析出来的胜率是77.5%，非常优秀的数字。 计算完毕，系统期待地看向被它寄予厚望并暗箱操作过的那个副本，暗中观察。 好，两个人见面了，对峙。 怎么样，是不是开始探索世界本质了，让它听听—— “这里，禁止办公室恋情……” 刺啦*…#! 虚空中的某个意识发出错乱的声音，可惜并没有人能够听见。 …… 呃，呃呃！ 这应该不影响什么。 分析后，系统重振旗鼓。 按照先前的经验，这是正常的互动流程，但很快，两位都会进入状态开始思考的，它没必要过分焦急。 看了又看，没它的事，系统便将目光投至另一个关键的副本中。 这个副本的名称为——“新世界”。 * 新世界副本。 “特殊副本也没有太难嘛！” 说话的人名叫齐荣，是无限世界里的一名普通玩家。 他在自己的原世界因车祸而死亡，醒来就来到了无限世界，兢兢业业在无限世界通关副本过了几年，积分和排名都不温不火，只是比较有资历算是老玩家，报上副本数量会让其他人觉得他是个可靠的队友。 第233章 但老实说，他其实没有特别的能力，素质上也算个普通人，全靠会挑副本和卡时间，才混了这么久。 所以当系统广播全空间响起，又被随机分配到了一个特殊副本时，他是很紧张的。 可实际进来之后，齐荣发现这实际体验好像和他估计的不太一样。 这个副本是他从未听闻过的类型。 任务的背景大概是个失势的国王因为被陷害所以躲入深山，山上有追兵，而副本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这位国王夺回他应有的一切，成就新世界。 背景倒是一般，主要是目前为止探索到的一些隐藏的线索暗示着，如果他真的帮国王解决了这片深山中的追兵，那么副本的边界就将会拓展，真如任务背景那样，重新开拓疆土。 哈哈，燃起来了！ 虽然前面一直自谦是普通人，但毕竟是相对于无限世界里其他玩家的普通，那么多稀奇副本都经历过来了，见识多了自己的手段也有，解决普通人追兵完全是小菜一碟。 齐荣隐藏在树梢中。 给他吩咐完任务之后，那国王就躲起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才是玩家嘛。 现在，他准备杀死最后一波追兵。 等了一会，隐约听见了脚步声，在树叶间的缝隙中，他看见底下有人来了。 “岑队，联系不到其他人了，他们……” “……小心些吧。” 低声交谈着，几名青年在树下经过。 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制服，齐荣第一次见的时候感觉有些眼熟，不过他只当哪里的制服都差不多，没有多想什么。 他举起弩箭。 瞄准。 咻！ “不过是个阶下囚，满嘴都是不切实际的疯话，竟然还……呃！” 才说话的青年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踉跄一步，下意识捂住脖颈，指缝顷刻湿润，他说不出话，只能凭借最后的力气疯狂摇头，然后倒下。 他的同伴瞬间警惕起来，为首的队长也大喊：“找掩体！分散！” 这一支队伍比起其他的还懂得配合。 齐荣惊动他们之后，只又射中了一个，再之后其他人便都根据弩箭的方向飞快藏在视野盲区里，他只能遗憾地收起弩箭。 不过没关系，还有别的机关。 他掏出了几个按钮，也不打算挨个找剩余几人隐藏的位置，直接引爆。 “嘭！” “嘭嘭！” 巨响，林上惊起了一大批鸟雀。 随后是浓重的黑烟冒出。 等到声响平息，齐荣才从树上下来。 他拿着一把匕首，参考几人先前消失的位置挨个寻找被炸晕或炸死的人，非常有经验地挨个补刀。 前面几个都挺顺利，直到轮到某个倒在石头后的男人，在他捅刀的同时，他感觉身下的身躯猛地发力，而他自己的肩胛处也传来一阵剧痛。 “嘶！” 他吃痛吸气，连忙退后几步，这才发现这人虽然瞳孔已经略微扩散，但手上一直捏着刀，一直藏在被烧焦的衣服下。 而刚刚那一下，估计是瞄着他脖子去的，可惜没砍中。 齐荣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肩膀，用脚把人踢倒，然后泄愤似的又补了几刀，几下都正中心脏。 这人不再动了，手上的刀也掉了。 把人翻过来看，果不其然这阴了他一下人的就是这支小队里的队长，换做游戏里就是领头的一只精英怪，怪不得被炸成这样还有一点血条能反抗。 不过现在肯定死透了。 齐荣没心思处理尸体，清点人数确定没有遗漏，便打道回府，打算处理完伤口后和国王汇报一下情况，看看之后副本的发展。 他还挺好奇副本会不会真的开拓疆土呢。 …… …… 现实，依旧沉浸在一片寂静中。 谁也看不到，一处位于某座深山的灾厄，此刻正缓慢地朝外延伸，就像是大鱼吃小鱼那样，先是与相邻的一处小小的灾厄团相接，随后便缓缓侵入，改变了对方原本的外观，就像是往清水中滴入墨一样，覆盖了对方原本的色彩。 如果此刻有灾情局的成员醒来看到这一面，他们一定能够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先前预案过的“王国扩张”。 只是，那时听说这个可能时，他们只想着布置了足够宽阔的隔离带或许就能够减缓风险，却不想灾厄形成的数量和规模远超出预期，依旧无法阻拦江振云的灾厄向外扩张。 “……嗯？” 有人发现了这样的变化。 现实中唯一仍保持活跃的少女停下了脚步。 她远眺，目光准确地望向了几千里以外扩张的那处灾厄方向。 能量的波动，感受到了。 …… 她决定回去看看。 原本，是准备拿到照片就去休息的，可是在返程途中，她再次发现了那些入侵者。 一切灾难的源头，阴魂不散的祸端，哪怕过了这么久依旧在她的世界中出现。 又想要做什么？又想要供谁取乐？ 愤怒支撑着她在目之所及的世界中反复穿梭，像是巡逻的骑士那样寻找，企图杀死更多的侵入者。 她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入侵者。 或许是他们学会了隐藏，她无法轻易用曾经熟悉的感知抓住他们，每一次的离开都让她感到不安，就好像未曾清理干净隐患，那些家伙会指着她离去的背影自得大笑…… 第234章 这样的盲目寻找不是办法。 为了防止计划被破坏，她决定回到最初的世界观察，监视。 少女踏入最近的一个小世界。 下一秒，她出现在一片狼藉混乱的树林里。 空气中到处都是血腥味，爆炸残留的气息，让她想起很多并不愉快的回忆。 再一看，几名模糊的尸体零散在树林的各处。 “……” 少女低垂着眼。 如果要把这个世界看作是新世界，那么这些死亡她不应该干预，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 但她还是忍不住向前，挨个倾身查看，用手触碰这些尸体的额头——公正起见，或许她可以根据对方的灵魂判断是否尽快安排新生的机会。 一个，又一个。 所触碰的记忆都足够正直干净，虽然看不清更多细节，但都是好人。 好，尽快安排。 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判断，但她还是走向了最后一位，这具尸体单独趴在一块大石旁，不知为何，身上有着不止一道的致命伤。 轻柔地将人扶起，并不在乎这人身上的血污和尘土，静静看了几秒，她伸出手，触碰对方的额头。 下一秒，这个灵魂所经历过的，记忆最深刻的场景同时出现在她的脑海。 第100章 扩张 副本扩张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有两个人拥有发言权。 首先是齐荣, 在他把最后一批追兵干掉之后，便马不停蹄跑去通知了那位躲在了城堡深处的国王。 对方非常开心。 国王坐在大厅正上方的主座上，挥挥手, 大厅桌子上便浮现了一张被大小不均分割各个区块的地图，在玩家的注视下，象征己方的红色缓慢蚕食了相邻的一小块, 原本是蓝色的区域。 …… 就完了？ 确实就完了。 没有什么奖励，也没有触发什么过场动画, 牵扯到副本扩张这样罕见的机制，结果竟然像是忘记做对应特效似的简洁。 玩家无语了。 不过，仿佛是为了嘉奖齐荣仅花半天就处理完追兵的高效率, 国王又给了他一份可手持的类似地图, 并在主座上意有所指, 告诉他新的区域中或许帮手, 鼓励他们继续努力。 齐荣：啧。 还真是敷衍的老板，连饼都不画。 不过谁让他接的这个副本任务就是这个呢, 只能接下。 他本人对副本的扩张是毫无感觉的，直到他根据地图, 来到原本应该是这个副本尽头的地方, 清晰看见了界限的区域，才完全意识到这个所谓王国当真开拓了领地。 正纠结着他能不能就这样过去, 下一秒，一名陌生的玩家出现在视野中。 这就是另一位拥有发言权的人了。 祁乐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其他玩家。 作为对自身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情报人员, 她从进副本之后便一直乖巧隐藏, 哪怕副本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因素也没有贸然行动, 甚至早就做好了多苟一段时间等亲友解决完副本来她直播间帮忙的准备。 结果，才不到一天呢, 副本壁就这样破了？！ ——呃其实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东西但总之就是这个意思副本还没结束她就这样水灵灵见到其他玩家了！ 而且也没有什么跨时空的特效，仔细一看，他俩边界上的草都是连着长的，奇怪…… 这次爆发的特殊副本竟然不是单个的独立时空，而是紧挨着的吗？ 脑子里盘旋着各种问号，与对面的玩家隔着副本应该有的界限遥遥对视，几秒后，祁乐主动挥挥手打招呼：“呃，你好呀？” 没等对面的玩家回应，两人的表情同时一变，因为就在这瞬间，他们听见了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提示—— “叮，触发限时试炼事件，请玩家量力而行，做好准备。” …… 玩家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碰面的山间另一头，一名少女正带着凛然杀意，悄无声息地造访了这个时空。 不过幸运的是，她暂时并没有寻找玩家们的意思。 尤其是，在读取到最后一人的回忆时，她更是忘却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沉浸在不属于她的那些场景中，久久无法行动。 * 大楼。 叶云州没有精力去管教那位疑似太想进步的年轻实习生。 正如大楼中的其他人一样，他也很忙碌。 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但在潜意识中，所有人都被高强度调动着，就像是拉满的弓弦那样紧绷，唯一可能的休息，就是像他早晨那样趴在桌上，简单小憩几分钟。 好忙，没工夫教育人。 所以叶云州只是按着那位实习生反复念了三遍公司规定，确定对方记住，他便放人离开，自己继续工作了。 无论如何，还是走正道更好。 嗯……要是这位实习生自此歇了不该有的心思，也算改邪归正，在之后的工作中，他其实也可以稍微照顾一下对方。 就这样忙碌了一个上午。 直到午休时间，被好几个电话催促用餐，叶云州这才从办公桌离开，准备去三楼的餐厅。 乘坐电梯往下，经过某层时电梯门开了，等待其他同事进入的同时，青年的目光随意地往外一瞥……就此顿住。 视野中的走廊，早晨还在他办公室里的年轻实习生此时正站在大楼另一位高管身旁，低声说着什么。 第235章 叶云州缓慢地眨了眨眼。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名刘姓高管是他印象中最近最忙碌的几位，根本不可能正常在这里和新人闲聊，再加上实习生早上的行为…… 他下意识想按开门，但稍微晚了一步，电梯门在他按下按钮前就已经合上。 伸出的手停下，顿住，又收回。 同行的人发现了，热心询问：“叶先生，您是要出去吗？我帮您按？” 叶云州摇头：“不，没事。” 他正视前方，目光不偏不倚定在电梯的缝隙上，很认真，仿佛这道缝隙里能开出什么花似的。 要是心思不正，最后受苦的只会是自己。 他没有义务帮助这样的人，早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这样想着，但还有些不怎么愉快。 理性思考，他把这样微妙的情绪归结为对一名少年误入歧途的痛心疾首。 …… 电梯内的人并不知道的是，在走廊中实际进行的对话，氛围其实和早晨与他的交谈不一样，格外正经，甚至冷静得过分。 当刘高管对这位实习生的见解表示欣赏，想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时，都被乌祐不着痕迹地躲掉了。 “我先走了。” 甚至就连道别的话语也干脆利落，半点没有讨好的意思。 不过这位高管并没有什么不满。 毕竟方才少年提供的方案的确新奇，光是听着就有点可信度，他也忙着去验证。 顶着眼下淡淡青黑，他也与对方道别，转身时还感叹了一句：“果然还是新生的脑子好用……” 乌祐目送人离开。 他已经确定了，这个副本的核心就是这位高管。 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这个副本的设计很简单，具体形容，比夹在侦探副本和孤露副本之间的那些特殊副本还要简单。 粗糙，简陋。 甚至让他有些怀疑，这样的程度是否可以成为副本。 不过，既然本身这次副本的爆发就格外异常，这点怀疑都已经无关紧要。 自从乌祐早晨从叶云州的办公室出来后，一上午，以实习生身份在整个大楼畅通无阻，在各个部门都串了一遍门，根据一点线索拼凑，随后便找到了刘主管这位副本核心，并提供了一点建议。 其实，还可以更深入下去，帮助落实执行，进一步推进任务 但乌祐决定先停在这里。 因为在早晨分开时，青年对他说过： “我现在要工作了，你也去好好工作吧？” 那么，言外之意是，休息的时候可以一起。 现在午休时间到了，乌祐便打算去餐厅找人。 如果这个时候直播间还像正常情况下开放，让观众们看到了，肯定会有一大批弹幕哀嚎着主播的恋爱脑又定时发作了，连任务都不顾了。 乌祐并不只是为了星星……好吧，其实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更关键的是，这个副本本身并不重要，甚至作为核心的刘高管也不重要。 这是他进入副本前就意识到的一点。 系统暗箱操作，把他直接送到了星星身边，再加上所见副本的粗制滥造，让他更加明确了这点。 所以，他当然要时刻跟着对方，副本大概清楚就够了。 乌祐有种预感，哪怕他在这个副本里不行动，也会有外界更大的变故主动影响这边，这个副本的任务成功与否影响不了外界的驱使。 与其把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副本核心上，倒不如尽早与他的先生熟悉。 这大概，也是系统希望他做的吧。 （远在虚空的系统点了个踩。） …… 于是，原本独自一人用餐的叶云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乌祐端着餐盘走到了他的餐桌旁。 少年指着他对坐的位置，礼貌询问： “先生，我可以坐这里吗？” 叶云州：…… 动作一顿。 怎么又找上他了。 不是和那位高管聊得很好吗？ “不可以吗？” 没能等到回复，少年又问了一句，大概是害怕被拒绝，声音很低，也垂着眼，手指轻轻扣着餐盘的边缘。 叶云州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可以。” 看着少年轻快坐下，他才后知后觉不太对劲，毕竟自己原本的想法是先远离对方，而不是毫无顾忌地接纳少年的示好。 思考片刻，他把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优柔归结为他心善，不忍看人误入歧途。 嗯……而且，刘高管最近已经很忙碌了，他知道对方也有家庭，与其让这位实习生扰乱对方道心，还不如让他这样没有顾忌的人教育一下。 感觉，好像没什么问题？ 叶云州把自己说服了。 所以在几句没什么营养的闲聊之后，他便主动提出：“乌祐，之后你先跟在我身边，怎么样？” 原本因为对这样的上下级关系感到陌生，还在纠结如何聊天如何拉近关系的乌祐：…… 愣住。 叶云州：“……不愿意？” 是因为早上被拒绝过，气馁了？那现在又主动找上他做什么？ 乌祐回过神：“愿意！” 果然，这就是正确的思路。 有了正当身份跟在星星身边，关系进展飞快，少年雀跃得连眼睛都亮了一点。 第236章 “嗯，那就好。” 叶云州也松了口气。 他没自作多情，还杜绝了对方误入歧途的可能，非常好。 虽然思维在不同频道，但这个结果倒是让两个人都挺满意的。 …… …… 唯一不满意的可能就是系统了。 可它什么权限都没有，甚至点踩的操作也是标记给自己看的。 不过理性分析，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仅仅是半天的时间。 再者，这个副本所含的信息太少，的确不足以让人直接联想到更多信息，只是对比于另一个副本的扩张速度，这样的落差感格外令人紧张。 系统无法推算，假使那个副本将所有副本都融合了，最后形成的庞大副本究竟还能不能遵从无限世界设定的规则结束，万一不能，那么这就完蛋了。 一切都是未知。 不过目前看来，如果两位不能跳脱出这个副本看到其他内容，就只能等这个副本也被融合了…… 距离不远，想来也不会多久。 那就多熟悉一下也好吧，搭档之间确实需要沟通一下。 惆怅地整理了代码，心情恢复完毕，系统又将目光投至正缓慢向外扩张的那个副本。 虽然一开始受限于单个玩家数量启动慢，但如果越来越多的玩家上了那艘贼船，最后的扩张速度一定会很快的。 才这样想，系统就检测发现，最初被投放这个副本的玩家已经死亡。 而杀死玩家的是……是那个魔女！ 第101章 反攻 齐荣死了一次。 此时此刻, 他被丢在了乱葬岗，周围是曾经被他杀死的那些追兵，鼻腔里满是腐朽的土壤气味。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复活, 只能任由祁乐一路小跑过来，悄悄拿走他身上的地图。 几个小时以前—— 当与另一名玩家在副本的边界相遇时，两人同时触发了试炼。 对视一眼, 他们俩非常没有骨气地同时躲好，没有正面挑战的意思。 直到等待许久也无事发生之后, 他们才出来正常交流，几番沟通下来，确定了祁乐原本所在的副本任务已经被齐荣这边的新世界所覆盖。 这么多副本的爆发, 说不定就是因为每一名玩家之间的副本是可融合的。 再加上, 两个副本才融合完毕, 就触发了试炼的提示音……试炼的内容其实就是让玩家们进行彼此挑战吧！ 那他们二人之间, 显然是齐荣占据了上风。 自顾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名先前一直以来在玩家之中格外平庸的老玩家一瞬间有了底气, 占着自己有足够的先手优势，对着祁乐指挥起来。 可他们在很多事上都没能达成一致, 最后分开了。 齐荣是有点生气的, 直到下午在地图的引导下又干掉了一批新地图的npc之后，发泄了火气, 又拓展了一次副本，他就变得自在起来。 而且, 在新融合的副本内, 他还遇见了另外一位愿意听他话的玩家。 除却一点小意外, 一切还是照他的想法进行，顺风顺水。 算有了助手, 这个副本的任务目标便以考验形式交给了对方，邻近傍晚，当齐荣悠闲探索新地图边界时，他意外看到了一名曾被他杀死过的npc。 隔着一条街远远就看到了。 那张脸，正是在那个树林里，活到最后还反击他一下的追兵队长，肩膀上的伤口还包着纱布，齐荣无比确定对方被他补了好几刀之后肯定已经死了。 现在对方又为什么活着，还直接出现在了新的副本区域？ 难道说，这家伙是副本拓展之后，固定刷新出来的追兵npc吗？？ 齐荣感到非常疑惑。 怀疑这里有什么特殊剧情，他悄悄跟踪了对方，一路尾随，发现对方现在的身份竟然是一个孤儿院的院长，貌似还格外受人尊敬。 哈？？ 玩家满头问号。 副本进行到这里，他根本没见过长相重复的npc，这个家伙肯定有什么问题吧！ 其实按理来说，既然对方的身份已经确定，也不在国王给的怀疑目标中，那么这名npc无论是什么身份其实对玩家的任务没有影响。但或许是一整天在副本里顺风顺水，又作为国王亲兵享有了一些权利，齐荣有些膨胀了。 不过是一个npc而已，哪怕只是出于他的好奇心被杀死，也没关系啊。 所以齐荣想再杀一遍，看看对方会不会又以另外一种身份复活。 反正拓展副本的任务目前交给了他的小弟，他现在没事可做，作为玩家做什么都很正常吧。 就这样，齐荣潜入了新地图的这所孤儿院里。 还是留了点警惕，他只在对方的房间里布置了东西，没打算暴露自己，出门时刚好撞见目标准备回办公室，他刻意躲在了角落观察。 在躲藏的缝隙中，他看见那位院长正在和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女孩交谈着。 “嗯，孩子们每天都会额外上课的，哪怕在孤儿院里，大家也有学习成长的机会……” 院长似乎在介绍孤儿院里的情况。 那女孩看起来很开心，甚至带了点感动的泪光：“这样，真好，麻烦您了。” 话语仿佛因为不常开口而显得有点滞涩卡顿，但其中的情绪却像是难得一见的真诚。 这什么情况，这女的也要进孤儿院吗？ 第237章 看着这一幕，齐荣莫名又有了个想法。 如果，他当着这个女孩的面杀死了院长，那么这个孤儿院还会存在吗？这个女孩还会成为孤儿院里的npc吗？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啊？ 蠢蠢欲动。 要是这时候直播间有人的话，一定会很有节目效果人气爆棚吧，说不定他还可以让观众投票之类的积攒人气…… 真可惜，现在都没人。 仅仅是遗憾地瞟了一眼直播间，齐荣眼前便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股莫名的寒冷笼罩住了他。 一激灵抬头，原本正和院长交流的女孩仿佛瞬移似的来到了他藏身的角落，目光阴冷地盯着他。 动不了。 红得仿佛在滴血的夕阳下，他看见对方的黑发正染着红光，在风中如有生命般地飞舞着。 …… 然后就转场到了乱葬岗。 死亡的过程，齐荣已经不敢再回忆一遍。 几乎是碾压性的，他根本毫无回手之力，怀疑是完全超出了副本设定的战力体系，奔向玄幻了。 而且，格外痛苦。 本来齐荣也只是个能力普通的玩家，前面顺风顺水还好，眼下碰到了逆风局，属于玩家那份才冒出来的高傲轻蔑一下就散了个干净，只剩下畏惧。 他甚至不敢立刻点复活。 夜晚的风很冷，吹着血腥味和腐烂味混杂的乱葬岗，他倒在尸堆里一动不敢动，灵魂早就放空到了其他世界。 * 深夜，灯火通明的大楼依旧勤勤恳恳地运转着。 下班？ 不，这里没有下班这一说，加班到天亮的话，那么刚好就可以顺势开启第二天的工作了，完美。 ……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叶云州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陷入沉思。 正常的公司，真的会加班到这种程度吗？ 这样也难怪实习生受不住这种苦想要走捷径了，公司这样的制度完全违背劳动法了吧，没有人管一下吗？ 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一天天加班，到底在忙什么啊！ “先生，你要的文件整理好了。” 乌·新晋的实习小秘书·祐这样说着。 叶云州：“嗯，谢谢。你也过来休息一下吧。” 多亏少年主动提出了分担的请求，手头也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不然叶云州还真空不出这样的时间思考人生。 但好像越思考，越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一时间没了接班的心思，他接过那些文件，不怎么走心地检查一下之后，便示意少年坐下，自己又重新思考人生。 乌祐乖乖坐在沙发上，不着痕迹和人拉近了一点距离。 想说什么，又看见了青年垂眸，仿佛在思考什么的神情，就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凝视着。 “嗯，虽然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奇怪……” 半晌，在一片安静中，叶云州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题，“乌祐，你有去过别的公司吗？外面是什么样的？我好像加班太久，有些不清楚了。” 太奇怪了，怎么会不清楚呢？ 就算一直在加班，大楼也有窗户，随时可以望向窗外，可他却真的不记得外面是什么样了。 那现在看呢？ 望向窗外，却只看见深夜略显昏暗的视野，就像是笼罩着一片浓雾，什么都看不清。 外面难道没有灯吗？ “……我像是被困在这个大楼里了，什么都不知道，真好笑。” 乌祐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青年便叹息似的说出了这句话。 随后，更是身体一僵，略微疑惑地望向了视野左侧，虽然表情已经尽可能收敛，但依旧能看出一点反常的波动。 少年眨了眨眼。 左眼失明，按照乌祐前几次的观察，这意味着对方已经从npc的身份和设定中脱离出来，解开了第一道束缚。 好快，他要说的话都没准备好。 果然是先生，厉害。 “……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但紧接着下一秒，因为忽然失去视觉外加怀疑人生而变得格外警觉的青年便发现了身旁的情绪变化，语气微冷地询问。 乌祐思考了一下。 在气氛变得有些危险之前，他选择转移话题：“先生，需要我画一下外面的地图吗？” 很生硬，但叶云州还真被转移了注意力：“外面的地图？你知道？” “嗯。” 乌祐其实并不知道。 他只是想顺便验证另一个猜测。 …… 由实习生亲手绘制的地图，虽然有些潦草，但看起来出乎意料的熟悉。 看着，甚至还有种归属感？ 这样的情况反倒和叶云州方才认知出的异常相悖，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再仔细一看—— “这上面的标记是什么意思？” 除却基本的地形，这张地图上还有着各种红色标记，其中最大也是最让叶云州莫名在意的，是位于一座深山中的标记。 指着，询问。 乌祐想了想，回答：“是公司的竞争对手。” 他瞎说的。 却看着青年因为这个回答陷入了沉思，看了又看，青年忽然拿起蓝笔，在另一处的红点上涂画，覆盖。 点了点，判断。 “嗯，没错。那照地方看，这里就是我们公司。” 第238章 这话一出，双方都陷入沉默。 …… 刚才的一来一回，简直就像是被灵感女神轻轻拂过，瞬间爆发的灵感突破了认知的极限，说出了超出这个时空应该有的内容。 简单来说，类似于谈笑间破了次元壁。 两个人还在思考。 叶云州是因为才清醒的认知和实习生所拿出来的“世界真实性”对冲，而乌祐则是被那句话启发，由这张地图联想到了此次在无限世界大规模爆发的特殊副本。 但总归来说—— “先生，公司有对外发展的计划吗？” “乌祐你说，隔壁有没有可能和我们合作呢？” 两人就这样发出了这样目标一致的声音。 [……？！] 才在隔壁看到一名玩家被魔女杀死而感到忧心忡忡的系统扭过头来一看，简直惊呆了。 这是什么发展？！ 原本它还以为这两位光是培养感情可能就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只能等隔壁副本打过来，但现在这个架势，怎么，是要反攻吗？？ 明明都不清楚真相，究竟是怎么切中要害一齐想到这一出的！ 系统又是被人类震惊的一次。 而副本里，两人已经开始快进到讨论对外发展的计划了。 “所以你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提供这样的计划吗？真有想法。” 想法高度同频，思维相似又不同，一来一回聊得很尽兴，哪怕左眼依旧像是被加班熬坏了一样叶云州都不怎么在意了，微醺似的，倚在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这名年轻而聪明的实习生。 他正想再说一句夸奖的话，就听见少年死性不改的一句—— “不，我是为你而来，先生。” 气氛和睦，外加知道青年已经处在半觉醒状态，哪怕有早晨的失败，乌祐在此刻便非常直白地表达。 叶云州的笑容微微收敛。 眼神认真起来。 他想再教育对方一顿，忽然想到实习生方才提供的内容。 抛开实习生的身份，如果仅凭这个内容，显然对方会是公司合作的重要对象，如果方案进展顺利，最后的职位大概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吧。 但这个思路一出，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那这样谈起来好像就没有上下级压迫了，嗯。 …… 不，他在想什么？ 叶云州闭了闭眼。 这边还在纠结着自己莫名其妙拐弯仿佛恋爱脑的思绪，一旁等待的乌祐却误解了这个沉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记起了早上的说法。 禁止办公室恋情…… 这或许是这个副本的规则。他想。 那他不是这个公司的实习生就好了，副本并没有规定他的身份。 这样想着，少年也说了： “先生，我可以不在这里做实习生。” 但这话在叶云州耳中，却仿佛是表示，如果他拒绝，那么少年完全可以去其他公司实习生。 就这样误解了。 叶云州：…… 好吧，就当是为了公司。 这样想着，掩盖了他内心其实并不抵触的一点意识。 第102章 答应 如果此刻, 现实中能够有人坐着直升飞机自上而下观测的话，就将会讶异地发现，在一切陷入寂静的第一夜过去以后, 除了原本扩张的灾厄团，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向外缓慢拓展的灾厄团。 还会发现，这两股格外活跃的能量, 恰好以a市的郊区为边界，巧合地各自朝着身后的区域融合。 速度看来也不分伯仲, 均呈指数级加快。 可惜唯一能看到这惊奇一幕的人，此刻正沉浸在某个孤儿院里，反复听着院长讲述关于某个孩子小时候的事情。 * 新世界副本。 “呃, 怎么那边不安排人啊？” 又一位因为副本侵吞而新加入新世界的玩家提出了这样的疑惑, 他指着地图的另一边, 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这右边不还有老大一块吗？怎么只往左边发育啊？” 然而，没有人替他解疑答惑。 “如果你想, 你可以试试。” 其他玩家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化身谜语人, 这名玩家不信邪, 想着试试就试试，便试探地踩了踩那边的地图。 “……” 死过一次之后, 他老实了。 带着一身坟场的腐朽气息哆哆嗦嗦回到大本营，他拉住一个先前问过的玩家, 目光无神地确认： “那里的, 难道是传说的……” 看见他也用掉了复活机会, 之前的玩家才敞开话匣子热情答疑，顺带着一起吐槽系统： “没错, 就是你想的那位，被论坛扒烂的那位，然后不要在她周围试图使用直播间，你会立刻被发现并且死得很惨的，亲测。” “冤有头债有主，实在不行打系统，揪着我们杀算什么啊！当年那批屠村的玩家不早死了嘛，不干我们事怎么仇恨还能继承呢，求转职npc教程……” “这真的合理吗？之前的烂摊子叫现在所有人一起承担后果？怪不得试炼奖励会给得那么慷慨，啧。” “之前都只能灰溜溜强行关闭，这下又搞出个全民副本来，系统汗流浃背了吧？” “不是，真想我们解决那就给我们其他背景啊，怎么她反而继承设定魔幻起来了，这**怎么打，那boss是救过系统的命吗这个设定太超标了吧？？” 第239章 自带锁头挂的满级boss，玩家露头就秒，恐怖如斯。 能知道到这件事的玩家已经都只剩一条命，珍惜得不得了，既然在另一边能够安全平推，他们就想着多苟苟，先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最后通关试炼的玩家不是他们，按照表现给分应该也不会少。 哪怕有玩家发现，只要不碰系统页面，不查看直播间，不改变镜头状态，大概率就不会暴露玩家身份，但谁也不敢赌。 所以，不止是那块地图，甚至连那周边的区域，玩家们也不敢轻易踏足，生怕动静闹大一点惊动对方。 根据先前送人头的经验来看，那boss基本是在孤儿院里安家了，活动范围只局限于那个小地图，趁这个节骨眼，他们还是赶快推进自己这边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大楼副本。 “为什么只计划了这一边的区域啊？” 乌祐也收到了类似的询问。 不过，在他们的视角下，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在与青年飞快敲定了公司拓展的计划之后，一个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开始第一步。而联系到副本的任务描述，乌祐试探提出，只要最后将敌对公司吞并，那么大楼就不需要再忙碌加班，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个说法，意外得到了副本核心刘高管的高度认可。 仿佛拨开云雾见天明，大楼所有人一月以来忙碌的事情就这样变成了在考虑如何制敌的战前决策，最终目的由休息变成了战胜山里的那个标记，认知改变的下一秒，乌祐也得以看到了大楼以外的场景，副本融合，一切过渡得丝滑无比。 回到方才的问题。 不往对面计划是很合理的，因为没有人会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和对手直接对上，一定是先养精蓄锐，发育足够再争夺最后的区块。 再者…… 虽然乌祐并不知道那边具体的动向，但既然大楼副本的意识已经认定深山的那处是敌人，且出现了副本相融的情况，那么很大概率，那边和他们正在做相同的事情。 眼下，彼此之间均是未知，小心试探，同时尽可能融合身后安全区域发育，比较合理。 “哇，原来如此，咱这次还是个对抗赛呢！” 来询问的玩家一脸哇塞地离开了。 目前，他们这边并没有出现触发试炼的情况，所以气氛尚且轻松惬意，深深觉得这个副本设计实在是新颖有趣。 …… 确定了新目标的第一天，乌祐需要实时跟进与周边新地图的探索，与新玩家碰面并说明情况。 因为新玩家也承担副本扩张任务，所以哪怕他不怎么习惯，也不得不一改之前副本里的高冷画风，找到人后耐心多解释一两句。 很忙。 不过从客观上讲，这样的他倒是符合了大楼的打工人设定。 第一天就直接忙到了午夜，大概确定今天新加入的玩家都有意识和开拓的能力，乌祐终于回到大楼。 他站在不再是迷雾一片的街道底下往上看，大楼依旧灯火通明，就连十八层的某间办公室也依旧亮着灯。 叶云州也忙碌了一整天。 毕竟，公司是客观存在的，无论计划和理念多么正确，也需要经过层层程序才能通过，上传下达。 再加上先前累积的工作疲劳，有点累。 但此刻，邻近深夜，他却依旧没有任何睡意。 “……回来了。” 听见推门声，青年从办公桌后抬起头。 专注于自己的视角，玩家们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这些副本融合，对npc来说具体意味着什么。 普通的npc，就和他们一开始存在这里一样，毫无障碍地接受了那些全新的认知，就像是一个游戏打了补丁包，大楼中的打工人终于有了休息时闲暇的去所，可以去隔壁的广场逛逛，喝喝咖啡。 但这点对于叶云州来说，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看似是在各种会议上忙碌了一整天，可其实最消耗他精力的，反而是潜心梳理这些乱七八糟多出来的认知。 他将这些明显异常的东西全部打上了“可疑”的标签，连带着，对之前自我的所有认知都产生了怀疑。 在陷入有些虚无的思索之前，他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思考起那位实习生。 然后他就发现，补全的信息里，没有关于实习生的内容。 他依旧不知道对方具体的身份，甚至就连实习生的这个身份也是先入为主，随时可以摘掉的。 但这样的少年，却提供了世界之外的地图，还有拓展公司的想法。 ……嗯，可疑。 认知中的异常清晰存在着。 可叶云州要是真的因此而警惕，他觉得自己就不应该邀请少年坐下，没什么防备地坐在对方附近。 “今天好累。” 而且，还这样抱怨似的低声开口。 乌祐非常关切。 虽然也是忙碌了一天，但具体做的事不怎么动脑，他倒是依旧神采奕奕。 想起了昨天初见时的情景，他试探提出：“那，需要我按摩吗，先生？” 所以，叶云州便坐到了单人沙发上，而乌祐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双手期待地按在了沙发的靠枕上。 “先生，我可以碰你吗？” “……可以。” 都什么用词？ 叶云州无奈闭眼。 第240章 不过，短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少年就是这个性格，知道本意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场景中没有其他人，也不会误会什么。 少年人的体温略微偏高。 在微凉的深夜里，简直就像是暖炉一样隔空输送着热量，十指的力道也从生疏到熟练，按得人昏昏欲睡。 其实，叶云州应该问一些问题的。 他放任这样的亲近，仅仅只是为了麻痹对方，满足少年示好的需求。 但，惭愧的是，作为本该理性冷静的计划施行者，他自己却也被这样的温存时刻麻痹了。 甚至因而短暂地小憩了一会，意识毫无防备地掉线几分钟。 “……！” 等清醒过来时，肩膀上已经没有了温度，叶云州暗骂自己在面对少年总会失踪的警惕心，正想着赶紧睁开眼。 呼。 却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热感，似乎是另一人清浅的吐息。 他们现在，离得很近？ 心跳断了一拍，他听见少年低低的声音： “这是，先生你答应过的。” 嗯？他答应过什么？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叶云州依旧闭着眼，尽量装作不动声色，在脑内飞快回忆从昨天到现在的每一句话。 确定了，绝对没有超出正常关系的承诺，绝对没有。 可下一秒，少年又说： “你说过的，下次见面时，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没有啊？？ 闭着眼的人看似平静，实则心里已经大惊失色了。 真要做什么就做好了，怎么拿他没说过的话做借口，自欺欺人吗？！ 可他心里的话没人听得见，只能听见少年又一句： “所以现在，又见面了，那我想……” ……想怎样？ 漆黑的视野简直是一种酷刑，叶云州只能依稀根据一点点呼吸知道少年此刻离他很近很近，却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动向，也不知道对方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忽视了一个最正常的反应——其实如果他不想接受的话，其实只要睁开眼就好。 可此刻他只是闭着眼，不知道是为了继续隐藏试探，还是其他的。 而少年说完那句话之后也没动静了，不知道在做什么。 “……” 乌祐只是在出神地盯着青年脸颊上泛起的淡粉色。 先生，真好看。 其实早在青年醒来，他刚巧凑近时，乌祐就已经发现对方醒来了。 和那次一样，呼吸变了。 很细微，但对于他来说很明显。 接下来的，就是全凭本心开口，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然后，到了现在，青年也没有睁开眼，或者是假装自己即将醒来的迹象，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所以哪怕没有记忆，先生也不会拒绝他，是真的。 开心。 然后现在…… 目光扫过青年脸颊上的每一处，在唇上停留时间最久，但最后又移开。 现在，还不是先生答应他的情况。 这里还不是那个真正的世界。 所以，先不可以。 但既然青年并没有拒绝，乌祐便无师自通学会了得寸进尺，哪怕知道暂时不能得到最想要的，也知道该怎样讨要一点利息。 倾身靠近。 下一秒，叶云州被左眼上方所感知到的柔软吓得一个激灵，倏地睁眼。 但可惜作案人早已经及时抽离，此刻也正仿佛无事发生般看着他，平静询问：“先生，你醒了？” “……” 哪怕没有视觉，还有触觉，叶云州感觉自己的左眼简直在微微发烫。 所以说，方才说那么多，令人误解的、泼他脏水的、让他心理准备的下限甚至已经拓宽了的话，最后只是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应该庆幸了。 偏偏他全程装睡，还不能拆穿，否则更尴尬。 :( “……嗯，休息够了，就工作吧。”半晌，叶云州只能这样说，“那你也继续加油，好吗？毕竟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按理来说，一天忙碌下来他们应该休息顺便一起讨论第二天的计划，但他气急之下只说出了一些可以被吊路灯的话，然而少年温顺得就像是一只小绵羊，乖乖应声： “好，先生。” “那我走了？” 叶云州：…… 直到少年走到门口，即将关门进走廊，他才深吸气，叫住：“回来，我们聊之后的计划，然后休息。” 乌祐轻快转身。 “好的，先生。” * 总而言之，两边的战线就这样以一种微妙的形式均衡发展。 而最终出现变故打破这样的平衡，也是两方的原因—— 一边，是沉浸在孤儿院里听完回忆故事的少女终于有心思去看看先前被她选中的国王，然后就意外发现了另一边同样在拓展的时空； 而另一边，是叶云州起了离开大楼外出看看的心思，然后便在这个夜晚看见了一道古怪的闪电，仿佛灯塔似的指向一所郊区的学校。 第103章 界限 虽然不知道实习生和他那些忽然凑起来的同伴们是怎么做的, 但随着他们的努力，叶云州脑内的地图也逐渐清晰起来。 对外界多出来的认知，哪怕持有怀疑态度, 也比先前的一片空白来得好。 第241章 大概是进展顺利，这段时间计划的区域，也仿佛从单一的方向逐渐试探着朝着中间的界限发展。 不过这其中倒是没叶云州太多事。 因为值得一提的是, 在新拓展的区域里，实习生总是会遇见一些新的同伴。而这些所谓的同伴, 在大楼众人的认知中，刚好是大楼安插在各个领域的卧底，现在大家对暗号会和, 所有人众志成城, 一心一意为了扳倒对面的敌对公司而奋斗。 ……实在是, 槽多无口。 可惜, 这么突兀的设定不全仅仅只有叶云州一人怀疑，大楼上下的其他人都是一副坦然接受的模样, 更别提那些异常本身了。 “先生，如果你需要, 我可以解释。” 大概是自己也意识到这样的变动过于明显, 乌祐其实有这样提出过，不过被叶云州回绝了。 “算了, 我只是想保有思考的能力，靠我自己慢慢来吧……清醒的感觉会让我感到安心。” 他看出了少年脸上略微的迟疑, 犹豫。 想来, 这种超出认知的异变也不是轻易能解释的。 …… 总而言之, 叶云州最近很闲。 关于公司的扩张，在一路的卧底带路下已经彻底没他什么事了, 闲下来之后，他就生出了外出逛逛的想法。 萌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恰好是深夜。 青年站在大楼高层的窗边往外远眺，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甚至是一点郊区外的轮廓。 凝视几秒，就在他准备移开目光时，仿佛是幻觉那样，他看见一道格外明亮的闪电在远郊一闪而过，天空在那瞬间亮如白昼，随后又重归黑暗。 之所以说是幻觉，是因为在那之后等了五分钟，叶云州都没有听见雷声。 光速比音速快，所以在发生雷电时，基本是先见到闪电再听见雷声，根据两者发生的时间差，还可以估计闪电出现位置距离观测者的位置。 但怎么差，都差不了五分钟。 或许是只发生在云层之间，所以雷声被层层衰减所吞掉的云闪？ 这样想着，下一秒却又看见了一道闪电，简直就像一把从天而降劈下的利剑，直直劈在了郊区的某处建筑。 这个，绝对应该有声音了吧？他甚至都可以看到具体的建筑了。 等了等，叶云州依旧没听见雷声。 ……有问题。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问题，毕竟这个世界已经是乱七八糟的，跟游戏一样甚至可以随意开辟新地图增加补丁包，那么天气的异常都算是微不足道的情况，说不定是出现了bug。 但叶云州却莫名地有些在意。 尤其是，当他与别人交谈时意外发现，无论是大楼里的正常同事，还是新出现的那些实习生，这些人都看不见这几道诡异的雷光时，他心中的某种探究欲更是达到了顶峰。 说干就干。 所以第二天一早，叶云州就告知了乌祐一声，在好奇心驱使下，独自前往了那边的新地图。 乌祐有短暂的迟疑。 但因为他这边刚好也有事忙碌，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毕竟，已经确定下来融合的副本都没有什么危险，有特殊情况都会在确定融合的时候就提前报备，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不过在闷不做声把今日份计划范围内的新副本安排之后，他才找到机会，询问昨天负责的玩家： “谁往那边的？那边是什么情况？” 然而被问到的玩家们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 直到乌祐指了指那个郊区大概的所在方向，他们才迟疑着对视几眼，然后开口： “那里我们没去过啊，而且哪怕是现在，那个副本也完全看不清啊……” 在他们的视角下，那处的郊区依旧是副本之外的模糊场景，并没有被融合进如今的大楼副本。 * 竟然是一所学校。 叶云州已经搭车来到了郊区。 在最后的几步路，司机忽然说开不下去，他便提前下车，徒步完最后的路。 视野里的学校逐渐变得清晰。 但不知道为什么，眼下的一切，场景，人物，甚至包括提前在学校外停下的车，都给他一种场景重现的感觉，似曾相识。 原本仅仅只是因为闲得无聊出来散心，这下他倒是真的起了探究欲，冥冥之中，就像是学校里封存着什么真相，正吸引着他不断靠近。 不过越是这样，叶云州越是谨慎，步伐逐渐放慢，停在了某个位置打量。 面前的这所学校并不是很大，从大门看进去一览无遗。 无论是地面还是高处的建筑都没有被闪电劈过的痕迹，但学校里似乎也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有些渗人，今天明明应该是上学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就连这所学校的天空也与外面的颜色不太一样。 处处都透露着一点违和感，仿佛另一个时空。 他应该走的。 理智是这样说的。保险起见，在局势稳中向好的情况下他冒险反而可能会成为破绽，一切应该谨慎为上。 但某种微弱并逐渐加强的直觉却一遍遍地告诉他：不用担心，大胆向前，此行的收益绝对会远高于所谓的风险。 就像是他在面前的学校里藏了一个宝藏，所以潜意识不断催促他尽快挖掘。 叶云州站在门口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242章 在最后行动之前，他先是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讯息，等待几秒，随后才迈入了这所荒无人烟的学校里。 他并不知道自己越过了某道微妙的界限。 在重新踏入这片天空后，上方的云层中仿佛有隐隐雷光闪动。 …… …… 叶云州：[原来是一所学校，我总感觉它看起来很熟悉，我想先进去看看，如果半小时后我没有消息，过来找我。] 乌祐：[先生，我马上过去。] ——回复的消息发送失败。 少年看着自己手里的屏幕发了会呆，转头，再次确认：“你们，都看不见学校？” 反复被问的玩家都有点慌张了，开始语无伦次：“啊？这么说来我应该看到吗？可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呀其他人也是这样，而且而且，那个位置本身也不在我们计划之内对不对！老大你是不是诈我们有没有按计划走啊……？” “不是，别多想。” 平静驳回了对方的各式猜想，乌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在心里这样判断。 所以，那里是之前的学校。 上一次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孤露副本，在孤儿院的医务室里，只有他和星星能看见的那些属于侦探副本的镇长血肉。 由此轻易推出，那所学校，就是之前的那座永昼学校。 这就是先生和医生之间的交易内容。 短信发出失败，大概率青年已经进入了学校，令乌祐犹豫的是，他不清楚青年回到那个副本会发生什么。 在那个副本中，对方觉醒的速度很快，不需要外力辅助，所以，这一次是否会延续先前的清醒直接脱离副本回到现实？ 他觉得，概率很大。 其实……这样也没有问题。 只是如果那样，他接下来就只能看着对方的弹幕了。 “老大，今天的最后几个副本也搞定了！不过找人对接的时候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们没找到在那几个副本里的玩家诶。” 就在这个时候，有玩家前来汇报今日的扩张战果。 知道青年大概率没有什么危险，乌祐便也暂时转移注意力，先询问这些玩家的情况。 …… “怎么会没人呢？” 几个玩家在副本边界那里等了半天，愣是没等到人。 按理来说，副本融合的时候是有提示的，玩家指定屁颠颠就跑过来看情况了，他们之前都是这样。但这次副本这么久下来都没来人，难道是这边的玩家出事了？可是副本看起来也好好的呀。 这些眼巴巴等着接应新人的玩家并不知道，他们所等待的对象此刻正伪装成npc混在人群中，已经玩角色扮演玩了好久，哪怕的确听见系统的提示音也根本不敢多看系统面板一眼。 他们都触发过试炼，并且死过一次。 所以现在当然是能苟则苟啊！他们可不想再死一次！ 先观望吧！ …… “没人？” 听了玩家的情况，乌祐也不太清楚原因。 因为这次的特殊副本都不困难，就算解谜方面毫无进展，至少没有无法抵抗的危机，所以不应该出现减员情况。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保险起见，他提醒其他玩家注意情况，多观察，暂时不要直接进那些新地图。 其他人当然没什么意见。 属于玩家们的会议走入尾声，一群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分开，一声许久未听到的系统提示音却猝不及防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叮，触发限时试炼事件，请玩家量力而行，做好准备。” 试炼？ 试炼！ 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进入副本太久，在第一次融合地图的时候，他们还想着会不会触发试炼相关，但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就只以为最后是要打对抗赛了。 然而现在就忽然触发系统提示了？ 为什么？隔壁要打过来了吗？？ 场面一度凝滞，所有人都不太敢动，而乌祐却结合起才收到的信息，萌生出了一个可能的猜测。 难道，是先生已经苏醒回到现实了？ 所以少年下意识看向了直播间镜头，试图寻找一条拖拽着星光的熟悉弹幕。 视野中并没有出现弹幕。 “——！” 恰恰相反，在这瞬间出现了仿佛被什么锁定的惊悚感。 第104章 追杀 平静许久, 时空中的异常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 名为大楼的这个副本，因其相较于最初变得过分夸张的规模，吸引到了一名来者不善的访客。 而作为玩家的少年因为某种猜测而下意识观察镜头的动作, 也恰好暴露了自身方位，才迈入这个时空，一束冰冷的目光便透过遥远的距离, 隔空凝视锁定。 “咦，好像没事诶？” “刚刚那个提示是怎么回事, 试炼，真的假的？” “我们现在该不该走啊……是不是该讨论一下？” “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啊，难道是因为那几个奇奇怪怪的玩家？” 会议室内, 一群玩家被方才那没头没尾的系统提示音硬控半天, 愣是一动不敢动。 但过了好几分钟, 他们感觉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们, 都没感觉？” 只有乌祐一个人感觉到了那束仿佛通缉般锁定自己的目光。 第243章 少年垂下眼，思绪流动。 但, 每一名玩家都触发了试炼。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特殊对待？是他多做了什么？ 刚才他与其他人不同的是…… 思考着，隐约有了猜想, 乌祐飞快看了一眼镜头。 “——！” 瞬间, 灵魂仿佛又被一束阴冷的目光扎了扎，警告意味十足, 本能地便让人脑内警笛嗡嗡奏响。 虽然还没打过照面，但仅凭这样的感知, 乌祐认为对方的能力大概超出认知。 “呃, 到底怎么了啊？是我们的问题吗？” 乌祐这边还在认真揣测, 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沉下来，冷脸时格外具有威慑力的表情让在座的其他玩家有点不知所措。 同一阵营, 他们当然不是怕少年发难，只是因为要是连对方都如临大敌，那即将逼近的危机一定很恐怖啊！ 再加上，他们真的什么没有感觉到——但都触发试炼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肯定是有什么危险但是他们没发现，完蛋！ 紧张。 这时，乌祐却又看了他们一眼，意味不明地再次重复：“你们，还没有感觉。” 这句话，仿佛和前面的询问是相同含义，但随着时间流逝，所确定的内容其实更进了一步。 碾压性、无理由的恶意，大概率是针对玩家这一身份。 而从乌祐最初感知到这份恶意，直到附近玩家们叽叽喳喳讨论了几分钟过去，其他玩家却依然没有被锁定，那么就可以判断对方锁定玩家的依据。 ——通过玩家观察镜头的行为确定玩家身份，但无法探听具体场景。 以及，这么久不动作，有所顾忌，可能是不能当众动手。 电光火石之间，乌祐得出了这些结论。 还需要进一步试探。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飞快安排了剩余的副本扩张计划，并把指挥权全权移交给了另外的几名玩家，以免他在挑战试炼时出现意外，耽误最主要的副本任务。 “记住，不要看镜头。” 在临走之前，乌祐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会议室里，只剩下因为这变故而不知所措的玩家们。 心思浮动，嘟嘟囔囔： “啥情况这是，我不敢看镜头啊来个胆大的试一下嘛？” “这语气，是大决战了吗？那不能让他一个人吧……” “镜头？难道和试炼有关吗？” “别想了，我们连感觉都没有怎么搞，还是正常打工吧，要不这几天加班加点把剩下这点地图搞完吧？” “我觉得合理，比较安全，还可以多赚点表现分。” “可是试炼如果能成的话会有愿望啊。” “你真要和大佬抢人头啊？有这本事怎么没见你从你那个副本往外扩张三足鼎立呢？” 讨论到最后，这群才结束一天工作的玩家们决定临时加班，继续开地图。 当然，也有一些玩家因为那句系统的提示音和乌祐的叮嘱而心思浮动，想要尝试什么。 * 乌祐此刻正从大楼缓慢往下。 他在大楼各层都停留了一段时间，背后的视线如影随形，可预见的危机却迟迟未曾降临。 他这回确定了，对方不能在人前动手。 保险且安全的做法，是在意识到这点时紧急抱团，而不是像少年那样，反而开始远离人群尝试单走。 这并不是莽撞。 乌祐已经知道，这就是无限世界铺垫已久的试炼，所以哪怕肉眼可见的危险，他也想冒险试试，毕竟他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此刻已经是夜晚。 在副本拓展之后，大楼附近的这片区域灯火通明，刚好是几条商业街的交汇口，格外繁华热闹。 副本计划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乌祐天天从外面走这几条路回到大楼，经常带小吃回办公室投喂。 所以他对路况很熟悉，连各个小摊出摊时间也很清楚。 ——当然这其中，也是因为这些摊主作为npc的行为模式格外固定。 综合看，其实不会非常冒险。 站在十字路口思考片刻，乌祐选择了一条街道，并在几个拐弯后，拐进了一道只有监控和路灯的狭窄小巷。 哒哒。 哒哒。 小巷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独自走了几秒，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乌祐并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提前攥紧了口袋里的防具，垂着眼在心里倒数。 如果十秒内，监控没有问题，对方也没动手，那么证明对方没有干扰现实的能力…… “刺啦！” 才这样想的下一秒，前方便传来一阵电流紊乱的火花声，噼里啪啦。 ——看来是有的。 早有防备，乌祐并没有分心去看监控的动向，而是直接拿出了一路藏在口袋里的防具对上忽然靠近的人。 双方几乎是同时动手。 …… 咕噜噜~ 挂着小吃招牌的小推车推进了小巷的一片黑暗。 “噗唔。” “咚！” 阴影中，隐约传来一阵沉闷又飞快松开的声音，就像是两只正在打架的野猫被人撞见，所以不约而同地逃走似的。 好奇望了一眼，大爷便在角落的黑暗里看见了人影，凑近一看，还是老顾客。 “咦，你今天提前在这等吗？哎呀，这脸上怎么了？” 第244章 “……谢谢。” 少年被好心的大爷扶了起来。 他看起来有一点狼狈，脸上和手上都是擦伤，衣服褶皱不自然散布，就像是和人猛猛打了一架，甚至被扶起来时，瞳孔才缓慢聚焦。 但即便这样，在他清醒过来以后，却没有流露什么负面情绪，只是若有所思。 刚一动手，乌祐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 回忆起那种无法操控自己躯体的感觉，他怀疑对方有超现实能力，所以正面对抗肯定是不可能的。 初打照面的几秒，得出这样认知的同时，少年在飞快思考着。 如果对方想直接要他命的话，试炼触发后的第一条命大概率直接搭在这里。 但，这也反向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他无所顾忌，或许可以撬出一点情报。 所以他抓紧时间问了一些问题。 不需要回答，有时候单纯的反应就可以说明很多。 发现对方似乎对亲人的话题比较敏感，他刻意根据这点反复挑衅拉锯。 因为对方的身型是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女，神情稳重，所以他猜测对方应该会有兄弟姐妹，并针对这点进一步询问。 本意只是拖时间，顺便试探，话都是随便说的。 可能真的踩中了什么，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死手，只是看起来很生气。 先是被揍了一顿，但这对乌祐来说是好事。 果不其然，当预估中的摊贩大爷赶到现场，对方便来不及动手，只能匆匆离开。 独自倒在墙边，乌祐能感觉到心律不齐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的感觉。 但最后死亡还是没有发生，在这条性命终结之前，路人的到来提前结束了一些不合理的力量。 总之，有很多发现。 第一条命也没丢，很好。 “今天还要买吗？你瞅瞅你都这样了，要不去看看医生？” 乌祐思考着没怎么说话，好心的大爷只以为他是摔蒙了。 这段时间少年经常光顾他的小摊，打包夜宵送去大楼里，他自然而然便提议，“还能动不？叫你朋友下来送你回去吗？” 乌祐闻言愣了愣，然后摇摇头：“他现在比较忙……” 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镜头，依旧没看到弹幕，反倒是暗处的视线愈发尖锐凶狠起来，像是把他这一行为认为是一种挑衅。 嗯，嗯？ 不知道为什么，乌祐总有种莫名的古怪感，虽然初次试探的情况大体顺利，但却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有点，想不通。 直觉中萌生的退缩找不出具体缘由，在试炼的奖励面前，他决定暂时不管，继续思考之后的安排。 …… 在继续挑战试炼前，乌祐因为迟迟没能收到青年的讯息，选择去看了一眼郊区的那所学校。 到达目的地，和记忆中的那所学校完全一致。 正如其他玩家所说的，这个地方并不在他们先前的计划之内，并没有融合成功，哪怕乌祐现在能看到，也完全进不去。 所以他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这样的未知感到有点焦急，再加上先前地图早就开发得差不多，乌祐便返回大楼暗示其他玩家往中间发展，得到的回复是已经有一批玩家加班加点去做了，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两天半就可以往中间推完。 这下，他可以暂时安心等待，并且继续挑战试炼了。 …… 包括乌祐在内的玩家们都不知道，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也在缓慢朝着中间开始发育，所以双方相汇的时间比预期里快得多。 而那两个极为特殊的地点，孤儿院和学校，几乎是同时融进了两边的地图中。 * 意识到可能出现变故时，是乌祐发觉原本受限于路人认知的少女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哪怕当街追杀引起路人惊惶，过了一段时间乌祐绕回去，却发现这些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平静下来。 能力变强了？为什么？ 乌祐在先前周旋过程中所总结的束缚仿佛都失效了似的，生存的难度开始变得有些恐怖，但恰好从这个时候开始，少女频频跟丢人，就像是有其他玩家也开始看镜头发讯号分散她注意力。 想起自己返回大楼时所收到的某些目光，乌祐有点猜到了。 可能是觉得他没有出事，所以有玩家也想来挑战一下。 还观望了一两天，很谨慎。 乌祐：“……” 怪不得，几个不熟的玩家这几天看起来很关心他。 总之，变相帮他分担压力了。 但要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毕竟乌祐才是最初引仇恨的那一位，在解决完途中不断跳出来发信号吸引她注意力的入侵者之后，少女终于腾出手来专注追杀。 压力重新回来。 旧地图的npc已经没有管束力了，所以他尝试来新拓展的地图看看能不能牵制住对方。 一路跌跌撞撞，感觉凌冽的杀意近在背后，在陌生的地方，乌祐觉得自己找个好地方死掉比较好，随意扫了一眼，直觉让他最终选中了这条街令他眼熟的孤儿院，埋头冲了进去。 倒地前，乌祐觉得自己第一条命可能真的要没了。 这一刻，他的心中浮现起淡淡的惆怅。 因为哪怕献祭了一次复活机会，他也没能获得比较关键的信息，先前总结的一些内容还因为不知名的变故而失效，相当于打了白工。 第245章 甚至这几天，还没有机会能见到先生。 虽然学校的地图已经拓展了，却因为被追杀而没时间去看，也迟迟没能等到星星弹幕。 :( :( 放任自己闯入大门后重重倒地，少年闭上眼，想给自己一个短暂的休息。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迟迟没有迎来最后一击，他本来就有一些困惑了，对方在大街上都毫无顾忌，为什么现在反而不动手了？ 随后，他又听见了一个有些焦急的声音——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好熟悉的声音。 乌祐强撑着，又掀开眼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属于曾经的孤露副本，作为副本核心的那名岑院长。 “……？！” 原本邻近溃散的意识瞬间精神起来。 一些毫无章法的关键词飞快在脑内闪过，灵感快过梳理的意识，瞬间，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心间，乌祐在院长帮助下爬起，转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少女。 这么一看，好像有点，相似？ 是，姐姐吗？ 来不及为遇见先生的家人而感到欣喜，紧随其后，少年想起了自己在最初几次，为了试探而刻意说出的那些话。 乌祐：…… 这一下，他的心跳得比被追杀时还要更剧烈。 第105章 一杀 乌祐被好心的院长扶到了室内。 全程, 他都保持沉默，乖乖配合，一声不吭。 ——实际上脑子已经快要转到冒烟了。 乌祐很少会主动怀疑自己的判断, 但这一次他宁可是自己的直觉出错，也好过于眼下的现实。 “小叶，你也来了啊, 快来帮帮忙。” 只可惜，院长对门口女孩的一声呼唤, 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叶，相同的姓氏…… 所以，真的是姐姐吧。 安静落座, 少年看似无事, 其实已经轻轻地碎了。 哪怕对人际往来并不熟悉, 但他也知道, 见对面的家长应该要留下一个好印象才行。 然后，嗯:( 这段时间他的表现不必多说。 ……必须, 挽回一下。 他想着。 “好多伤口啊，发生什么事了？” 所以, 在面对院长关切询问, 与此同时罪魁祸首就在身旁的情形，乌祐毫不犹豫地开口：“我自己不小心摔了。” 院长涂药的手一顿, 有些怀疑。 “自己摔可以摔成这个样子吗？” “可以的，摔了很多次。” 但乌祐坚持这个说法, 没指出真正的凶手, 甚至没往身旁看一眼。 院长似乎都有点懵了。 半晌, 才缓缓开口，试图宽慰。 “这样吗……那看来附近的路面建设有很大的问题啊。” “不, 是我的问题。” 但乌祐并没有下这个台阶，继续一板一眼地回复，配上脸上手上的绷带和创口贴，看起来耿直得过分。 院长：…… 看把孩子都摔傻了，唉。 “当然。” 然而，围观许久的女孩却这样冷漠地开口，“你的问题，没有别人。” 仿佛以为乌祐这些话是当着她的面在阴阳怪气，她直接刺了一句。 女孩已经做好了吵架的准备。 一时半会不能动手，势必要讽刺一下对方。 谁成想，这几天滑得跟个泥鳅，狡猾得跟个狐狸似的少年却给出了这样诚恳温良的回复：“嗯，你说得对，是我的问题。” 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更火大了。 虽然对方的目光看起来很认真，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但她还是感觉自己被挑衅到了，现在装给谁看？ 果然，是知道在这里她不会动手，所以才故意这样吧。 震怒。 此刻，她非常想动手，却因为短暂照顾过弟弟的院长在这里而不好惊吓到对方。 勉强按下这股杀意，只是目光的温度愈发冰冷。 别让她等到落单…… “院长先生，我可以用一下这里的卫生间吗？” 可就在这时，乌祐却主动提出了单走申请，并婉拒了院长想要照顾伤患的贴心提议，说，“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好。” 女孩：……？ 她已经完全确定，对方就是在挑衅她。 好，既然如此。 “刚好我也要去。”她也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少年身边，静静注视以给予压力，“我们一起。” 本以为会被直接拒绝，或是推拒一番，结果对方立刻点头答应了。 又要使什么新战术？ 女孩落后半步，目光冷冷地凝视。 反正到了这里，已经可以动手了，她现在只是好奇对方还想做什么，所以暂时没有动手，不过也只是早晚问题。 “……” 前方的身影率先拐到了下一个走廊，随后便直接停下。 心跳很快，情绪紧绷。 是要动手？还是有什么底牌？ 女孩也同样停下，神色冷凝戒备。虽然对其他入侵者的驱逐都非常顺利，但之前几次的交锋早就让她知道了对面的难缠，所以，对方说不定真的能做些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现在都没有用了。 下一秒，少年转身—— “您，是云州的姐姐吗？” 第246章 先听到一个“您”字，她在心里冷笑，还以为对方有什么招式，结果只是换了副嘴脸开始讨好，可这样的想法只是短暂闪过，紧随其后，后半句的内容直接硬控住了她。 随后，在她因为这个名字而怔愣时，少年就开始不停道歉了。 非常具体，为先前挑衅过的每一句话道歉，仿佛一路上的沉默都在酝酿这些话，看起来反思态度良好。 “……你找死！” 但她却只在回神之后感到出奇愤怒。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个家伙和她早已经离开的幼弟有什么关系，他们甚至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能够说出这个名字，只可能是对方通过某种方式和她一样获得了院长的记忆。 怪不得，怪不得会在刚才被追杀时选择逃到这里。 竟然用她的弟弟欺骗她，找死。 “……唔！” 反思的话语被直接打断，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乌祐也没有反抗，反而靠着墙借力往下滑倒，贴心地照顾着女孩的身高。 同时，再次尝试弥补一些先前失去的表现分。 “先生他，一直在找您……现在他在郊区，学校。”话语低低的，因为气口缺失而逐渐变轻，“如果可以，希望您尽快，和他团聚。” 第一条命用在告知这件事，应该能弥补先前的过失，非常好。 然后，还可以借此暂时逃离这个尴尬的局面，正常思考，嗯。 计划完毕，乌祐迫不及待准备去世。 但在呼吸不过的最后一秒，脖颈上的那只手就松开了。 很冷很冷的目光，带了些许审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告诉我。” 原本被触到逆鳞，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杀掉对方的，但现在她转变了主意，与其可耻地被这些谎话动摇心神，还是先抓到源头，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 乌祐靠着墙缓了几秒。 回过神发现没死，他都说不上心情是庆幸还是别的了。 但既然姐姐还有问题，他就乖乖回答：“先生和我提过您，所以我知道。” 这个回答，得到了对面仿佛应激似的激烈驳斥：“不可能！你撒谎！” 乌祐：……咦？ 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方才，因为得到的认知过于具有冲击力，他略去了一些细节的思考。 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只是十四五岁的模样，而在曾经有几分可信度仿佛回忆的孤露副本中，幼年的星星才九岁。 这个年龄差，时间线上没有太大误差空间了。 再加上，在曾经的那次副本中，院长执着于保护孩童的心结…… 这只是副本，但在那个现实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少年眸光微动。 “您是觉得，他不在了吗？但先生其实还活着……” “你闭嘴！” 从对面波动的神情中，乌祐隐约意识到了真相。 所以，姐姐是真的认为，先生已经不在了。 事已至此，其实关于对方还有很多未知，比如女孩为什么会以这个外貌出现在副本里，为什么会有那些能力，为什么能够锁定玩家并精准追杀……但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乌祐现在只想让她得知亲人还在的事实。 至于其他的，可以之后再聊。 正打算说一些在孤露副本中，一起赏月时孩童和他悄悄说过的话，就先被对面按住了脑袋，随后身躯开始无法动弹，只能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探向了他的额头。 语气冰冷。 “本来，我想让你自己说的。” “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就自己看。” 自己看？院长也是类似情况吗？ 这回是真的反抗不了，乌祐只能这样随意思考。 但到现在才动手，过程大概有风险。 不过，手里有触发试炼后的一次复活机会，他并不畏惧可能的风险，反而觉得现在交掉这条命刚好。 唯一的担忧是，他不知道姐姐究竟会看到哪些内容。 对镜头以及场外的观众时，乌祐会因为一定的领地意识从而抗拒他们看到他与先生的互动，但眼下面对真正的家长，他就提不出什么意见了。 只能忐忑等待。 “……？！” 女孩脸上的表情随着读取进度而变得丰富多彩。 原本凶狠按住少年的手也逐渐开始迟疑，收力，甚至微微颤抖。 或许是因为身份特别，她所看到的回忆片段比先前几次的都要散乱，场景来回切换，但始终不变的都是画面中央的那个人。 青年时期，只是让她感觉到陌生又熟悉，可当孤儿院里的场景浮现，记忆最深刻的那张脸出现，她就有些读不下去了。 松手那几秒，她在想，是不是这就是对方的手段，一段设计好的幻象。 但为了院长那几秒回忆就决定违背原则将人复活，并且在孤儿院待了这么久只为反复多看几眼弟弟的她，哪怕是幻象也拒绝不了，甚至真的觉得弟弟长大之后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沉浸在某种恍惚的满足中，她并没有发现手下的那副躯壳开始慢慢变冷。 只是依旧在专注看回忆，然后在某些画面中发觉异常，迟钝的某根弦开始被拨动，后知后觉。 不对……不对？！ 在做什么视角为什么贴这么近！ 第247章 眼下，她的大脑已然过载。 如果这是幻象，很逼真，哪怕为了这个，她也可以留对方一条性命，只不过没有类似处理过，或许要找其他入侵者先实验。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弟弟就还活着，还活着，而且一直在找她。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呆很久了。 但是，但是还有一点……！ 那些回忆的主人，这个不断挑衅她的入侵者，好像，好像和弟弟关系很好？ 她暂时只能这样描述，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对方都不能死。 [——] 回忆毫无征兆地结束，意识终于回归躯体，她赶紧松手，迫不及待地想要确定究竟是哪一种情况。 然而，迎接她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第106章 团战 这几天外界所发生的事, 叶云州无从知晓。 只有当这个孤立的小世界与外界开始融合时，他才发觉到了异常。 青年独自站在天台上，俯瞰整个校园, 风吹过他的衣角，带来外界的讯息。 而近在咫尺的天空中，仿佛有亮白的电流一闪而过, 弯弯绕绕的蔓生分支不停颤动，莫名有种跃跃欲试的意味。 他静静看着, 直到大门外的场景逐渐清晰。 “终于，可以出去了。” * 在踏入这所校园的瞬间，叶云州的意识被拉回到了曾经的副本。 以第三视角, 他看着“自己”从天台苏醒, 探究真相, 并与那些看不见的“鬼魂”交互, 每一幕都格外鲜明真实。 循着先前的模式思考，和上次一样, 他再次回想起自我。 这其实是计划之中的事。 从医生口中知道江振云最终的目的是利用灾厄进行扩张，那么留下一个介于灾厄和真实之间的幻影, 或许会有一些意外之喜。 毕竟在孤儿院里出现的医生都可以借用江原的能力, 如果医生在副本里成为闪电，说不定他也可以尝试借助对方的能量。 当时, 促使叶云州答应医生的交易，也有这一部分的考虑。 所以为了确保进入副本后失去记忆的自己能够顺利找到学校, 在与医生最后对话时, 他还反复强调过这点, 甚至大胆透露了最终战时他可能所在的现实方位，具体到街道。 “如果, 你想要亲手解决江振云，那么就先和我会面。” “我会带你找到他的，我也会给你这个机会。” 前面说了那么多，结果副本最终松动还是依靠这几句话，看来医生对江振云的恨意的确是不加掩饰，目标明确。 而图书馆里的那些图画，缠绕在利器之间，终结性命的闪电，大概就是医生一直以来的目标，所以才会在副本坠楼后变为闪电蛰伏起来。 莫名因此理解了这个副本的构造，叶云州却只感觉有点唏嘘。 医生很聪明，却因为报复而选择放弃自我，化身成为只存在于副本之中的概念，在他看来实在是不太理智的选择。 又或者，研究那么久的灾厄，成为这份未知也是医生所梦寐以求的吧。 反正这个发展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危害，无所谓了。 现在，叶云州也如愿恢复了记忆。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副本本身就是一个游离于现实与虚妄之间的幻影，在成功苏醒之后，他竟然并未被驱逐出副本，而是继续留在了这个世界里，空无一人的校园内只有云层中偶尔闪动的雷光陪伴着他。 这点是超出预期了。 而更糟糕的是，叶云州发现自己无法离开这所学校，门口和围墙都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就像是曾经的副本那样。 没能第一时间等到乌祐赶来，这显然意味着玩家们也无法进入，大概只能想办法等成功拓展地图之后才有可能。 “……” 意识到这点，叶云州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虽然成功恢复了记忆，但却变相把自己困住，无法知晓外界的动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没办法，他只能等了。 梳理完这些确定局势，在较为无聊的等待过程中，叶云州终于有余力，来梳理一些只有他应该考虑的内容。 记忆定格在灾厄降临前的最后一幕。 调查员们在深山的那座古宅底下，发现了一间格外简单的地下室房间，而房间里，有一张他的相片。 那张相片像是被反复查看过似的，边缘都有些模糊，但一眼就能认出对应的成年体。 ——是他自己。 然后，再加上医生之前提供的信息，十几岁的女孩。 叶云州：…… 哪怕现在再度回忆，还是感觉到冲击感，有点恍惚。 但又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因为先前的线索其实已经足够串联。 他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到处漂泊的目标，一是为了探究灾厄真相，二是为了寻找失散许久的亲人，最后竟然成为了一条主线上的内容。 尘封许久的回忆忽然浮现。 是比进孤儿院还要久远的记忆。 一直以来，叶云州认可的血亲，只有他的姐姐。 父母在他五岁左右就离开了，作为处境比较尴尬，又不愿意分开的姐弟，他和姐姐辗转很多年，轮流被各方的亲戚踢皮球似的收养。 眼下以成年人的视角审视，他其实能够理解那些亲戚的排斥，但作为孩童来说，这样的成长环境可谓是毫无安全感，也根本无法理解。 第248章 就像是提前被催熟的两颗种子，他们都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也只有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能不受拘束，看起来像两个孩子。 ——不过，除非自己跑到傍晚后的公园，不然室内并没有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 一直以来始终不变能够陪伴的只有姐姐。 所以，在意外发生前，小云州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长大，学习，赚钱，有一个他们两个真正的家。 但可惜没有机会实现。 并且在之后的十几年，虽然已经有了独自生存的能力，但为了寻找亲人和真相，他也一直在各处飘泊，没有固定的落足点。 现在仿佛找到了，情况却比预计中的复杂太多。 叶云州没有想过也并不希望，他和姐姐重逢时，会站在对立面。 但眼下的种种细节，都仿佛在指向这个不祥的猜测。 被困在学校的这段时间，虽然因为对外界的未知而感到有些焦急，但不得不说，单纯从情感上讲，仿佛鸵鸟似的能够避免直面这样的困局还是让他感到了一点可耻的庆幸。 …… 但现在不能继续逃避了。 陡然清晰的外界场景，让他知道这片时空最终也融入了那个大世界。 所以，他也是时候离开了。 在得知变化时便已经从天台出发，但在快要到达门口时，青年的脚步微微停顿，下一秒，借着建筑物的遮掩，转移到了一个离门更近的角落。 ——因为领头的玩家并不是预料之中的面孔，并且，其中有几名玩家的表情不太对劲。 怀疑外界发生了什么变故，叶云州并不打算立刻露面，先静静观察。 玩家们因为视野问题，没有发现。 他们站在副本之间的界限等待新人得到讯息赶过来，顺带着闲聊，聊着聊着，仿佛聊出个大瓜。 “你俩怎么这几天都萎靡不振的，发生什么事了？” “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俩挑战试炼了呢，我们的安排也没多累吧……等待，你们这是什么被说中的表情？” “不是你真和老大抢啊，你傻了吧，你不会已经死过一次了吧？！” “……我没有！我怎么会呢，只是这几天太累了。” 试炼。 角落里的人捕捉到了关键词。 身为npc时，玩家的话会有一层模糊效果，但现在或许是因为叶云州恢复了现实的记忆，处在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所以他可以非常清晰地听到这些内容。 借着缝隙，观察着玩家们的反应，他皱起眉。 那两个玩家在撒谎，他们大概的确触发了试炼，并且现在的结果很糟糕，现在还有点惊弓之鸟，应该确实死了一次。 所以，他们的试炼有一次复活机会并且可以单人挑战吗？ 还挺人性化，看来难度很高。 然后是，乌祐正在挑战试炼吗？怪不得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此时，在大门口等待许久的玩家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还没人来，又躲起来了？这个地图又有问题？？” “那我们还进去吗，要不先观望一下……” “先等等吧，老大最近也挺忙的，都不见人影，反正今天的任务好了。” 玩家们离开了。 过了几秒，叶云州从躲藏的建筑角落走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 陷入思考。 原本，他是准备第一时间和乌祐汇合的，但现在的情况……或许不太合适，万一他忽然出现干扰到对方就不好了。 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不经意一瞥时，叶云州意外发现远处属于计划之外的区域也开始清晰起来，如果不是玩家们自作主张，这就意味着江振云所在的副本也已经发展到了这里。 他决定先去看看。 顺带着，试试看医生这把利刃究竟能不能被他带出这个地方。 …… 在叶云州从学校门口离开时，乌祐也恰好从大楼苏醒。 当系统提示触发试炼后，会有设置复活点的选项，刚好那时候他在其他玩家在开会，就设定在这里了。 回忆起方才的死亡，其实他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只是身体不受控制。 与其说是死亡，倒不如说是触发了系统的保密设置，所以强制账号下线，他只能看着倒计时缓慢结束。 其实最后几秒，看着姐姐脸上的表情，他觉得应该可以停止死亡的。 但最后，迫于系统压力还是走了。 醒来后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对方到底看见了什么，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乌祐罕见地有些犹豫。 在摆脱追杀后，他应该立刻去学校的，但猜测姐姐可能也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出现，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打扰到可能的团聚。 再加上，他已经没有复活机会了。 “……” 这个时候，乌祐收到了另外的消息。 比预计时间晚了很久才返回大楼的几名玩家有些紧张地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少年在这里后松了口气，随后迫不及待地告知他，他们意外在计划之外的区域发现了另一批玩家，此时局势正一触即发，场面很紧张。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几天都不见踪影的乌祐，他们希望作为他们这边领头的少年能到达现场。 第249章 乌祐权衡了一下。 的确，在姐姐那边他不太好露面，那就这样吧。 “好，走吧。” …… …… 新世界副本的玩家们没想到，海的那边竟然也是玩家。 而且，竟然也是由一个副本扩张的，融合了大半地图的庞大团体。 再结合他们副本的背景，对面难道是追杀旧国王的新势力？ 好家伙，成对抗赛了！ 此时此刻，新世界副本玩家站在街头，大楼副本玩家站在街尾，中间间隔着商铺和一间孤儿院，就这样遥遥相望，彼此僵持。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两边都不约而同萌生这样不安的讨论—— “等会，这发展是要自相残杀了吗？” “难道这就是地图上的蓝方？系统这招可真是阴险啊……” “可恶，是不是无限空间负荷不了那么多玩家所以故意减员啊，太过分了吧！！” “对面好像有我朋友，我不想打啊啊啊——” 在利用甚至杀害本土npc时，玩家们可以出手果决，因为他们大部分都不把副本里的npc当做人，可当对面是和自己身份相同的玩家们时，他们便陷入了犹豫不决的状态。 无限世界里也是有正常的人际往来的，玩家们会结交朋友，观看亲友的直播，偶尔还会给予帮助，哪怕有副本死亡的概率，但并不妨碍他们满足作为人类基本的社交需求。 所以他们也会犹豫对立阵营中是否有自己的亲友。 再者说，就算是阵营对抗，也不能确定被他们杀死的玩家会不会安全回到副本空间，要是在这里拉到了某个大佬的仇恨，之后被对方加倍报复该怎么办？ 种种担忧萦绕。 玩家们乌泱泱聚在了街头街尾，过了小半天了愣是没人敢动，人倒是越来越多。 乌祐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僵持一幕。 这个熟悉的地点，让他下意识看向了中央的孤儿院，警惕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如果姐姐还在，玩家们就不会这样平静地僵持着，大概会四散逃走吧。 他走到了自己这边的人群最前，往街头望去，意外在对面为首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也看到了他。 祁乐：！！ 系统现在叛变阵营还来得及吗！ 这边的死国王一点都不靠谱啊让她重新站队！ …… 玩家们应该庆幸，当他们开始隔街相望时，中间孤儿院里的某人已经离开了。 不然，一旦让她察觉自己周围出现了很多入侵者，并且还有许多是曾经被她杀死过的，肯定会应激到直接发作，大开杀戒。 但现在还好，一切尚且平稳。 某位行走的大杀器此刻正前往郊区的学校，并且前所未有地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如果见到落单的入侵者，暂时不要杀得那么快，或许可以多问几句。 一想到几个小时前的一幕，她还是有些想要尖叫。 从未读取过入侵者的记忆，她不知道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而且她还无法复活对方。 面对作案现场，她只能慌慌张张将对方的尸体小心放在了孤儿院里的空房间，然后模糊了院长的记忆，做完这一切，她又大概给自己做了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这才忐忑地前往目的地。 心情，混乱。 很想要立刻见到弟弟。 但一想到自己把乌祐杀死了，她又有点手心发冷。 步伐都有些犹豫，像是近乡情怯，徘徊着，偶尔折返停顿，但最终还是不断向前，不断靠近。 …… 但与此同时，她所想要寻找的人，却因为发现玩家集聚街道而意识到机会，并没有停顿，而是直接朝着和她相反方向的那座深山赶去。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节奏。 第107章 雷霆 叶云州来到了山脚处。 在探索未知区域, 意外看见玩家大批聚集于某条街道时，他就意识到这或许会是一个偷袭的好机会，所以没怎么犹豫, 直接出发了。 虽然清醒之后左眼中的直播间依然不存在，没有途径得知眼下副本的具体情况，但根据先前的经验, 他其实可以大概猜出来。 医生临死前讲述的，与江振云理念的冲突和矛盾, 让他知道这位中年人到底在渴望什么，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一开始可能是善心，但当他所掌握的能力远远超出了预期, 又没有人约束和制止, 那份逐渐膨胀的野心便让他自然而然想要地包揽一切, 并自我美化为履行“拯救世界”的职责。 所以就有了个光是听名字就格外中二的“新世界”计划。 显而易见, 对方的副本里也是类似的内容。 一路走来也的确如此，对方驱使玩家, 完成了地图的大规模扩张，势头很猛, 如果不是他们这边灵光一闪也出现了扩张的念头, 或许就要遭遇围剿了。 不过，现在貌似也处于僵持状态, 他在那些聚集的玩家之中也看到了属于他们这边的面孔…… 青年看了眼面前望不见尽头的山林，迈步深入。 没关系, 只要他能够杀死对方, 眼下的局势就可以直接逆转。 玩家们都已经离开, 对方身边只剩下副本原始的布置，现在就是最适合偷袭的时机。 叶云州特地选了一条相对隐蔽的道路上山。 第250章 多亏现实中进行搜山这个过程时他也在一旁观看, 所以他大致知道那所古宅的位置，并不会浪费太多功夫寻找。 等到了大致位置，果然就看到了建筑的一角，只不过坐落于山林之中的不是记忆里那座古风古韵的宅院，反倒是另一座更加华丽的宫殿。 仿佛是金子做的建筑，在平平无奇的日光下，每一根棱角都闪着光芒，就像是点缀了星辰。 而一眼望去，宫殿里花园，喷泉，浮雕应有尽有，各种宝珠钻石，极尽奢华。 完全不像现世的建筑，简直是天堂的幻影。 许多人正端着酒杯在宫殿各处穿梭，载歌载舞，欢声笑语，透着一股奢靡浪漫的氛围。 站在角落中，叶云州仔细辨认，仿佛在这些人之中看到了几名属于江氏集团的熟人，以及一些同样利益绑定在现实中成为通缉犯的合作伙伴。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怪不得他们会选择参与…… 但实话实说，他依然无法切身理解这样的动机，毕竟都已经失去了清醒的自我，这些虚假的愉悦究竟有什么好享受的？再怎么美好也都是假的，不值一提的。 这样静静观察，企图寻找江振云的踪迹，却意外被人发现，某个身影径直朝他走来，盯着他。 心一沉，他做好了对抗的准备，在动手前却听见对方格外自然地开口—— “你是回来汇报情况的吧？快点，王等很久了。” 叶云州：…… 这个语气和内容？ 短暂顿了顿，他看着对方的表情，某道灵光在脑内一闪而过。 难不成，他被当成了玩家吗？ 不过也是，在副本内不受副本核心的影响自由活动，的确像是玩家……而现在，大部分玩家都赶着去那条街对峙了。 “好的。” 真巧，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他跟随着对方，循着弯弯绕绕的花园小径迈入这所偌大的宫殿，偶尔他会抬起头看一眼云层的情况，确定能看见雷光闪动，才低下头继续跟随。 很快，他们便到达了宫殿后方一棵巨树的位置。 这棵树大概有四五十米的高度，树身粗壮，枝叶繁茂，叶片间隙中偶尔流动着莹绿色的光芒，梦幻而绚丽，简直像是西幻故事里的精灵树。 不过叶云州清楚记得，在外围查看时并没有看到这棵树，看来这个空间中还有一些玄幻的物理法则，那么接下来的行动或许也要更加谨慎…… 思索中，领路的人停在了树旁，一顿操作，扯出了一根树枝。 “你就站在这里，对着这个说就好。” 叶云州：…… 仿佛是青年脸上露出的几分无语被察觉，领路人语重心长地开口：“恢复王国的路上危机四伏，身为王当然要优先自我保护。” “……嗯，这样很好，很聪明。” 顺势这样回应，仰头看着这棵巨树，青年意味不明地开口，“那么，这棵树再高一点或许更安全一些，直入云霄，那样就谁也碰不到了。” 另一人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其他含义，也点头表示认可：“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暂时没有这个精力……” 目送领路人离开，叶云州若有所思。 刚才的对话获得了两个信息。 一是这棵巨树虽然花里胡哨，但大概只有保护威慑作用，并没有实质性的能力，所以之前的计划照常进行； 二是这棵巨树疑似与江振云没有太大关系，否则作为副本核心的他，改变巨树的形态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第二个信息还有其他的作证，比如方才所经过的宫殿虽然奢华，但还在人力建成范围之内，并不会像这棵树一样疑似有什么玄幻的力量。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很奇怪的……一路上只有这座深山里的古宅变了模样，其他地方的建筑依旧维持着基于现实的形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是江振云的能力还不足以覆盖深山以外的地图么？ 这些猜测暂且保留，叶云州想试试从接下来的正面对话获得答案。 他站在了巨树前，捏住了那根树枝。 接触的瞬间，听觉似乎接入了额外的频道，他听到了一个不属于附近的呼吸声。 “……” 对方并没有主动开口。 他不说那么叶云州也不开口，就这样静观其变。 “怎么还不说？还需要我催你？” 终于，他听见了一个有些严肃的男声，和现实中研究的那些资料完全一致，江振云步入中年之后仅有的几次露面发言时，青年时期原本铿锵有力的声音变成了几步一顿的古怪强调，无端透露着一股睥睨所有人的架势。 确定树上的确是目标，那叶云州就放心了。 环顾四周，大概估计一下之后自己需要远离的范围，确定之后，他才开口：“王，在汇报今天的结果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态度似乎有些随意，但基于叶云州对玩家们的了解，这样的口吻也不算太过于出格，毕竟大部分玩家也不怎么搞角色扮演，没必要真的毕恭毕敬。 “呼……你问吧。” 先是不耐的叹气，但最后还是答应了，想来江振云也领教过玩家们的属性。 既然如此叶云州就好好利用自己现在披着的玩家身份，大胆发问：“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只有这里是宫殿呢？既然王国已经恢复大半，其他地方的建筑是不是也应该恢复了呢？” 第251章 另一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半晌，江振云才斥责一声：“还不是都怪你们进展缓慢！我难道不想吗？” 骂完一声后，语气又缓和起来，“当然，你们的成果我看在眼里，保持住，再努力些，之后不会少了你们应得的功劳。” 好，看来这家伙的确是没有什么能力。 叶云州平静梳理。 既然如此，证明和大楼那边的情况一样，江振云这边也是从一个深山中的小副本逐渐朝外扩张，并且除却基本的认知补全，对扩张的地图没有掌控能力。 有些意外。 计划成那个样子，理应在扩张后也有掌控能力才对，最起码能够更改npc的认知，不然扩张副本有什么意义？ 有些想不通，叶云州又问了其他细节佐证。 结果依旧是这样。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对方有达成这个目标的手段。 脑内隐约闪过某个猜测，站在巨树下的青年垂下眼，表情冷淡，在另一人心生怀疑和不耐之前，最后问出了一个他更为关切也更不确定的问题—— “王，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之前都没有见过。她怎么会随意出入这里，有威胁吗？” 这句话，意外让对面激动起来。 简单询问了几句外貌特征，确定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之后，光是听声音就能听出江某的迫切： “她还在吗？你快把她带来，让她来见我。” 这样迫切表达之后，又不忘补一句，“不许对她无礼，她可是我们王国的神女。” 叶云州：…… 这家伙还是赶紧去死吧。 内心罕见地迸发出这样直白的怒火，他竭力稳住语气，继续试探：“神女吗？之前我都没有听说过，神女听起来很厉害，为什么之前没有来帮我们呢？” 这句话，意外问出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 因为这点江振云也想不通。 自他睁开眼，便清晰地知道，旧世界的王国满目疮痍，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未知的危机，因此他需要在神女的帮助下一同建立新世界。 一个完完全全由他们自己掌控，不再被随意轻视践踏的新世界。 而他自己清晰坚信着，自己是被神选中的人。 他记得自己正是在旧世界的危机中被神女救下，他们推心置腹的交谈，共同哀悼无辜的人，最后达成共识，决心一齐努力。 所以当新世界中他的足迹扩张之后，因为神力保佑，随之而来的旧世界场景也将会焕然一新，从苦难中解脱的人民会臣服于他，一切都会是摧枯拉朽那样顺利。 甚至就连那位神女也会折服于他，他们最后会共享漫长的岁月和荣耀，成就一段佳话。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一直以来笃信的念头并没有兑现。 新世界足迹才开始扩张没多久，神女便再没有出现过，不知道去了哪里。 久久隐藏于对方最开始留下，能够保护他性命的巨树，也是因为这样的不确定，他知道暗处必定有针对他的威胁，而能够绝对保护他的存在却迟迟不见踪迹。 眼下终于有消息，他当然会很激动。 至于这个问题，随便糊弄一下就好，重点是见到人。 “……总之，你带她来就好。” 这样含糊带过了问题，为了让底下的人专心办事，江振云还补了一大堆事成之后的奖励和头衔，其丰厚程度简直像是随便乱说的。 不过，来自副本里的承诺，就连玩家们都不会被打动，更何况是披着玩家皮的叶云州。 他只是从江振云的反应中捕捉到了什么，便沉住气，继续不着痕迹地从对方口中多套路一些关于所谓神女的讯息。 这个推拉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 这并不是因为江振云终于不耐烦了，而是因为叶云州在某句话中敏锐捕捉到了这名中年人对他姐姐的微妙心思。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原本岌岌可危的理智直接崩塌。 “恶心！你在痴心妄想什么？！” 江振云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变脸：“……你说什么？” “你，死定了！” 江振云这回是听清了：“你怎么敢——” 但通讯的另一头已经没了声音，他只能恼怒地砸了砸树屋，随后想到那句威胁，有些不以为然。 他待在这里，有什么能威胁他的？ 可就在这样想的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头发忽然根根竖起，身上像是无数蚂蚁在爬，一种被锁定的不安感顷刻间侵袭全身，随后便是—— “轰隆！！” 近在咫尺的雷霆乍现。 ……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 这一刻，正在派代表讨论和协商的玩家们齐刷刷噤声转头，睁大眼看着远处天边的那片几乎要照亮大半个天空的白光。 “轰隆！” “轰隆隆！” 肉眼可见的几十道雷光集中在一个山头劈下，简直像是有人在渡劫。 “打雷了？” “我靠我靠这个闪电！何方大能在此渡劫！” “不是，这劈下来整个山都要没命了吧？？” 大楼副本的玩家虽然被震慑到，但大多也只是随便看看热闹，而新世界副本的玩家就不一样了，在短暂惊讶后，眼瞅着闪电降下的位置，他们忽然意识到什么，齐刷刷脸色大变。 第252章 不对！不对！！ 不对劲啊他们的大本营好像就在这个位置啊！！ “我靠别聊了我们被偷家了！” “快回防啊啊！上司要被劈死了！！” “什么情况啊他真的要渡劫了？？” 玩家之间的对峙就这样仓促中断。 但当新世界副本的玩家返程时，有人却意外发现队伍里多了个原本在对面的面孔，还是个方才作为领头出来对峙的角色。 哪怕眼下情况危急，他们也忍不住想要吐槽—— 不是哥们你来干嘛啊？ 嘲笑他们的吗？？ …… 乌祐没有那种恶趣味。 他只是猜到了那座山上正在发生的事。 照亮天穹的惊雷，先生的交易，郊区的学校…… 种种关键词，拼凑出大概的真相。 少年边飞快赶到现场，边在心中担忧。 大概能猜到雷光的驱使者究竟是谁，他并不过分担忧青年的安危，只是忽然想到—— 先生在山上，那他死亡前貌似就报了个错误的位置。 姐姐，还能找到人吗？ 还有，嗯，会生气吗？ …… …… 当然是能的。 因为她不瞎，也到了雷光，并且刻意留下来的巨树也在警示她威胁降临。 在这所学校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别提亲人了就连普通可以询问的路人都没有，半个人影都没有。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已然跌落谷底，近乎咬牙切齿。 那个入侵者果然是在欺骗她！耍她！ 记忆估计也都是假的，编造出来骗她的！ 混蛋……她竟然还会因此而感到不安，她就应该把那家伙碎尸万段！ 刚好就在这怒火中烧之际，出现了远处的雷光。 后知后觉，从弟弟脑的状态中褪去，她终于想起了某个人。 哦，出事了。 原本在新世界扩张时，她其实应该跟进的，却因为刚开始就救下了一名和幼弟有关的院长，她便整天待在孤儿院里听故事回味，就什么都拖延了。 但这不意味着，她会放任选中的对象遭遇危险。 刚巧，被少年戏耍一通的怒火也正高涨着，女孩便毫不犹豫地跨越时空，精准定位到了雷击的方位，打算给对方一个恐怖的教训。 才跨越时空，落地，正准备直接动手，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够了，速战速决。” ……？ 原本还高涨的怒火就这样倏地冷却，稀里哗啦泄了个干净。 而刚好就在这愣神的一秒，原本还只是被猫捉老鼠从巨树庇护中到处乱劈躲躲藏藏的男人终于抵不过，死在了最后的一道的雷击下。 第108章 乐土 深山。 持续不断, 简直像是灭世降临的落雷终于停下。 一切重新平静下来。 被劈了大概几十上百下，中央的巨树仍然是绿莹莹的生动色彩，丝毫不见颓废, 反而是方才一直喊叫躲藏甚至一度想从顶上的树屋中跳下的人已经没了动静，只能隐约看见敞开的窗户边上，伸出了一截已经被劈到焦黑的干瘪手臂, 在风中和周围葱郁的叶片一样，五根濒临解体的指骨也在轻轻晃动着。 江振云死了。 死得……好像有点随便？ 虽然叶云州是直接命令医生动手, 但他其实并不认为能够一击即中。 毕竟，先是江振云先前话里话外的意思暗示自己有底牌保护，后是医生像是刻在灵魂里的恶趣味故意制造大动静戏弄了半天, 不可控因素太多, 为这场本来应该是速杀的袭击增加了不少风险。 所以, 在树下等待的过程中, 他其实一直在警惕，猜测并不会这么顺利。 或许在江振云真正死之前, 就会杀出保护他的人。 但，竟然没有？ 明明动静大到这个地步, 正常情况下应该会来人的。 还是说, 哪怕江振云死了也没有关系，这家伙是还能够复活吗？ 此时此刻, 天空已经重归晴朗。 承诺过让医生亲手了结江振云的交易已经完成，变相达成了先前的副本条件, 叶云州并不能确定医生是否已经消失, 但大概率接下来出现什么, 都只有他一个人面对了。 问题不大，稍微撑久点, 玩家大概能够赶过来帮忙，至少乌祐一定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 独自站在原地静立不动，看似平静，实则脑内已经预想了好几个临时方案，结果这一系列思考却像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又过了很久，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啪嗒。 啪嗒。 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却是高处几根焦化的指骨终于在微风的作用下与躯干分离，从树屋中落在地面上，所以江振云也并没有复活的迹象。 有点奇怪。 直到叶云州想到了某种可能。 这一瞬间，他的心情反而变得忐忑起来，抬眼环顾四周的树木试图寻找未果，便轻声呼唤： “姐姐？”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引不来人，迟迟不做动作，也不像江某扬言的那样庇护他，那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并且意味着，姐姐的确还记得他。 目光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有些忧伤，在林中逡巡。 终于，从某处的树干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第253章 叶云州不会错认这个身影。 哪怕自以为对方的身影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但在这实际见到的瞬间，还是可以一眼认出，甚至仿佛就连心境都被带回到了那个并不完整的童年。 “……” “……” 相顾无言，没有人动。 叶云州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已经长成了曾经承诺过可以保护姐姐的年纪，但姐姐却意外停留在曾经的岁月，眼下光是看他们外表的差距，就能够隐约窥见那段彼此错位的时空。 随后，他看见了女孩脸上的恍惚，迷茫，甚至短暂的怀疑。 所以叶云州慢慢蹲下，朝着对方的方向伸出手：“姐姐，是我，我来找你了。” “……！” 女孩却反常地猛地退后一步。 胸口剧烈起伏，不知道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你，你……”说不出话。 残存的理智，让她非常怀疑这是那个狡猾入侵者的阴谋。 先是故意跑到孤儿院里引导她读取记忆，在她脑内强行构建了她的弟弟长大后的模样，再找这样的人出现在事故现场，导致她不忍心动手制止。 环环相扣，好高明的手段。 那现在达成目的了就赶紧露出真面目啊，不要叫她姐姐！ 无论是现实还是那名院长的记忆里，她的弟弟都已经死了，因为一辆失控的大巴，这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可即便这样想，或许是心中依然有某种微弱的希冀，她依旧没有动手，只是僵在原地。 “姐姐，你听我说。” 看着她的反应，再联系到古宅地下室的照片以及幼年时遭遇的追杀，叶云州已经完全明白了什么，便维持着那样没有攻击性的姿势，慢慢开口解释。 “我没有死，在你离开之后，我被庇护所暂时收养……” 先是解释了曾经的追杀。 他现在猜到了，估计在那个时候，江振云就遇到了他的姐姐，并且起了利用的心思，所以才会针对他这个唯一的亲人，才会有灾厄停歇后他所感知到的危险。 但或许是因为那时江振云本人也才从那场灾厄中幸存，事业人际自顾不暇，能够动用的人手一般，所以才会在几次不成后随意糊弄，也让他有机会逃走。 解释了这部分对方依旧怀疑，他便开始回忆起那些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 “如果你不相信，我还记得我们之前的事。比如，我们很喜欢躲在姑父家楼梯下的小隔间，有一次他们出去玩，我们被关在里面，打赌几天会被发现，最后是我赢了，两天。二姨家的狗咬伤了你的腿，问了好心的医生，我们愁了一周，天天盯着那只狗看它会不会死，我哭着说过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也要带走那只狗的亲狗……” 意外的，随着叙述愈发清晰，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他也好像是一瞬间长大，而对面的女孩还是昨日记忆里的模样，没有改变。 但他们之间的确已经横跨了14年的时光，或许更久。 “……” 有些说不下去了。 挑挑拣拣，到处奔波的窘迫大段重复不好再提，能够回忆并提起的，又都只是看似有趣但实则苦涩的片段。 很少，甚至好像不值得回忆。 提起来的内容没有多么快乐，这样看来，相较于正常的亲人，他们之间的感情仿佛没有那样深厚，仅仅只是家中最后的成员在彼此依偎取暖…… 他身为当时被保护的对象存有依恋很正常，但他的姐姐会吗？ 还是说，回顾这些事只会觉得很累，没有必要。 叶云州本来就不是热衷于诉苦的人，这些回忆讲了几句就不想再提，哪怕他知道这只是为了解释，也感觉自己这样在别人眼里一定很好笑。 这样想，也由着这份沉默发酵，垂眼笑了一声。 呼—— 可就是这沉默的几秒过后，原本静立在不远处的女孩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随后像是护崽的母鸡那样大张着手，仿佛依然在拢着比她小了五岁的幼弟那样，竭力把人完全抱住。 紧接着，那对小小的手捧起了青年的脸，轻轻抹去在垂眸时脸颊多出的两道湿痕。 “……别哭，弟弟。” 她先是这样试探着小声说，与那对琥珀色的晶亮眼瞳对视上，几秒，像是逐渐有了底气，她开始反复地呼唤：“弟弟，弟弟！” 简直和雀鸟一样，声音开始变得清脆，叽叽喳喳。 在彼此相认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重逢。 一时间，两个人说不出别的话，都只是单纯地呼唤和应答，像是反复确定对方的存在，直到重复了很多次，这样无意义的交互才逐渐平息。 为了方便姐姐看他，叶云州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虽然是仰视的视角，但他很适应。 他安静倾听着姐姐叙述她视角下的故事。 …… 十四年前，叶青林十四岁。 那时候灾厄出现还没有多久，谁也不知道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情况，当时的叶青林对此并不关心，因为她每天外出的任务都是看看能不能捡点瓶子去卖，几毛钱的收益就足够给她和弟弟买点零食，开心一整天。 然后，在那天她走远了，刚好被降临的灾厄圈入其中。 她原本不应该记得在灾厄里发生的事的，就像是新闻里的那些其他人一样，也不会有时间的流逝感，只会觉得过了一秒，晃了个神。 第254章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但叶青林是一个例外。 在亲眼目睹有人屠戮了她所在的村庄后，她独自躲在充满血腥味的木桶里，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很快，她也被发现了。 如果她在那时就被直接杀死，或许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她听到了什么呢？ “等会，这不就是那种剧情吗？反派灭门的时候有一个漏网之鱼。” “可算知道反派为什么没有心思灭口了，这小孩根本看不上啊。” “那就留着呗，说不定能触发什么隐藏剧情，不然这村不就白屠了吗？也没什么信息，挺浪费时间的。” 戏谑的，居高临下的，丝毫没有怜悯的话语。 她被留下来，还被强行拎了出去，挨个看了认知中的亲人和村民邻居的死状。 在精神的巨大冲击下，她的意识仿佛被强行分割开，一个声音开始前所未有地开始质疑起眼下发生的一切。 一开始可能只是逃避现实，可到了后面，有些事情开始在质疑中明晰起来。 而让她最终确定这个世界的虚假，也仿佛是深海抛下的船锚那样牢牢将她从分崩离析的自我中所锚定的，是她真正的亲人—— 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她亲爱的弟弟，唯一依存的至亲。 她没有别的亲人。 因此这个村庄，这个世界，都是一场巨大的谎言和欺骗。 因为那些人毫无顾忌的行为，她就这样彻底觉醒。 之后便是蛰伏，复仇。 在那之后，虽然已经知道了世界的虚假，但叶青林却清晰知道其他人和那群行为恶劣的家伙本质不同，他们都是曾经的自己，尚未苏醒的自己，他们也都是人，不应该被随意欺凌玩弄。 所以在获得力量之后，她就开始竭尽所能以最暴烈最极端的行为对抗那些被他称之为入侵者的家伙，也就是直接杀死他们。 时间过了很久，这些人却仍像是蝗虫一样反复出现，一批又一批。 叶青林不受时间的影响。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知晓了世界的本质，所以不会为此改变。 但周围的人不一样。 一开始，她也是有伙伴的，但那些人陆续都死了，在混乱扭曲的时间中，在随意被无形力量摆弄的世界中，最后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时间又过了很久。 四季更替，轮回交迭，岁月的痕迹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却可以在她的思想中牢牢刻下一个执念—— 她不想让和她一样的人再随意被那些入侵者屠戮，不想再让这个世界对他们这样残酷，她想要一个不再痛苦的新世界。 所以，她开始研究起世界的本质，并尝试收缴另一方的掌控权和能量。 再之后这个困住她数不清年岁的时空就这样消失了。 在外界看来，这是这场旷日持久的灾厄忽然消失，但她其实并未发觉，直到刚好遇见了在高速上因车辆失控而无助求救的江振云，出于曾经无数次的本能救下了对方。 再之后，就是已知的那些发展。 他们达成了合作。 叶青林对外界一无所知，回到现实后因为身躯内蕴含的能量，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住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 只记得在那栋别墅里，偶然遇见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男孩，发着烧很痛苦的样子，想到自己记忆里的弟弟，心中的柔软被触动，她帮助男孩缓解了痛苦，并在江振云匆匆赶回来询问时，提到了她自己的弟弟…… 所以，是她给弟弟带来了那些危险！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原本还在缓慢叙述的女孩忽然顿住，手开始颤抖起来。 “不是你的原因，姐姐。” 发抖的手被握住，热量从另一方传来，回头看见了青年柔软关切的表情。 叶青林缓缓回握，像是极力汲取能量，有些语句混乱地呢喃：“我最初不怀疑他，因为他在知道这件事后，就开始建立庇护所这样的福利机构，他说会努力帮我找到你，但最后我只收到了你的死讯……” 有相片为证，再加上原本她也不抱期待，她信了。 甚至在这里，当读取到那名院长的记忆时，对方印象深刻的片段也有弟弟的死讯，她对这点更是深信不疑，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质疑那名入侵者的记忆片段。 可实际情况竟然完全是相反的。 “没关系，我现在没事，姐姐。” 低声宽慰，叶云州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虽然历经曲折，但他们最后还是重逢，并且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而且，比起自己童年那些已经释怀的阴影，他现在更心疼姐姐在副本中经历的那些事。 类似的情况，他想起自己在侦探副本里的那些怀疑，直面更残酷现实因而觉醒的姐姐一定比他更加痛苦，更何况那时姐姐也只是个孩子，十四岁的孩子。 至于那些玩家……立场不同，他不会给予什么评价。 他现在只想尽可能安慰姐姐。 “而且你看，刚才我报仇了，江振云死了。”说完，他还悄悄观察了一下女孩的表情，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便松了一口气，弯起了眼睛，轻声说，“所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姐姐，我会带你回去的。”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这个副本到底能不能正常结算，无论杀死江振云有什么后果，无论到底要怎样才能终结这次的灾厄，至少在这之后的过程中，他都会陪伴着姐姐，将她带回现实，真正的团聚。 第255章 啊，还有乌祐那边，不知道所谓的试炼情况到底如何，有没有机会一起…… 短暂掉线，回过神来，他发现叶青林正静静地注视着他，就像是短暂发愣，眼神放空。 所以他主动牵住对方的手，像是小时候撒娇那样轻轻晃了晃，唤回对方的意识：“姐姐，别担心。” 片刻后，叶青林毫无征兆地抽出了手，转而抚上了青年的脸颊。 “弟弟，我很想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自重逢之后，女孩终于笑了一下，那抹笑容很浅，却很真诚。 叶云州是希望看见姐姐开心，但莫名的，此时此刻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伸手想按住对方的手，却来不及阻止接下来的话—— “但是，没有结束。从我见到你之后，这一切才开始。” “我依然想要真正的新世界，只属于我们的乐土。” …… 大概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被她所抚摸的青年毫无抵抗之力地缓缓阖目，而以他们所在的方位为中心，身旁的那棵巨树开始不断向外蔓生着更加庞大的葱郁树冠，清风吹拂过，叶片间的绿色荧点开始播撒传开，而所到之处，一切的场景开始飞速改变。 奢靡的宫殿消失不见，高楼大厦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仿佛神话里的绿野仙境。 场景中的所有人也都闭上了眼，像是坠入一个甜美的梦境，就连嘴角都带着笑容。 [叮！副本重大变动提醒！] 而正在极力往这座深山赶来的玩家们，收到了系统的紧急提醒。 系统警告他们，他们还有十秒钟的时间可以离开这里，随后就要进入真正的试炼关卡，届时玩家的生死没有任何保障，哪怕之前没有用过那次复活机会也一样。 这次倒计时结束后的默认选项也不是留下，而是送回无限空间，可见之后关卡的危险程度。 倒计时开始，玩家们在极短的时间内都开始飞快选择，唯独乌祐站在人群之中远远望着还未到达的目的地出神，在正式做出抉择前，他忽然间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声音—— “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留下吧。” 第109章 画家 完了。 完蛋了。 虚空中, 围观一切发生的系统沉默了，麻木地感受着两个世界的通道开始崩塌，知道事态彻底超出掌控。 它, 包括玩家们都被骗了。 双方副本之间的博弈结果根本不重要，因为魔女一直的目标都只是越过无限世界接管这片时空，他们无论怎么行动, 只要最后让时空彻底融合，都只是变相加快对方的进程。 甚至它也短暂以为只要杀死新世界副本boss, 合并两个副本就可以结束了，原来只是个障眼法…… 大概从一开始，当属于无限世界的力量溢散到其他世界时, 决定利用构建副本回收就是彻头彻尾错误的判断, 随着时间流逝, 这个问题反而越补越大, 失去掌控。 之后如何弥补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难题，但至少现在, 必须紧急撤回玩家们。系统能够感觉到，眼下这个正在构建的世界和无限世界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玩家们一旦进去, 只要这个世界不自己解体，他们根本出不来, 也接收不到系统的信息。 页面的倒计时飞速流逝，而原本来到这个世界的玩家们也大批大批飞速消失, 几乎没有人愿意留下来。 在倒计时结束最后一秒, 系统浏览名单, 看见乌祐选择了留下。 仿佛又萌生了点希望。 比起先前，它此刻是如此庆幸那两人之间的关系, 眼下能指望的选手只剩下少年一个了，万一能创造奇迹呢？ 只要最后能让它们这边介入处理，尽可能减小事故，一切都好商量。 但在进一步分析胜利可能性时，系统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边相当于一个完整的，不受无限世界掌控的世界，其中又有少年梦寐以求的对象，世界的掌控方还是对象的亲人…… 总感觉，直接投敌的可能性更高啊*…#！ 想到这里，系统不禁发出绝望的乱码声。 * 呼，呼呼。 像是被卷进了一处很深很深的漩涡中，反复搅动，直到头晕目眩，思绪陷入迷茫与迟钝。 乌祐缓缓睁开眼。 率先入目的，是上方葱郁的树冠，浓郁的深绿点缀着光芒，像是有生命般起伏，在空中摇曳。 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起身打量更多，视野中就出现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关切地将他扶起来。 过程中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格外温和，就像是注视着新生的孩童。 乌祐：“……你们是？” 他听见这两人款款开口： “欢迎来到乐土，迎接新生。” “来，孩子，跟着我们走吧。”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副本的介绍。 触发既视感，可当乌祐下意识想要查看脑内的系统页面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仿佛他已经和无限世界断绝了联系，回到了死前的状态一样。 他愣了愣。 迟疑片刻，因为并没有在面前这两人身上察觉到什么恶意，乌祐决定暂时先跟着他们离开，静观其变。 他所苏醒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场景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是中央的那棵巨树，分明见不到阳光，叶片却仿佛点缀萤火般鲜艳浓郁，巨树被一道很浅的水渠环绕，周围低矮的土地上，有许多看起来格外奇异的花朵。 第256章 看上去很特别，可当乌祐询问那两人时，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只说所有人都是在巨树的引领下来到乐土的，除此之外的内容他们仿佛也不甚了解。 乌祐也没有继续追问，默默跟着这两人离开了这处洞穴。 洞天之外，豁然开朗。 穿过左右点缀着不知名萤火，仿佛仙境似的精灵小道，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正常的人类社会。 肉眼判断是一座小镇，放眼望去，每一栋建筑都格外漂亮精致，道路也干净平整，就连街边路过的猫咪和屋檐上停留的小鸟都皮毛顺滑，远处的广场甚至还有中央喷泉和纯白的大教堂，比起是普通人居住的小镇，更像是为一群富人专门打造的梦幻度假小镇。 但显然不是后者，因为很快乌祐就被带到了其中一座房子，并领到了钥匙。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欢迎你在乐土生活。” “衷心希望你会喜欢这里，找到自己的幸福。” 两人留下这样祝福的话语，随后便准备离开。 乌祐还想知道更多内容，就以想要找工作为理由叫住他们，询问这个小镇的具体情况。 没想到前半句的理由一出，他就得到了对面讶异的神情和回复： “工作？不，这里没有这样的概念。” “你喜欢什么，尽管去做就好，乐土鼓励所有人成为自己。” 乌祐：“你们带我来这里，不是工作？” “不是，这就是我们的爱好。” “嗯，能够帮助他人，我很开心。” 乌祐：“……好的，谢谢你们。” “不客气，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希望你会喜欢这里。” 目送两人离去，他开始探索起这个免费发放的房子。 各种基本的电器应有尽有，冰箱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新鲜食材，衣柜里都是和他身型相匹配的各式服装，书架上也已经塞满了各种厚厚的文学著作。 这些是提前准备的？ 以上的内容只是表象，乌祐很快发现了这个房子更大的功能——所有物资都会自动补货，并且是根据房主偏好补货。 垃圾也是，只要扔进垃圾桶里就会自动消失不见，完全违背物质守恒定律。 怪不得，那两人会说这里没有工作。 如果其他人的房子也都是这样的情况，那么人们的确可以不再为了生计奔波，再加上房子的许愿功能，完全能只凭个人兴趣做事。 虽然之前见过很多不合理的副本设定，但莫名的，这次最让乌祐感到古怪。 或许是因为这个乌托邦既贴近现实，又最违背现实吧。 一时半会没有系统的任务，暂时没有切入点，乌祐便老老实实地先待在自己的这个屋子里，然后以此为中心，一点点打探这个所谓的乐土。 …… 乐土名副其实。 不仅是各种超出定律的自动设施，更重要的是这里面的人。 短短几天，乌祐见到的每一个人都非常友好，整个小镇没有争吵，没有痛苦，弥漫着仿佛棉花糖似的，松松软软的温馨与幸福。 没有膨胀的欲望，没有尖锐的语句，没有激烈的情绪，每个人都像是最最单纯的孩子那样沉浸在简单的幸福中，人际关系前所未有的和睦温馨，甚至就连人与自然也格外和睦，镇上的小动物也格外幸福安宁。 没有任何好像可以成为任务的线索。 系统也迟迟未曾上线。 探索几天之后，乌祐有些迷茫，便又想到了在进入乐土前，所单独听到的那句，疑似是姐姐对他说的话—— “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留下吧。” 他想要的？未必。 虽然这个世界看起来非常美好，但老实说，乌祐对这样的乌托邦并没有太大的喜爱，不觉得这会是他想要的世界。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乌祐在新的一天继续外出探索。 以为依旧会和之前几日那样一无所获，直到在人来人往的间隙中偶然一瞥，在中央喷泉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在喷泉朦胧的彩虹光晕中，对方也从画板旁扭头，看向了人群。 恰好，他们对视上了。 青年留着与印象中不一样的长发，低低系起，黑色的发丝垂散在肩膀上，显出几分随性。而那张熟悉的面容也仿佛比记忆中更加柔和，眉宇间带着些许轻盈和浪漫，没有一丝一毫的忧郁。 白衣黑发，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漂亮的水墨山水画，几只绒毛金灿灿的幼猫正趴在他的脚边玩耍，让这幅画还额外多出了几分灵动的生机。 “……” 乌祐甚至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青年那边先弯起了嘴角，笑着与周围的同伴说了什么，随后便推开面前的画板，主动朝着不远处静立不动的少年走来。 乌祐就这样看着对方慢慢靠近。 他一度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青年的目标，因为如果这里是副本的话，对方应该不认识他，但最后青年的确停在了他的面前，并且朝他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虽然这个请求可能有些突兀，但我是一名画家，可以邀请你短暂担任一下我的模特吗？” “……好的，先生。” 乌祐当然没有拒绝。 接下来，他们在绘画的过程中交换了姓名，随后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朋友。 第257章 先前几天那些收集到的琐碎信息在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乌祐意识到青年便是被小镇上许多人念念不忘的明星，哪怕在乐土中也是独树一帜的存在，仿佛是被世界偏爱那样天生就拥有一切。 被世界偏爱，的确。 独特的待遇让乌祐完全确定，这个试炼的世界正是由那位姐姐所掌控。 终于有了进展，又成功与先生会面，试炼仿佛终于有了突破的可能。 …… 没有可能。 因为这样理性的思考与探索，很快按上了暂停键。 就在相识不久后的某次聚会中，拿到了真心话牌的青年在被问及那天为什么会主动邀请乌祐担任模特时，格外坦然地开口承认，因为自己一见钟情。 在身旁亲友的玩笑声中，青年不避不退，只是笑了笑，随后坦然地望向身旁的乌祐，轻声询问： “那么，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 嗯，嗯？ 大概是从这里开始，乌祐的思考能力飞速衰减。 因为他在那天晚上给出了默认的回答，而第二天开始，青年当真开始了追求，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根本没有一点招架的能力，就像是曾经在学校的那个楼梯上，被全然牵动着。 一开始，他还是有挣扎过的。 他开始难得质疑起自己的第一眼预感，甚至怀疑眼前的青年并非原装，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对付他的糖衣炮弹。 但怎么想也不可能。 先说这段时间他相处下来并没有发觉异常，单凭这个世界的主人是谁，就不太可能会有一个顶着相同面孔的冒牌货。 奇怪。 好奇怪。 作为玩家的职业病发作，乌祐开始思考，跳跃的思维甚至为他创造出了另一个思路——难道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视觉被篡改了吗？ 为此他还尝试学习了素描，企图验证。 但在此过程中却因为被青年手把手教学而一度忘记最初的目的，验证计划一败涂地，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反而在画室中愈加升温。 “我还是第一次当模特呢，身份对调的感觉真有意思。” 撑着下巴，见少年迟迟不动笔，叶云州笑了笑，“是忘了该怎么起型吗？没关系，现在你才是画家，想怎么画都可以。” 乌祐很艰难地动笔画完。 他觉得应该画得不是很好，但青年似乎很开心，并将初见时的那副画递给他，作为交换。 乌祐还是第一次看到那幅画完整的样子。 速写的人物与场景，许多细节都是匆匆一笔带过，唯独他的眼睛在画中格外鲜明，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画外。 那时，他是这个样子吗？ 不太确定。 “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停驻的目光换得了作者悉心的讲解，视野中的白皙指尖擦过画上的铅痕，又一点点靠近。 最后落在他的眼角，轻轻一按。 “纯黑，像是最深的墨，像是能看见很多未知的东西……” “在你眼里，世界是怎样的呢？会有更多的、不同的色彩吗？” 在耳边细语呢喃，仿佛是情话一样，乌祐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招架之力，原本的试探也变成了自己被打得溃不成军的败仗，仓促离开。 …… 这一回合，乌祐确定了自己没有什么绘画天赋。与此同时他也在格外亲近的相处中确定了，对方就是他的先生。 只不过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但这样的不同并不是代表异常，而是因为在这个乐土中，青年没有遭遇过曾经不幸的过往，所以自然而然会变得更加坦率与自信。 这是，正常的。 灵魂自始至终未曾改变，这只是一颗不曾受过挫折，表面完好且耀眼的星星。 再加上世界的偏爱，以至于从某种意义上进化为了月亮，不止是他，乐土中的所有人都会看到，都会欣赏和喜爱的月亮。 这样很好……好吗？ 乌祐开始有些迷茫了。 面对着青年的追求，因为各种犹豫而无法立即表态，他只能像是个拎不清搞暧昧的渣男那样只接受但不回应。 幸好乐土风气依旧是那样积极，并没有人责备，只是仿佛全员助攻的氛围。 …… …… 在乐土待的时间越长，乌祐感觉自己的分辨能力在逐渐下降。 这个世界没有系统，没有副本，没有其他的玩家和弹幕，无限世界光怪陆离的经历就像是一场短暂的噩梦，留不下任何痕迹。 正如姐姐说的，这个世界有他梦寐以求的星星，而他们也两情相悦，这里是乌托邦似的乐土，人人安居乐业，没有任何挫折与磨难，就连曾经痛苦的过往也一并抹去。 这里就像是他想要的世界。 所以—— 他要唤醒先生，破坏这一切吗？ 要……吗？ 第110章 真实 这次的告白也没有被答应。 明明不抗拒肢体的亲近, 明明不拒绝单独的邀约，明明自己也乐在其中甚至仿佛比他还要沉迷上瘾…… 少年却仿佛努力与自己对抗那样，每次都会在剧烈的挣扎后含糊其辞, 从不给确定的答复。 叶云州应该生气吗？ 或许应该。 因为在记忆中，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挫折，往往是他想要什么就可以轻易得到, 没有人会拒绝他，没有人会讨厌他, 长久以来的经历所灌养出的高自尊足以让他在前几次告白被模糊处理时便停止追求，将对方拉入黑名单。 第258章 但叶云州没有这样做，也没有这样想过。 他似乎没有与过往经历所相符的高傲, 被多次无声拒绝后他甚至不觉得挫败, 还愈挫愈勇。 或许是因为, 比起在初见时就怦然心动的那份好感, 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他发现了少年身上更吸引他的一点。 他在对方的眼睛里, 看见了不属于乐土的事物——挣扎与痛苦。 可能并没有那样沉重，但的的确确, 对方正被什么所深深困扰着, 乃至于每次想要答应他却又勉强回绝时，那对黑瞳中都会流露出一种格外复杂的色彩。 很迷人, 很特别。 类似的神情，又经常出现在少年假装不经意, 偷偷注视他的时候。 这给叶云州怎样的感受呢？就仿佛在他身上有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 盛大而离奇的隐秘, 少年对此一清二楚，却古怪地保持了缄默。 说吧。 说出来。 亲爱的, 我们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你又在害怕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叶云州都会刻意扭头捕捉这簇目光，有意无意触碰禁忌般，试图引诱对方开口。 哪怕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警告着，猜测对方想说的或许是什么颠覆性的内容，但他还是抑制不住这样的渴望，不断尝试触碰。 就像是发现了装有无尽苦难的潘多拉魔盒，他抗拒上层的痛苦，却又本能向往着盒底亮闪闪的希望之光。 希望，多么美好的词汇。 可惜乐土里不需要希望，也不需要苦难。 这里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一切都能够控制，人们享有着固定分配的幸福，从来不会希冀改变，也没有改变的念头。 而在遇见乌祐之前，他好像也是这样。平心而论，他是最不应该追求改变的人，因为哪怕在乐土中，他也格外“幸福”，诸事顺遂。 可惜他们遇见了。 那么，既然是少年带来的改变，对方就应该为此负责到底，对吧？ 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叶云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回答，他既不希望少年拒绝自己，又不希望对方就这样答应自己。 所以他也这样维持着暧昧的关系，等待对面的选择。 …… …… 今天，像是要有答复了。 在之前几天均是罕见地拒绝了他的邀约之后，这天傍晚，少年忽然出现在他的门口，主动发起了约会请求。 叶云州靠着门框，打量着几天不见的人。 少年打扮得很正式，穿的衣服像是被仔细地熨烫过，胸前的口袋上甚至别了一朵花，这个架势，仿佛要去见家长似的。 观察，确定。 叶云州的表情开始微微凝固。 他承认，这一刻他反倒有些可耻的退缩了。 这边退缩，另一边却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乌祐开口时格外有底气，一点也不抖地发出邀请，并难得申请了主导权： “先生，今天由我决定具体的地方，可以吗？” “……好，稍等一下。” 叶云州也没办法拒绝。 虽然有些僵硬和忐忑，但出于基本礼节和某种心理准备，他也换了一身更正式的衣服，随后便与少年并肩，穿过小镇的大半街道，逐渐走向了更加偏僻的地方。 小镇的人声渐渐消失，随着日光被一齐抛在身后。 夜幕降临，他们也迈入一片萤火的树林中。 一路无言，周围很安静，静到他们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甚至是心跳声。 两个人都像是有些紧张。 “咻——” 忽然听见声音，都以为是对方开口了，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结果发现只是身旁的树丛里窜过了一只兔子，这样的插曲让他们看到了彼此的忐忑，莫名放松了许多。 “先生，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 最终，还是身为今日主动方的乌祐率先开口。 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着最终的选择。 已经彻底明白了，姐姐叫他进来就是抱有这样留下他的想法，而他也的确陷入了挣扎的抉择之中，难以判断，一向仰赖的直觉都失去灵感，摇摆不定。 无法凭借任何冲动的念头做出判断，也知道这可能是最关键的选择，所以他才会狠心拒绝一定会干扰他判断的那些邀约，花了整整三天将自己关在家里，仔仔细细复盘曾经和青年相处的一切。 乌祐的记性很好。 他可以记得青年说过的每一句话，发过的每一条弹幕。 曾经那些副本中相处的一幕幕，无论是从弹幕的言语还是切身的相处，都足以让他从无到有，从各个角度，拼凑出青年具体而完整的人格。 他终于记起来，他的星星曾在不同设定的副本中，哪怕意识体还只是个孩童时，都反复强调过自己从来都不喜欢虚假的事物，只想尽可能保持思考，保持清醒。 哪怕现实残酷，幻境美好也不妨碍对真实的追求。 这才是他一直认识的先生，比起月亮，更像是天边永远不会黯淡的启明星，无论何时自身都会足够清醒明亮，指引着其他迷途的人。 而他想要的，也是星星，不是月亮。 那么，是否要唤醒对方也已经很明确了。 或许乌祐一直也有这样的预感，只是这次的副本源自对方的亲人，并且整个世界也显而易见寄托着对方的祝愿与偏爱，所以他才会犹豫。 第259章 他甚至才反应过来，某些决定不能由他来做。 是否要归属于这个世界，是只有先生自己能做出的判断，无论是他还是对方的姐姐都不能替对方决定，哪怕是自以为好的选择。 所以他要归还这份权利。 “乌祐，我们好像越走越偏了……这条路你知道通向哪里吗？” “我知道，别担心，先生。” 道路两侧的风景逐渐过渡为充满神秘气息的荧光小花。 不出所料。 乌祐曾经尝试几次自己重新回到那个洞穴和姐姐交流，均以失败告终，而那两位接引他到这里的人也不知所踪，恐怕所谓的乐土只有他一个新人，即只有一名抱有自我意识的玩家。 姐姐不会轻易见他，但他必须见到对方才行。 解决方法也出乎意料的简单，当他在这次出发前试图排演一些句子，并试着说一些类似于“在亲人见证下”的话，这条路果然又出现了。 看来，姐姐也应该很期待那一幕，但可惜他接下来做的事情可能会惹她发火…… 这样看，好像他们几次会面，都不愉快。 嗯，嗯。 想到这里，乌祐陷入了短暂的惆怅。而与此同时，身旁的青年正颇为新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从未见过的地方，从未来过的道路。 视野中的风景也逐渐变得更加奇异和瑰丽，这就是少年隐藏的秘密吗？道路的尽头又究竟通向哪里？ 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尽头是一处偌大的洞穴，洞穴里伫立着一棵巨树。 茂盛繁密的树冠摇曳着荧绿的光辉，周围落下仿佛星光点点，漂亮而神秘，简直像是一处隐秘的仙境。 超出认知，却让他感觉到了几分亲近，冥冥之中，仿佛距离什么近了许多。 “哇，这是什么地方，我都没有来过。”出神地注视了几秒，回过神，他笑了笑，试图以比较自然的姿态开口，“你是怎么找到的？” 乌祐没有正面回答：“意外发现的。” 他牵着青年，小心迈过中间相隔的那道水渠，随后登上中央的土坡，靠近，来到了巨树的正前方。 站定，松开手。 其实，乌祐作为第二次来这里的人，隐约发现了洞穴场景的变化。 周围的花朵从各种颜色变成了统一的暧昧暖色调，穴壁上映出的都是暖融融的光，而洞穴上方也传来仿佛是被风所吹动，悠扬清脆的不知名曲调，树叶沙沙声恰到好处地融合，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无形的推手正对眼前的情景乐得其见，极力促成更加暧昧的氛围。 但他并不只是为了告白，可能真的要让某位失望了。 “先生，我的回答是，我也喜欢你。” 对视后，少年不再犹豫，甚至像是为了弥补先前的犹豫不决，这样果断干脆地开口：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直和你在一起，无论要怎样努力。” “只要是你所在的世界，我都喜欢，都希望能够留下来。” 哗哗—— 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洞穴里分明没有风，却硬是出现了窸窸窣窣，枝叶碰撞，仿佛噼里啪啦热情鼓掌的声音。 甚至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花瓣也都被无形的风所卷动，围绕着二人之间，纷纷扬扬洒落，反常理的出现，简直像是动漫里的场景，就差一首bgm。 “……” 一时间，叶云州有些怔然。 他终于还是等到了回答。 他开心吗？他当然是开心的，本身对少年的好感不是作假，他从未遇见过能让他感到这样心动的对象，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告白被接受，少年在几日的郑重思考后选了个闻所未闻的浪漫隐秘之所答复，仿佛也是在表达同等的重视。 可他又为什么感到迷茫？ 仿佛在得到了眼前触手可及的爱人之后，又意味着自己即将失去什么，同样也很重要的事物。 ……不，不，他或许不应该这样想。 那些隐秘的猜测或许只是他的异想天开，眼下的情景简单一点来看，就是之前追求终于得到了回应，这不是坏事，也不需要有那样的落差。 他在多想什么呢。 下意识反应的笑意莫名转淡，又不知为何地轻轻叹气，青年低垂着眼，意外撞进狼犬般审慎观察的一对黑瞳，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会让人误解什么，正准备调整表情，可下一秒，他却看见少年笑了。 像是在庆幸自己没有做错决定，又像是在炫耀自己对另一人灵魂的了解。 乌祐要说的话还没说完—— “所以，我想最后由你决定，我们究竟是否要留在这个世界。” “但前提是，在知晓一切之后。” “先生，请仔细听……” 他牢牢牵住了青年的手。 预料到了在巨树面前唤醒对方可能会接受的狂风暴雨，乌祐的语速尽可能放快，也尽可能挑选关键词开口：“我要告诉你，这里并不是真正的现实，这里是由真正的现实所虚构而成的副本，我原本的身份是玩家……” …… 听到了，匪夷所思的内容。 叶云州愣了愣。 在大脑正式开始思考之前，他的内心便有某处倏地松动，仿佛潘多拉魔盒终于如愿打开，未知与犹豫不决的折磨终于结束，一切迎来了他所真正渴盼的结果—— 第260章 真实。 仅仅只是那几个关键词，被某种意识努力安抚哄骗的自我意识便直接杀出重围，顷刻间带回了所有的记忆。 哪怕少年只说了几句便不再开口……等等？！ 意识到什么，叶云州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巨树，语气急切：“停下！” 话音刚落，面前的少年便像是失去气力般向前几步，不再开口，脑袋垂下，像是大型的毛绒玩偶那样抵着青年的肩膀靠在了他的身上，轻轻蹭了蹭。 心有余悸，叶云州摸上少年的脖颈，确定只是昏迷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 随后，他转头，像是怕惊动什么尽可能放轻语气，低声请求： “姐姐，你别紧张……” “我们先聊聊，好吗？” 沙沙。 叶片随风而动，在短暂而令人恍惚的沉默中，树下多出了一个浅淡的虚影。 叶青林幽幽凝视着正倒在自己亲人怀中的少年，扭过头，愤愤喃喃：“混蛋，骗我……” 说着，想在弟弟唯一的亲人前确定关系。是见家长，好正式，她同意了。 所以才允许过来，她还学了很多效果想帮忙，记录这一幕，想偷偷拍最后的合照，结果却是这样，背刺她……混蛋，混蛋，混蛋。 如果不是弟弟喜欢，一定完蛋。 心里是这样气到咬牙切齿，但出场后，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避开了亲人的目光，像是小学生罚站那样站在树旁面壁，手指都蜷缩起来。 她猜，弟弟可能要说服她结束乐土。 但，她是不会被说服的。 这里很好，真的很好啊……她感受不到那些入侵者的视线，意味着没有人可以随意摧残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在她的注视下过得很幸福，这样不好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姐姐，你听我说……” 不听。 “那你先转过来……” 不转。 “啊，乌祐你醒了？” ——怎么就醒了？！ 叶青林一个激灵猛转头，对上青年的视线，她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但他们童年时期的不成文规定，就是在出现意见分歧时，如果对视上了，就必须坐下来认真交流。 哪怕现在重逢后也一样默契。 叶云州身先士卒，扶着倒在他身上的少年一起靠在了树干上，虽然明知道此时此刻的亲人只是虚影，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干净的手帕，垫在了身旁的空位，然后才弯着眼，冲着女孩开口：“那么，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姐姐。” 叶青林冷冷坐下。 她发誓，自己绝对不要被说服，也绝对不会动摇。 哪怕弟弟骂她，她也不会有任何波动……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应该不会。 “姐姐，我已经知道大体情况了，我知道，你想要让灾厄不再降临现实，所以才会创造这片乐土。” 她听见弟弟这样说，迂回婉转的说辞，想着接下来肯定是“我知道但是我不理解”之类的话，正准备当闷葫芦一声不吭，却听见对方紧随其后毫无铺垫一语惊人的提议—— “但除此之外，你不想报复一下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第111章 永恒 “……” 这个发言, 倒是比她预想中动听许多。 叶青林因此表情微微松动，原本打定主意无视具体内容的耳朵也下意识开始运作起来。 虽然，她不觉得弟弟能做什么, 但仅仅是能够理解她，甚至想帮她出气，这样的认知就已经足够软化她的心了。 至于说的内容究竟能不能达成, 都没有关系。 毕竟关于真正的罪魁祸首，就连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她只知道, 罪魁祸首是在他们的世界里取乐，放任一群没有底线的入侵者肆意践踏他们，从不加以约束的混蛋。 “嗯, 报复回去, 顺带着得到一些补偿。” 观察神情, 确定这个说法没有得到抵触, 叶云州便继续缓缓提出。 他大概是在场三人中，对于人心把控最精细的一位了, 所以此刻才能不踩雷地与姐姐平和交谈。在隐隐发觉身侧少年的苏醒迹象时，他还不忘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 食指轻晃, 无声传递了安抚噤声的讯息。 嘘，暂时还不是开口的时候。 这两人如果继续闹矛盾, 他真的会很苦恼的。 乌祐也很默契地仅凭这个动作便会意，继续装作大型玩偶一动不动, 垂头靠在青年肩膀上规律吐息。 在隐秘的角落, 指尖互相交缠。 “补偿？不需要。” 而另一边, 叶青林的确也没有发觉少年的苏醒，只是这样生硬地回绝弟弟进一步的语意。 但亲人接下来的问题, 她却根本无法回答： “可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一个人支撑起整个乐土的运转，一定很累吧。” “为什么要这么累呢？这样太不值了，我们明明已经有资格和对面谈判了……姐姐，你知道我们实际上有多大的优势吗？” 这些话仿佛有什么魔力。 叶青林先是说：“我，没问题的。” 但随后，她又实在忍不住，小声开口：“你说的优势是什么？” 紧接着的半个小时，她从青年口中得知了灾厄的本质，以及那些被她看作为入侵者的真实身份。 第261章 世界观一度崩塌。 可恰好每一条异常都对上了。 沉默。 “……完整的事实，听起来，我就像是个违背程序，忽然发疯的npc，残害了那些正常游戏的玩家。”她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冷漠，“你觉得，那些入侵者没错？作为玩家，他们不需要在乎npc，我们就应该被践踏吗？” “你说，正常情况下，苏醒后会没有任何记忆。但哪怕那些记忆是虚假的，不存在的，可我的感受绝非作假，这难道可以原谅吗？！” 语气一时间变得很激动，可不知道想了什么，又忽然低落下来。 “或者是我的错？只能怪我还记得自己，才会痛苦……你们，其实根本不在意？” 青年静静凝视着她，就像是一片大海那样宁静，对上视线后，他摇了摇头：“不是的，姐姐。” 这样的目光，总算让她有了一种弟弟真的长大了的实感，不知不觉间，连带着自己的情绪也莫名平复下来。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副本和玩家是这么久以来客观存在于现实中的结果，这些存在并不合理。我们本来应该有一个平静的未来，却因为另一方的重大失误，让我们与那个世界出现了交点……这个责任，显而易见不应该由我们独自消化。” 叶云州平静地，对各种线索飞快排列组合，揭开了最终的真相。 如果世界之外的系统能够听到，一定会很绝望，因为它最后的底裤也被扒下来了。 一开始，两个世界的交集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所以选用了副本这样无害的方式回收，进入副本的玩家正常通关回收能量，而本土居民变成npc哪怕在副本内死亡，只要副本结束那么就会毫发无损地回到现实，也不会有任何记忆和实感。 计划得很完美，但是低估了人性。 一是低估了不受约束的玩家们对他们眼中的npc所能做出来的行为，二是低估了化身为npc的本土居民中也有意志格外坚韧的个体。 两者组合，成就了叶青林，也成就了那场让大批玩家团灭的副本。 自此，最初的计划便如同脱缰野马一路狂奔。 不仅那些溢散的能量彻底失控被叶青林全盘吸收，连特殊副本的形成与规模也开始彻底不受无限世界的控制，大半权限都移交于现实。 非常，非常重大的失误。 已知有许多独立的世界存在，还有无限世界这样特殊的聚合体，那么这些时空之间是否有规则约束？是否禁止彼此之间破坏性的往来？破坏规则是否会有足够恐怖的惩罚？ 叶云州其实并不确定，但这不妨碍他从各处线索中看出系统迫切的态度，从而得出肯定回答。 那么，即便他们并不拥有报复无限世界的力量，也足以威慑对面。 更强大的第三方，对于现实来说和无限世界没有差别，但如果惊动那边，至少可以把无限世界也拖下水……认清楚这一点，那他们就已经占据主动权了。 “所以，如果我们只是独自消化外来的痛苦，而不让真正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或是弥补，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善良了，姐姐？” 他这样说着，果不其然看着女孩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松动。 从一开始的对话，他就并不打算从情绪上感化姐姐，因为他知道，对方内心的激愤远远无法平息，所以他只能尝试从另一个方向。 人类通用的本能，趋利避害。 想到这里，青年半垂着眼，带了更多的真情实感，有些忧郁地看着亲人此刻半透明的虚影，伸出手，却什么也无法触碰到，叹了一口气：“而且，我们时隔这么多年终于团聚，却甚至无法接触……这样的乐土，其实根本无法让我感到幸福，姐姐。” “我知道，你这样肯定也很累，很辛苦吧？” “为什么呢？明明我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对不对？” 叶青林表情不断变幻，还是敌不过这一套有理有据有情的组合拳，最终有些失落地耷拉眉眼，低声喃喃：“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真的很笨吗？” “不会，一点都不会，你已经竭尽所能了。” 叶云州摇摇头，虽然已经察觉到姐姐内心的松动，但他依旧尽可能温柔低语，“关于乐土的记忆，我一直都很开心，而对于先前沉浸在恐慌中的现实其他人来说，你也给了他们一场美梦，很棒。” 美梦。 叶青林：“我知道，所以，现在梦也应该醒了……弟弟，你真的能给所有人一个正常的现实，对吗？” 叶云州：“对，而且是我们。姐姐，这个过程少不了你，最后的结局里也有你。” 树下，透明的虚影凝视着自己阔别许久的亲人。 聪明，可靠，成熟的弟弟。 原来真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意识到这点后，她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紧随其后，积年的疲倦感也漫了上来。 其实她已经累了很久很久了，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她的能量，极力收容时会感到灼烧与痛苦，只是出于各种原因，为了她的新世界，才一直强撑着精神到现在。 现在确定弟弟真的可以独当一面，现实中的人们也不会像她曾经那样痛苦，此时此刻，哪怕最后会作为筹码被交出去换得安宁，她也觉得已经足够了。 第262章 “但我太累了，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样想，也这样开口，甚至露出了一点恬淡的笑容。 叶云州蹙着眉还没说什么，在他的身旁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很轻的声音—— “姐姐，我有一个愿望。” 哦，醒了啊。 一切都想开了，叶青林大度到已经可以不计前嫌放乌祐一马，听了这句话，都还能语气不差地开口：“呼，真会挑时候。说吧，你有什么愿望，在乐土还存在的时候，我给你一次做梦的机会。” 乌祐：“……不是的，是我可以向系统要求一个愿望。” 在一旁听了很久很久，确定此时此刻女孩心情平静，他终于有机会开口。 他不想让他的先生与亲人再度分离。 如果乐土结束，大概试炼也算作成功，那么他就可以得到一个来自无限世界的愿望。 所以，他的愿望也可以作为筹码，或许能让姐姐留在现实。 至于他自己……可能之后还有其他的机会。 会有的，应该。 其实内心也感到不舍，可此情此景，他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说。 咻！ 树干旁猛地探出一个半透明的脑袋。 就这样盯着诈尸并发表如此言论的少年几秒，女孩忽然勃然大怒—— 叶青林：“现在才来讨好我，晚了！现实里没有副本你们怎么见面！靠网恋吗？分了怎么办？！” 乌祐：“不会，我不会变心的……！” 叶青林：“你敢变心试试呢？！我弟弟条件这么好现实中要是遇见其他人心动了我看你在另一个世界怎么阻止！！” 乌祐：“……如果，真的，我相信先生的判断，可能对方的确比我合适……” 叶青林：“天呐你不许这样想，给我争起来！这个愿望你自己留着用，再胡说八道想让我弟弟守寡我弄死你！” 乌祐：“但……” “好了，都停下。” 叶云州坐在二人之间，实在没忍住，把两侧逐渐激动探出的两颗脑袋一起按回去，既好笑又无奈：“你们两个，是没有一个在认真听我阐述的利弊啊。争着牺牲什么呢？优势全在我们这边还要签什么屈辱条约？” 一左一右，他朝着两边伸出手—— “都留下来，一起回家，好吗？” 乌祐率先像是大型狼犬一样乖乖递手，而叶青林先是犹豫一下，最后也还是轻轻将自己半透明的手搭上，哪怕暂时碰不到什么。 嗯。 如果可以，那就一起回家。 ……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青年给乌祐递过去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眼神。 在发觉时机合适之后，他便不再按住少年，感觉对方有开口的意思，也觉得是时候稍微缓和一下这两位重要角色的关系，却没想到少年竟然直愣愣就说出了那番话。 听起来简直傻傻的，真让他怀疑起对方的判断能力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有效……该说不愧是直觉系吗？还是说瞎猫撞见死耗子？ 收到他的眼神，少年像是有些迷茫地回望，他没忍住弯了弯眼睛，指尖摩挲着对方的手心，眼神变得很温柔。 好吧，还是聪明的。 毕竟像是犬科动物那样与生俱来的忠诚坦率，一直都是对方独有的天赋之一。 他也为此深深着迷。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紧闭的那个时空终于有了动静，传来了属于玩家的讯号。 等候许久的系统大惊失色—— 难道，难道那个人真的做到了？！ 单人通关由魔女所掌控的副本，甚至不被美色蛊惑投敌，这个小子也太厉害了吧！ 系统非常激动。 当发现那个世界裂开了一个小口子，并且终于能定位到乌祐时，它迫不及待地放出了自己素材库里最喜庆最欢快的音乐迎接，作为凯旋的礼炮，在无限世界的全频道用超大广播即时播报。 “叮，恭喜玩家乌祐成功挑战试炼！创造历史——” 此时此刻，所有回到无限世界的玩家都惊叹不已，炸开锅似的讨论起来。 不过，还没等他们说多少，广播中原本欢快的音乐忽然就像是被掐脖子的鸡那样突兀停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 但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当系统向那个位置投向目光，所看到的人不止是乌祐。 在他身边还有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它最不希望看见的魔女。 系统一个哆嗦，撤回喜庆音乐。 它抽了根电子烟，惆怅想着，原来最后还是得靠关系啊…… 算了，无论怎样，只要能结束先前的混乱就好！ 才抱着这样的念头，系统就见三人之中的青年忽然仰起头，对着虚空笑着开口： “是系统吗？我们来聊聊吧。” ……？ 虚空中的电子流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问号。 系统想装作自己不存在，可乌祐却看了一眼脑内出现的面板，毫不留情地转头确认：“它在。” 啊！啊啊！系统惨叫。 这小子真的投敌了！ 听完这句系统原本还想装死，安静几秒，直到最右侧的女孩冷笑着，语带威胁：“还不出来？那我们就回去了。” 这怎么还能回去的啊！ 无可奈何，系统只能被迫以虚空中的字幕形式出现，并开始接下来的谈话。 第263章 …… 系统不想再具体回忆这个过程。 如果用人类的历史形容，它此刻就像是个战败的国家，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迫签订了许多不对等协议。 也想过要反抗，可惜此刻真理掌握在对方手中，软肋被猜中捏死，没有办法。 最后的结果，无论是乌祐前往现世的身份，还是魔女身上的能量处理，难度都给到了无限世界这边，可与此同时，大部分权限依旧维持在魔女手中。 之后，还会有特殊副本的出现便于回收能量。 但副本不再会降临于现实，而是出现在部分人的梦里，这些梦境会成为世界树的果子，等到所有能量外化为果实落地，在世界树中休养生息调节这些年灵魂上磨损的叶青林便会回归正常的躯体，真正回归现实。 ——当然，这个躯体也是由系统这方提供。 这些副本将会时时刻刻被叶青林的潜意识关注，而她和她的弟弟拥有压倒性的，完全掌控那些玩家的权利，可以随时驱逐玩家，提前终止副本。 ——某种意义上，还真成为副本世界意识了。 以上约定，对系统方来说，能量回收效率堪称减半，这一系列中间操作下来还要搭上不少心力…… 亏死的买卖。 但系统被逼无奈，还是痛苦地签订了这份条约。 早知道，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要粗心丢能量到那个世界，不然就不会在那个世界形成特殊副本，就不会让魔女卷入副本，就不会让她吸走能量…… 早知道就好了*…#！ 黯淡的电子流发出即将废代码的痛苦声音。 …… …… 距离最后的那次灾厄，已经过去了一周。 虽然只是一周，却恍如隔年，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还是头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实感。 江振云因为不知名原因于深山暴毙，诸多曾经追随他的人也都陆续落网，一切进入最后的收尾工作，却依然谜团重重。 唯一的知情者，在他们认知中与这股神秘力量相关的青年，在之后的会议上毫无铺垫地坦然宣布： “各位，灾厄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感知到了某种不可说力量的阻拦，再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只是安静地回想着方才的感受，有种差点触碰禁忌的战栗感。 ——顺带一提，这项合理化工作也是条约中系统负责的。 大家很快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先前与青年的合作中，其实就有所预料，现在只是愈发明确而已。 再之后的落幕工作就与叶云州无关了。 他重新落户a市，回到了父母曾经的那栋房子里。 这栋房子几经转手，其实现在也有人居住，但就和他现在回到a市落户不需要任何资料那样，这栋房子也轻易运作到了他的名下。当然，官方出手，是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入住第一天早上，叶云州就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树苗。 树苗一个下午就长成了大树，夕阳下葱郁的树梢轻轻晃动，原本还徘徊在门前的人就散去了大半，只剩真心前来拜访，以岑远为首的灾情局小队。 先前事故中相处那么久，他们也都是朋友了。 “我现在都还觉得，简直像是梦一样……” “结束了你还不开心啊，惯的你！” “我哪里不开心了！就是不知道之后我们会被分配到哪里，还能再见面吗岑队，岑队——” “少喝点，别嚎了，等会谁开车，千万别喝啊。” 都是青年，吵吵闹闹的。 叶云州之前是不怎么喜欢吵闹的，不过眼下他倒一点也不排斥，好笑地看几个人莫名其妙玩起了叠叠乐，而一旁的岑远捂着额头，露出了家长特有的困扰表情。 “他们在干什么呀……咦？” 凑热闹探头的瑶瑶被队伍中领养她的女性抱走，还捂住了眼睛非礼勿视，小孩的注意很快转移，嘟嘟囔囔说她在树旁边看见了一个漂亮姐姐。 月亮爬上树梢，叶片在风中轻轻颤动，院里的人散了干净，地方也收拾得一干二净。 现在已经是深夜。 提前说过要来祝贺乔迁的人都已经来完了，但叶云州依然坐在庭院的石桌旁，洗漱后换了一身衣服，独自斟茶，安安静静等待一名不在名单上的访客。 不过，来了之后，就不是访客了。 “咚咚。” 门外，终于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一下一下，仿佛某人的心跳那样，轻而急促。 叶云州想让自己喝完手上的这杯再去开门，但事实是他一听见门上的声音就放下了杯子，几步就走到了门后。 恰好，门上的声音在他靠近时忽然停下。 他们其实相隔着一道非常厚重的门，听不见也看不见彼此，可他们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先前真正无法横跨的屏障已经彻底消失，眼下，他们只需要轻轻伸手—— 看，门开了。 他们见面了。 目光交缠，即便此刻是在微凉的夜晚，视线的温度也仿佛开始逐渐升温。 “……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乌祐。” 最后，还是叶云州先从视线的交流中率先艰难抽身，笑着，对着少年轻轻张开了手臂，“希望你能喜欢这个世界，喜欢这个家。” 第264章 “先生！” 在被大型狼犬毫不犹豫紧紧抱住之后，感受到另一幅躯壳剧烈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青年的眼睫微微颤动，但还是凑在对方耳畔，轻声低语—— “以及，喜欢接下来兑现的承诺。” “……和我。” 沙沙。 叶片轻轻晃动。 就像是某人提醒式的咳嗽声，可惜无人在意。 安静片刻。 忽然一阵风吹来，啪的将敞开的大门关上，叶片再次晃动，就像是半夜起来给不省心弟弟关门时怨气冲天在地上跺得啪啪响的拖鞋声。 随后，一切再度安静下来。 * 今后，他们还会有更多故事。 哪怕曾经相隔时空，无论有过怎样的阻碍，最后也能成为永恒。 无数人见证过。 无数人传颂过。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