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便是永劫》 天山 第一章封魔(上) 上古时期,天下间百族林立,纷争不断。 黄帝轩辕氏与炎帝神农氏带领人族播百谷,畜牲畜,在百族中艰难求生。 随着两个部落的摩擦不断升级,再加上幕后黑手的挑拨,形势渐渐失控,神农部与轩辕部不得不在阪泉的荒野之上展开决战。 虽然黄帝凭借风后、力牧的相助胜出,但此战过后,人族元气大伤,在百族之中的生存情况更加危急。 夜色凄迷,疏星点点。黄帝独自站立轩辕丘上,仰望星空,为人族的命运而担忧。 巫族是盘古直系后裔,能沟通自然之灵与山川之神。妖族生来便力大无比,具有各式神通。而人族却先天赢弱,唯有努力修炼,众志成城才能在天地间夺得一席之地。 寒风起,秋叶落,一道紫火自九天而下,划过夜空,向着黄帝飞来,瞬间将他吞没在烈火之中。 紫火焚烧着世间的一切,空气沸腾,草木化灰,不需片刻,黄帝就将葬身火海,消失天地之间。 黄帝气沉如渊,岿然不动,口诵无上真言“意念如海,聚沙成土”,点点紫色云沙从虚空飘落,堆积成土,将紫火埋葬在土里。 紫云沙来自北海的深渊,历经海水千年积压,水火不侵,坚硬无比,正好克制九天紫火。 天空降下一道红色的身影,手执离火剑,直指黄帝,冰冷的剑光刺破沉寂的黑暗,无边的杀意激起漫天的风沙,来人正是炎帝之女凤女。 “轩辕,你为吞并我神农部,挑起人族内战,杀害我父亲。今日,我将以你之血祭奠我父亲与部落子民在天之灵。”凤女迎风而立,目光直刺黄帝,仿佛要将他彻底毁灭。 “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的,不理解的未必是不存在的。你以心为镜,照出的不过是内心的虚影,仇恨已然蒙蔽了你的双眼,你若放下仇恨,或许会发现世界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美丽的谎言掩盖不了真实的罪恶,凤女不为所动,像一支离弦之箭,朝黄帝疾驰而去。 黄帝不再言语,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屈指一引,轩辕剑冲天而起。 轩辕剑长三尺,宽一寸半,乌黑的剑身隐隐流动着一层紫色光芒。剑上的八个天文古字熠熠生辉“乾坤纵横,邪恶无存”。黄帝铸剑,志在荡平天下,神御四海,守护人族安宁。 复仇之剑,王者之剑,纷纷的剑影搅动了四方,剑气所至,草木化作尘埃。 为报父仇,凤女在圣地中潜心修炼,用涅槃之火中夜夜焚烧,终成火行道体,御火之术出神入化。 然而,黄帝自统一人族后,走遍名山大川,寻仙问道,在王屋山上得广成子传授自然心经,自然心法大成后,修为已臻化境,远非凤女可比。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我两人只有一个可以存活在天地之间。”为了将黄帝击杀,凤女耗费全身灵力,催动神农氏无上秘术“火中藏火”。 埋在紫云沙下的紫火突然散出红色光华,凌空飞去,钻入黄帝体内。原来凤女早在紫火内种下另一种火——红莲业火,以意念操控,趁黄帝全力施法时悄然引动。 红莲业火,诞生于八寒地狱第七狱的不灭之火,燃尽世间一切业力。 黄帝一时不察,竟然被业火侵入,顺着经脉蔓延到脏腑,在脏腑里肆虐,身体迸出数道红色光华,宛如红莲花开。红莲业火以业力为生,业力不尽,业火不灭,只需片刻他便会在业火中化为灰烬。 “至道之精,窃窃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 黄帝连忙闭上双眼,封五官,闭六识,如入空明之境。一股自然之气自丹田而生,缓缓上涌,护住心脉,勉强压制红莲业火的侵蚀。他奋起余力,化作至强一击,轩辕剑王者天下。 王者之剑以正义为心,仁心为本,天地精华为体,风雷之象为势,此招一出,风云变色,天地为之一震。 轩辕剑一剑万象,幻化万千,如雄鹰在天,飞凤来仪,如流云乘风,奔雷临世,携天地之威直扑而下。 凤女神魂一颤,仿佛一叶孤舟飘摇在风雷激荡的海面上,随时葬身天威之下。 然而死亡却并未如期而至,悬在头上的轩辕剑早已自行散去,黄帝竟在最后一刻突然收手,意外的获生让凤女不禁有些疑惑。 “凤女,其实你的父亲炎帝并没有死,两个部落合并,也是他的提议。” 黄帝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在凤女的心头,但她绝不相信,毅然决然地反驳:“到了现在,你还想用谎言来欺骗我。我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黄帝负手而立,循循教导:“我说过你以心为镜,照出的不过是内心的虚影。唯有放下成见,用心体会与观察,才能不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 “有一股力量引导着两个部落的斗争,炎帝和我有所察觉时已经太晚,战争已无法避免。你的父亲和我便做了个惊人决定,利用战争清除隐藏部落中的黑手,推动两个部落的彻底融合。” “而你父亲则假死脱身,暗中查询真相。” 凤女心下细细沉思,确实发现了几点不同之处。曾经她以为父亲最忠实的部下赤松子、夸父、朱明都背叛了他,投靠了黄帝。现在才知道他们是遵守炎帝的命令推动人族的融合。 黄帝愁眉不展,忧思重重,手捻道诀,招来几缕亡魂,将它们从手心释放,看着它们缓缓地飘向大地的西方。 黄帝面色凝重,沉声诉说心中的担忧:“天地间似乎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劫难,所有的幽魂都在朝着天阴山方向汇聚,你的父亲就是察觉这个异变,才决定前去探查。” “此后便失去联系,直到数日前突然收到一枚玉圭,是你父亲的求救信。我已联系星宿海与巫族大祭司,不日便共同前往天阴山。” 凤女伸手接过玉圭,上面的信息确实是他父亲所留,这下才彻底相信黄帝说的话。 她心系炎帝安危,想要独自一人率先前往天阴山探查情况。黄帝苦劝不止,只好叮嘱她若有发现,别贸然行动,等他们前去汇合。 地之西有一山,天阴山,曾是百族交汇之地,热闹又喧嚣,而如今这里却成了天地间的绝地,生命的禁区。魔、妖、人三族在此大战,尸骸堆满了山丘,鲜血染红了大地,禁法毁天灭地,灵脉断绝,山河易变。 刚到天阴山地界,大地上便出现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这边是光明,那边是灰暗,这边是生命,那边是死亡。偶尔有愚蠢的生灵越过了界限,很快就被禁地内的红雾吞噬,只留下尸骸漂浮大地之上。 这是战争造成的毁灭,是大地永恒的创伤。凤女目光悲戚,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念动火灵诀,撑起一片红色护罩,小心走入地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 天空有些阴暗,连阳光都有些寒冷,消散不去的红雾,阻挡了她的视线。一切静悄悄的,风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不久后便出现一座高山,天阴山突兀地耸立在荒凉的大地上?,山腰处有个洞穴,仿佛一张怪口,吞噬着幽暗与神秘。 凤女提剑凝神,一步步朝着洞中探去,细碎的脚步敲响了湿冷的洞穴,没有光亮,只有刺骨的寒风,片刻之后,眼前却豁然开朗。 古老而残缺的祭坛上伫立着一座青铜大鼎,鼎内源源不断地飘出无数的怨灵,被牵引到右侧的血池之中。 巫族的亡魂,人族的亡魂,妖族的亡魂,魔族的亡魂……这些战争中逝去的生灵,饱含着对世界的怨念,在天地间弥留,不肯消散,吸食了阴气后化成了怨灵。 神秘的符文飘荡血池之上,巫族圣器地之心持续不断地释放先天元阴,注入大阵之内,大阵缓缓转动,熔炼着血池中的怨灵。半晌过后,一种全新的生命在血池里诞生。 凤女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这竟然是造化玉蝶中的生生造化之术。盘古曾用此术创造了巫族,女娲娘娘曾用此术创造了人族,而现在有人企图将这亿万怨灵转化成一种新的生命,噬魂一族。 噬魂一族以魂为食,汇聚亿万生灵的怨念,吞噬天下众生。 凤女心中惊骇不已,竟然有人在制造如此恐怖的生灵,这些噬魂一旦脱困,天下将再无宁日,众生都将毁灭。 源源不断的噬魂从血池中涌出,却被数张火焰交织成的网牢牢地锁住,每当有噬魂靠近时便被火焰毁灭。 火焰的中央盘坐着一道人影,正是她的父亲炎帝。 炎帝追寻怨灵的踪迹来到天阴山中,发现此间一切,正欲摧毁这造化大阵,斩断噬魂的源头,结束众生的灾劫。却惨遭偷袭深受重伤,只好设下南明离火阵,连同噬魂与自身一同封印。 天山 第二章封魔(下) 凤女缓步向前,朝着炎帝走去。封印中的炎帝豁然睁眼,紧紧注视着凤女身后。刹那的变故惊醒了行走中的凤女,凤女忙拔剑回挡,离火剑展开一道红色的剑幕,护在她身前。 一支金色小箭却依然穿过剑幕,扎在凤女肩上,箭上的诅咒猛然爆发,蚕食凤女的生机。凤女封住气血,拔出小箭,运转灵力,勉强压下诅咒的侵蚀。 她抬眼望去,只见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凤女厉声质问:“巫奇,果然是你。你竟背弃巫族使命,堕入魔道。” 巫奇激烈回应:“巫族奉父神之命守护天地,我从未忘却。然而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世间百族才是天地的毒瘤。你们无止境地抽取灵力,破坏天地的平衡,江河枯竭,山川崩塌,山河之灵渐渐死去。” 巫奇目光沉痛,双眼含着泪水:“我听见上苍在哭泣,大地在悲鸣,而这都是众生所造的罪孽。” 他抬首望向山外,目光仿佛穿过虚空,大地上堆积着多少的尸骸,河流里沉浸着多少的血液,天地陷入了枯寂,成了生命的禁区。这里也曾枝繁叶茂,鲜花盛开,这里也曾生机盎然,万物争辉,只是战争摧毁了一切。 “天下众生只会相互杀戮,相互毁灭,他们毁灭自己,也毁灭这天地。我创造噬魂一族,是对天地的救赎,吞噬众生的灵魂,让他们体内的灵气重归天地,天地才能恢复宁静。” 也许巫奇是对的,也许众生真的有罪,但凤女却始终无法认同:“历经数次战争,现在百族好不容易才得来平静与安宁,如果噬魂肆虐,又有多少生灵会因此丧命。” “欲望没有止境,杀戮就不会终止,和平只是短暂的假象,战火终将再起,天阴山的惨剧会在无数的地方重演,众生只会推着这个世界走向沉沦与灭亡,毁灭众生才是对这片天地唯一的拯救。” “噬魂是对众生的诅咒,是天地的复仇。”所有阻止这场复仇的,他都要消灭。巫奇手起咒诀,向凤女一指,发动音明咒。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凤女顿时陷入一片虚无之中,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只能宁神静心,抱元守一,以九天紫火护住全身。 “这不是天地的复仇,这只是你自身的仇恨。众生在天地中孕育,而天地自然爱着这些生命。” “而你们回报爱的方式,就是将它带入毁灭吗”巫奇怒气冲天,默念天雷咒,向着凤女杀去。天雷隐隐,龙虎同行,一道闪电从凤女头顶落下。 为了众生的安宁与和平,绝不能让噬魂脱困,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凤女唤起紫火,苦苦支撑,但无情的闪电却不断地在她身上肆虐,麻痹了她的全身。 忽然之间,头顶天雷都已消失,音明咒也已失效。 凤女睁眼望去,一人正与巫奇缠斗,手持方天画戟,上下飞舞,气势万钧,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巫奇以巫魂杖左支右挡,勉强不落下风。 相持片刻,那人闪身后退,飘然落在她的身前。回首相望,一时间两人竟默默无语,来人正是魔族的王——蚩尤。 曾以为相爱便能相守到永远,但世事却无情地变迁,魔族之乱爆发,两族间的仇恨便成了彼此难以逾越的障碍,两人不得不分离。原以为时光能冲淡一切,只是当记忆里的那道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心却依然难以平静。 有些话还未提起,便已沉默在心底,两人来不及诉说别后的思念,巫奇便已向他们杀来。 “天地有灵,乾坤借法”巫奇摇动招魂铃,黑暗中缓缓浮现一个虚影,灯笼般的双眼冷冷注视前方,一股神魂上的威压扑面而来,这正是归墟里的龙魂。 凤女怒声呵斥:“巫奇,你竟然亵渎亡者的安宁,你难道不怕扰乱天地间的时序吗?” “让亡者重返这生灵的世界,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尊重。”巫奇面露冷笑,伸手一挥,龙魂闻风而动。 龙行天下,龙魂忽然闪现凤女上方,利爪朝她直扑而来,凤女慌忙举剑遮挡,剑爪相击,一股摧山裂石之力将她击飞数丈。 凤女喘息未定,龙魂却已凝聚灵力向她袭来,龙御四海,漫天的海水迅速将她淹没,冰冷刺骨的北海之水,仿佛连空间都将凝结。 龙魂连连出招,迅如闪电,时而使出神龙摆尾,一击而逝,时而招来狂风暴雨,霹雳雷鸣。凤女却只能勉力招架,渐渐不支。 眼看凤女陷入危机,蚩尤想要挺身相救,却始终无法摆脱巫奇的纠缠,挥动画戟,化作至强一击。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千,漫天的身影,朝着巫奇杀去。 巫奇手起咒语,召唤苍山之灵,巨大的山灵紧紧地将他护在中心,岩石般坚硬的臂膀堆叠在周身。 但蚩尤的攻击却像阵阵波涛,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越来越汹涌,越来越猛烈。像剥笋一般,将一层层岩石从山灵身上剥落,朝着中心的巫奇直击而去。 巫奇只能再起咒语,失魂咒,鬼妖丧胆,精怪亡形。虚空走出几道诡异的亡魂,盘旋在蚩尤四周,吸食着他的灵魂。 蚩尤神魂一颤,仿佛欲脱体而出。一声怒吼,激发全身魔气,现出魔族法相真身,人身牛蹄,四目六耳,耳鬓如剑戟刀枪,全身骨骼坚不可摧。一脚踏出,魔气震荡,如波纹般散开。 现出真身的蚩尤冲破巫奇的阻拦,向着龙魂飞奔而去。 人如风,画戟如虹,凌空跃起,狠狠落下,斩落龙魂身上,龙魂顿时如镜子般支离破碎,消散不见。 凤女驻剑而立,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倒下,但她的心却依然安宁,因为蚩尤那高大伟岸的身影正紧紧护在她的身前,一如往昔。 能再次守在她身边,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祝愿。只是此刻凤女已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若不及时救治,必将丧命于此。盛开在崖壁上的鲜花,不该因狂风而凋谢。 蚩尤不再犹豫,取出一颗莲子,放入她手心“这是我的本命莲子,请将它种到功德金池里,花开之日再相逢。” 我本是天地间的一朵青莲,在幽冥魔池里诞生,在杀戮中前行,但当我登上魔界的王座时,却莫名得感到空虚,生命仿佛只是虚无,直到命运让我们相遇,我才明白我一生的意义便是你。 蚩尤激发毕生魔气,点燃生命之火,咆哮着扑向巫奇,就像飞蛾扑向火焰,他愿用自己的一生换取刹那的光明。 巫奇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毅然决然地抱着蚩尤冲向了离火大阵。死亡如影随形,但他既不绝望,也不恐惧。他将死亡,噬魂将会脱困,众生将被消灭,天地会因此而得到拯救。 天魔解体,与子偕亡,蚩尤逆行经脉,一身魔力瞬间爆发。轰然一声,两人化作漫天的血雾,地动山摇,纷纷乱石从洞顶落下。南明离火阵早已破碎,无数噬魂咆哮而出。 凤女来不及悲伤,便被炎帝带着逃离。 一场席卷世界的浩劫悄然而至,噬魂呼啸而过,灵魂随风飘散,被抽离,被吞噬。 无数的生灵在沉默中抵抗,却又在抵抗中倒下,只剩下一个寂静的没有灵魂的世界。花草与树木继续生长,却没有了蜜蜂,也没有了小鸟,有风的呼喊,却不再有生灵的喧嚣,众生的尸骸在大地上分解,消散如烟,世界安详,万物静默如迷。 随着灵魂的吞噬,噬魂又不断的壮大,噬魂之劫愈演愈。 巫族大祭司与星宿海只能决定将噬魂一族暂且封印在地之心内,把问题留给后人。 大地颤动,狂风呼啸,一道闪电划过,仿佛一只白色的巨手撕破了天空。 地之心发出赤色光芒,直冲天际,照亮了整个天地。先天元阴从地之心内缓缓释放,吸引着天地间的噬魂归来。 噬魂铺天盖地呼啸而至,贪婪地吮吸着先天元阴,宛如蜜蜂吸食着花心。 四大星宫宫主手持四魂之玉,念动四象封魔之咒。 “天圆地方,四方阴阳,漫天神煞,四象齐聚”以四魂之玉为引,沟通诸天星辰,无数的星力自浩瀚的星空落下,汇聚到封魔大阵上。 万灵的咒怨,众生的劫难,噬魂一族终于被封印在地之心内。 但危机只是被推迟,并未被消灭,如果将来有一天,噬魂脱困,天下众生又将面临怎样的劫难? 秋风萧瑟,红叶片片飞落,谁唱生命的挽歌,谁将悲欢来演奏? 为何熟视便会无睹,拥有便不再珍惜,一切已不可追回的时候才后悔。每一颗心生来便是孤独而残缺的,只有当它与另一半相遇时才能圆满而幸福。有人因刹那的心动,许下一生的约定;有人却为不经意的疏忽,错过一世的情缘。 缘来聚如水,缘去散似烟,凤女决心踏遍千山万水,寻找八宝功德池,将莲子种下,守护花开,静待蚩尤归来。 天山 第三章天变(上) 混沌育盘古,盘古开天地,清气上升化为天,浊气下沉化为地。历经亿万载岁月,天之精华凝结成了天之魂,地之精华凝结成了地之心。相传天之魂地之心融合的那一刻,混沌重开,世界将进入下一个轮回。 天旋地转,时光飞逝,转眼间已过数千年。数千年里,万物缘起缘灭,沧海化作桑田,人世几多浮沉,朝代几度更迭。 风和日丽,繁花盛开,原本温暖祥和的巫族圣地突然之间风云变色,凭空响起无数雷鸣。 星宿海四象星宫四位宫主正竭尽全力输出灵力,加固地之心内的封印。 数千年了,修行界众人早已不复先人那般强大,但噬魂却在先天元阴的滋养下不断进化。 如果封印破碎,噬魂之劫只会比当年更加浩大。也许那时,有情众生都将入灭。 众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哪怕力竭而亡,也不敢让噬魂冲出封印。 然而天道运行自有其定势,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非人力可以改变。 地之心猛然挣脱束缚,飞上高空,对着远方的苍穹射出无数先天元阴,凝成一道赤色光华,消失在天际。 噬魂趁机冲破封印,汹涌而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巫墓林内的众人惊骇莫名,仓皇失措,以为即将葬身在噬魂之下。 但噬魂的应对却出乎众人的意料,全然不顾地上的众多生灵,只是朝着天际的那道赤色光华追去。 巫族大祭司与星宿海四位宫主面面相嘘。商议一番后,决定对着天下各族发出示警,噬魂已然脱困,希望他们早做应对。 四象星宫的四位宫主则分头行动。青龙苏星河与朱雀赵子玉御风而起,远远地跟在噬魂后面,探查情况。白虎罗世勋与玄武张天行返回星宿海,向紫微大帝报告此间变故。 而此时,妖族圣地青丘山却也已乱作一团。 青丘山是妖族的祭祀一族九尾天狐的栖息之地,天狐一族自远古以来便在此繁衍,守护神殿中的天之魂,并且接待妖族各个族群的朝拜。 然而今日,天之魂突然从祭祀台上飘起,飞出神殿,飞向天空,释放无数先天元阳,凝成一道紫色光华,向着天际飞去。 碰巧在神殿朝拜的妖族大圣蛟魔王趁机偷偷地溜出了神殿,向着那道紫色光华追去。 天地间七大圣地之一的骊山蜗皇宫内,女娲娘娘正高居云海之上,俯视着天地间的芸芸众生。忽然心有所感,察觉了天地间的变化。 噬魂脱困,轮回再启,天下众生又将再次历劫。女娲娘娘降下懿旨,找到应劫之人,遵守天道契约,守护他安然渡劫。 天地苍茫,白云悠悠。青龙苏星河与朱雀赵子玉正御风飞行,远远地跟在噬魂后面,观察着它的变换。 苏星河心潮澎湃,难以自抑: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机缘已经来临,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 天地衍化成、坏、住、空,今日轮回之劫正式启动。地之心释放的先天元阴将与天之魂释放的先天元阳融合,将变成太初之光。 而太初之光是度过轮回劫的唯一钥匙,自己只要掌握了太初之光,便可成为比肩圣人的存在。 可现在赵子玉却在他的身边,极有可能分走他的机缘。他无论如何都得想个办法将她支走。 突然之间前方的噬魂发生了异变,迅速分成两股,一股继续追寻,一股向着地面落去。 苏星河看准机会,转头跟赵子玉说:“地上正是大业王朝的西部重镇风州城,城内有无数的百姓。如果噬魂肆虐,吸取他们的灵魂,必能迅速壮大,形势将彻底失控。我们一同下去,寻求解救之道。” 赵子玉闻言,与苏星河一同向着地面落去。 丰州城内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忽然间噬魂如黑色雨点般落下,划过人群,飞过长街,在城市里四散而去。 人们来不及惊讶,来不及疑惑,便被收去了灵魂,像一具具空洞的木偶,无声地倒下,原本的热闹喧哗顷刻间消失。 护城大阵迅速开启,城头警钟长鸣,镇魔军头顶灵气护盾,身穿符文护甲,成群结队地向着噬魂杀去。 但是一只噬魂倒下,千万只噬魂填补进来,连绵不断,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镇魔军渐渐不支,不少士兵已经心生绝望,脱离军阵,发疯似的冲向噬魂,随后便陷入噬魂的汪洋里。 也许,死后便不再恐惧。 苏星河与赵子玉从天而降,落在城中。原本繁华热闹的城市已是一片人间炼狱。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有人心怀恐惧,有人面带笑容,有人心怀悲愤,有人面带哀伤,他们的神情都在灵魂消逝的那一刻被定格。 酒旗招展,店内却已悄无声息,楼台高耸,却已人去镂空。 人世多少劫难,生命多少苦痛。赵子玉心中悲痛,暗自神伤。忽然看见苏星河抛出阵旗,想要布下二十八星宿大阵,封锁全城。 赵子玉长鞭一卷,卷走阵旗,粗暴地将他打断:“城门口还有许多百姓正在向外逃亡,你如果用大阵封城,他们将再无半点生机。” 苏星河冷漠地告诉她:“你我都明白,噬魂的衍化有两种。一种是分化,吸食灵魂后一化二,二化四,以至无穷。另一种是生成魂种,寄宿生灵体内,等到成熟时再吞噬宿主灵魂。我们都难以保证那些人是否被寄宿,如果被噬魂侥幸逃脱,承受灾难的将不再是此地百姓,而是世间所有生灵。” 赵子玉心中无奈,道理她都明白,但却难以释怀,只能将阵旗归还。 苏星河面色平静,心中却不屑冷笑:妇人之仁,众生如蝼蚁,人命如苍狗,天地大劫开启,弱者必将淘汰。 大阵落下后,全城被封锁。苏星河与赵子玉分头搜寻城内的幸存者,用秘法检验是否被噬魂寄宿,然后才安然地带出阵外。 苏星河独自一人时,偷偷地用引魂珠收集了无数的噬魂。 风呼啸,衣发飘飘,苏星河手持七星剑,脚踏天罡步,向着紫薇宫祈禳,神秘的咒语穿透虚空,直达九霄。 片刻后,群星陨落,划过天幕,燃起熊熊天火,向着风州城直冲而去。 赵子玉与幸存的众人静立大阵之外,巨石轰击地面,天火燃烧一切,昔日的繁华化作云烟,与故人一同消散。风州城与噬魂偕亡。 此事过后,赵子玉与苏星河分头行事。赵子玉留在此地照顾幸存的百姓,而苏星河得偿心愿,独自一人去追赶噬魂与他的机缘。 凉风习习,芳草依依,唐国公李千山带着家小驱车前往太原,马车内却不时传来痛苦的呼喊,夫人苏暮雪躺在小床上双手紧拽,隆起的腹部传来阵阵疼痛。 李千山焦急万分,恨不得以身相代。挥鞭一指,三匹御赐的龙马架起云雾,向着栖霞寺飞奔而去。 白云山山清水秀,林壑尤美,数十年前法藏大师带领僧众在此建起一座寺庙,并在四周栽下无数红枫树,每到秋来,红叶随风飞舞,宛若天边云霞。 此时,栖霞寺山门大开,国公府长公子李长空早已带领家将在此等候。李千山驾车长驱直入,停在厢房外,数名侍女迅速架起步辇,将苏暮雪抬入房中。 房中早已烧好热水,备好草纸、甘草黄连与五枝汤,只等苏暮雪到来。产婆放下门帘,挥退众人。 李千山站在门外心忧如焚,既期盼新生命的到来,又担心夫人的安危。正好,法藏大师带领僧众前来。李千山连忙上前致歉:“来到宝刹,却未前往拜见大师,还请大师多多包涵。” 法藏大师连连摆手:“李施主,你我相识数年,何须多礼。” 二十年前,李千山刚下天山,游历尘世,有幸结识法藏大师,两人结伴同游,共闯天涯。只是后来李千山感念先帝杨文定恩遇,与太子一同率军平定南国。而法藏大师也隐居白云山潜心修佛。 两人一别多年,今日再次相见却欢笑如故。 忽然之间,天空出现两道光芒。纵横千里,飞跃千山万水,赤色光华与紫色光华终于在空中相遇,两者相互纠缠着开始融合。 天地交感,阴阳和合。再过片刻,先天元阳与先天元阴就能成太初之光。天地衍化就会进入新的阶段。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紧随其后的噬魂来了,铺天盖地,像一朵乌云,遮蔽天日。 众人疑惑万分,茫然地望向天空。 苏星河迅速落下地面,告诉众人:“数千年前的噬魂,已经从地之心脱困,再次肆虐人间,风洲城的百姓已悉数丧命在噬魂之下。” 李千山迅速上前,兴奋地与苏星河招呼:“星河,你不坐镇星宿海,主持星宫事物,怎会来到这里?小雪正在房中待产,等下孩子诞生,你说不准就能见上一面。” 苏星河惊讶不已,想不到在这偏僻的山野之地,竟然能遇到自己的妹妹与妹夫,连忙回应:“噬魂脱困,苍生受劫,我尾随噬魂身后,监察它的异动。” 李千山慎重地介绍法藏大师与苏星河认识。 法藏大师单手持于身前,躬身一礼。 苏星河迅速回礼。心中暗暗盘算:噬魂一路跟随着先天元阴而来,肯定是为了夺取太初之光。等下正可以借助李千山的力量来牵制噬魂,为自己吸收太初之光创造时机。 三人见礼之时,噬魂已有了变化。它们聚啸云端,像苍鹰俯视自己的猎物。片刻后,快速地向着地面直冲而下,越过森林,穿过寺庙。 飞鸟坠落林间,蝴蝶花下沉眠,几名寺里的僧众不经意间被抽取了灵魂,朝着地面倒下。 噬魂呼啸而来,死亡如影随形,形势一片危急。 法藏大师双手结印,变换不断,诸行无我,诸法无常,涅盘寂静。虚空里现出一座庄严佛像,威光赫奕,如融金聚,又如明镜,影畅表里现大光明,数千百变。 在佛光的照耀下,噬魂滋滋作响,顷刻间化作飞烟。 众人连忙向着法藏大师汇聚,聚集佛光之下。 噬魂聚如黑云,散如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如夜鸦啼鸣,如万鬼哭嚎,声声直击众人灵魂,众人顿时如遭重击,像无数钢针直刺心神。 法藏大师宁心静气,挥动青莲宝色旗,释放道道舍利毫光,诸邪避退,万法不侵,护佑众人免去魔音干扰。 一念心清净,处处莲花开,法藏大师拨动念珠,念起法咒,接引神幢冲天而起,正立虚空,光颜巍巍。众僧静坐四方,敲响木鱼,空中飘来阵阵清音梵唱。 一座曼陀罗大阵拔地而起,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将大多数的噬魂笼罩大阵之内。 李千山伫立房前,面色凝重,身后就是他的妻子与即将出世的孩子,他绝不让噬魂越界一步。 混元一气,一气化九百。李千山紧握双拳,先天罡气四射而出,像惊鸿,像游龙,瞬间将阵外的噬魂灭杀一空。 但阵内的噬魂已然向着曼陀罗大阵发起了冲击。 苏星河迅速来到阵前,灵力输入大阵,与法藏合力,一同将噬魂困在阵中。 变化只在瞬息间,一道黑影从暗里窜出,挥掌拍向法藏大师。只要法藏大师受伤,曼陀罗大阵失去控制,噬魂便能脱困而出。 这道黑影正是巴元丑伯,魔界青天大魔王巴元丑伯竟然降下分身,偷渡人间。 魔祖的圣器轮回塔耗费无数劫力推测了天地的变化,太初之光会在此地出现,青天大魔王奉命来此夺取。 轮回塔以天地劫力为生,只要毁灭天地,制造劫难,它们就能迅速成长。 此刻见到噬魂脱困,巴元丑伯欣喜若狂,只要消灭眼前这些些人,让噬魂施虐人间,定能诞生无数的天地劫力。他就能得到轮回塔的反补,快速提升修为。 千钧一发之际,李千山闪身挡在法藏大师身前,接下了巴元丑伯的一掌。 两掌相击顿时激起无边气浪,向着四下蔓延,山崩石裂,草木摧折。 巴元丑伯凝重地盯着李千山,人间竟有如此强者。 李千山沉着应对,气定神闲。突然凌空一拳,打向虚空。 虚空惊起一道涟漪,落下一个狼狈的身影,正是追随先天元阳到此的蛟魔王。 他原本想暗中隐藏,趁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将他们一举消灭,减少抢夺太初之光的竞争者。然而李千山却看破了他的藏身之处,一拳将他打了出来。 蛟魔王心生怒火,用仇视的目光盯着李千山:“小辈,既然你急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法藏大师与苏星河暗暗心惊,为李千山的形势担忧不已。对面两人都是称霸一方的枭雄,一身修为早已超过了驻世的真仙。 天山 第四章天变(下) 李千山一摆袖袍,目光睥睨:“你们安心将噬魂困在阵中,其他的我自一力挡之。” 他强扔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李千山站立大地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空中的白云在他身后缓缓倒退。 巴元丑伯与蛟魔王一前一后,同时向着李千山攻来,气势汹汹,如同崩雷。 混元一气,生生不息。李千山悍然挥拳,浑然不惧。 天道王拳·碎苍穹。一拳打破天空,大地卷起狂风,白云倏然消散,漫天的拳影封住覆海大圣与青天大魔王的联手攻击。 一个是妖族大圣,千年道行。一个是魔界五天大魔王,分身降临。而李千山以一挡二,丝毫不退半步。 不愧是天山双璧之一,被称为天山五百年来最有可能飞身成仙之人。 正在封印噬魂的苏星河,留出几分心思关注这边的状况,见到这情景,暗暗心惊。李千山真是天生的武者,一生傲骨,豪气破云天。不管多强的对手,他都能遇强则强,越挫越勇。 同时也为妹妹的眼光而敬佩不已。当年苏暮雪的追求者遍及天南海北,而她却一眼便看中李千山,生死相随,至死不渝。 蛟魔王恼羞成怒,感到自己大圣的威仪收到了挑衅。自己纵横妖界数千年,哪怕遇到人族的驻世真仙,对方也不敢如此小觑自己。 而现在自己联合他人围攻一个人族小子,竟然不能将他迅速拿下。 李千山蔑视地看了他一眼:“妖族有两个大圣,齐天大圣与平天大圣,你是哪一位啊?” 蛟魔王怒火攻心,彻底地失去了理智,凶性大发,现出妖族真身。妖族有七位大圣,而真正名震三界的只有牛魔王与孙悟空,其他五位一听似乎就是凑数的,这是蛟魔王心中永远的痛。 一条数百丈的蛟龙在云海里翻腾,蛟龙出世,风雨相随。带着霹雳与雷电,蛟魔王杀气腾腾地朝李千山冲来,誓要将他撕成碎片。 巴元丑伯也立即发起了攻势,念动咒语,召唤九幽魔火,向着李千山飞来。 九幽魔火泛着幽幽的绿光,是魔界阿苏山上的圣火,诡异无比,能瞬间燃烧人的灵魂。 一左一右,将李千山夹在其中。 李千山临危不惧,咬破手指,用鲜血在空中画出诡异符文。“太上台星,应变无停。三魂永久,魄无丧倾。以吾之血,召唤李氏守护神兽”。 霎时风云变色,神兽混沌破碎虚空而来。 混沌生于天地初开时,其貌相犬,四足无爪,背生双翅膀,腹内有一混沌空间。张口一吸,如同一个漩涡,将青天大魔王的九幽魔火尽数魂吸入腹中。 李千山腾空而起,再次出拳。 天道王拳·撼山拳,一拳打出力贯千均,如同泰山压顶,瞬间打破蛟魔王的护身妖气,将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蛟魔王双眼通红,狂性大发,提起全身妖气,使出天生神通“翻江倒海”。 霎时间天空中风云交加,电闪雷鸣,北海之水滚滚而来,向着李千山涌去,誓要将他覆灭在天地间。 这是北海深渊的幽冥重水,沉重无比,一滴可达千斤, 面对汹涌而来的海水,李千山却丝毫不乱,使出天山李氏的绝学混元一气,双手抱圆,缓缓推出。 混元一气·一气化阴阳。一道阴阳大磨盘徐徐转动,将北海之水搅得支离破碎。 蛟魔王欺身上前,仗着妖族肉身的力量与李千山贴身肉搏。 李千山挥动双拳,在毫羽之间闪展腾挪,将蛟魔王打得腑脏碎裂,七窍生烟。 蛟魔王痛的嗷嗷直叫,骄傲的内心绝不允许自己后退,但李千山的拳头却让他彻底胆寒,失去了对抗的勇气。他不明白,一个凡间的人类为何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就在此时,在天空中融合的先天元阴与先天元阳起了变化,似乎已进入尾声。 机缘已到,苏星河心中大喜,飞身而起,告诉法藏大师:“大师稍等片刻,千山情势危机,我先去支援,去去就来。” 法藏大师似乎看破了他的心事,却也十分无奈,只能加大灵气的输出,独力支撑曼陀罗大阵。 而交战中的蛟魔王与巴元丑伯也感应到了变化,迅速抽身,向着交汇之地飞去。 三人各怀鬼胎,等待着太初之光的诞生。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空中汇聚滚滚乌云,铺天盖地而来,大地上一片黑暗,仿佛夜晚降临。 天空降下,大地升起,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重合。 先天元阳与先天元阴的融合终于完成,融成一道太初之光。然而众人来不及反应,它便突然消失不见。 天道渺渺,人道茫茫,冥冥归去无人知。 乌云散去,骄阳再现人间。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世界仿佛有了新生。 众人忙忙碌碌,你争我抢,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苏星河看着太初之光消失地方怅然若失,心里久久难以平静:难道我真与此物无缘? 青天大魔王若有深意地瞥了苏星河一眼,一挥衣袖,消失虚空之中。 覆海大圣蛟魔王心有不甘,满腔的怒气不知如何发泄,只是回想起李千山的神勇,不禁心中发寒,万分无奈地返回妖界。 李千山与苏星河两人迅速飞回地面,与法藏大师一同将灵力输入曼陀罗大阵,压制着阵中的噬魂。 噬魂迅速变换阵型,分成几部,舍生忘死地向着曼陀罗大阵冲来,在阵阵佛光中迅速消融,融成一缕黑烟,将大阵腐蚀污秽。 在一阵又一阵自杀式的袭击下,曼陀罗大阵摇摇欲坠。 正在此时,产婆忽然出来报喜报喜:“国公爷,夫人生了,是个男孩,很健康,叫声很响亮。” 李千山来不及惊喜,便听轰然一声,曼陀罗大阵支离破碎,噬魂呼啸而出。 众人奋起余力,准备殊死一搏。 然而噬魂却舍弃众人,向着婴儿蜂拥而去,钻入婴儿丹田之内。霎时间婴儿黑气弥漫,哇哇大哭,似在承受莫大痛苦。 法藏大师运起天眼通,双眼泛起佛光,观照婴儿周身,透过黑雾,直视婴儿丹田。 婴儿的丹田之内竟隐藏着一片虚空,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仿佛一个原初的世界。太初之光静静悬立,驱散虚空中的黑暗。噬魂盘旋着围绕在四周,贪婪地吮吸着太初之光散发的力量,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成长。 法藏大师取出一本古朴的佛经,默念法诀,打入婴儿丹田中。无量寿经迅速衍化成一方净土,将噬魂镇压在虚空之中。 只是噬魂迅速集结,向着净土发起了冲击,不知疲倦,不畏艰难,源源不断,连绵不绝。在噬魂的冲击下,净土濒临崩溃,隐隐出现几道裂痕。 法藏大师渐渐不支,噬魂力量缓缓渗透,污秽了净土,顺着筋脉,向着婴儿的识海发起冲击。 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危机,发出阵阵痛哭。 苏暮雪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只能无助地望着地望着李千山:“千山,救救我们的孩子。” 李千山挽起她的发丝,轻轻拂去脸上的泪水:“小雪,你的任何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相信我,孩子会没事。” 为了这婴儿的安危,也为了噬魂不再施虐。法藏大师身上飞出一根翠绿色的竹子,飘落李千山手中。 六根清净竹,万佛宗的圣物,原为先天十大灵根中的苦竹,后来被洪荒圣人炼成先天至宝。 混元一气,一气化三千。李千山伸出手掌,紧握清净竹,以毕身修为催化先天至宝。三十年的修行,顷刻间化为乌有,此后,他将只是个不再拥有力量的凡人。 清净竹飞入婴儿丹田,扎根净土之上,抽枝展叶,化成一片竹林,释放阵阵清光。在清光的滋养下,净土迅速修复,向着四方不断扩张,直到将噬魂彻底镇压。 苏暮雪望着李千山鬓角隐现的几缕白发,心如刀割:“千山,是我害了你,若不是为了我……” 李千山看着襁褓里的婴儿禁闭双眼,噗噗地吐着气泡,像一个皱巴巴的橘子,心下欢喜。轻声安慰苏暮雪:“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过错,为了我们的孩子,这都是值得的。” “力量只是生命的点缀,却不是生命本身,没有力量你依然还是你,我依然还是我。” 白云山的红枫树下挖几处深坑,将逝去的生命轻轻掩埋。 人世浮沉,逐浪随风,生命只是光阴里的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不留下一粒尘埃。 法藏大师伫立坟前,静诵无量寿经,为亡魂消去业力,脱离无边苦海。 微风吹来,红叶纷纷而下。 静默片刻,苏星河告辞离开,返回星宿海,将噬魂之事禀告紫微大帝。只是他离开时心事重重:噬魂为何会进入婴儿的体内,到底有什么吸引了噬魂,难道就是消失的太初之光? 法藏大师犹豫良久,还是决心告诉李千山:“苏施主心思诡异,动机不纯,令郎身上有太初之光的事,最好不要让他知道。” 李千山微微颔首:“自从小雪与我成婚以来,从未回过家门。她告诉我人皇山苏氏人情淡薄,暗藏玄机,告诫我不要与他家人接近。法藏大师今后有何打算?” 法藏大师决定遣散僧众,孤身前往佛门圣地方寸山。 相聚总是短暂,离别总是伤感。天下众生因缘而聚,因缘而散,然而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刹那的相逢换来长久的离别。 西风挂起斜阳,荒草拂去尘沙,法藏大师背好行囊,身披袈裟,拄着禅杖,挥别众人,在落日的余晖里缓缓下山。山寺从此不再开门,孤身漂泊天涯,只留下轻声的吟诵在天边飘荡: 轮回诸趣众生类,速生我刹受安乐; 常运慈心拨有情,度尽无边苦众生。 天山 第五章月夜暗杀(上) 世界万千,人生百态,有人死前狂欢,有人却生来孤独。 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思绪也飞到了从前。 从有记忆开始,李牧云便在这座小院里,小院像个笼子,而他却是笼中鸟,从未跨出院子一步。外面的世界很大,他能看到的却是小院里的天。 院外的孩子总能自由自在地玩耍,而他却只能搬来梯子,趴在院子的墙上远远地看着。 曾有一个夜晚,李牧云问娘亲:“为什么他们都可以一起玩,而我却是孤单的一个。” 苏暮雪指着夜空告诉他:“你看到那些星星了吗?每个孩子都是天上的星星,但你是特别的,你是一颗流星,你是最快的,他们追不上你的脚步,所以你注定只能是孤独的一个,当你看到另一颗流星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李牧云不知道另一颗流星什么时候会到来。还好他的小院里有很多的书,国公府动用了一切的力量为他寻找书籍,小院虽小,却有一半都是这些书。他能在书海里畅游,书中的世界排解了他心中的孤独。 而且太初之光赋予了他一个独特的能力,他能聆听天地之音,与所有的生命无碍地沟通。白天与小院所有生灵聊天,夜晚天上的星辰落下光辉,将他的心灵抚慰。 似乎他是天地的宠儿,与万物相亲。 苏暮雪曾给他带来一只小狗,叫小白。他们一起在在院子里愉快地玩耍,奔跑,挖地,爬树,甚至荡秋千。只是某一天夜晚小白突然地死了,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任凭他如何呼唤,它都不应。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体内封印松动,噬魂的力量渗透而出,正要吞噬小白的灵魂,是他丹田中清净竹护住了它的灵魂。 现在小白的灵魂就在他丹田的竹林中,他常常与小白的灵魂一起聊天,希望用机关术帮小白重新制作一个身体。 清风吹过,带走地上的落叶,也带走了他的思绪。 唉乃一声,苏暮雪推门而入,提着竹篮,轻轻地向李牧云走来。 李牧云飞快从树上跳落,奔向她娘亲的怀里,就像飞鸟回到树林,鱼儿回到池塘。 苏暮雪拉起他的手,细细地拂去他发间的碎叶,打开竹篮,取出一本书和一些零碎的材料。“这是你一直想要的《机关秘要》和材料,这次我都给你带来了。” 李牧云欣喜地接过书本,快速地翻看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等他学会机关术,就能帮小白制作身体,让它再次来到这个世界。 自从小白走后,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看着逐渐开朗起来的儿子,苏暮雪不禁有些欣慰。 片刻过后,李牧云跑回房间,取出一只机关狗,炫耀似地摆在她面前:“娘亲你看,这是我用机关术做的。”随着他的摆弄,机关狗绕着他迅速地跑了几圈,停在他面前呆萌地吐着舌头。 苏暮雪摸了摸李牧云的头:“那你给他起好名字了吗?” 李牧云坦然地回答:“它就叫小白呀。” 苏暮雪内心一颤,遗忘的过去又再次浮现心底。曾经,她给李牧云带来一只昆仑山的啸日天犬,希望能陪他成长,让他不再孤单。只是有一个夜晚,封印松动,噬魂的力量渗透出来,吞噬了天犬的灵魂。 从那以后,李牧云便开始沉默,无论谁的呼唤,他都不再回应。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他才渐渐打开自己的内心,走出了阴暗。 苏暮雪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牧云,小白死了。” 李牧云却坚定地回应:“不,娘亲,小白没有死,它只是身体坏掉了,等我帮它把身体做好,小白就会回来。” 希望他能走出过去,却又害怕碰触他痛苦的回忆,苏暮雪轻抚着他的脸颊,小心地开解。 “死亡是生命的轮回,生命是时间的过客。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等时间到了,我们都会离开,我会离开,你父亲会离开,你也会离开,小白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可李牧云却知道小白一直在他体内,没有离开过。 但愿时光能冲淡一切,冲去他痛苦的记忆。苏暮雪将李牧云静静地抱在怀里。 或许他人都将你当作灾星,但苏暮雪却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幸运,自从生下李牧云之后,她便如同脱胎换骨,伐毛洗髓,五行决的修行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四道红色光柱冲天而起,交织着汇集成一座牢笼,将整座国公府笼罩在内。吞天噬地魔血阵,上古十大凶阵之一,血光阵阵,煞气冲天,国公府内的众人寸步难行。 杀机来临,情况危急。苏暮雪低头安慰李牧云:“你在这里安心等待,这里禁制重重,他们难以进入。我去照看你父亲。” 苏暮雪在李牧云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小院,前去跟李千山汇集。 灯火摇曳,寒风卷起落叶,宁静的夜里却杀气弥漫,天魔宫少主文成甲率领众人踏风而来,将国公府重重包围。 李千山上前相问:“不知道天宝大将军夜闯李府所为何事?”他神色镇定,安步当车,虽刀斧加身,却仍处之泰然。 天魔宫本是魔族后裔,一直受人族各势力猜忌,为了部族发展,托庇大业皇帝杨云天麾下,为他效力。文成甲更是封为御前大统领天宝大将军。 文成甲目露凶光,杀气凛然:“交出天行道余孽,我替陛下求情,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 李千山负手而立,淡淡而谈:“我府中并无天行道中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陛下已容不下我等。” 文成甲语气一转,略带挑衅:“哦,是吗?传闻数年前唐国公修为尽失,不知道是真是假?” 十二年前,为了封印李牧云体内噬魂,李千山修为尽失,没想到此事竟然被他们得知,看来被贬太原以来,皇帝从未放松对他的警惕。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如果李千山修为不失,何人胆敢冒犯。 李千山沉声应对:“你们擅自离开天魔宫,脱离镇魔军监视,难道不怕事后追究吗” 数千年前,人、妖两族联手共抗魔族。关键一战,魔君蚩尤率领部族反戈一击,脱离魔祖控制,与联军一同将魔界封印,放逐虚空之中。 从那之后,蚩尤便与部族留着人间,在大山中生存,这部分魔族共同组建了天魔宫,只是他们的动向一直在镇魔军的监视之中。 文成甲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们既然敢奉陛下之命,偷偷从天魔宫离开,后手自然有人替他们处理。 “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你们还想垂死挣扎,那就让我来扑灭你们的妄想。”文成甲提起魔气,手执浑天戟,向着李千山冲来,如同一头奔牛,带起冲天之势。 苏暮雪挺身而出,挡在李千山身前,屈指一引,秋水剑脱鞘而出,化作一条长龙向文成甲飞去。心中一片宁静:千山,从前是你守护了我的一切,今后,我将替你负重前行。 文成甲神闲气定,在秋水进入眼帘之时,浑天戟后发先至,剑戟相击,激起层层气浪,慢慢地向四周荡去。 苏暮雪飞身而起,抓剑在手,人剑合一,化漫天剑雨,自四面八方攻向文成甲。 文成甲却像海中巨石,任凭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数招过后,两人交错而过,相对而立。 文成甲伸手一挥,浑天戟伫立地上,双手结印,运指如飞,使出天魔万象。“无色无相,幻化万象”。雾气弥漫,幻境渐渐张开,将苏暮雪笼罩其中。 苏暮雪不知不觉间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一沙一净土,一花一世界,这是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影像,所以它是虚幻的,但人在其中却又丝毫感觉不出与外界的差异,所以它是真实的。日落星起月满天,春去秋来,岁月偷偷改变。 苏暮雪一剑挥出,剑气斩破霓虹,却斩不碎心头迷障。她努力地寻找,寻找出去的路途,然而万象世界却周而复始,简单地重复着,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苏暮雪心中妄念不断升起:到头这一生,难逃那一日,人生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又有什么才是真实的呢? 她又为何要执着呢?执着的又是什么呢?万象世界渐渐让人沉陷,迷失自我,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 苏暮雪渐渐迷失,渐渐彷徨:是啊,既然一切皆是虚幻,那活着又有何意义呢?既然活着毫无意义,那又为何要活着呢? 不,活着不需要意义,活着本身便是生命的意义。突然之间,胸前的一枚宝玉放出一道清明之气,涌入她的识海。 象由心生,象由心灭。一念心清静,处处莲花开,苏暮雪默念净心普善咒,收摄心神,如入空明之镜,诸般幻想如潮水般褪去。 天魔万象瞬间破灭。 术法被破,文成甲拖动浑天戟,向着苏暮雪奔袭而来,两人再次奋力而战。 流水淘沙不暂停,一波未灭一波起。在文成甲与苏暮雪激战之时,天魔宫一行中又走出一人。他缓缓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冷峻的面容,正是黑夜里的杀手,夜魔一族夜飞雪。 夜飞雪运转灵力,以夜游心法凝聚身上气势,向着李千山众人压迫而去。 李千山等人顿时感觉心中一沉,像泰山压顶,透不过气来。 段志玄缓缓上前,一步一雷霆,一步一狂风,风雷之势,气冲云霄。 两人顿时陷入气势的比拼,一者如猛虎下山,一者如蛟龙出海,龙虎相斗,风云变色。 高明的猎人会耐心地等待猎物的上钩,两人也在等,等待时机,一个将对手一击必杀的时机。夜风呼啸,火光忽明忽暗,两人的心却静如湖水,不起波澜。 片刻后,段志玄率先出手,刀光一闪,杀气逼人而来。 夜飞雪凝神静心,气沉如渊,在刀芒将至的一刹,他挥剑如虹,飞雪剑后发先至。 黑夜是夜魔一族的牧场,众生皆是猎物。 夜色如水,夜飞雪身如游龙,动如脱兔,辗转间刺出九九八十一剑。 段志玄刀如霹雳,上下翻飞,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空中落下片片雪花,纷纷扬扬,肆意地飘洒。“无花无酒尽飞雪”,正是夜魔一族的冰雪领域,夜飞雪本身灵力和飞雪剑的剑气凝结而成的结界。 在冰雪领域中,夜飞雪的身影更加飘逸,更加迅捷,像一片落叶在随风起舞。 “冰封千里”,剑气凝结成无数冰针,划破了夜空,射向了段志玄。 长刀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迎风一刀斩”段志玄一刀斩出,划破长空,斩断漫天飞雪。 数招过后,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沉默不是死亡,只是为了孕育新生,更大的风暴将在两人之间爆发。 天山 第六章月夜暗杀(下) 风静,雪停,段志玄再现刀宗绝学“枯荣一刀”,时光之刀,生死之刀。岁月无情,阡陌人生,催老了年华,催白了头发。 鲜花凋零,草木枯萎,夜飞雪的心渐渐沉寂,如同生硬的顽石,不再有欢愉,不再有悲喜。 刀光剑影交错的刹那,胜负已分,飞雪之镜破碎,夜飞雪长剑拄地,鲜血沿着手臂流淌,滴落雪地之上,宛如朵朵梅花。 “无花无酒尽飞雪”是世人对夜飞雪的称赞,飞舞的是敌人身上洒出的血花,但此次流淌的却是他自己的鲜血。 杀手的世界只有杀戮与被杀,为了夜魔一族的命运,夜飞雪在世间漂泊流浪,在生与死之中挣扎徘徊,他也曾迷惘,也曾厌倦,但族民的命运却紧紧地将他束缚。 是不悔,还是解脱,难言的情绪弥漫心头。 死亡是一段生命的结束,也是另一段生命的开始,黑夜的尽头是黎明。 夜飞雪刹那间领悟夜游心法的至高奥义—-夜尽天明,伤势尽复,宛如新生,就像冬后的万物,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夜飞雪长剑在手,雪花再次飞舞。 在外界战火燎天之时,李牧云的小院却风平浪静,小院四周的禁制隔绝了这里的一切,院内院外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 突然间两道黑影在黑夜里潜行,来到了小院外面,正是阴魔一族的阴九锋与暗影一族的花无影。 “我们找遍了整座国公府,还是没有找到天行令,此地禁制重重,机关密布,肯定是国公府重地,说不准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天魔宫众人夜闯李府,除了捉拿天行道余孽之外,更重要的使命便是寻找天行令。天行令是执掌整个天行道的信物,更是开启终南秘境的关键。 天行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为最高宗旨,危害大业王朝的统治,是皇帝杨云天的心头之患。 阴九锋伫立小院门前,手持罗盘,探寻大阵的空门。 “此地凶险,你们速速离开。”来人正是国公府的门客刘长风。刘长风手执长剑,头戴逍遥巾,款款而来。 他是天行道中人,被李千山收留,原本不想出面,给国公府带来麻烦。但对面两人一旦闯入这座小院,刺激到李牧云,届时噬魂失控,这里所有的人必将魂飞魄散。 “你安心破阵,此人由我来对付。”花无影上前挡住去路。天行道的余孽果然隐藏在李千山府里,正好一起带走,交由陛下发落。 死亡如风,暗影常在,花无影伸手一挥,指尖弹出利爪,像一条饿狼,朝刘长风飞奔而去。 刘长风右手持剑,左手一划,飞出一张芥子符。 呲啦一声,芥子符无风自燃,里面走出一只机关兽穷奇。穷奇貌似老虎,如牛般大小,背上双翅轻轻一扇,一道风刃向着花无影飞去。 上古时期,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凶危害人间,墨家先贤以大神通除之,并将它们的尸体制成四具仙级机关兽,成为墨家机关城的守护神。 花无影纵身一跃,凌空而起,躲过风刃攻击。念动咒语,使出暗影一族秘术“幻影分身”,变换四道分身将穷奇团团围住。 穷奇张口一喷,喷出一道太阳真火,将对方的一道分身烧穿,再闪展腾挪,迅速与花无影缠斗在一起。 影子是光明里的黑暗,花无影运转灵力,再起秘术“暗影突袭”,猛然从刘长风影子里跃出,挥爪抓向他要害。 刘长风伸手一挥,手中长剑迅速变幻,化作一面银色护盾,挡住花无影的攻击。 花无影变换方位,在阴影里旋转跳跃,像一只穿花的蝴蝶,飞过来又飞过去,从四面八方向发动突袭。 但刘长风挥动盾牌,左支右挡,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奇招迭出,战况逐渐激烈。 咔嚓一声,阴九锋终于破开禁制,打开了院门,满心欢喜地朝着院内走去,只是小院里的状况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院里散落着无数玩具,李牧云抱着机关兽小白,一脸警惕地望着他,因为他能感觉阴九锋心中的恶意。 阴九锋却置之不理,冲进房间翻箱倒柜。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都是些没有的书籍,和一些孩子的玩具。他不相信这么厉害的禁制与封印,里面却什么都没藏。 阴九锋又怒气冲冲地冲出来,一把抓住李牧云的衣服,将他提起来:“小鬼,这里有没有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牧云思索了一下,平静地摇了摇头。此人心怀恶意,他压根就不想搭理,只希望对方能快点离开。他的心中有些担忧,不知道娘亲他们到底怎样了? 阴九锋心思一转,此地禁制重重,难不成这小鬼就是什么重要人物。“小鬼,你是什么人?” 李牧云故意答非所问:“我叫李牧云。” 阴九锋迅速给了李牧云一个耳光,他的脸上顿时浮现鲜红的掌印,恶狠狠地问:“谁问你叫什么,我是问你跟李千山什么关系。”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李牧云被逼无奈,只能如实回应:“他是我爹。” 阴九锋欣喜若狂,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李千山的儿子在手,还怕他不肯交出天行令?提起李牧云,向着交战之地飞奔而去。 “住手,都给我住手。”阴九锋举起李牧云,对着李千山大声呐喊:“李千山,你的儿子在我手里,你快把天行道余孽和天行令都交出来,不然我一掌毙了他。” 全场猝然寂静,苏暮雪望着她的儿子心如刀割:“天魔宫的魔孽,你若敢伤害我儿子,我必恳请父兄踏平阿苏山,追杀尔等到天涯海角。” 阴九锋冷笑一声,抬手便给了李牧云几个耳光:“看来你现在还是分不清状况,我便是打了,你又能把我怎样?” 苏暮雪心忧如焚,却不敢再刺激他,生怕他会再次伤害李牧云,只能无奈地望向李千山。 李千山心情有些沉重:“天行令可以给你,但你怎么能保证会将儿子还给我?” “我没法保证,但你却没得选择。”阴九锋又在李牧云身上打了几下,希望以他的啼哭来逼迫李千山让步。 但李牧云却强忍着疼痛,紧紧地抱着机关兽小白,即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生怕哭出来会让娘亲担心。 阴九锋无名火起,一掌拍向机关兽,将它拍的粉碎。 李牧云看着残缺的小白,愣愣地出神,目光逐渐呆滞。 “是我害死了小白。小白死了,是我害的。”尘封的记忆再次浮现心底,是自己的失控才让小白失去了身体,一切都是他的过错。自责与悔恨像虫蚁撕咬着他的内心,让他堕入无边黑暗,在深渊里沉沦。 黑气从李牧云身上散开,双眼射出妖艳的红光。世界突然沉寂,乌云遮住了月亮,阴风阵阵,仿佛荒野里夜鸦的啼鸣,昭示着灵魂的离去。众人心头一颤,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大恐怖即将降临。 阴九锋回首望去,目光对视的瞬间,他彻底迷失了自己。那双眼充满了杀戮,是仇恨,是毁灭,是天地的寂灭,是生灵的哀嚎,他仿佛看到了无边的白骨,一个寂静的修罗地狱。 在这诡异的双眼下,阴九锋僵住了,连抬一下眼皮的力量都消失了,心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死亡是众生的宿命,是平等的宣示。 夜寂静,月如霜,一个以杀戮为生的人,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死亡,来不及醒悟,也来不及忏悔。生命的起点或有不同,但终点只有一个。阴九锋突然被李牧云体内逃逸的噬魂所吞噬。 在众人的惊讶中,阴九锋倒地身亡。 吞天噬地魔血阵轰然破碎,笼罩在国公府的禁制瞬间消失。阴九锋是阴魔一族的阵法师,吞天噬地魔血阵正是他所布置,此刻他一死,大阵瞬间被破。 眼见镇魔军就要到来,他们已彻底失去了机会。文成甲不再犹豫,一挥手,带着天魔宫众人迅速遁去。 苏暮雪飞奔上前,想要将李牧云抱起,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镇魔军校尉徐天宏率人一拥而上,迅速将李牧云围在中间,长刀出鞘,将国公府的人隔绝在外。 徐天宏朗声诉说:“噬魂之事,关系天下安危,请你们速速远离。不然休怪我们军法无情,将你们斩于刀下。” 苏暮雪爱子心切,针锋相对:“镇魔军好大的威风,刚才天魔宫的人在府里到处杀人的时候,不见你们有任何动静。现在他们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来了,我倒怀疑你们是不是跟天魔宫有勾结。” 徐天宏目光一沉,冷冷地盯着苏暮雪,手中长刀渐渐提起:“李牧云体内封印着噬魂,而你们却将他藏在府中十二年。我必将此事上报将军,到时候你们担待得起天下人的问责吗?” 苏沐雪手起道诀,长剑一指,想要将李牧云强行带走,却被李千山按住。 李千山转身看着徐天宏,平静地诉说:“徐校尉,李牧云可以交给你们看管。现在我让府里医师看一下他的身体状况,总可以吧?毕竟一旦噬魂从他体内脱困,你们也承受不起。” 徐天宏点头答应,他对李千山的为人倾佩不已。以一己之力帮助大业王朝一统天下,结束了九州的分裂,让百姓安享太平。 府里的医师许彦古紧迅速上前,以净明之眼观照李牧云周身。 片刻后,起身告诉李千山:“李牧云目前并无大碍,只是噬魂失控,危及他的灵魂,以后他的神魂随时都可能湮灭。” 徐天宏带着李牧云迅速离开国公府,回到镇魔军的军营,将这里的一切状况上报封魔殿,等待封魔殿的审判与命令。 李牧云的命运如同大海里的孤舟,随风飘摇,茫然不知飘向何方。 苏暮雪不舍地目送李牧云离开,心中伤痛不已。 李千山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我会将此事告知天山,请求父亲的帮助。” 天山李氏老君嫡传,李千山的父亲李太一更是天山第十六任掌教,只是数年前便已退位,将掌教之位传给师弟风太虚,在静虚宫里清修。 夜深人静之后,李千山与他的心腹一同来到地下石室。此地用玄武石所造,又刻有禁法咒,让秘法难以窃(听。 李千山轻声相问:“长风,天行令还在吗?有没有被天魔宫的人搜走?” 刘长风沉吟片刻,似乎有些不解:“天行令我藏在天阴宝盒里,并没有被他们搜走。只是我带着天行令靠近少爷李牧云时,天行令启动了。” 天阴宝盒能隔绝法力的探查,才没有被阴九锋与花无影找到。 李千山悚然一惊,有些不敢相信:“难不成大业王朝要二世而终吗?牧云就是新一代的天行道道主?” 人间的王朝之所以能够延绵数百年,让山上的修行者不敢轻易来犯,就是因为王朝的气运与九州封魔大阵相连。九州封魔大阵封印着魔祖的元神,一旦大阵不稳,极有可能导致魔祖的元神脱困。 但是人间帝王也不是没法制衡,王朝气运将尽的时候,天行令便可以顶替镇国玉玺,成为封魔大阵的阵眼。 而现在大业王朝刚传至二世,十多年来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正是气运鼎盛之时,天行令又怎会启动? 石室内的众人都惊讶不已,震撼莫名。 天山 第七章封魔道(上) 天地间有七大修行圣地,天山、昆仑、东海碧游宫、方寸山、万佛山、骊山蜗皇宫以及巫族圣山玉门山 天山位于神州大地的西部,高耸如云,不知有几千丈,直通上天。山中灵气旺盛,草木繁华,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青,珍禽灵兽出入其间。 云海滔滔,烟波微茫,云雾迷漫之处隐现一座宫殿,巍峨耸立,压住高山腾飞之势。 宫殿外有一片竹林,天山上任掌教李太一静立林中,潜心参悟李家至高心法无极天书。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李太一静气凝神,抱元守一,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须臾之间,神游太虚。 片刻后,李太一睁开双眼,天地澄净如洗,清莹如碧。他的弟子陆静之正站立一旁,等候多时。 “有何要事?” 陆静之俯身递上一封书信:“李千山师兄今日来信,弟子不敢耽搁,特来呈上。” 李太一顿时怒气填胸,恨不得将李千山挂在崖壁上吊打一顿。 李千山曾是五百年才出现一次的万流花之体,他的天赋哪怕在仙界也是首屈一指。 在人皇山游历时与苏暮雪相遇,从此不为长生不为仙,只为守在她小窗前。陪她看花,陪她赏月,陪她历经尘世千般苦,踏遍山河追明月。 她说苍生太苦,李千山便助杨文定一统人间。 她说已厌倦了人世的浮华,李千山便陪她归隐山林。 李千山一生的欢乐便是看着她欢笑。 无数人毕生所追求的,却是他眨眼间所抛弃的。 他曾以为李千山迟早会厌倦尘世,回到天山潜心修炼,可等来却是李千山修为尽丧的消息。 李太一真想把信撕碎,当作没生过这个儿子,却割舍不下对儿子的担忧。因为他知道李千山一生要强,如果不是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是不会向他低头的。 当他把信看完之时,竟呆立半晌,惊诧莫名。 天地衍化成、坏、住、空,历经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康五次劫难,五劫过后,宇宙将入灭轮回,开创新的纪元。而新纪元开启的契机就是太初之光。 这是天界的仙人都会争夺的大机缘,现在竟然在自己孙子身上。 老君在人间留下血脉,便是为此安排。李家每五百年便会出现一个万流花之体,万流花之体真正的奥秘便是吸引太初之光的入驻。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天山李氏数千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但现在他却陷入了困境,曾经引起苍生浩劫的噬魂竟然封印在李牧云体内,并且已被镇魔军知晓,正准备对他进行审判镇压。李千山希望他能干涉封魔殿的审判,这早已超出了他的能力。 封魔道自成立以来,只对上界七位伏魔天尊负责,哪怕他以天山前任掌教的地位,也未必能改变他们的判决。况且噬魂的危害,是天下众生的劫难,他也不能不慎重。 无奈之下,李太一回到静虚宫,净手焚香,向天界八景宫祷告,祈求老君的干预。 赤明之劫时,魔祖罗睺带领魔族掀起滔天大乱,被鸿钧老祖镇压,将他分成七块,封印在七处绝地。但是魔祖的圣器轮回塔却逃离三界之外,漂浮虚空之中,召集魔族旧部在天地间制造各种劫难,企图破坏封印,将魔祖救出。 为了与轮回塔对抗,七位伏魔天尊与无数能人志士组成封魔道,扫荡魔群邪,维护天地秩序,并且清除各种可能危害苍生的祸因。 十二年前噬魂侥幸从地之心脱困,险些酿成大祸,只是当封魔殿殿主宋晓峰率军出动时,噬魂已无故消失。众人搜寻好久,竟杳无音讯。 今日镇魔军校尉徐天宏传来消息,噬魂竟被封印在唐国公李千山的儿子李牧云体内。宋晓峰连忙召集五位护道长老与四位大将军前来商议。 此次封魔道的十位高层齐聚一堂,只为商讨噬魂之事。 封魔殿殿主宋晓峰率先发言:“数千年前,噬魂之劫爆发,三界无数生灵一夜之间消失,幸亏有星宿海四位宫主将它封印。今日噬魂重来,各位有何对策?” 护道长老叶志鸿无奈地回应:“数千年前,先辈们都无法将噬魂彻底消灭,现在的修行界早已不复当年盛况,我们又能怎样?” 当年昊天上帝砍断建木,绝地天通,三界灵气日益消散,修行之路更加坎坷,数百年来少有得道飞升之人。 封魔军大将军王腾云当即回应:“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噬魂肆虐,危害众生。六年后天地烘炉再度现世,我们可将李牧云与噬魂扔进炉内,一同炼化。”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天地烘炉乃是先天至宝,每逢千年才现世,时间过后便会迅速遁去,消失天地间,而下次现世的时间恰好是六年后。 伏魔军大将军李纯风立马反对:“李牧云何其无辜,有害的是噬魂而不是他,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从未造过杀孽,你竟然要将他活生生炼化,这种行为与魔道有何不同。” 李纯风出自天山李氏,是李千山堂弟,清晨时便接到族长传讯,要他在封魔道内代为周旋。 王腾云冷笑一声:“天下苍生与李牧云孰轻孰重,我们都该有清醒的判断。若杀一人而安天下,我必杀之,罪孽我自一人承担。” 王腾云又转身朝向李纯风,厉声质问:“李千山是李氏天骄,天山双璧,与你同出一族,你有私心吧?” 李纯风当即嘲讽:“你是当年被千山一拳撂倒,生活不能自理,心怀怨恨吧?” 李千山当年混元一气登峰造极,一拳打断天门山,冠绝当代,将无数青年压得抬不起头。王腾云便是这无数青年中不起眼的一个。 王腾云被揭破私心,恼羞成怒,立马起身,恨不得与李纯风大战一张,得亏一旁的林文杰与叶志鸿将他拉住。 宋晓峰伸手在案桌上一拍,怒吼一声:“够了,你们这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么我们便举行票决。赞成以天地烘炉炼化的画圈,反对的画叉。” 宋晓峰在虚空中一划,召出十张纸片,分发众人。 李纯风接过纸片,在众人中扫视一圈,暗暗寻思。殿内十人,宋晓峰作为殿主,一票可抵两票,须超过六票反对,才能废除提案,护住李牧云性命。 五位护道长老中潘天佑与温权安向来与李氏交好,再加上李道宗本就是李氏族人,保底已有四票,只要剩下七票中再得两票,便能达成目标。 片刻后,投票已成,宋晓峰开始唱票。 潘天佑反对,反对一票。 李纯风反对,反对两票。 宋晓峰赞成,赞成两票。 …… 等到唱完九票时,正好五比五打平,但李纯风便已胜券在握,因为还未揭晓那人正是李道宗,于是对着王腾云轻蔑地一笑,机关算尽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王腾云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天山李氏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他何时才能一雪前耻。 只是结局却完全出人意料。 李道宗赞成,赞成六票,提议通过。 李纯风拍案而起,怒视李道宗:“你竟敢违背族长命令,你是要背叛我李氏一族吗?” 李道宗却淡然一笑:“噬魂是三界众生共同的敌人,为了李牧云一人的性命,要我李氏一族与天下为敌,值得吗?李氏是所有族民的李氏,不是族长一人的。” 王腾云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宗说得对,你李纯风终究还是私心太重。” 李纯风黯然神伤,还是李千山当年之事对家族打击太大,让族长的声望大不如前,难以对家族彻底掌控。 李千山生来便是万流花之体,得到太多家族倾注的资源,而李千山也不负众望,拳镇天下,给家族带来太多的荣耀,被誉为最有希望得道飞升之人。 但他却为红颜而舍弃一切,后来更是一夕之间修为尽丧,让家族蒙羞。得到时有多爱护,失去时便会有多痛恨。族长李太一更是一怒之下辞去了天山掌教之位,躲在静虚宫里清修。 只是王腾云还未得意太久,便风云突变。 封魔殿中清光大盛,空中挂出一道锦书,祥云瑞鹤,仙气缭绕。八景宫老君法旨:押送李牧云至天山伏魔洞。 众人目瞪口呆,虽然会将李牧云与噬魂投入天地烘炉炼化,但伏魔洞是李家的自留地,谁知道六年后他们肯不肯将李牧云交出来。 不过他们万万不敢违背老君旨意,毕竟七位伏魔天尊的师父,见了老君也得恭敬地叫一声掌教师伯。 事后,李道宗终究还是怨气难平。 遥想当年,天行道道主李慕凡与截教星宗宗主杨文定一战,家族但凡对李慕凡有一丁点的支持,现在都未必是杨家的天下。 可家族却对李慕凡袖手旁观,眼看着他战败被杀,李道宗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的儿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希望他能成才,有一天为他父亲讨回公道。 现在李千山的儿子有难,族长竟然为他请来八景宫法旨。 族长实在太偏心了。是,李千山是个天才,可这个天才有为家族带来什么回报吗?李慕凡孤身一人当上天行道道主,难道还不够天才吗?可家族又给了他什么呢? 李道宗沉思良久,招来李慕凡的儿子李浩然,细心叮嘱:“过几天后,伏魔军就会将李千山的儿子押送至伏魔洞,我会让你跟随伏魔军一同回天山,你一定要秉公职守严加看管。也趁机驻守天山,在山上修行。” 李浩然躬身领命。 天山 第八章封魔道(下) 风萧萧兮梧叶飘,草木凋零兮秋将老。一艘云海飞舟缓缓落下,降落在镇魔军的军营里。 李纯风派出了伏魔军的最高精锐——诛魔之剑小队。小队四人是昆仑与天山年轻一代的精英,立功无数,从尸山血海里杀出。 队长范致远是李纯风的弟子,他道心坚定,一心杀敌,从来不被外物所诱惑。队员吕沉舟是昆仑岱岳观的首徒,灵镜心法出神入化,危急时刻更能召唤天界的昆仑镜。另外两人林心雨与卢明浩也是年轻一代的英杰,修为高深,各具神通。 还有剑阁弟子李浩然一同随行,他被封魔殿长老李道宗委派,作为此行的监察使者。 此次是诛魔小队成立以来执行的最高任务,他们更是带了天底下最坚固的囚笼——金刚囚笼。金刚囚笼以九天玄铁打造,上面镌刻无数伏魔咒文,就算洪荒巨兽关入其中也无法挣脱。 小队四人小心警戒,如临大敌,等到李牧云走进金刚囚笼后,也不敢丝毫松懈。因为这小子体内封印的可是噬魂,在上古时期便给三界生灵带来无数劫难。八年前,仅仅是部分的噬魂逃逸,就能将整座风州城变成一方鬼域。 李牧云在金刚囚笼内静静站立,父母站在军营外遥遥相望,娘亲暗暗垂泪,悲伤得难以站立,父亲李千山紧紧地扶住了她,沉默无言,不知道如何安慰。 李牧云却微笑着招手:“娘亲,我会好好的,你以后要来天山上看我,我会等你的。”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离开父母,心中满是孤独与不安,但他却不想让对方担心。 苏暮雪无力地挥了挥手,努力地露出欢笑,不想让儿子看见她的悲伤,金刚囚笼随着飞舟慢慢升空,牵挂的人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云海飞舟内,诛魔之剑小队紧紧站立金刚囚笼四方,即日起,他们将不眠不休,日夜守护,直到飞舟安然抵达天山伏魔洞。 李牧云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命运,只能努力地不去害怕。他对未来一片茫然,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无根的野草,随风飘荡,无论在哪里落脚,都由风来决定,没有半点自由。 虽然李牧云安静乖巧,听从伏魔军所有的安排,但小队四人还是严阵以待,有条不紊地执行守卫任务。 只有卢明浩一人心中暗暗焦急,他刚刚接到轮回塔的命令,要他传递云海飞舟的位置。只是小队的其他三人都尽忠职守,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异动,生怕暴露身份。 此时,小队的唯一女生林心雨仔细看了看李牧云,好奇地问:“这就是个小孩啊,一脸无害的样子,想不到噬魂竟然封印在他体内。” 范致远提醒她:“不要降低警戒。昨夜他体内的噬魂失控,瞬间吞噬了一位阴魔族高手的灵魂。我们如果不小心提防,也会有同样的命运。” 卢明浩趁机提出要去后舱之中方便,云海飞舟在空中飞行已有半日,他有些内急。范致远同意了他的请求。 在方便时,卢明浩将一颗细小的幽魂珠顺着小便冲出了飞舟之外,幽魂珠是魔界幽魂蟾蜍的内丹,能被轮回塔的星象罗盘轻易定位。 方便完后,卢明浩一脸轻松地走出后舱,忽然看到李浩然正在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连忙压下自己的心虚,坦然地走向众人。 李浩然凝重地告诫他们:“执行任务期间,任何人不得单独行动,以防我们之中混入了轮回塔的奸细。” 李浩然以监察员的身份强行介入任务,四人确实心有芥蒂,但他现在所说也确实是伏魔军的纪律,他们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应下李浩然的教训。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仓促的让人害怕,不知不觉间夜晚已经降临。夜晚的天空格外宁静,月亮躲进了云层,只留下几颗星星在放哨。 突然间,云层之中飞出几只吞云兽,盘旋着围绕在云海飞舟四方,将飞舟紧紧包围。 范致远心中一紧:敌人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此时距离他们接到秘密任务才过四天,四天之内消息便已泄漏,看来魔道妖人对封魔道的渗透已超乎想象。 这艘飞舟是伏魔军内顶级飞行载具,全身以天山玄铁重木打造,刻有无数铭文,船上更是安置一座天罡北斗阵,以七颗星辰石催动,守护飞船全身,等闲难以击破。 只见远处雷光一闪,一道闪电劈在飞舟之上,护法大阵忽明忽暗,闪烁不止。吞云兽上的魔道妖人竟然携带着九霄神雷炮。 几炮过后,天罡北斗阵彻底被毁,吞云兽迅速靠近,魔兽上的黑衣人纵身跳入飞舟。 诛魔之剑小队四人配合默契,早已准备就绪,队长范致远一马当先,林心雨与卢明浩随身策应,吕沉舟守在李牧云身前,防止敌人偷袭。 范致远顶着苍白之盾——大地的守护,向前冲去,要将对方推下飞舟。苍白之盾乃戊土神石所铸造,重逾千斤,范致远修行太古降龙诀,力大无穷,此时发起冲锋,便如蛮牛冲撞一往无前。 敌方一名术法师迅速双手结印,默念咒“诀乾坤无极,阴阳逆转”,使出秘法移形换位,与范志远互换位置。 范致远转身回首,众多黑衣人早已冲入船舱之内。 卢明浩手持弯刀墨渊,杀入人群,像一弯明月,划过天空,在人群中穿梭而过,数人纷纷流血而亡。 只是这些黑衣人却悍不畏死,依然向着李牧云冲去。 林心雨挥动羽扇,手起道诀。虚空中落下无数玄武巨石,组成一道屏障,将黑衣人挡在屏障之外。 玄武屏障坚不可摧,黑衣人发动无数咒法,旋风咒、五雷咒、炎火咒……还是不能撼动屏障分毫。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船舱的角落里,那名术法师再次发起秘术“移形换位”,目标赫然是李牧云。只要李牧云落入他们手中,范致远四人势必会投鼠忌器,形势再也难以挽回。 只见金刚囚笼上无数铭文闪烁,金光大盛,禁断一切术法,移形换位之术彻底失效。 李浩然看准时机,使出玄天九剑,人道之剑“智者不争”,向那名黑衣人杀去。 玄天九剑天地人各三剑,人之道,慎独自律,修己安人。此剑一出,在须臾之间守身杀敌。 黑衣人的首领突然出现,挡在李浩然之前,一声怒吼,现出魔道真身,眼如铜铃,双耳垂肩,嘴角几根触须袅袅而动。一拳打出,力贯千均,风雷破空。 李浩然以气御剑,以剑御形,刹那间刺出三剑,人道之剑“智者不争”“仁者不责”“善者不评”。三剑层层递进,如大海上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只是黑衣人首领却突然消失,与林心雨互换方位。原来那名术法师再次施展“移形换位”,将两人交换。 敌方首领已跨过屏障,靠近金刚囚笼,只见他突然间对着封魔道众人露出轻蔑一笑。仰天怒吼,气贯全身,顷刻间变成十尺巨汉。轰然一声,自爆身亡,化作漫天魔气,向着李牧云涌来。 林心雨神色巨变,高声大喊:“他们想用魔气,将李牧云污染,使他入魔失控。” 漫天魔气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李牧云紧紧包围。 吕沉舟手起道诀,运转灵境心法,使出昆仑秘技“灵心照影”。一面古朴的青铜小镜悬挂李牧云上空,抖落无数金光,将李牧云团团护住,让魔气无法入侵。 刚才天罡北斗阵破灭之时,敌人没有选择继续炮击,而是直接冲上飞舟,近身缠斗,摆明了是冲着噬魂而来,吕沉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林心雨运气凝神,施展净魔咒,“无形有形,不垢不净,熠熠清光,照耀人间”。团团魔气顷刻间消失不见。 片刻后,李浩然与诛魔之剑小队众人勠力同心,将剩余黑衣人消灭。 将云海飞舟清理一番后,队长范致远分析局势:“此次敌人实力不强,他们的主要目的估计有两个,一个便是确认噬魂是否在李牧云上,然后将消息带回。” “另一个便是用魔气将李牧云污染,激发他身上的魔族血脉,让他入魔失控。破坏他体内封印,释放噬魂。” 至于李牧云身上为何会有魔族血脉?是因为人的身上原本便隐藏着各族血脉。 人是女娲以百族精血为原料,用生生造化之术所点化。上古时期,天下各族纷争不断,女娲娘娘希望以人为纽带,连接各族,消除纷争,使各族和平相处。 所以人修炼各种功法,会入魔,会化妖,甚至彻底衍化成其他各族。 李牧云心中好奇,忍不住出口相询:“他们人已经死了,又怎么将消息传回去?” 吕沉舟耐心解释:“他们都是轮回者,名字早已不在玄金生死册上,无法再入轮回,他们死后灵魂便会彻底消散。不过他们以阴阳魂玉寄托灵魂,能重生三次。当他们在轮回塔再次重生之时,便可将消息在会内传递。” 阴阳魂玉以冥界三生石为原料,催动天地劫力炼化,为万物归一会的底层人物专用。常人得到也无法使用,除非他也将名字从生死册中去除,死后彻底魂飞魄散。 李牧云再次相问:“沉舟大哥,你为何这般照顾我?” 吕沉舟笑而不语。因为你爹揍过我爹。当年修行界有个传闻,年轻一辈没被李千山揍过的都不是强者,因为你连被揍的资格都没有。虽然被揍,但他的父亲却对李千山推崇备至,吕沉舟同样如此。 两天过后,云海飞舟终于跨过千山万水,回到天山。 天下间有三处封魔之地,天山伏魔洞、昆仑镇魔塔、万佛山泥犁绝狱。伏魔洞收押着无数洪荒时为祸人间的凶兽,传闻它的地底甚至联通着一块破碎的洪荒之地。 世间万物,千变万化。但李牧云的人生却从未改变,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牢笼而已。 天山 第九章洪荒遗族(上) 苦海翻起波浪,众生劫命难逃。 虽然魔祖罗睺已被封印,但他的圣器轮回塔还在,隐藏三界之外,漂浮虚空之中,难以消灭。轮回塔以天地劫力为生,在诸天万界掀起无数战乱,甚至有小千世界因此被毁。 又以永生为诱惑,征召万界生灵加入,成为轮回者,组建无数轮回小队,穿梭万界之中。小队成员掀起战乱,带来毁灭,天地便会诞生劫力。 轮回塔就能吸收劫力,滋养自身,然后再将部分力量返还小队成员,帮助他们成长。 当他们不断成长,进入轮回塔顶层时,便可将自身真灵刻印其上,那时他们便将永世不灭。 这些受征召的成员组成万物归一会。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众生求道而不得,是因为道只在最初的原点,只有万物归一,众生方可得道。 万物归一会的高层早已将真灵刻录在轮回塔内,若将他们杀死,他们只会在轮回塔内复生。因此,每当封魔道抓获万物归一会的高层时,都将他们永世囚禁。 三处封魔之地都有圣人之宝镇压,隔绝他们与轮回塔的联系。伏魔洞上便悬挂着太上老君的扁枴,轮回塔的力量难以渗透。 天山伏魔军驻地之内,大将军李纯风挺身而立,凝神细听。 他的弟子范致远正禀报押送途中发生的一切。 万物归一会的人企图将李牧云污染,入魔失控,彻底释放噬魂。而他们竟然精准地知道云海飞舟的飞行路线,并进行拦截。 伏魔军高层或许早已被渗透。 世界很大,人生太短,谁又能经得起永生的诱惑。虽然此后的人生会被轮回塔彻底掌控,但又有多少人能在死亡面前坚持自我呢? “凝视深渊,便会被深渊所诱惑。我们终日与黑暗为伍,总有人会在黑暗里沉沦。”李纯风沉重地叹了口气,走到范致远身前,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你们一行五人,事后都用阴阳镜照过吗?” 阴阳镜是阴阳道秘宝,联通冥界的玄金生死册。 如果有人被万物归一会的人夺舍,虽然在常人眼里他还活着,但在生死册上会显示此人已经死亡。如果这人被轮回塔征召,那么生死册上此人的名字就会消失。 因此,阴阳镜是检测生灵是否叛变的重要工具。 范致远内心一凛,坚定地回应:“不,我相信我的同伴,包括李浩然在内,他们四人并无异常。” 李纯风严肃地叮嘱:“以后,你每隔五日便暗暗检测一次。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同伴,也要相信轮回塔的狡诈。谨慎是我们在这个世上生存的唯一道路。” 范致远躬身领命,谨记教训。 李纯风沉思良久,细细嘱托:“近日来,神州各地魔灾频发,万物归一会连连出手,我将再度率军出征,伏魔洞就托付给你了。噬魂事关三界安危,一旦脱困便会爆发众生浩劫,届时会有无数天地劫力诞生,轮回塔绝不会轻易放弃,你要小心应对。” 范致远庄严宣誓:“我在噬魂在,我不在噬魂还在。伏魔军的使命高于我的生命。” 伏魔洞藏于大山之内,直达地底,深逾千丈,包含无数洞穴石室。共分两部,一部关押着无数洪荒遗种,一部关押着万物归一会的高手。 洞口站着两只镇魔石兽望天吼,当敌人入侵时,它们便会苏醒。万古相传,一犼可斗三龙二蛟,常有人间帝王将其立在宫门之外,守护自身。 洞口上方悬挂着一面阴阳镜,知良莠,辨忠奸,明察秋毫,观照人心,让万物归一会的人无所遁形。 诛魔之剑小队押着金刚囚笼缓缓前进,李牧云在囚笼内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 牢房里关押着无数的洪荒巨兽,腾蛇、毕方、陆吾、应龙、霸下、烛九阴、太古魔猿…… 沿着通道一路向下,快要抵达地底之时,范致远才在二号囚室处将牢门打开,揭开金刚囚笼的封印,将李牧云送入牢中。 伏魔洞内有个规矩,牢房的门牌号越靠前,关押的囚犯就越强大。二号牢房已空置多时,想不到今日竟有囚犯入住。 众多洪荒遗族想不明白,现在这年代,究竟是谁竟比他们还危险。 在将李牧云安置好后,小队众人便关上牢门,贴好封印,转身离开。 李牧云初次打量这空旷的石室,石室竟有五丈见方,墙上刻着无数符文与禁制,就连牢门都是九天玄铁所铸,牢不可破。 李牧云茫然地坐在石台之上,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囚禁多久,也许就是一生,等他死后,化成白骨,再被人丢出去掩埋。 片刻过后,李牧云取出机关兽和材料,将它们摆在石台之上,打开《机关秘要》继续研究,他要尽快帮小白做好身体。 到达伏魔洞时,吕沉舟送了他很多珍贵的材料,陨铁,黄铜,冰魄,紫金土……甚至还有一段十分稀有的昆仑冰蚕丝。 虽然现在材料齐备,但他缺少灵火,无法将它们凝练,而且他的符文秘术也还粗浅,没有深入掌握,还没到为小白制作身体的时机。 李牧云将神魂沉入丹田,在清净竹所衍化的竹林内与小白戏耍了一会儿,便起身想将房间收拾一下。 突然之间,几具高大身影将他遮住。混沌、腾蛇、毕方、陆吾、应龙、霸下、太古魔猿排排站立,沉重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他。 李牧云吓得直打哆嗦,转身就跑,却被石凳绊倒在地。他不明白,伏魔洞不是被严密看管吗,为何其他牢房的几只巨兽会如此轻易地出现在房中。 李牧云摔倒在地,匍匐着后退,几只洪荒巨兽却步步紧逼,将他团团围住。 应龙伸出龙爪,将他提到眼前,铜铃般的双眼在他身上不断扫视:“这小鬼也没啥特别的,为何会住二号牢房,难道真就比我们厉害?” 看完之后便将他传递给陆吾,陆吾看完传递给霸下,霸下继续向下传递。 于是,李牧云便像一只皮球,在几只洪荒巨兽之间滚来滚去。 混沌有目而不见,有耳而不闻,用鼻子在他身上细细地嗅了嗅:“这小鬼是李家子弟,你们快住手,不要再捉弄他了。” 几只巨兽听完顿时愣住,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 龙汉初劫之后,洪荒一族迅速衰落,太上老君给他们提供庇护之地,他们帮老君守护人间血脉。十多年前,混沌便跟李千山订立过召唤契约。 洪荒遗族看似被监禁在伏魔洞内,其实他们的牢房都是特别打造,联通着一处洪荒秘境,可以在牢房与秘境之间自由穿梭。顺便看住伏魔洞内的真正囚犯,万物归一会的高手。 所以它们才能悄无声息地来到李牧云的石室。 混沌再次嗅了嗅,用混沌元气探查李牧云的身体,凝重地告诉它的同伴:“这小鬼也是万流花之体,而且他跟我一样体内藏有一个世界,还在不断孕育壮大。” 太古魔猿一脸的怀疑,惊声尖叫:“什么?这不可能,三十多年前的李千山便是万流花之体,怎么可能他又是。” 天山李氏的万流花之体五百年一现,万古至今这个规律从未改变,它们早已熟悉。每次万流花之体都会跟混沌订立契约,它们替李氏守护这个特殊的血脉。 但混沌的元气探查不可能出错,也许世界已然不同。八年前天地惊变,太初之光出现,或许普通的生灵无法察觉,但这些古老的洪荒生命却已感知世界的变化,天地的演化或许早已开始。 如果混沌的元气能继续深入,探查到李牧云丹田深处的太初之光,或许它们便能接触天地最深处的奥秘。 只是八年来,李牧云的体内世界日新月异,时刻都在壮大,而太初之光早已潜藏在世界的最隐秘之处,便是菩萨天眼也未必能探知。 混沌沉思片刻,决定邀请李牧云去洪荒秘境做客。洪荒秘境是洪荒遗族共同的家园,外人轻易不可入内。只是李牧云身份特殊,况且刚才它们还捉弄了他,也需赔礼道歉。 几只巨兽稍稍交流了一番,也都点头答应。 李牧云自刚才开始便一直恍恍惚惚,战战兢兢,此刻见它们如此友善,就放下了戒心,接受它们的邀请。 应龙默念咒语,伸出龙爪,在虚空中一点。墙上顿时泛起阵阵涟漪,现出一道传送之门。李牧云紧随其后,跨入门中。 天山 第十章洪荒遗族(下) 暖风呼啸,艳阳高照,李牧云如同来到万年前的洪荒。 应龙、混沌、毕方等巨兽纷纷现出洪荒真身,高逾百丈,如同一座座小山。 李牧云站在太古魔猿肩上,极目远眺。 这里高山险峻,如同擎天之柱,大地之根。丛林茂密,树木拔地而起,参天耸立,林中锦鸡鸣,树上玄鹤飞,珍禽巨兽遨游其间。好一派洪荒气象。 李牧云如同一只小小的蜗牛进入一个大大的世界,连一颗小草都能盖过他的身躯。 太古魔猿叮嘱他小心抓紧,然后便跟着其它巨兽一起飞奔起来。白云在他脚下飘过,天地在他眼中倒退。 片刻后,它们便来到了湖边,湖水清澈见底,一道瀑布自九天而来,飞流直下,落在湖里,激起片片白色浪花。 陆吾跳入水中,捞起无数大鱼。毕方从林中衔来珍惜灵果,芳香四溢。太古魔猿从洞中取出珍藏已久的猴儿酒,温润醇厚,十里飘香。 几只巨兽带着李牧云在湖边开起了宴会。 自记事以来,李牧云便一人居住在国公府的小院里,虽然娘亲和父亲等人会时时看望,但他的内心却常感孤独,渴望他人的陪伴。 此刻,虽然身边是一群巨兽,彼此之间却像久违的伙伴,一起打闹,一起玩耍,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欢乐。 快乐之时,痛苦总是不经意间降临。李牧云忽然头晕目眩,昏倒在地。 混沌慌忙将他抬到一块巨石上,运起混沌元气,探查他的身体。其他几只巨兽慌作一团,焦急地围着它打转,却不敢上前打扰。 片刻后,混沌告诉它们:“李牧云神魂受损,丹田中渗透的力量一直在侵蚀着他的灵魂,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不小的奇迹。” 自从法藏神僧封印噬魂以来,已过十二年。十二年来,噬魂的力量常常泄漏,侵蚀着李牧云的灵魂,现在已能危及他的生命。 混沌取出钟山石乳,以秘法打入李牧云的脑海,修复他灵魂的创伤。 钟山石乳诞生于灵脉之中,采日月之灵气,取天地之精华,三百年才成一滴,是修炼神魂的瑰宝。 顷刻间,李牧云悠悠地睁开双眼,如梦初醒,发现它们正围着自己,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他,不免心中一热,暗暗感激。 混沌取出一只古朴的瓷瓶,递给李牧云:“这是钟山石乳,你以后每天吞食一滴,会慢慢修复你受伤的神魂。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如果不将你体内侵蚀灵魂的力量彻底根除,你迟早还是会有性命之忧。” 李牧云伸手接过瓷瓶,收入须弥戒中。 此事过后,几只巨兽与李牧云都已失去了宴会的兴趣,带他回到二号囚室之中。 当他们跨出传送阵时,发现有人已在囚室之内等候多时。 一人身着蓝衫,静立石室之中,只见他发如墨染,星目悬鼻,神色清朗,俊逸的面孔中透着咄咄的英气,宛如嫡仙下凡。 这人正是风无忌,天山现任掌教风太虚的孙子,受父亲风逍遥的嘱托,前来看望故人之子。 旁边一女轻摇羽扇,为他送去阵阵凉风,去除石室内的沉闷,正是风无忌的贴身侍女青竹。 青竹本名赵嫣然,原本是朱雀星宫赵子玉之女,年幼时离家出走,误入贼人之手,幸得风无忌搭救。无奈公子太帅,赵嫣然决定用一生来报答。 从此,风无忌身边便多了个丫鬟,随身相侍,红袖添香。 此外,还有一名少年双手搭在胸前,潇洒地站立一旁,满头的白发如月光下的流水。 他是风无忌的死党罗一飞。罗一飞五岁时偶然召唤星宿白虎附体,从此一夜白头。 这次听说风无忌要来拜访李千山的儿子,他说什么也要跟来。因为他从小的志向便是像李千山一样打遍天下,武震乾坤。 三人看见李牧云与几只洪荒巨兽凭空出现,顿时吓了一跳,如临大敌。 李牧云问明来意。风无忌如实相告,并将他父亲精心准备的礼物转交给他。见到李牧云有人来访,混沌它们迅速告辞,打开传送阵,转身离开。 洪荒巨兽走后,风无忌三人才放下心中的惊惧,迅速与李牧云熟络起来。 从小就渴望同伴,却又害怕体内的噬魂会伤害到他们,李牧云小心翼翼地与三人接触。 他取出洪荒秘境里的珍惜灵果,摆在石桌之上。碧霞浆,赤精果,紫竹参,龙须藤,千年的朱果,万年的菩提子,还有半盆忘忧水,顿时霞光四溢,满室皆香。 风无忌三人目瞪口呆。 昊天上帝绝地天通后,修行界的灵气早已无法跟万年之前相比,哪怕有天材地宝,也已被众多修行门派瓜分一空。哪怕他们三人身份不俗,风无忌更是天山掌教的嫡孙,也从未见过此等灵物。 罗一飞早已放下心中的矜持,大快朵颐,双手左右开弓,大嘴从不停歇。 风无忌也不再客气,一口灵果,一口无忧水,举止优雅,超逸脱俗,皎皎如明月,玉树临风前。只是灵果消失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青竹一边品尝灵果,一边偷偷打量公子,双倍享受,美滋滋。 片刻后,桌上灵物消失一空,风无忌三人吃得撑肠拄腹,心满意足,灵气淤积,消化不畅。 罗一飞更是毫无形象地瘫倒在石床之上,双手不停地揉着肚子。突然他腰间黑光一闪,跳出一把神兵——神戟化魂。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荒外化魂。传言化魂便是来自宇宙之外,是天外来客。 化魂绕着李牧云转了一圈,仔细地看了看,突然跳起敲向他的头,这是它与蚩尤打招呼的方式。 数千年前,化魂作为一把神兵,孤身在天地间流浪,曾与蚩尤相遇,同行过一段不短的路程。此时它隐约在李牧云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眨眼间却又消失不见,这不禁让它有些疑惑。 “小黑,你为什么打他,初次见面,这样很不礼貌。”罗一飞挠了挠头,转身向李牧云道歉:“它是我的兵器小黑,这是它平常跟人打招呼的方式。” 李牧云却毫不介意,掏出机关兽,对着罗一飞介绍:“这是我的机关兽小白。小白,小黑,他们的名字简单易懂,清新脱俗。我们都是取名的高手,就像高山遇流水,伯牙子期觅知音。” 男孩子的友谊总是来的那么简单,并且莫名其妙。两人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迅速抱作一团,开心地拍起了手,就像两个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风无忌跟青竹一头黑线,无语望天,白痴的世界他们凡人真的不懂。“青竹,我要沐浴更衣,我要洗去世间的污秽,洗去人世的浮华。” 青竹焚香净手,取出一道山水屏风,在石室内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在空间内放下一只紫云木打造的木桶,紫云木常年生长在冰雪之地,散着淡淡的清香。 青竹再双手结印,口念咒语,召来星河峰上的温泉,注入木桶之内。整套流程宛如仪式一般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风无忌解下衣袍,缓缓滑入木桶之中。 罗一飞瞧着十分来气,忍不住在李牧云耳边偷偷嘀咕:“这混蛋有洁癖,一天要洗三次澡。”说完,两人一起捂着嘴嗤嗤地笑。 风无忌却浑然不觉,闭上双眼,细细地感受这温热的泉水浸润着他的全身,洗去一日的疲劳,舒爽得仿佛灵魂出窍,飞上云端。 看着风无忌那一脸享受的样子,李牧云两人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泡澡真的有这么好吗? 风无忌闭目不言,招手示意。青竹十分无奈,却又不想违背无忌的心思,只好再次备下两桶温泉。 须臾之后,三人惬意地躺在木桶之中,懒懒地像三条咸鱼。 李牧云与罗一飞仿佛打开了新的世界,原来泡澡真的这么舒服,难怪风无忌会乐此不疲。 只有青竹心里充满怨念,公子沐浴,是她独有的快乐时光,现在却被这两人破坏殆尽。 沐浴过后,三人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 罗一飞更是意气风发:“我是云,四海为家,我是风,浪迹天涯。跟我走吧,我们三人结伴同行,勇闯天下。” 神戟化魂不断地在地上跳跃,疯狂地为他呐喊。不愧是它的宿主,一生的伙伴,与它有一样的豪情,一样的浪漫,这是它永远的骄傲。 囚室之外突然传来叫喊:“少爷,你偷拿掌教令牌的事被发现了,掌教正在发火,我们快回去道歉吧。” 伏魔洞守卫森严,等闲难以入内,风无忌偷偷拿了他爷爷的掌教令牌,才得以进来。他现在得赶快回去安抚风太虚的怒火。 风无忌三人只好向李牧云告辞离去。 狂欢之后是孤单,孤单之后是心酸。李牧云静静躺在床上,看着灯火默默发呆。 别人都有不一样的人生,而他却只能被囚禁一生。也许八年后便是命运的审判,他和噬魂都在天地烘炉中炼化成灰。也许不用八年,他便因为噬魂的侵蚀而死去。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生命之多艰,跨江海以问明月:我命由我还是由天? 天山 第十一章龙蝶(上)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清晨,李牧云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发现囚室之外有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自己,心中一冷,原来是卢明浩的例行巡察。 李牧云来到伏魔洞已有两个多月,每天早晨,卢明浩都会在二号囚室外驻足观察,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伏魔洞的生活孤独又无聊,幸好李牧云跟洞中的每只洪荒巨兽都交上了朋友,除了一号囚室。李牧云想去拜访这间囚室的主人,却被混沌所喝止。 混沌告诫他,一号囚室是伏魔洞最危险的地方,里面关押着龙蝶。这里所有洪荒巨兽都是自愿住在伏魔洞里的,只有龙蝶不同,她是被天道所镇压。而伏魔洞之所以建立,也是因为她。 盘古开天地,定地火水风,地火水风演化先天五行,演化时孕育诸多洪荒巨兽,其中龙为海中的皇族,凤为飞禽中的皇族,麒麟为走兽中的皇族,那时祖龙、元凤、始麒麟三皇共治。 龙汉初劫后,三皇相继陨落,为延续族群生存,三皇在死前与天道定下天道之契。祖龙之女龙蝶被封印在伏魔洞中,就是契约的一部分。 只是龙蝶却不甘于天道的镇压,因为那时她还不到百岁,从未造过杀孽,但整个龙族犯下的罪孽却要她独自承担。 龙蝶怨气冲天,冲破整个伏魔洞,差点将整个天山都污染。老君不得已之下,在此设下封印,镇压她的怨气。 这是伏魔洞最初的由来,只是后来陆续送来了万物归一会的高层,伏魔洞不断扩建,才形成如今的规模。 混沌不断劝戒李牧云:“虽然她并没有过错,龙汉初劫是洪荒所有种族共同犯下的罪孽,但她已经被囚禁了数千年,数千年的怨念早已毁灭了她的理智。你若过去,只会被她撕碎。” 李牧云站在囚笼外,向着地底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静静地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像是早已死去,几根巨大的金光锁链穿过她的身躯,延伸到虚空之中,将她牢牢地钉死在那里。 李牧云突然有些同病相怜,他们都是天地的弃儿,从未犯下任何过错,却要被永世囚禁。龙蝶也一样,从未杀戮,却背负了整个龙族的罪孽,独自在伏魔洞中被囚禁数千年。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在伏魔洞里度过一生。 他突然迫切地希望进入囚室之内,想要近距离地看一看她。转身询问混沌:“你能让我进去吗?我只呆在角落里,不去靠近她。” 混沌想不明白,为何他非要去冒险,作为天山李氏的守护者,它有义务阻止李牧云陷入危险境地:“作为洪荒中的一员,我们明白她是无辜的,也都很同情她。但她已经上千年没说过话了,我们不知道她是否会突然发狂。” 李牧云仍坚定地想要进入囚室之中,混沌苦劝不止,只能递给他一颗传送石,告诫他:“你进去后只能站在最远的角落,如果察觉危险就立刻用传送石回来。” 这颗传送石是以空灵石为原料,用南明离火炼化,连接着伏魔洞的传送大阵,可以洞内自由穿梭。 李牧云点头答应后,混沌才教他传送石的使用方法。 伏魔洞的地底很大,铺满了刻着符文的金刚玄武石,坚不可摧,刀剑难毁。借着墙壁上的紫火,李牧云第一次目睹了龙蝶的真容。 龙蝶像一条飞龙,却长着蝴蝶的翅膀,头上有一对翡翠一样的龙角,优美得像天地间的精灵。传闻她的娘亲银蛾就是洪荒中最美丽的蝴蝶,而龙蝶同时继承了银蛾的优雅与祖龙的高贵。 只是此刻她却紧闭双眼,趴在地上,像一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的,唯有那微微吐出的呼吸才显示她还活着。 李牧云静静地卷缩在角落里,对着龙蝶发呆。她醒来后会一怒之下将我拍成肉泥吗?还是会一口龙炎将我烧成灰烬? 只是龙蝶却从未睁眼,压根就没有发现他。毕竟在她眼里,李牧云如同飞虫一样渺小,谁睡觉的时候会在意身边有虫子飞过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李牧云便进入了梦乡。 直到深夜时,他才悠悠醒来,发觉自己竟还在一号囚室之内,而龙蝶也没有任何变化,以一种万年不变的姿态匍匐在地。 李牧云索性从自己房间搬来被子继续睡觉,直到第二天卢明浩来巡查前,他才搬回自己房内。 一连几日李牧云都在伏魔洞的地底睡觉,只是龙蝶却从未醒来。 直到第六个夜晚,李牧云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发现两只灯笼般的双眼正对着自己,泛着幽幽的寒光,像秋夜里乱葬岗上的鬼火。 李牧云吓得拖着被子,躲到了角落里,连传送石都忘了使用。 龙蝶喷了口气,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回到她的窝里继续打盹。 李牧云不知道龙蝶为何会轻易地放过自己,也许在她数千年的生命里,自己就像个小小的玩具,偶尔打发一下生活的无趣。 李牧云却坚持睡在龙蝶的囚室之中。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坚持,坚持的又是什么?也许这只是两个孤独的生命在相互靠近,也许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丝不甘。 每一个夜晚他都会静静地注视着龙蝶,就像儿时在小院里照看着漫天的星辰。 而龙蝶也从不介意他的打扰,自顾自地在那里沉睡,清醒,沉睡。因为她只能这样无聊地活着,数千年的时光早已磨去她的生气,她不知道除了睡觉还能怎样地活着。 李牧云与龙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间囚室之中,每天的清晨他才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应付卢明浩的例行巡查。 第十个夜晚,李牧云取出洪荒秘境中的灵果,轻轻推了过去,示意她品尝。 龙蝶恍若未觉,冰冷的双眼里不见丝毫的波动,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静止。 李牧云毫不气馁,回到自己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直到第二天才会将灵果换一个新鲜的花样。 一连数日,龙蝶都毫不理会李牧云的好意。李牧云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自己的善意。 第十六天的早晨,李牧云正要去换上一个新鲜的灵果,却发现昨日的那一份已经消失。抬头望去,龙蝶还是维持着她那一尘不变的姿态,丝毫不理他的打量。 李牧云欣喜地放上昨日的那一种灵果,退到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龙蝶,期待着她来享用。也许其他的灵果都不合她的口味,龙蝶只喜欢龙华树上的赤浆果。 龙蝶还是丝毫未动,直到深夜李牧云睡着了,她才会过去将灵果一口吞掉。 于是李牧云便开始了他的投喂,每天睡觉前,都会在地上摆一份赤浆果。第二天醒来,灵果都会准时消失。 接连数天,情况毫无变化,直到第二十日的深夜,地下的灵脉发生了变动,洞内一下子变得非常寒冷。李牧云裹紧棉被,在睡梦中冻得直打哆嗦。 龙蝶悄悄来到他的身边,施展龙炎咒,为他驱散身上的寒意。望着他熟睡的脸,龙蝶那冰冷的目光不知不觉地柔和了起来。 往后的几日,李牧云每天都为她准备赤浆果,龙蝶默默地为他驱散夜里的寒冷。 第二十六天的半夜,龙蝶像往常一样一口吞下地上的赤浆果,美美地感受着果汁里的清甜。突然看见角落里李牧云那睁开的双眼,默默地转过头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仿佛刚开一切都没有发生。 李牧云笑得缩进了被窝,用被子狠狠地盖住自己的笑声,他害怕被龙蝶听到,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将他撕成碎片,结束自己短暂又苍白的一生。 第二十七天夜晚,原本该在角落里的李牧云却不见身影。龙蝶心中有些不安,她努力告诉自己,绝不是担心那个小小的人类,她只牵挂自己的赤浆果。 过了一会儿,李牧云还没到来,龙蝶忍不住在地上来回踱步。这人那么弱小,自己一爪就能撕碎,他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或许他已经找到新的伙伴,以后都不再过来了。 突然,传送门再次打开,李牧云狼狈的身影从门内走出,将赤浆果摆在地上。笑着对龙蝶解释:“以前那棵龙华树上的赤浆果已经被我摘完了,今天,混沌带我找了新的一棵,我爬树时不小心摔倒,是混沌及时接住了我。” “今天的这棵龙华树已经有三千多年,它身上的赤浆果绝对比以前那棵的好吃。” 龙蝶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在;“其实我也没那么爱吃赤浆果,你不用为了我冒险。” 李牧云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此听到龙蝶说话,她的声音就像山里的泉水,清脆动听。“不,其实也没危险,只是我自己不小心,下此我会注意的。”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虽然只是短短一句,却像等待了数千年。因为这是数千年来龙蝶的第一次开口。 天山 第十二张龙蝶(下) 第二十八天晚上,李牧云摆上赤浆果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到角落睡觉,而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憔悴。 龙蝶转过身来看着他,目光中有些担忧,仿佛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牧云抬起头来,看向龙蝶。一人一龙静静地凝视着,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繁花盛开在眼前,命运将彼此相连。 无论看多久,她都是那样的美丽,超脱尘世的美,独得造物主的宠爱。李牧云忍不住出口相问:“我能摸摸你的角吗?” 龙蝶犹豫良久,才微微低下头来。 李牧云站起身来,伸手触摸她的龙角,像玉一样温润,像金刚一样坚硬,散着淡淡的荧光,如同黑夜里的明珠。 在地底的昏暗中,墙壁上的紫火泛着淡淡的幽光,小手与龙角之间仿佛有温暖的力量在传递。 李牧云禁不住赞叹:“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东西,天上的星星也比不上。” 龙蝶抬起头,再次注视这个小小生灵,这是数千年来第一个与他交流的生命,也是她听到的第一声赞叹,心中有些欢喜。 满足心愿之后,李牧云回到角落,盖上被子,侧身注视着龙蝶,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刻,一号囚室仿佛不再寒冷与孤寂,人与龙之间的隔阂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 第二十九日夜晚,李牧云摆出赤浆果后,偷偷地拿出一瓶猴儿酒,这是太古魔猿的珍藏。瓶子刻着一套须弥芥子阵,存有海量的酒水。 龙蝶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是一种打破禁忌的愉悦。在被镇压之前,她只是一条不到百岁的幼龙,父兄严禁她饮酒。被镇压之后,她更是从未接触过。 酒水沿着喉咙,滑入腹中,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飘飘然,醺醺然,如羽化登仙,高坐云端。 片刻之后,龙蝶仰天高歌,歌声如百鬼夜哭,寒鸦啼鸣,伏魔洞内的所有生灵都遭了罪。 李牧云想不明白,平时清脆动听的嗓音,唱起歌来会如此难听。 这一夜,他们过得很开心。 第三十日夜晚,李牧云与龙蝶默默相对,寂静无言,昨日醉后的情形还在脑海徘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龙蝶假装无事发生,出口相问:“你当初那样怕我,为何要坚持睡在这里?” 李牧云低下头,像在沉思,又像回忆:“我也和你一样,从小便被囚禁,我也想抗争,却又不知如何反抗。你保持数千年的憎恨,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数千年了,你都在与命运抗争,没有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我不想你在憎恨中发狂,在憎恨中沉沦,直到丧失最后的理智。” “也许平静地与命运抗争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如果你在与命运的抗争中发疯,那你就输了。” “我父亲曾告诉我,平静地对着命运出拳的人才是强者。” 龙蝶静静地诉说,眼中散着淡淡的光。 “最初的时候,我每天都会挣扎,想飞出地底,飞向天空,我不要被关在这里。但天道锁链却紧紧地把我束缚,无论我多用力,它都会扯住我,把我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挣扎的越厉害,锁链的力量便会越强大,撕扯着我的龙骨,仿佛要将它从我的身体抽离,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冲击着我的灵魂。” “我每次都挣扎得鲜血淋漓,仿佛要死去一般。有一次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已走到尽头,是老君的仙丹保住了我的性命。” “从那以后,我不再挣扎。但我保持着对上天的怨恨,因为我明白,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怨恨,我便会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那时我将不再是我,我只是命运的奴隶。愤怒是我唯一与上天抗争的武器。” 听了龙蝶的述说,李牧云忽然有了勇气,自己所面临的困境似乎也没那么艰难,笑着看向龙蝶:“那么,我们一起向命运抗争吧,为自己而努力挣扎。” 龙蝶眯着眼,微微点头,沉默不语。 李牧云伸手握住天道锁链,仿佛握住一道金色的光芒,没有温度,也没有重量,忍不住相问:“它穿过你身体的时候,你会痛吗?” “这是天道的力量,有形无质,只要不挣扎就不会有感觉。如果我想逃脱,它便会真实显现,狠狠将我束缚,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我至今想起都不寒而慄。” 李牧云再次询问:“天道为何要将你所在这里,有什么目的吗?” 龙蝶忍不住陷入了回忆。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被害身亡,父亲一怒之下发动洪荒大战,一场席卷天下的浩劫开始,江海倾倒,山河破碎,无数洪荒部族随之湮灭。” “战后,天道降下雷罚,要将洪荒三大皇族彻底灭杀。” “为了族群生存,父亲与天道定下‘天道之契’,含泪将我推入伏魔洞里,任由天道锁链穿过我的龙骨,将我锁在洞底。” 李牧云好奇地问:“契约的内容什么,你知道吗?” “如果将来有人解开我身上的锁链,我将认他为主,侍奉终生。”龙蝶一字一句冰冷地回应,每一个字都包含了她数千年的怨念与仇恨。 “那你会执行契约吗?” 龙蝶眼中散出滔天的煞气“不,我会一点一点地将他撕碎。” 李牧云看着手中断开的锁链欲哭无泪。“其实他跟你也没仇呀。” 龙蝶一爪拍在大地之上,地洞山摇“不,你不明白。只有将打开天道锁链的人杀死,我才能打破天道安排的命运。这是我对它的抗争,我绝不屈服于上天的安排。我的命运我要自己做主,这是我数千年的坚持。” “其实上天的安排有时候也挺好的。”看着渐渐消失的天道锁链,这是李牧云最后的求生欲。 “绝不可能。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向命运抗争,一起……”龙蝶忽然发现情况的变化,压制自己数千年的锁链已然消失。 龙蝶紧紧地盯住李牧云,咬紧牙关,嘴角发出嗤嗤的怒吼。身上的怒气渐渐积累,直到压抑不住时,才挥动利爪,向着李牧云抓去。 然而李牧云却神色坦然地站在那里,平静地接受了死亡的来临。如果你战胜了命运,就请带着我的那一份希望努力地活下去吧。 龙蝶的利爪却停留在他的头顶,不住地颤抖。也许她轻轻挥动龙爪,就能彻底粉碎命运的枷锁,改变自己的一生。也许她轻轻挥动龙爪,这数千年的坚持就能得到回报。 只是当她看着眼前的李牧云时,不由地想起了这三十个日夜,他静静地睡在角落里,默默地陪伴着自己,用他的坚持融化了自己冰冷的心,带着自己走出了黑暗。 龙蝶仰天怒吼,一颗巨大的眼泪从眼角流出,这是她数千年来第一次哭泣,悲叹自己对命运的屈服,悲叹命运对自己的无情嘲弄,原来自己数千年的坚持只是个笑话。 龙蝶神色复杂地看了李牧云一眼,挥动双翅,飞离了伏魔洞,这个关押她数千年的地方。 她最终还是放过了李牧云的性命,但她绝不履行对天道的契约。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龙蝶飞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石室,李牧云有些茫然,难道他们真的没法反抗命运吗? 命运是什么?小鱼永远无法跳出河流,大象永远无法在天空飞翔。命运的分叉路口,一条向左,一条向右,我们选择了右边的道路。是我们自身选择了这条路,还是上天安排好了,注定我们会走这条路? 天山 第十三章玄女宗(上) 星光闪烁,大地在酣睡,伏魔洞钟声响起,敲破夜的沉寂。伏魔军迅速警戒,范致远率领诛魔之剑小队直达地底。 镇压了数千年的龙蝶从伏魔洞地底脱困,幸好没有酿成大的事故,万物归一会的高层无一逃脱,洪荒一族的巨兽也都安然呆在牢房之内。只是封印着噬魂的李牧云却昏迷在一号囚室之中。 林心雨手起道诀,默念太乙长生经,以清微教独有的气疗术探查李牧云的身体。 “李牧云身强体健,元气充足,只是神魂却长期受噬魂的力量侵蚀,已经摇摇欲坠,如果不及时救治,必将命丧黄泉。” 近日来,李牧云每天服用一滴钟山石乳,已经大大延缓了神魂的受损,只是时间一长,他的神魂已产生免疫,石乳的效果大不如前。 卢明浩走上前来,近身禀告:“我每日巡查,李牧云都安然地待在二号囚室之内,不知为何今日会在龙蝶的牢房中,他跟龙蝶的逃离脱不了干系。” 近日来,卢明浩一直想借助巡查的机会,刺激李牧云,让他入魔,好让噬魂脱困,但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他也曾寻找机会,修改伏魔洞的阵法,但大阵的核心一直在林心雨的掌控中,他难以靠近。 龙蝶是被天道镇压,李牧云又有什么能力将她释放呢?或许等李牧云醒来,他们才会知道答案。只是,他们都没有救治李牧云的办法。 范致远沉思良久,想起了师父李纯风的嘱托。事关李牧云安危,可向天山上任掌教李太一求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招出一把飞剑,用飞剑传书将消息带给李太一。 片刻后,李太一携弟子陆静之御风而来,范致远众人连忙起身恭迎。 李太一一挥衣袖,阻止了众人的施礼,焦急地来到李牧云身边,俯身探查他的身体状况。确实是神魂受损,情况如范致远所说,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这是他见到自己孙子的第一面,由于家族的内斗与纷争,他一直不敢与李牧云太过亲近,担心引起那些人的不满。只是此刻李牧云命悬一线,生死难料,他不得不来。 李太一伸手一探,取出一颗太上续魂丹,打入李牧云体内,以秘法助其炼化。 太上续魂丹是老君所炼,极其珍贵,许多材料在人间已难以寻觅,就算在李氏的府库之中也是为数不多。 片刻之后,李牧云的神魂渐渐稳固,如果想彻底根治,只有借来玄女宗的至宝月精魂才行。只是月精魂对玄女宗意义非凡,她们未必会外借。 李太一留下弟子陆静之在此照看李牧云,孤身飞往玄女宗。 天山是天下间七大修行圣地之一,群山之中宗门林立,玄女宗是九天玄女在人间的道统,宗门立在天山五老峰的玄女峰上。 李太一御风而行,顷刻间便来到玄女宗的问心殿前,被门前执事迎入殿中。 问心殿大长老柳瑛梅起身相迎,她修炼有成,容貌早已不再变化,年近四旬,却依然面若桃花,双眼含笑,让人不自禁地生出亲近之情。 她笑着相问:“太一师兄卸下宗门俗事,一心只在静虚宫内清修,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李太一沉吟许久,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柳瑛梅似乎看出他的为难,轻声安慰:“你我同属天山,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李太一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十二年前,噬魂从地之心中逃脱,被万佛宗法藏神僧封印在我孙子李牧云体内。十二年来噬魂一直侵蚀着他的神魂,时至今日已危及他的性命。” “今日到来想借月精魂助他镇压识海,稳固心神。” 柳瑛梅勃然变色,一改刚才的和善:“月精魂乃玄女宗圣物,太元圣母所赐,唯有天女修行有成接任宗主之位后方可持有。岂可轻易借与外人。” 太元圣母是天地初开后的第二位元初神灵,建立情欲道后收了两位弟子,九天玄女与素女,分别赐下月精魂与日精魂。 月精魂以太阴神石为原料,用九幽冥火所炼化,可使人心魂永固,万邪不侵。 日惊魂以太阳神石为原料,用九天紫火所炼化,亦有特殊神妙。 李太一沉重地叹了口气,面带哀伤:“其实封魔道最高会议已通过决议,等六年后天地烘炉现世时,将他与噬魂扔入炉中一同炼化。” “我虽然是天山李氏的族长,却也无力干涉。只想这八年里护他平安度过。” “我来借月精魂也并非单纯为了他自己,他若死亡,噬魂必将脱困,上古浩劫又将重现。” 柳瑛梅虽然对李牧云的遭遇万分同情,却仍坚决不同意李太一的请求:“玄女宗至高心法忘情天书有三个境界,无情、有情、太上忘情。” “等天女修行至有情境时,若没有月精魂守护,将受情火炼魂之苦,极易走火入魔,轻则功体全费,散功重修,重则魂飞魄散,消失天地之间。” “此事关乎玄女宗传承,恕我难以从命。况且就算我能答应,问心殿的其他五位护道长老也坚决不会答应。” 李太一沉思良久,又抛出第二个请求:“贵宗天女修行有成,已达忘情天书无情境的圆满,‘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希望她能将李牧云带在身边,每日用天书助他稳固神魂。” 虽然这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李千山目前没有更好的方案。 忘情天书是世间少数能直达大道的功法,飞升成仙不在话下。李氏也有两门与它相媲美的功法,无极天书与混元一气。 只是这三者各有侧重,忘情天书重在炼魂,参透情欲之间的奥秘,直达大道。无极天书重在参悟天地奥秘,阴阳轮转,无极相生。混元一气重在御气,炼化天地间的万种灵气。 而李牧云现在急需的便是神魂上稳固与修行。 柳瑛梅一时为难,不知如何回答。她不希望天女浪费心神,将时间消耗在修行之外的俗世之上。只是噬魂又关乎天下安危,她们玄女宗理应为此出一份力。 李太一继续相劝:“贵宗天女清影,天资聪颖,以无垢之心,不染世俗之尘,十分契合忘情天书的修行。只是多年来难以领悟情欲相生的玄妙,无法跨入有情之境。” “不妨将李牧云带在身边,作为修行的试炼。他是我李家又一位万流花之体。” 柳瑛梅瞬间心动。修情修心,忘情天书的修行考验的是道心。无情境的修行越是圆满,就越是难以动情,天女在此境界已停留三年。 先天道体,生下来便肉身圆满,只需凝练元神便可飞升仙界,并且各具神妙,怀有隐秘神通。万流花之体能轻易让异性倾心,能助异性凝聚道心,使其道心通明,修行一日千里,是修仙界绝佳鼎炉。 修行界众人想不明白,只有这么个流氓神通的万流花之体,为何会在十大先天道体中排名第五。排名在它后面的言灵之体、五行道体等哪个不比它厉害? 直到李千山横空出世,众人才哑口无言。低了,排第五真的低了。 李太一又抛出了最后一个诱惑,一锤定音:“其实只要六年,六年后如果李牧云难抗天命,不幸命丧天地烘炉之中。天女或许还能借此斩断情丝,一举跨入太上忘情之境,成为玄女宗有史以来一位证道者。” 悠悠众生,情关难过。以情证道者万古无一,以九天玄女的天资与才情都不曾达到,是玄女宗历代门人的毕生追求。 柳瑛梅已被彻底说服:“我同意太一师兄的请求。只是此事还需与其他五位护道长老商议,当然我会竭力劝说,玉成此事。请太一师兄移驾清风阁耐心等候。” 玄女宗的规矩,天女尚未继承宗主之位时,宗内大小事物由问心殿六位护道长老共同决定。等天女继承宗主之位后,宗内所有事物,宗主一言可决。 当然,如果宗主潜心修行,也可将俗务托付诸位长老。 李太在清风阁内一背起双手,暗暗沉思:世人总是太贪心,都想吃鱼饵,却又不想上钩,天下间哪有这种好事。迟早要让你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事对玄女宗有百利而无一害,李太一不怕她们不答应。果然,不到片刻便等来了她们的商议结果。 除了卫素青与袁秋颖两位长老稍有疑虑外,其他长老一致同意李太一的请求。 天山 第十四章玄女宗(下) 李太一立马返回伏魔洞,与封魔道众人商议李牧云的安置。 当李太一赶到时,诛魔之剑小队以及李浩然都已在此等候。 原本是伏魔洞高层的内部会议,但李太一身份尊贵,众人想请他坐于首位,只是他坚决不肯,坚持让范致远主持会议。 卢明浩率先开口:“我每日巡查都未发现状况,今日龙蝶逃脱,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浩然却出口反对:“你先别急着担责。其实伏魔洞的另一半并未彻底掌握在伏魔军手里,其中的隐秘只有李氏家族才会明白,而今天出事的恰好是这一半。我说得对吗,族长?” 情况顿时陷入了诡异之中,诛魔之剑小队众人想不到李浩然竟然直接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家族。 不过李浩然却并没有说错,伏魔洞原本只是关押洪荒一族的地方,向来掌握在李氏家族手里。后来才移交给伏魔军,用来关押万物归一会的高层。伏魔军连其中的传送阵与洪荒秘境都不知晓。 伏魔军高层曾经也想拿回那一半的控制权,将伏魔洞完整地掌握,只是被那时的天山掌教李太一挡回去了。 李太一淡淡一笑,坦然地承认了李浩然说的话:“你说的都对,那一半的控制权确实在我手里,你想要替伏魔军拿过去吗?” 李浩然平静地应对:“以前伏魔军允许那一半掌握在李家手里,只是因为李家从未出错,伏魔洞也没有大事发生。只是现在李牧云放走洞底镇压的龙蝶,对三界生灵带来潜在的威胁。” “那一半的控制权还掌握在李家手里,已经不太合适了吧?” 范致远四人悚然一惊,原本只是商讨龙蝶逃脱之事,竟然会演变成伏魔洞控制权的争夺,这已经偏离他们的初衷。他连忙向李太一解释:“太师伯,我们并没有……” 李太一一挥手,打断了范致远的发言,目光平静地看着李浩然:“谁告诉你龙蝶会危害三界生灵了,龙蝶只是为洪荒龙族赎罪而被天道镇压而已,现在时机已到,她的刑罚自然回撤消,这算什么大事?” 他也没想到李浩然会对家族的怨念会这么深,真是个天真的家伙,家族的隐秘你又知道多少呢,竟然也来挑衅。 李浩然顿时愣住,因为他对洪荒之事所知甚少,只以为龙蝶是怨气冲天危害人族生存,才会被关押在伏魔洞底,是伏魔洞中最大的威胁。 连范致远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龙蝶之事的真相。 李太一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对李浩然的打击:“伏魔洞一共关押了八十六位万物归一会的顶尖人物,甚至有人已渡过化神劫,达到了真仙修为。” “知道为什么他们被关押了上千年没有一人能够逃脱吗?知道为什么李纯风只留下你们五人,就敢带着伏魔军全体精锐出击吗?” 李浩然当即回应:“自然是因为伏魔洞顶上有老君的扁枴镇压,洞内禁制重重,让万物归一会的人不敢轻易进入。” 李太一嗤之以鼻:“老君的扁枴重在隔绝洞内囚犯与轮回塔的联系,而伏魔洞也确实阵法森严,但你若因此便认为万物归一会的人不敢闯入,那你也太小看他们了。” “千年以来,伏魔洞中共发生两百多起劫狱事件,甚至伏魔军内部都有人叛变,但他们全被洞中的洪荒巨兽镇压制伏。” “洪荒一族才是伏魔洞内的主要守卫力量。它们只是与我李家签订契约自愿呆在洞中而已。而这才是封魔道让我李家掌握伏魔洞一半控制权的真正原因。” 李浩然颓然地坐在位置之上,原以为是一次夺取伏魔洞控制权,打击族长威望的好机会,只是争斗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李太一不再理会,提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李牧云神魂受损,噬魂对他的侵蚀会一直存在。我打算将他送到玄女宗天女身边,以忘情天书稳固他的神魂。” 李浩然立即反对:“看押李牧云是我们伏魔军的职责,怎可让他轻易离开我们的看押范围。” 卢明浩也一同反对,如果李牧云去了玄女宗,他就更加难以接近,找到机会完成任务。 范致远略加思索,觉得此事确实不妥:“太师伯,职责所在,请恕我难以从命。” 李太一退让一步,再次提议:“李牧云每天来伏魔洞报道,并且他离开天女身边时,你们可派人跟随监视,绝不让他脱离你们的视线。” 李浩然还想反对,却被李太一用严厉的眼神制止:“我知道你因为你父亲李慕凡的死,对家族心怀怨气。有些事哪怕再来一次,家族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家族对此问心无愧。” “作为李氏族长,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离你父亲的旧部远一点,他们的心思绝不单纯。” 李浩然勃然变色,愤而离席。 稳固李牧云神魂,防止他死后噬魂脱困。范致远四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认可了李太一的提议。 李太一起身离开,带着李牧云御风向玄女宗飞去。 范致远四人端坐大殿之上,一时之间心神难以平静。 卢明浩犹豫良久,若有深意地询问:“太师伯作为李氏族长是否太过偏心?” 吕沉舟却开口笑道:“其实李慕凡与杨文定的天门山之战另有隐情,只是顾及李氏声誉与李慕凡的身后名,我不便细说。当年李家对他们父子真的已是仁至义尽,只是今天李浩然有些不知进退而已。” 吕沉舟是昆仑岱岳观新一代首席弟子,自然知道上一代的某些隐秘。其实当年李慕凡的身边已经发现万物归一会的身影,只是没有确凿证据而已,所以李家才不敢贸然介入。 而且当年为了保住李慕凡性命,李家与已是皇帝的杨文定达成协议。只要李慕凡退出比武,李家全力保证他的性命。只是李慕凡却仍然一意孤行,最后死在比武之上又能怨得了谁? 狂风呼啸,云海浩荡,李浩然伫立山巅心意难平。父亲李慕凡从小便是他心中的大英雄,他英武不凡,豪气盖世,凭一己之力登上天行道道主之位,最后却惨死在天门山下。而家族竟然袖手旁观,这让他对李氏家族怨念难消。 “少爷,我们下山去吧,山上不会有多少机会的。我们一起组建伏魔小队,征战天下,迟早能打出威名,让少爷登上伏魔军高位的。” 郑明远本是刀宗弟子,秘境探险时不幸受伤,被李慕凡所救。从此以李家仆人自居,追随左右,忠心耿耿。李慕凡死后更是尽心竭力照顾李浩然起居。 李浩然远望云海,沉思当下。是啊,该走了,自己留在天山无非是对家族还有一些奢望罢了。天下之大,男儿何处不能立功业。 山下妖魔肆虐,万物归一会屠戮众生,正是我辈扫荡群邪守护苍生之时。父亲不就是这样一步步建立自己的基业的吗?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天下间风起云涌,正是龙蛇起陆之时。李浩然立定心志,转身向山下走去。 云淡风轻,春光明媚。柳瑛梅站在问心殿前静静等候。李太一带着李牧云御风而来,飘然落在她身前。 “这是我孙子李牧云,以后麻烦柳长老多多费心。” 柳瑛梅见他虽然年幼,却如初升朝阳,熠熠生辉,正暗暗欢喜:“太一师兄客气了,请放心将牧云留在玄女宗吧,我们一定悉心照顾,不让他出现丝毫损伤。” 正当柳瑛梅与李太一相互客套寒暄之时,一女仙御剑而来,随风落地。 李牧云抬眼望去,却见她盈盈秋水,淡淡春山。体态轻盈,如白鹤飞舞于云端,冰肌玉骨,似飞雪飘落人间。 李牧云一时失神,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 柳瑛梅上前介绍:“清影,李牧云神魂受损,你以后将他带在身边,每日以忘情天书助他稳固心神。” “是,长老。”玄女宗天女清影躬身领命,声音清脆动人,恰如黄莺啼鸣在山间。 清影来到李牧云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腾空而起,向着她的清修之地飞花洞御剑而去。 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清风迎面来,山河脚下过。 李牧云站立飞剑之上,与清影一同遨游天地之间。清影抬起衣袖,为他遮住吹来的寒风。 李牧云闻着衣袖间的清香,心思起伏。如果时光能够长住,他愿意在此刻停留,直到永久。 天山 第十五章飞花洞(上) 白云如海,翻起阵阵波涛。 天山五老峰天都峰、丹霞峰、星河峰、玉女峰、千绝峰,像五座小岛漂浮云海之上。 主峰天都峰雄伟挺拔,利剑般直刺苍穹; 丹霞峰秀丽明艳,恰似夕阳里的一道晚霞; 星河峰明净清澈,仿佛夏天的银河; 玉女峰温柔婉约,一如沉静的处子; 千绝峰冷傲陡峭,终年飘雪。 清影的清修之地就在玉女峰边上。 在云海的深处有一片青山绝壁,离峰顶三十米的地方有一弯弧形的平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猴欲度愁攀缘。 清影带着李牧云御剑而来,落在这处平台上。 平台的左端有一处瀑布,自峰顶飞流而下,落在碧水寒潭里,激起一道小小的彩虹。风吹来,水面的雾花缓缓散开,带来丝丝清凉。 清影带着他沿着崖壁从左而右,徐徐前行,水潭的边上种着无数湘妃竹。穿过竹林,林边藏有一座望月亭,每到夜来,月光洒落竹林之中,像无数银色的精灵在飞舞。 望月亭那一边种着无数凌霄花。传闻此花只长在凌霄宝殿上,当年大圣闹天宫,踏碎凌霄,它不慎遗落人间,被玄女宗的前辈移植到此。 自那以后,凌霄花便在这里安了家。清风吹来,凌霄花片片飞落,堆积在小路之上,轻轻走过,碾碎一地的花香。 而花的尽头便是飞花洞的洞口。里面便是清影的清修之地。洞内的陈设十分简约,一床,一画,一香炉而已。 临近悬崖的那面墙上开了个三尺见方的窗口,阳光从窗口透入,明亮而温柔,使洞内披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清影点燃三支沉香,插入香炉之中,袅袅的香气在洞中徘徊,悠悠然凌空而去,飘飘然随风而还。 清影招呼李牧云来到身前:“你不必拘谨,其实你娘亲也在玄女峰上修行过,只是她耐不住寂寞,半年后便离开。你可以叫我师叔。” 李牧云低着头,试着叫了一声:“小师叔?” 清影投来探询的目光。 李牧云心里藏着莫名的心绪:其实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清影从小在天山长大,八岁时被选为玄女宗天女,十八岁时就将忘情天书第一境修炼至圆满,只等跃过障碍后便接任宗主之位。却在此境界停留三年,迟迟无法领悟情欲相生的玄妙,跨入有情之境。 清影淡淡地回应:“一切随你。以后我们就一起住在飞花洞里,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不,我没什么需要的。这里很好,我会过得很开心的。”李牧云摇摇头,能陪着清影在这里清修,便是他现在最大的欢喜。 “那我要开始今日的修行了,就让若耶带着你四下逛逛吧。”清影伸手一招,若耶神剑脫鞘而出,悬停在李牧云身前。 李牧云总感觉小师叔冷冰冰的,像一道清冷的月光落着这寂寞的人间,但他却毫不在意,只要有人陪伴,就不会孤单。在神剑的指引下,他欢快地走出了飞花洞。 看着一人一剑蹦跳着离开,清影收拾神情,端坐寒玉床上,闭目盘膝,手结定印,静心参悟天书奥妙。 若耶神剑一路闪着兴奋的光芒,像个年幼的孩童,自豪地向着小伙伴介绍家中的一切。 这么多年来,清影总是一心修炼,将它关在剑鞘里,现在终于有人陪它一起玩耍了,它迫不及待地要将好东西跟李牧云分享。 若耶带着李牧云一起在凌霄花下捉蝴蝶,一起在竹林里挖竹笋,一起在碧水潭里戏水,直到李牧云精疲力尽,他们才在望月亭里停留小憩。 李牧云掏出机关兽和无数零件,将它们摆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并向若耶讲述他和小白的故事。 等他将机关兽做好,能够承载小白的灵魂时,就让小白出来。他们三个一起做朋友,一起玩,肯定比现在热闹。 若耶闪着激动的光,催促着李牧云赶快行动。 根据墨门《机关要义》的介绍,机关兽分凡、灵、仙、神四个级别。 据说神级机关兽只存在于神话之中。仙级机关兽便已威力巨大,可以与渡过化神劫的仙人相媲美,整个墨门都仅有四只,是机关城的守护之神,其中一只便是刘长风的穷奇。 能拥有灵级机关兽的已是机关师中的绝顶高手,只有宗门中的长老级人物才会配有。 而凡级机关兽才是绝大数机关师的标配。 按书中所说,机关兽的构造分三大系统,能量系统,牵引系统以及控制机关兽的灵兽之魂。 李牧云以日光石为能量核心,陨铁、赤血木为能量传导,早已构建好完整的万物之心。 《机关要义》是墨门机关术的最高秘典,只有墨门钜子以及亲传弟子才能掌握,是刘长风偷偷将复本借给李牧云翻阅。 万物之心是书中最难的一套能量系统,连刘长风自己都未能掌握。它的天赋神通是获取经验不断成长,而且没有上限,战斗之后能成长,日常训练也能成长。 承载小白灵魂的控制中枢也已搭建完毕,只有牵引系统却迟迟无法突破。 李牧云努力思索,反复试验,终于在神剑若耶的注视下,将它完成。 李牧云单手握拳,庄重地对天地宣告:“作为未来机关界的大宗师,我传奇的一生将从这里开始。而这只机关兽也注定会打破仙级的界限,成为所有机关兽中的王者。” 小白从李牧云丹田内飞出,万分期待地进入机关兽的中枢。它终于有了自己的身体,可以再次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它激动地在地上奔跑起来。 吧嗒一声,它的后肢掉在了地上,肢体分离。 小白茫然地望向李牧云,无声地呐喊:“这就是你帮我制作的身体?这就是你说的超越仙级的存在?不,我要回到你的丹田中去,再也不出来了。” 李牧云语气沉重地教育它:“小白,做人要有志气,做机关兽也一样,要知道将来的小白未必是今日之小白。虽然你现在还没入级,连凡级都不算,总有一日你会超越所有的机关兽,重现天犬一族的神威。” 神剑若耶听了大受振奋,在一旁疯狂地呐喊助威,剑上的神光不停地闪烁。 小白暗暗垂泪:这不该是你机关师的努力吗?跟我一个小小的兽魂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我来承担这一切。 李牧云继续为它打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是无数大人物的必要经历,是上苍对你的考验。只有跨越难关,你将来才能成为神兽小白。” 若耶继续呐喊,继续助威。 小白望着自己粗糙的身躯,还有那动一下便会脱落,需要自己组装的后肢,欲哭无泪。也许这就是它艰难的一生。 有时候承认自己的残缺比追求完美更容易一些。小白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开始用着它那笨拙的身体在地上奔跑。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中夜已降临。清影结束了一日的清修,走出了飞花洞,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心生疑惑。从前这里太过清冷,李牧云来了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样,如同水池里有鱼儿,忽然鲜活起来,多了些生趣。 清影取出一瓶紫云蜜递给李牧云:“你若饿了,可以尝尝。” 天山上有一种独有的蜜蜂叫青岩蜂,常将巢筑在崖壁之上。而紫云蜜便是青岩蜂采凌霄花花粉所酿,性平和,味甘甜,有清心明目护肝健体的功效。 李牧云伸手接过,小小地抿了一口,入口清凉,回味无穷。放入怀中,细心地收藏了起来。 天山 第十六章飞花洞(下) 清影取出一张瑶琴,摆在石桌之上,轻敛衣衫端坐一旁。 月光如水,洒落人间。清影素手一拨,琴声缓缓荡漾,飘入亭边的竹林中。 清风阵阵,湘妃竹随风摇摆,摆出无数的星火。是寄生在湘妃竹上的夜光萤,它们以林中的紫衫地衣为食。夜光萤散着黄绿色的光,在竹林里飞舞,像天上的星辰,又像凡间的灯火。 这些黑夜里的精灵追逐着琴声,来到望月亭中,把李牧云轻轻地环绕,李牧云仿佛漂浮在星河之中。 琴声再起,飞入另一边的凌霄花中,凌霄花轻轻摇摆,送来淡淡清香。 若耶神剑与小白这哼哈二将早已离开,不知去了哪里玩耍。 李牧云坐在亭中的长凳上倾身细听,如梦如醉,仿佛置身仙境之中,渐渐地进入了沉睡。 原来是清影在琴音中融入了清音普善咒,安神助眠,帮李牧云消除一切烦恼。 片刻过后,李牧云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正盖着一件凤羽披风,为他挡去寒夜的清冷。 凤羽披风用天山上青鸾褪下的羽毛所编织,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李牧云伸手将披风还给清影。清影却摆摆手,示意他收起来,以后会用到。 李牧云天真地询问:“小师叔,修行的时候你会孤单吗?” 清影摇摇头,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何如此相问:“人生不过是一场真实的梦境,韶华白首,不过转瞬。惟天道永恒,循环往复,不曾更改。” “众生唯有求得大道,才能从大梦中惊醒,发现真我。如若不然,我们都会像这山间云雾一样,转眼间消散不见。” “修行就是堪破虚幻,发现真我,又怎会孤单?” 李牧云迷惑不解,人生又怎会虚幻呢。我的痛苦是真实的,我的开心也是真实的。这一刻,我们都真实地存在这里,又何来虚幻。 清影起身走出望月亭:“走吧,我们都到洞中去。我用天书帮你稳固神魂。” 李牧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起来到飞花洞里。 此时的洞中有些黑暗,清影素手一抛,将一盏琉璃灯挂在墙壁上,灯中的地心火瞬间照亮了飞花洞。 两人盘起双腿,在寒玉床上相对而坐。李牧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看着清影的脸,仿佛一朵冰山雪莲花,开在冷冷月光下。 寒玉床以天山冰魄为原料,用九幽寒火所炼制,能使人静心凝神,灵台清明。 李牧云立刻闭上双眼,摒弃杂念,心如止水,不起半点波澜。 清影运转天书心法,伸手点在他眉间,丝丝灵气透入他识海之内,识海泛起阵阵金光,在灵气的滋润下缓缓修复神魂。 李牧云仿佛置身云端,懒懒的不想动弹,舒服极了。 片刻之后,清影缓缓收功,不知为何她的修为似乎又有了增长,白日里参不透的天书奥妙此刻却了然于胸。 李牧云渐渐睁开双眼,如梦初醒,世间的一切都那么的明净。 清影走下床来:“你若累了,就在寒玉床上安睡吧。”这张寒玉床只是她修行打坐的地方,今后正好留给李牧云。 李牧云好奇地问:“小师叔,那你呢,你睡在哪里?” 清影挥一挥衣袖,凌空飞起,宛如奔月的嫦娥,又似飞天的仙女,缓缓飞入画中。 床边这幅梦中山水图是玄女宗的一件灵宝,以云空石为原料,用三昧真火炼化,画里暗藏乾坤,蕴藏无数灵气,清影常在其中静养。 李牧云抬头望去,却见画上云雾缭绕,蒙蒙如仙境,而清影神情安然,遗世独立,恰似一位云中仙子。 李牧云躺在床上,安然入睡。虽然小师叔冷冷的不太好靠近,但有她在便莫名的有些心安。这是他第一次不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叹,第一次对人生充满期待。 等着李牧云睡熟以后,清影突然睁开双眼,从画中走出,向着洞外奔去。神剑出鞘,带着她来到山顶之上。 寒夜清冷,月光如水,一人红衣如火迎风而立,正是离开伏魔洞的龙蝶。 从前她做梦都想离开伏魔洞,如今天地很大,她却找不到要去的方向,只是茫然地在天山上空徘徊着。数千年已过,她所留恋的都已消失在时光里,熟悉的人都已不在。 清影寒声质问:“你是何人,深夜至此,为何而来?” 龙蝶沉思片刻,略带迷惘:“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只是除了这里之外我已无处可去。”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此停留,只是有些东西在她心里放不下。那个陪伴了她三十个日夜的人,未来会怎样,他的命运又会如何? “这座山峰历来都是玄女宗清修之地,请你马上离开。”清影不希望意图不明的人在这里徘徊不去,更何况现在还有李牧云,噬魂之事关乎三界安危,不想他的身边存在意外的威胁。 龙蝶轻轻一笑:“你说这里是玄女宗的,便是玄女宗的吗?在你们到来之前,我便已在天山,难不成整座天山都是我的?” 清影不再多言,屈指一引,神剑出鞘,像一道流星朝着龙蝶飞去。 清风云影中,飘渺红尘外,相逢若耶上。说的便是天山的五把神剑,清风、云影、飘渺、红尘与若耶。这五把神剑各有特点,而若耶则胜在速度,迅如疾风,快若闪电。 龙蝶运转龙族心法,身影飘忽不定,宛若雾里看花,躲过若耶的飞来一击。“你这人真霸道,说不过就要杀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 龙蝶双手结印,默念咒语,使出龙族秘法龙炎咒,口中喷出一道龙炎,如同地狱的岩浆,焚烧炙热的空气,仿佛连虚空都要烧穿。 清影立定身形,长剑向天,运转天书心法。“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苍天悲鸣,万剑齐飞,无数的剑气斩破龙炎,向着龙蝶直扑而去。 龙蝶飘然后退,现出真身,化作红色飞龙,使出一招神龙摆尾,击散飞来的剑气。 在天空遨游一圈后,再次化作人形,飘然落在清影身前。“好了,不跟你打了,很没意思,我们都不能将彼此怎样,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想打,就请离开这里。”清影长剑在手,使出玄女宗千秋剑法·秋水长天。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若耶神剑化作连绵秋水,接连不断地向龙蝶攻去。 眼见清影不依不饶,步步紧逼,龙蝶也渐渐生出了怒火,一声长啸,背上翅膀倏然张开,轻轻煽动,一阵五彩迷光将清影笼罩。 传承自她娘亲银蛾一族的神通·庄生晓梦,就是南华真人中招后也会沉迷其中,分不清现世还是虚幻。 清影顿时陷入无边幻境。一会儿在树下打盹,一会儿在雨里看花。一会儿在洞里清修,一会儿在月下舞剑。在幻境中辗转,在天地间浮沉。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清影运转天书心法,收摄心神,将所有思绪藏于一粒尘埃中,一粒由天书法力所衍化的尘埃。顿时,一切幻象如梦幻泡影,纷纷破碎。 寂静的夜,寒冷的风,两人在月光下激斗。 一人是玄女宗千百年来最有希望得道之人,将忘情天书第一层修炼至圆满,‘心若冰心,天塌不惊’的境界。 一人是祖龙之女,被天道镇压数千年,功体通达,远超凡俗。 剑气斩破长空,龙威震荡天地。 龙蝶挥一挥衣袖,闪身后退,耐心地解释:“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会伤害李牧云,我只是有些事情尚未想明白,等明白了自然会离开。” 清影沉吟片刻:“记住你说得话,不要打李牧云的主意,如若不然我必追杀,至死方休。”踏上飞剑,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龙蝶望着头顶的星空,默默地出神。说不清是怨恨还是感激,但终究是他将自己从天道的锁链下解脱,自己不该将对天道的怨恨转移到他身上。 定下契约的是天道,将自己镇压在伏魔洞底的也是天道,如果真的有怨恨,该怨的也是这无情的苍天。 曾经她用数千年来对抗天命,如今却自动走入上天的安排。她只是想看看天道究竟在李牧云身上隐藏了什么,竟然逼迫他们洪荒三大皇族共同来守护。 天山 第十七章通天树下(上) 黎明揭去夜的轻纱,露出淡淡的金光,照亮朦胧的人间。 李牧云睁开双眼,迎接美好的一天。 墙壁上的那幅画已是一片空白,清影早已离开。 李牧云走出飞花洞,清影在望月亭中摆好灵果与蜂蜜水,若耶正撵着小白在四下里奔跑。吧嗒一声,小白的后肢又掉了,小白一扭屁股,熟练地将它装好。 人总是在痛苦中成长,机关兽也一样。 用过早餐后,李牧云便向清影告辞,今天他受风无忌的邀请去风之谷做客。清影要在飞花洞清修,便让若耶送他离开。 风之谷在天山最高峰天都峰里,是风逍遥隐居的地方,通天树就生长在风之谷。 由于没人看顾,李牧云颤颤巍巍地爬上若耶神剑,像只蛤蟆似的趴在上面。若耶载着他向伏魔洞飞去,以后他每日都要去那里报到一次。 当李牧云报到后,诛魔之剑小队四人正犹豫不定,让谁随身监护。 卢明浩一改往昔的沉默,抢先发言:“我完成伏魔洞的巡查后已无要事,可以跟在李牧云身边随身监视。”只要能跟李牧云单独相处,他总能找到机会。 林心雨一脸期盼地看着范致远,她留在伏魔军的唯一目的便是呆在范致远身边。她的父亲无数次劝说她返回昆仑,她却放不下对他的期盼。只是范致远却从未接受这份爱。 范致远像往常一样无视了她的目光:“就让林心雨和吕沉舟跟着李牧云吧。心雨会昆仑气疗术,万一李牧云受伤可以及时救治。而吕沉舟掌握传送之法,可随时将牧云带走。” 卢明浩无奈地接受了队长的命令。 林心雨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含着泪跑出了议事厅。 吕沉舟叹了口气,无语地看着队长。他不明白为何每次林心雨想靠近的时候,范致远都会将她推开。林心雨身为昆仑清微教长老之女,却不离不弃,与你生死相随。哪怕是块的石头也早已融化,可偏偏范致远的心却坚硬如铁。 范致远坚毅的眼神不见丝毫改变,仿佛一切都无事发生。 早上的阳光照耀在卢明浩的花园里,花园里的的水仙正迎风绽放。 林心雨一路奔跑,来到了这处宁静的花园。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泪水无声地落下,滴落水仙花里,像晶莹的露珠。 有所少次期盼便会有多少次失望,无论有多么努力都不会改变故事的结局。她的心好累,她的爱好卑微。 曾经她也想放弃,离开这里,回到昆仑。但范致远坚毅的身影却是她割舍不掉的牵挂。 林心雨对着水仙默默垂泪,向它诉说心中的悲苦。 这处向阳的花园建在远离伏魔军的偏僻角落,卢明浩每天都会精心打理,将他所有的空闲都用在花园上。花园里的鲜花也不负他的期盼,开的格外艳丽。 每次难过的时候,林心雨都会来到这里,而这里的水仙会陪着她将所有的悲伤消化。 片刻之后,卢明浩也来到花园里,轻声安慰林心雨:“其实队长不是无情,他只是不希望你留在伏魔军受苦。我相信他迟早会接受你的心意。” 林心雨在卢明浩的劝说之下转变了心情,回到议事厅,与吕沉舟一同将李牧云送往风之谷。 林心雨走后,卢明浩温柔地抚摸一株曼陀罗花,对着它轻轻诉说:“范致远似乎对我起了戒心,他不再让我与李牧云单独相处。” 曼陀罗花缓缓张开,露出一只红色的眼睛:“计划已经开始,就算他现在有所察觉又能怎样?只要计划顺利,大不了你放弃这具身体,重新开始。” 卢明浩闭上双眼,聆听花的心声,感受着世界的宁静与美好。 林心雨收拾好心情,与吕沉舟一同将李牧云送往风之谷。在他们还未到风之谷的时候,就看见一棵大树如同擎天之柱,直插云雾之中,站立天地之间。 而这仅是通天树的冰山一角,真正的本体早已超出了众人的视线。 曾经它的根深深地埋入大地之中,而它的枝叶穿梭在诸天万界。它是天地人三界的桥梁,而现在这些都已不在,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树墩耸立在苍穹之中。 昊天上帝绝地天通,一剑斩断通天树,隔绝天地人三界。 现在它的根已腐烂,它的心已死亡,它的叶已不知飘向何方。曾经的雄伟与壮阔,仅留下斑驳的残躯,无数的藤蔓攀爬在它身上,靠着它残躯中的养分茁壮生长。 李牧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如此雄伟的天地造物也跨不过生命的劫难,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 抵达风之谷后,吕沉舟与林心雨便在山谷外等候,让李牧云独自入内。毕竟风逍遥就在里面,李牧云的安危自然不用担心。 若耶神剑与小白撒欢似地向前奔跑,李牧云无奈地跟在它们身后。 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了山谷之中,远远地便看见风无忌静立梧桐树下,衣发飘飘,若凌秋水,如沐春分。青竹在一旁遮着脸偷偷地打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李牧云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地吐槽,无论在哪里,风无忌总是这么风骚。 一番寒暄之后,风无忌引着李牧云来到通天树下。 树下结着一座草庐,草庐边种着无数鲜花。 春风轻柔,花开烂漫,一个女人如同花中仙子,静静地躺在花丛之中,仿佛在那沉睡,随时都会醒来。 清风吹来,鲜花随风摇摆,而她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宁静又安详。 此人正是风无忌的娘亲玉莹。 李牧云静静站着,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她的沉睡。 风无忌轻轻地述说,像是回忆,又像怀念:“虽然娘亲已神游万界,但我还是会时常梦见她,她在梦里跟我说了好多话。” 青竹连忙安慰:“少爷,夫人也会想你的。梦境能打破时空的限制,穿透三界的屏障,说不准你和夫人能在梦中相见。” 李牧云忽然想起自己的娘亲,不知道她是否也在想我:“无忌,既然通天树能联通万界,那你只要学会这项神通,就可以去诸天万界寻找你娘亲。” 风无忌瞬间燃起了希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穿梭万界的神通只有通天树的树心才拥有,他人无法学会。虽然很难,但只要有意义,就不该放弃努力。 “谢谢你,牧云。我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带你去凌云树下逛一逛。” 风无忌带着青竹与李牧云向着凌云树的树林走去。 等他们走后,风逍遥才从秘境空间走出,来到花丛前,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看着她十年不变的容颜,不禁思念如狂。 昊天上帝绝地天通之后,有形之物无法在各界穿梭。轮回塔只能以灵魂的形式将万物归一会的成员投放各界之中,这大大降低了他们集结的速度。 为了重新打通诸天各界,让他们的成员能自由地肉身穿梭,万物归一会策划了对通天树之心的争夺。 通天树被昊天上帝用天帝剑斩碎之后,碎片掉落诸天万界之中,它的树心坠落在水月古湖之内。 为了不让轮回塔的阴谋得逞,修行界正道中人与万物归一会在水月古湖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大战之中,风逍遥的妻子玉莹不慎被仙器落樱神斧击中,灵魂出窍。她的元神侥幸得到识界至宝琉璃塔的守护,与通天树之心一同消失在诸天万界之中。 从此,风逍遥便在通天树下结庐而居。 十年风雨,半世沧桑。十年来风逍遥日夜期盼,初心不改,期待某一天连接诸天的通道再次打开,他们在树下重逢。 世人不知凌云木,直到凌云始道高。通天树的边上长着一片凌云树,万古相传通天树原本只是一颗普通的凌云木,得到了天地造化,渡过了雷劫,才进化成了通天树。 阳光明媚,从树叶之间穿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上午的森林空气格外清新。 李牧云三人施施而行,慢慢而游,畅享森林之中的宁静与美好。 忽然若耶神剑与小白从林中窜出,欢快地向着他们跑来。旁边跟着一只美丽的狐狸,光滑的毛发仿佛冬天里的雪,洁白又纯净,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摇摆,像一只天地间的高贵精灵。 风无忌轻轻一招手,这只狐狸便跳到了他的怀里,火红色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牧云打量。 风无忌温柔地抱着她,细心地为她梳理着毛发,向着李牧云介绍:“这是我的妹妹,青儿,她更多地遗传了娘亲的血脉,还不会化形。” 风无忌的娘亲玉莹是青丘山的九尾天狐一族,是当代大祭司胡清梦的女儿。 李牧云好奇地看了看风无忌:“无忌,那你也会有尾巴吗?” 风无忌涨红了脸,不想说话。 青竹吃吃地笑:“少爷小时候还有尾巴呢,长大了才消失的,不过他一紧张还是会露出狐狸尾巴。” 风无忌将羽扇微微抬起,难为情地遮住了脸:“青竹,不要老提过去的事情。人要向前看才有未来,向后看只会活在回忆里。” 青竹才不管,笑着打趣:“少爷的尾巴很可爱呢。” 李牧云走上前来,细细地打量着青儿,只见她清澈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李牧云,柔软的毛发随风飘动,样子柔媚又可爱。看得久了,青儿竟有些害羞,将头埋在风无忌怀里。 李牧云忍不住问:“无忌,我也能抱抱她吗?她真好看。” 风无忌得意又矜持地回应:“我妹妹比较粘我,一般只和我亲近,哪怕我父亲想抱她,她都不肯。而且她比较怕生,才第一次见面,又怎会让你抱呢?” 话音未落,青儿飞快地窜入李牧云怀里,细细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 李牧云丹田中太初之光散发的气息,带有生命进化的力量,会吸引着天地间的精灵忍不住地靠近他。 风无忌目瞪口呆,心中微微发酸。第一次见面,我的妹妹就这儿没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竟抵不过李牧云初见时的目光。 李牧云心中欢喜,不由地伸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眯着眼,静静享受他的抚摸。 风无忌仰望天空,无语凝咽,沉浸在失去妹妹的痛苦中难以自拔,仿佛人间都已失去颜色,变得暗淡无光。 青竹暗暗发笑:少爷最享受的便是妹妹的依恋,而如今这种依恋却一去不复返。 世路风波险,人生多艰难,你的欢喜便是我的悲伤。风无忌愣愣地看着李牧云,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今天绝不邀请李牧云来风之谷游玩。 正当风无忌长嘘短叹之时,天上掉下一颗青冥果,砸在了李牧云头上。 青冥果是凌云木的伴生植物攀天藤结的果,蕴含灵气,甘甜多(汁,是林中小动物最喜爱的食物。 李牧云捡起青冥果,四下张望,却一无所获,就将灵果喂给了小狐狸。 片刻之后,天上又掉下一颗,还是砸在了他的头上。 李牧云抬头望去,凌云木上有一团绿色的火焰,正冲着他和善地笑。 风无忌忍不住惊叹:“是凌云树的树精,整片树林只有一只,非常难以碰到,我十年来遇见它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李牧云笑着向它招手,感谢它的礼物。 树精犹豫了一下,禁不住诱惑,跳到李牧云的肩上,贪婪地吸着太初之光散出的气息。 李牧云伸手在它身上揉了揉,像抓住了一团白云,绵绵的,很舒服。 若耶神剑与小白迅速靠近,与这个新来的伙伴打招呼。 风无忌十分疑惑,似乎这些小生命都喜欢呆在李牧云身边。 天山 第十八章通天树下(下) 开心的时候,时光总在不经意间飞速流逝。李牧云三人结束了林中的游玩,返回通天树下的那间草庐。 他们走近之后,发现风逍遥早已回来,像一块石头伫立在花丛前,静静地凝视着他的妻子。 李牧云他们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片刻后,风逍遥从回忆中走出,仔细地观察着李牧云,不等风无忌介绍,便对他说:“你就是千山的孩子吧。我与千山一同长大,在修行的路上砥砺前行。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吧。” “大师伯希望我能收你为弟子,将天山绝学破妄金瞳传授给你。我虽然已经答应,但考验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你无法通过考验,那你我之间注定没有师徒的缘分。” 原本是没有考验的,只是他发现李牧云正亲昵地抱着青儿时,忍不住眉头一皱,一股老父亲的心酸忽然涌上心头,临时决定给他设置障碍,绝不让他轻易过关。 “破妄金瞳考验的是对大道的体悟,对世界的观察,如果你能在凌云树的林中找到树精的踪迹。我将收你为弟子,并将绝学破妄金瞳传授给你。” 风无忌咳嗽一声,正欲发言,却被风逍遥打断。 “无忌,我知道你跟牧云关系好,但我不会同意你的求情的。凌云树的树精能在每一棵树中自由穿梭,并能完美地融入树中,常人难以发觉。” “也许这项考验对你难度太大,但修行本是逆天之事,又岂会容易。” 风无忌再次咳嗽:“父亲……”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风逍遥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不要打断我说话。” “这项考验不仅仅考验你的道心,更是考验你的福缘。修行之人,法财侣地缺一不可,福缘深厚之人这些东西触手可得,而没有福缘的人,穷尽一生却一无所获。” “你如果福缘深厚,自然会找到树精的踪迹。如果没有,也不要气馁,人的机缘上天早已注定,不可强求,我们只需尽自己的努力便可。” “如果能让我看到你的努力,哪怕你一无所获,我也会收你为弟子。” 风逍遥一脸自得地看着李牧云,仿佛已经看到他垂头丧气一无所获的样子。 毕竟树精是天生地养之物,被天道所钟爱,它与树木的融合早已超脱了术法的界限,哪怕他用破妄金瞳也不易察觉。 风逍遥话音刚落,一只树精从李牧云怀里探出来脑袋,等他定眼看去之时,它又消失在李牧云怀里。 风无忌无奈地叹了口气:“父亲,刚才就想跟你说了,树精就在牧云身上,只是你一直不让我把话说完。” 李牧云羞涩地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我就是福缘深厚之人,上天注定我是你徒弟?” 真的有这么巧合吗?风逍遥突然有点怀疑人生了。他转过身,背对着李牧云他们,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尴尬。 “既然你通过了考验,那我就正式收你为徒,拜师礼就算了吧,我们一切从简。” 李牧云躬身领命,从此他就是风逍遥门下唯一的弟子。 一日三洗吾身,是他此生不变的挚爱。风无忌默默离开,现在是他享受沐浴的时光,他要洗净一身的灰尘。 风逍遥带李牧云来到草庐前的一处空地上,向他讲述破妄金瞳的奥妙。 “破妄金瞳也叫火眼金睛,共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知微。秋风未动,蝉先觉。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第二重:物有我有,以我之心魂拟世间之万物。风随影动,风动耶?影动耶?佛曰:不是风动,不是影动,仁者心动。非也,是风动影动心亦动,三者皆动。物我皆有之后,便可观照自己的内心,察觉万物的变化。” “第三重:法象天地。法象莫大于天地,变通莫大于四时。破尽天下万法之后,便可自创神通。” “等你三重圆满之后,便可观天地之道,御方圆之妙,破除世间虚妄,直达事物本源。” 李牧云侧耳细听,谨记其中奥妙。 等他消化完毕之后,风逍遥手起道诀,运转心法,手指在李牧云眼前轻轻一划:“我现在帮你暂时开眼,你细细体会,揣摩其中变化。” 李牧云双眼泛起金光,天地在他眼中已不再纯粹,仿佛无数块积木,依着某种规则而搭建,无数的灵气在万物之间吞吐,循坏。 片刻之后,金光消失,天地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草依旧青,天依旧蓝,小鸟依旧在天地之间飞翔。 但李牧云对它们有了更深的体悟,世间万物迁流不居,终将变异,皆悉无常。佛家曾说,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而他用肉眼看见了世间之法。 风逍遥悄然离开,让李牧云独自一人静静体悟天地间的玄妙。 整个上午李牧云都在修行中度过,他第一次体验到其中的乐趣。突破自我,发现真实的世界原来是这么的美妙,怪不得小师叔会沉浸在修行之中。 上午过后,风逍遥就将他赶了回去,并嘱托他过几日再来。因为只要有李牧云在,青儿便围着他打转。风逍遥连与女儿亲近的机会都没有。 李牧云带着若耶与小白,一路嬉闹着走出了山谷。发现吕沉舟和林心雨依然在那里等待,只是他们身边多了一位玄女宗的弟子韩若梅。 韩若梅就是吕沉舟恋人,也是他留在天山的原因。 三年前,两人在丹霞峰下初相遇。那时云霞满天,白鹤翩翩飞舞,而韩若梅在五彩霞光中缓缓下山,吕沉舟的心从此沉沦。 转眼已过三年,两人的情感却一如当初,从未改变。每次吕沉舟随伏魔军下山斩妖除魔时,韩若梅都在山上安心等他归来。虽然伏魔军事物繁忙,但两人一有空闲便会相守在一起。 李牧云远远看去,两人正背靠背相偎在一起。 吕沉舟缓缓地诉说自己的心意:“若梅,我的心澄明如镜,照出的都是你的身影。” 韩若梅心如蜜糖,在甜蜜中沉醉。 只有林心雨远远地站立一旁,羡慕地看着他们。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像他们一样,与范致远一起在黄昏里牵手,在微雨中漫步。 当李牧云走近时,两人才结束了今天的约会。韩若梅跟三人告别后返回玄女宗。 吕沉舟与林心雨一起护送李牧云回飞花洞。 天地苍茫,白云悠然而过。静虚宫的悬崖边长着几棵古老的松树,李太一正与他的师弟风太虚在松树下对弈。 天山现任掌教风太虚关切地询问:“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让你不敢将李牧云带着身边亲自教导,需要逍遥拐着弯去收他为徒。” 李太一叹了口气,无奈地回应:“情况比你想象的更严重,天门山之战后,李家嫡庶之间已成水火不容之势,我虽然勉力压制,但彼此之间的裂痕已难以消除。” “人总觉得对自己有利的事是真实的,而对自己不利的事是虚假的。” “我们虽然在李慕凡的身边找到万物归一会的身影,但很多人还是不相信,只觉得是对他们的打压。” “我如果强行将牧云带在身边,只会激发他们更强烈的反弹。” 李太一起身看向远方,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担忧:“我不知道万物归一会的触手藏的有多深,李家似乎也不再安全。” 风太虚缓缓走到他身旁,一同眺望这山间的云海:“虽然万物归一会以永生为诱惑,不断吸引三界中的生灵加入。但我们数千年来一直将他们的力量排斥在三界之外,让他们只能在暗中行使鬼蜮技俩。师兄其实不必对未来太过悲观。” 话语刚落,伏魔洞传来一声巨响,伏魔大阵的阵心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所摧毁,洞中发生了越狱事件。 天山 第十九章卢明浩之死(上) 蓝天白云,群山茫茫,吕沉舟与林心雨正带着李牧云在空中飞行。 突然,伏魔洞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伏魔大阵彻底崩溃。吕沉舟三人连忙降落到地面上,商议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 林心雨心系范致远安危,希望吕沉舟与李牧云留在原地等待,她率先前往伏魔洞探查战况。 吕沉舟却坚决不同意:“我有传送之法,百里之内瞬息可至,能够立即支援队长,你与李牧云在这里找好藏身之地,等危机解除,我再来找你们。” 林心雨有心反对,但吕沉舟的提议才是最合理的方式,无奈之下同意他的要求。找到一处隐蔽之地,布下五行八卦阵,与李牧云一起躲入阵中。 吕沉舟运转灵镜心法,默念法诀“灵心照影,瞬息千里”。一面青铜小镜升至半空,落下道道清光,将吕沉舟笼罩其中。须臾之间,吕沉舟与铜镜一同消失在虚空。 吕沉舟走后,林心雨在八卦阵中坐立难安,心忧如焚。他们在伏魔洞中布置警戒,日夜巡逻,毫不松懈,为何还会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故。敌人又是如何躲过阴阳镜的侦测的? 李牧云轻声安慰:“心雨姐姐,伏魔洞中有圣人至宝镇压,洞里还有许多洪荒巨兽守护,范大哥他们不会有事的。只要他们坚守片刻,天山其他宗门的支援就会迅速赶到。” 然而,林心雨的担忧却并未消减。伏魔大阵的破碎是千年难遇的大事,万物归一会的计划绝不会如此简单。洞内关押的囚犯有的甚至度过了化神劫,成就仙人之躯,他们若是脱困必将在人间造成滔天大乱。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危险悄然而至,两人却茫然不知。 两界等微尘,幻灭生死同泡影。 狂风起,云雾滚滚而来,将林心雨所在的山头隔绝在天地之间。 两仪微尘大阵,将大阵中的一切从天地间隐去,阵中闹出再大的动静,外界也无法感知。 林心雨抬眼望去,只见一人手执拂尘,仙风道骨,在云雾中款款而来。 来人正是昆仑叛徒天尘子,曾经是昆仑最杰出的弟子,是年轻一代最有可能度过化神劫,飞升成仙之人。最后竟背叛师门,加入轮回塔,成为万物归一会的成员。 林心雨顿时心中一颤,如芒在背,将李牧云紧紧护在身后。 天尘子目光如电,在李牧云身上瞥了一眼:“将你身后的小子交出来,我念在曾经同门一场,免费送你入轮回。如若不然,必将让你魂飞魄散。” 林心雨厉声质问:“天尘子前辈,等你飞升成仙之后,自然可以逍遥天地间。为何要将自身灵魂卖给轮回塔,从此不得自由?” 天尘子抚须而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你们不过井底之蛙而已。我加入万物归一会后,早已神游万界,知道世界的真实。你眼前所见不过虚妄而已。” 说起来还是李牧云他父亲造的孽。当年天尘子被李千山一拳打落尘埃,从此道心破碎,一蹶不振,从天门山消失。有人再次发现他时,他已是青天大魔王麾下回轮小队的一员。 今日他接受轮回塔的命令,要用魔气将李千山的儿子污染,让他堕落成魔,正好可以一解当年的心头之恨。 天尘子运转心法,挥动拂尘,默念狂风咒。顿时,狂风呼啸,飞砂走石,天地一片朦胧。一道扶摇直上的龙卷风发出爆炸似的声响,向着林心雨肆虐而来。 林心雨将长剑插入大地,撤下头上的青云发带,将李牧云绑在自己身上,防止两人被吹上天空。尽力在风沙中睁开双眼,念动五雷咒法,“雷公电母,速降神通,随我御敌。” 五道神雷从天而降,向着天尘子击落。雷霆咆哮,电光闪烁,如同无数银蛇弯弯曲曲,肆意飞舞。 天尘子正心诚意,神气冲和,施展游龙身法,像一条神龙在雷霆中遨游。 片刻后,狂风消失,雷霆止息。两人再次陷入对峙。 “既然你冥顽不灵,殊死抵抗,那就别怪贫道不念旧情。” 天尘子怒气冲天,划破手指,用指尖鲜血凌空画符。“来自魔界阿苏山的邪恶化身,划过天空的青灰之翼,苏醒吧,幽冥邪龙。” 虚空裂开一道怪口,一条青色的神龙缓缓降落,目光如电,爪如利剑,浑身魔气缭绕,散发赫赫龙威。树木在它的侵蚀之下迅速枯萎,大地陷入一片死寂。 李牧云伸手一挥,若耶神剑冲天而起,划破长空,向着飞花洞飞去。“心雨姐姐,若耶已去玄女宗求救,只要我们再坚持片刻,清影小师叔就能到来。” 林心雨运转昆仑太乙长生诀,将自身灵气缓缓注入五行八卦阵。 大阵缓缓转动,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以五行之力,衍化乾坤八卦。“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五行变换,八门轮转,将天尘之与幽冥邪龙隔绝在外。 天尘子手起剑诀,对着虚空轻轻一划,使出他神游万界后才领悟的昆仑绝学太清剑法,以简化繁,变化多端,包含天地衍化的无上玄机。 神剑出鞘,飞上高空,衍化三十六道无形剑气,携天地之势向林心雨直扑而来。 五行八卦阵顿时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随时湮灭。天尘子与幽冥邪龙步步紧逼,不断加大攻击,李牧云与林心雨逐渐陷入绝境。 林心雨心急如焚,如果大阵被破,为了避免成为万物归一会的傀儡,她须抢先一步自决于天地之间。不知道范大哥知道会不会为我而流泪。 也许她的爱注定没有结果,但她此生无悔。 李牧云在一旁悔恨交加,自己永远是个累赘,靠着他人的庇护在世间苟延残喘。危险来临时,自己毫无用处,一文不值。 李牧云抓住脑海中一闪的灵光,静气凝神,运转灵气于双目,眼中泛起阵阵金光。 天山绝学破妄金瞳,破除世间一切虚妄。李牧云抬眼望去,世界瞬间改变,灵气在万物之间流动,阴阳变换,五行轮转,天地间的秘密在他眼中一一浮现。 “心雨姐姐,乾为天,风地观,天火大有,休门转惊门。 火赖木生,木多火炽,五行相生,水火相济。” 林心雨依次施法,调动八阵变换,果然将天尘子的剑气挡在阵外。不由得心中一动,火眼金睛果然奥妙无穷,不愧是天山绝学。 原本天尘子正想以力破巧,以高深的修为将八卦阵强行破开,不料对方竟然迅速变换阵型,挽回了颓势。连忙与幽冥邪龙一同加大了对八卦阵的攻势。 正当双方陷入僵持之时,卢明浩从两仪微尘阵外闯入,手持弯刀墨渊,一边向着天尘子杀去,一边告诉林心雨:“伏魔洞的暴乱已被平息,队长让我先来支援,他与沉舟两人马上就到。” 卢明浩弯刀在手,身形如电,从四面八方向天尘子发起攻击。 天尘子挥动拂尘,舞得密不透风,挡住卢明浩暴雨般的的功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卢明浩人刀合一,化作一轮明月,发出璀璨的光华,向着天尘子飞去。 天尘子收回拂尘,背上长剑再次出鞘。太清剑法·清秋长在,红尘不到处,清秋长在目。漫天剑气,洗去滚滚红尘,向着卢明浩激射而去。 幽冥邪龙也停止了对八卦阵的攻击,使出一招幽冥毒龙爪。幽兮冥兮,应无形兮,划破虚空,向着卢明浩抓去。 卢明浩顿时陷入危机之中,仿佛要丧命在对面的夹击之下。 林心雨想放开八卦阵,让卢明浩躲入阵内,却被李牧云阻止。 “心雨姐姐,你不奇怪吗?他是如何快速破开两仪微尘阵,找到我们的?伏魔洞禁制重重,没有内应,他们如何摧毁伏魔大阵?” 林心雨疑心大起,万分不解地看向卢明浩。 卢明浩突然回首,面目狰狞地盯着李牧云:“你难道不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他原本还想和林心雨一起撤退,等范致远与吕沉舟到来时,再反戈一击,将小队三人一同拿下。 被李牧云揭破后,卢明浩索性撕下伪装,以灵力引发血海棠之毒。 林心雨心如刀绞,嘴角溢出鲜血,无力地扑倒在地。李牧云连忙俯身,将她抱住,以破妄金瞳探查她身体状况。 卢明浩在诛魔之剑小队隐藏多时,早已在林心雨身上种下血海棠之毒。 血海棠是魔界独有的魔物,散发的气味会被褐凤蝶闻到。李牧云与林心雨隐藏在五行八卦阵中,天尘子就是凭借褐凤蝶的指引,才轻易将他们找到。 林心雨身中剧毒,浑身血液凝结,以最后的灵力维持意识的清醒。五行八卦阵失去支撑,瞬间被破。 卢明浩缓缓逼近,想将林心雨抓在手里,却被李牧云死死挡住。飞起一脚,将李牧云踢到半空,狠狠摔落在地。 小白护主心切,使出一招天犬吠日,恐怖音波直冲卢明浩脑海。 卢明浩一时不察,险些被整晕当场,挥动弯刀,如一支离弦之箭向小白攻去。 小白瞬间被击飞,幸好它的体内掺杂着星辰钢,坚硬无比,才挡住了致命一击。 李牧云迅速解除了小白的附体,让它的灵魂回归自己的丹田内,用须弥戒将机关兽收回。 卢明浩将李牧云击倒在地,用弯刀贴着他的脖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每次我停留在你的囚室外的时候,混沌的目光就会紧紧地把我盯住,让我不敢我丝毫异动。还好现在你出了伏魔洞,不然我只怕永远都找不到机会。” 李牧云心忧林心雨的安危,不管卢明浩如何挑衅,都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天尘子将李牧云一把提起,扔到幽冥邪龙身旁,转身告诉卢明浩:“这小子身上封印着噬魂,只要让他入魔失控,就能在三界中制造一场浩劫,我们便可以完成任务,得到轮回塔的奖励。你抓紧将林心雨处理,两仪微尘大阵即将失效了。” 幽冥邪龙用利爪将李牧云踩在地上,将吸收自幽冥魔池的魔气缓缓注入他的体内,同化他的身体,摧毁他的意志。 李牧云双眼泛起红光,灵魂渐渐沉沦,仿佛有一股狂暴地力量需要发泄,毁灭世间的一切。 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与虚伪,人人带着冷漠与憎恨,相互之间只有赤裸裸的利用。唯有摧毁这一切,才能重新开始再造人间。 卢明浩来到林心雨身边,静静地看着这花一样的女子,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自己身为万物归一会的一员,在无数的世界里不停地穿梭,为轮回塔的任务而奔波。 他仿佛得到了永恒的生命,却也放弃自身的意志与情感。因为一切的美好回忆,都将在孤独的黑夜里,摧残着他的灵魂,撕咬着他的内心,让他逐渐的变态。 他没有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当一切的美好在他手中摧毁的时候,他的内心会格外地愉悦。 卢明浩举起弯刀,想要结束林心雨生命里最后的挣扎。 天山 第二十章卢明浩之死(下) 当的一声,苍白之盾挡住了弯刀墨渊的一击。范致远手执盾牌,冰冷地目光紧紧地盯着卢明浩,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该称呼你卢明浩,还是万物归一会的某位成员?” 其实范致远早就对卢明浩起了疑心,在他离开伏魔洞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吕沉舟更是利用传送术早一步抵达这里,只是他被两仪微尘阵挡住,一时难以入内,等范致远到达后,才一同尾随卢明浩进入阵中。 卢明浩早已死去,现在占据了他身体的是万物归一会成员金泰荣。金泰荣狞笑着直视范致远。 “队长,你来迟了,这个在你身边苦苦等待的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心痛?哦,我差点忘了,队长的心坚硬如铁,怎会为她人而心痛惋惜呢?” 吕沉舟沉声安慰:“队长你快去照顾心雨,这人就让我来对付。” 范致远飞快地来到林心雨身边,取出同心莲子,与她一同服下,将自己的生命共享给她。 只是林心雨身中剧毒,生命力在飞快地流逝,如果不尽快救治,两人将一同身亡。 但范致远却毫不犹豫,因为有些人有些事早已超越了生命的意义。 林心雨眼角含泪,伸手触摸范致远的脸,原来有人早已将她放在心里,只是装作毫不在意。多年的等待终于让故事有个美好的结局,哪怕此刻就地死去,她的人生不再遗憾。 一生所求,唯爱而已。 心有所爱,人生圆满,但危机却从未解除。天尘子手执长剑,御使太清剑法·清风难留。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化作一缕清风向着范致远袭来。 范致远手执苍白之盾,站在林心雨身前。不论天尘子发动何种攻势,他都如同一颗坚硬的磐石,屹立大地之上。从前他怕前路太苦,不敢接受林心雨的心意,此后他将一往无前,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 天尘子与金泰荣气势如龙,杀招不断,招招直取敌方要害。 范致远与吕沉舟不动如山,彼此之间珠联璧合,配合默契。 一时之间竟陷入僵持之中,双方都无法快速将彼此拿下。 天尘子与金泰荣退到幽冥邪龙身边,他们的任务是等待李牧云入魔,因此不急着将范致远三人拿下。 金泰荣笑着问:“我们彼此之间都有很多疑问,不如玩一个游戏,轮流着回答对方的提问,如何?” 范致远沉吟许久,他心忧李牧云安危,一时不知如何解救,又有太多的疑惑,急需解答,勉强同意了金泰荣的提议。 金泰荣率先提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自问扮演得天衣无缝,与卢明浩没有丝毫的差异。” 范致远陷入了回忆:“其实李牧云在云海飞舟上遭遇拦截后,我便有所怀疑,但我不愿相信自己的同伴会背叛,没有用阴阳镜测试。” 沉思良久,范致远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疑惑:“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是何时夺舍卢明浩的,为何能躲过阴阳镜的探查。” 轮回塔入侵三界的方式有两种。 第一种,三界生灵为了某种利益向轮回塔献上灵魂,从此他便是万物归一会的一员,完成轮回塔的命令与任务,便可得到各种奖励与晋升。 第二种,万物归一会的成员以域外天魔的形式入侵三界生灵的识海,完成夺舍。 但是轮回塔游荡在三界之外,漂浮在虚空之中,只有在三界生灵入魔的时候,它的力量才能渗透,与入魔者的灵魂产生连接。平常的时候,它的力量都被排处在三界之外。 金泰荣疯狂大笑:“因为卢明浩没死,阴阳镜自然不会显示他的死亡。你还记得天阴山之战吗?” 他很乐意摧毁对方的信念与意志,也许他们入魔后,自己还能再次收割两个美味的灵魂。 天阴山是天地间三大绝地之一。上古时期,人、妖、魔三族在此大战,天崩地裂,灵脉断绝,无数的天地劫力充斥其间。从此,天阴山便成了一处生命的禁区。 一年前,伏魔军在天阴山发现一处万物归一会的隐藏据点。伏魔大将军李纯风率领五支伏魔小队突袭,不料敌方一名归一会成员献祭自身,召唤青天大魔王巴元丑伯降临。 双方在天阴山激战三天三夜,虽然最后将轮回塔的势力尽数剿灭,青天大魔王也被赶回了魔界。但伏魔军也损失惨重,李纯风身受重伤,伏魔小队的牺牲人数更是超过一半。 “在那数天的战斗中,我们早已将卢明浩俘虏,但我们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使他入魔。他信念坚定,意志顽强,哪怕我们用九幽魔火焚烧他的灵魂,也无法使他动摇分毫。” “直到那一天,林心雨不经意闯入我们设下的陷阱,他的心境瞬间破碎,第一次向我们露出哀求的目光。我们放弃了对林心雨的抓捕,而他自愿堕入魔道,成为我的寄生傀儡。” “我将他的灵魂封印在识海的角落,用魔火日夜焚烧。” “起初他一心求死,拒不配合,因为他一死,阴阳镜就会显示他的死亡,我再也无法隐藏在你们中间。” “直到我在林心雨身上种下血海棠之毒。我告诉他,只要他一日不死,林心雨身上的毒便一日不会发作。他又开始挣扎着在魔火里求生,为此,他又挣扎了三百多个日夜。” “昨日,我们的计划开始之后,他的存在已变得毫无意义,我才将他的灵魂彻底炼化。” 金泰荣转头望向林心雨:“你知道吗?他用尽一生来爱你,却不敢开口告诉你,因为你已有爱的人。” 林心雨泪流满面,悲伤得难以自抑。原来卢明浩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她,而她却一无所知。等她明白之后,卢明浩却已永远消失。 范致远双眼含泪,愧疚不安:如果自己对卢明浩多一份关心,便能发现他身上的异常,也许那时我们还能将他解救。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候,自己却将他忽视。 卢明浩在魔火里坚持了三百多个日夜,而他们却无一发现他的异常。也许忽视就是对他人最大的伤害。 看着他们的悔恨与自责,金泰荣露出愉悦的笑容,如同饮下夏日里的冰泉,浑身舒坦。对他人的嘲笑才能解除他长久以来生命的寂寞,金泰荣静静地欣赏林心雨的悲伤与泪水。 “也许你并不知道,卢明浩其实并不爱花。他种花只是因为你在花下停留,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到他那座花园里。每次你来的时候他都在,是因为他用所有的空闲都在等待你的到来。” “可你的目光却从不在他身上停留,你只在意那些花和心里的那个人。” “你伤心的时候他在默默地陪伴,他的悲伤又有谁在乎?” “他种花不是爱花,他只爱你看花时的微笑。” “真是卑微的爱啊。”金泰荣轻轻拂去弯刀上的血,笑得更加疯狂,“如今这把弯刀却沾上了他爱的人的鲜血。” “你知道昨日他灵魂消逝前的遗愿是什么吗?他对我唯一的祈求便是希望我能转告你,要你好好照顾心雨,不要辜负了她。” 范致远握紧双拳,气贯全身:“谢谢,谢谢你能传达他的心意。让我们明白他始终没有背叛,懂得他的内心与坚持。” 太古降龙诀,红缨缚苍龙。范致远借助吕沉舟的传送术,猛然出现在金泰荣身前,用四肢将他牢牢锁住。 天尘子正要上前解救,天上落下一道虹光,将他牢牢定住。 灵心照影,光影定乾坤。吕沉舟默念道诀,运转灵境心法。借助天界昆仑镜的一缕分身,将天尘子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牧云丹田中的六根清净竹发出阵阵清光,洗去他全身魔气。李牧云瞬间恢复清醒,从须弥戒中取出一颗紫霄神雷,向天尘子扔去。 轰隆一声,天尘子在雷霆中粉身碎骨,化作尘埃。 李纯风离开天时曾叮嘱过范致远,要他私下里每过五天便对小队众人用阴阳镜检测一次。他虽然万般不愿,却还是遵守了命令。昨天刚好是最近的一次检测。 他突然发现卢明浩已被夺舍。那时金泰荣刚好将卢明浩的灵魂彻底炼化,他在生死册上显示已经死亡。 今天早上他单独一人的时候,将紫霄神雷交到李牧云手中,让他小心行事。 天尘子死后,他的召唤兽也随之返回了魔界阿苏山。 范致远用头槌使劲地砸向金泰荣,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为自己,为林心雨,更是为卢明浩。 “万物归一,天下大同。你们迟早会成为魔祖的一部分。”金泰荣早已血肉模糊,但他却在疯狂地狞笑,气贯全身,经脉逆行,轰然一声化作漫天的血雾。 范致远身受重伤,口吐鲜血,被炸飞三丈多远,才勉强站定。 轮回塔共有七层,最高层名叫计都,曾是魔祖罗睺的居所。依次往下分别是天、地、玄、黄四个层级。最底下的两层都是没品级的新人。 金泰荣与天尘子都是青天魔王麾下的地级轮回小队,他们的真灵早已刻在轮回塔里。哪怕现在将他们彻底消灭,他们也只会在轮回塔里复生。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但我们终究只是凡人,又怎能放下所有的欲望。珍惜拥有的,放下得不到的,才能得到内心的真正安宁。 作为伏魔军的一员,世间的安宁由他们来守护,而他们却从未享受安宁。范致远的心突然间有些疲倦。 正因为前路太苦,他才不敢接受心雨的情意,一直劝说林心雨离开伏魔军,过上安定的生活。 “队长,你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 吕沉舟是一个昆仑弟子,只是为爱而来到天山,偶然之下加入了诛魔之剑小队,之后便再没离开,因为心已割舍不下。 “我们与黑暗同行,却心向光明。”范致远转过身,勇敢地牵起了林心雨的手。 三人一同上前,将卢明浩的弯刀握在手心。以后的道路我们共同前行,风雨无阻,不管黑夜还是黎明。 天山 第二十一章求天道,证长生(上) 浓雾消散,天地一片清明。 清影与龙蝶两人站在大树上,静静地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其实她们早已到来,但清影却始终没有出手,因为她在等待。 天尘子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山,必然得到了天山高层的相助。清影一直在等待幕后之人的出现,但那人却丝毫不见踪影。 当李牧云出现危机时,清影几次都想出手,但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危险会陪伴李牧云的一生,他迟早需要独自面对,自己如果太早出现,他就无法成长。 幸好后来的一切没有超出她的预估,伏魔军与万物归一会对抗多年,早已积累足够的经验。诛魔之剑小队也不负众望,带着李牧云平安地度过了危机。 清影疑惑地看向身边的龙蝶,为何听到李牧云有危险时,她一定要跟来。 龙蝶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她既不愿与李牧云相见,也不愿就此离开,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想知道他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确定李牧云没有危险后,两人都回到了飞花洞。 龙蝶来到绝壁的顶峰,躺在岩石之上,仍由狂风吹起她的长风与衣角。以前她的身上绑着天道锁链,哪也去不了,现在她已自由,哪里都可以去,却又不知去向何方。 天地很大,她看不清的是自己的内心。 清影站在碧水寒潭的边上,看着洁白的瀑布从峰顶落下,飞起无数的雾花,萦风缥缈。 忘情天书第一层圆满后,她的内心早已一片空白,仿佛万物都不在她心中。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乱于人,世间的纷纷扰扰都已无法引起她内心的波动,她唯一所求的便是天道。 但现在她突然对林心雨三人的情感有了好奇。 为何卢明浩宁愿堕落成魔也要维护林心雨的安全? 为何卢明浩深爱着林心雨却又不让她知道? 我用生命来爱你,而你却一无所知。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正当清影静心凝思之时,吕沉舟带着李牧云御风而来。 将李牧云放下后,吕沉舟便独自返回伏魔洞,他还要与范致远一同处理伏魔洞越狱事件的后续。 李牧云看到清影站立潭边,眉头紧蹙,心有所惑,便上前相问。 清影将心中的疑问告诉李牧云。 李牧云心中感慨无限,侃侃而谈:“情之一物,生者为之死,死者为之生。是眉间心上的辗转,是绵绵不断的牵挂。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爱有时候不是得到时的欣喜,而是付出时的心满意足。卢明浩为爱牺牲,一往无前,他死前并没有痛苦和后悔,只有安然与从容。” “这份爱超脱了死亡的恐惧,超脱了他自己的生命。至少在他眼中,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清影双眼紧紧盯着李牧云,万分期待地请求:“牧云,你教我吧。” 李牧云疑惑不解:“嗯?” “我想明白情为何物。” 李牧云好奇地相问:“小师叔,你为什么要明白人世的情爱?” 清影坦然地回答:“为了修行。只有学会爱,懂了情,我才能进行天书的第二层修行。” 李牧云茫然不知所措,犹豫了半响,才艰难地回应:“可是,小师叔,我也不会啊。我才十二岁,你太为难我了。” “小师叔,忘情天书就没有告诉你什么是情吗?” 清影忏愧地低下头:“说了,情乃天地根,万物滋生之源,天下众生都有情。我能明白其中奥义,可还是学不会?” 爱不是定义,是情感的体验。无情又怎能懂得什么是爱? 清影早已将忘情天书的无情境修炼至圆满,失去了对情感的体验,不会爱,不会生气,不会愤怒,更不会伤心。 清影突然抬头看向李牧云,十分疑惑:“牧云,你刚才不还是说得头头是道的吗,你是不是不愿意教我?” 李牧云尴尬地挠了挠头:“可是那些都是书上说得呀,我自己哪里有什么体会呀。”小时候,他一个人被关在小院里,看了很多的书,这些都是书中的体会。 他突然眼前一亮:“小师叔,要不,我们一起看书吧,看看书里的人是怎么谈情说爱的,说不准我们就能明白。” 清影素手一挥,无数的书籍从虚空落下,漂浮在他们四周,像无数只小鸟把他们环绕。 李牧云信手拿起几本,翻了翻,竟然全是修行的功法:《玄风庆会录》、《大洞玉经》、《混元阳符经》…… 李牧云无奈地告诉清影:“这些书又怎么会让我们明白情为何物呢,我们得看诗歌或者才子佳人的话本才行,那些才有世俗中的爱情。” 清影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无法参透情爱,跨入有情之境,原来是自己看的书不对,可是这些书她也没有。她取出一枚玉圭,写入自己的要求,用飞剑传送至问心殿。 问心殿的小执事赵安兰,看到玉圭内的留言时,一头的雾水:天女为何要看这些奇怪的书籍?但她万万不敢向天女追问,立刻从杂书中将它们翻出,送到飞花洞。 拿到书籍后,清影立马与李牧云一同翻看。这些书果然与众不同,为清影打开了新的世界。 片刻后,清影仿佛深有所悟,掌握了参悟情爱的正确方式,突然对李牧云说:“牧云,你要来求我。” 李牧云一头雾水:“小师叔,我来求你什么?” 清影一脸高深地告诉他:“我从诗经里找到一首诗,叫《关雎》,是描写两人之间的美好爱情。孔夫子评价它‘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我们只要学习书中的人物,就一定能明白情为何物。”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是淑女,牧云,你快来求我。” 李牧云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试探着向清影请求:“小师叔,给我倒杯水吧。” 清影信手一挥,一杯青绿色的茶水出现在李牧云手中,飘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李牧云微微一抿,茶水顺着舌尖涌入口中,有些淡淡的苦涩。须臾之后就化作一股灵气,滋润着全身,让他烦恼全消,忘记世间忧愁。 这是一杯忘忧茶,茶叶采自玄女峰上的一棵古树,能提神醒脑,有益修行。 喝过茶后,清影期待地看着他:“牧云,接着求我。” 李牧云想了一下,“小师叔,我饿了。” 话音刚落,一瓶紫云蜜落在了他手中。 “求我。” …… 半个时辰后,“牧云,求我。” 李牧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小师叔,我求你了,别折磨我了,放过我吧。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跟清影提起,只能无力地哀求:“小师叔,我又渴了。” 又一杯忘忧茶出现在李牧云手中,然而这一次茶水似乎失效,没有让他放下心中的忧愁。 “牧云,你要不停地求我。” 可李牧云的人生已经无欲无求了,看淡了世间的所有,仿佛一切都索然无味,只能有气无力地回应:“小师叔,我求你这么多次,你懂得什么是爱了吗?” 清影突然陷入了顿悟,呆立在水潭边,雾花飞起,萦绕在她身边,如同一株空谷幽兰,宁静而悠远。 须臾之后,清影告诉他:“我在修行上有所领悟,但还是不明白什么是爱?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只要继续修行,坚持不懈,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牧云,你再求我,我们接着修行。” 其实清影能进入顿悟,是李牧云万流花之体的神通起了作用,跟诗经的修行毫无关联。 万流花之体能帮助异性凝聚道心,使其道心通明。而且他身上还时刻散发着太初之光的气息,太初有道,这道便是太初之光。呆在李牧云身边,清影的修行自然一日千里。 李牧云此时迫切地希望遁入空门,放下对世间一切的留恋,逃离苦海,摆脱清影永不停歇的要求。“小师叔,我们是不是修行的方向错了,我们只有求不到,才能明白什么是爱。” “《关雎》上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只有求不到才能明白思念的痛苦。” 清影呆立半响,又进入了顿悟,像一颗石头,静静地立在地上。 片刻之后,清影回过神来,对李牧云说:“牧云,我们不求了,你求我,我也不会答应。我们继续以其他的方式修行。” 李牧云欲哭无泪:你其实就是变着花样来折腾我,不能让小师叔这么下去了。忍不住提议:“小师叔,你带我去玩吧。书上说年轻的男女一起郊游踏青,他们从此相识相爱,领悟了情的奥妙。” 清影同意了他的提议,决定带着他一起去星河峰看夜晚的星空,探求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她刚才正好看到一首古诗《迢迢牵牛星》,他们的故事能流传千古,被万人传颂,必然蕴含着情爱的真谛。她用心体悟,一定会有所得。 天山 第二十二章求天道,证长生(下) 此时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辰,两人决定从星河峰的山腰处慢慢往上走,沿途游览山中风光。 星河峰明净清澈,风景秀丽。山间长满无数的松树,姿态优美,枝干遒劲,虽饱经风霜却仍然郁郁苍苍,充满生机。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线天。数百年前,地龙翻滚,此地忽然裂开,留下一道狭长的缝隙。李牧云抬头望去,云里石头开锦缝,一尺青天万丈长。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哪怕是这片天地,也会被时光改变。这更坚定了清影的向道之心,唯有求得大道才能留得真我,与世长存。 两人继续前行,在山路的拐角处,发现有一人站立在崖边的松树下,静观星河峰上的云海变化。 当他看清李牧云的脸时,忽然愣了一下,仿佛想起某些痛苦的回忆,双目中的寒光一闪而逝,微微一笑,和善地打量着李牧云。 这人就是净明宗宗主李玄通,是天山李家除了族长李太一之外的二号人物。不过他是庶出子弟,曾经是李慕凡的最大支持者。 太初之光赋予李牧云的天生神通,还是让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李玄通心中的恶意。他顺其自然地落在了清影的身后,挡住对方的带有敌意的窥视。 清影拉起李牧云的手,向着峰顶缓步前行,很快就消失在李玄通的视野里。 李玄通对着旁边的松树轻声询问:“刚才那小子就是李千山的儿子?” 松树裂开两道疤痕,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他就是李千山的儿子李牧云,噬魂就在他体内。” 李玄通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杀意:“跟李千山小时候太像了,难怪那么面目可憎,你们昨天不是将他抓到手了吗?为何最后还会失败?” 松树的语气有些失望:“他的体内竟然藏有万佛宗的至宝六根清净竹,我们的魔气污染计划彻底失败。” 李玄通微微一笑:“世间入魔的方式有千万种,总有一种适合他。实在不行将他杀了,噬魂不就脱困了吗?” 松树有些无奈:“他的身体涉及一个秘密,关系到我们魔祖的降临,我们目前还不能让他死。” 李玄通叹了口气:“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逼他自己主动入魔了。” 松树合上双眼,不再回应。天空暗了下来,月亮升起,此地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无事发生。 李牧云和清影终于来到了星河峰的观天台。 月出浮云,风生夜清,星辰摇动,河汉虚明。 李牧云与清影坐在岩石上,仰望星空,一同寻找牵牛与织女。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牛郎与织女一年没见面,彼此肯定非常想念。小师叔,以后我不见了,你会想我吗?” 清影用心思索了片刻,回应他的提问:“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李牧云有些失望:“小师叔,那你现在有想念的人吗?” 清影坚定地摇了摇头。 李牧云忽然有些痛惜:连想念的人都没有,一定非常孤单。我一定好好努力,成为小师叔想念的人。“小师叔,等你将忘情天书修行至有情境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想我。” 清影疑惑不解:“牧云,我为什么要想你?” 李牧云告诉她:“思念是一种简单的美好,能让彼此的心相牵连。牛郎与织女隔了一条银河,但他们住在彼此的心间,不必朝朝暮暮,只在灵魂深处。” 清影静静地看着他,眼睛清澈又明亮,像一颗珍珠:“牧云,我努力修行,为了早日到达天书对的第二层境界,我每天想你一百遍。” 李牧云心下欢喜,如同天上的灿烂星河。 两人在星空下端坐很久,才回到飞花洞,清影用忘情天书帮李牧云稳固神魂。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有悲伤也有欢喜。李牧云躺在寒玉床上平复心头思绪,正要安然入睡,耳边却传来了清影的低语。 “牧云,你不能睡,你要开始想我。” 李牧云一脸无奈:“小师叔,你不是就在我身边吗,我为什么要想你?”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你现在求不到我,要想我想得睡不着觉。” 直到半夜,月亮挂在高空,照亮不眠的人间。李牧云睁着疲惫的双眼,如果相爱就是相互折磨,我宁愿永远不要。 长夜漫漫,李牧云终于安然入睡。 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李牧云耳边又响起了清影噩梦般的声音。 “牧云,起来,我们一起学习诗经,进行《关雎》的修行。” 李牧云在心中无力地悲叹:你对我的折磨要从早到晚,一刻也不愿意消停吗?他垂着头,颓然地从床上坐起,想起诗经上的一句话,突然打个寒颤:执子之手与子皆老,难道是这样一直相互折磨到白头吗? 李牧云瞬间惊醒,今天无论如何要逃离小师叔的魔手。做出万分无奈的样子,跟清影说:“小师叔,我拜了无忌的父亲为师,今天要去风之谷修行,不能陪你了。” 清影将他送到伏魔洞报道后,才独自返回飞花洞。 她忽然有些疑惑,来到封顶寻找龙蝶。龙蝶正站在山巅看着远方的朝霞。 清影向她询问:“牧云是不是不开心,不喜欢和我一起修行,参悟情爱的玄妙。” 龙蝶满含怒火地看着她:“你这只是对情感的玩弄,对李牧云最大的不尊重。” 清影疑惑不解:“我只是和牧云一同领悟情爱的真谛,又何来的不尊重?” 龙蝶目射寒光,语气冰冷:“你只是为了修行而去尝试,而他却会真心投入。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为了修行而放弃情爱,你让他如何自处?” 清影忍不住相问:“情爱拥有了就不能在放下吗?难道它会伴随着我们一生吗?” 龙蝶一时难以回答,思索了片刻,才告诉她:“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一人放下了,而另一人却放不下,那就意味着这个人会陷入无尽的痛苦。” 清影好奇地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一同放下?” 龙蝶耐心地回答:“我们是有情众生,不是无情之物。情有时候毫无理智可言,一旦陷入就难以自拔。修炼成佛也很简单,堪破,放下,自在。可芸芸众生,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呢?” 龙蝶看着纯净如冰雪的清影,忽然觉得她很可悲,常人拥有的情感她都无法拥有,常人的喜怒哀乐,她都无法体验。这样的修行到底有何意义,哪怕她飞升成仙,又与草木何异? 清影有些迷惘:我和牧云一同参悟情爱,真的会对他造成伤害吗? 龙蝶耐心地劝说:“其实,只要你放下修行的执念,与李牧云真心去领悟情爱,那就可以了。也许这样你更能体悟情的意义,对他也公平。” 清影一时难以理解,反问龙蝶:“不为修行,情爱有何意义?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梦,迟早会梦醒。唯有修行得道,方能永恒。”修行是她一生里唯一要做的事,她不明白除了修行,人生还有何意义。 龙蝶轻声悲叹:“人生如梦,那你入梦了吗?梦醒方知情何以粹,你若无情就永远不会心碎。你如果不入梦,人生只是一片空白,苍白无力。哪怕得到永恒也与一块石头没什么不同。” 龙蝶指着山顶的一块顽石,“这块石头数千年前便已存在,也许数千年后还会存在,你告诉我它有何意义?” 清影看着那块石头,呆立半响,久久无言。我的一生便如那块石头吗? 人生如梦,百年而已。她原以为,只有不断地追求天道,才能走出梦境,让生命不再虚无,人世间的情爱不过是修行路上的障碍,是上苍对世人的考验,唯有斩断情爱和思念,才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得更远。 天道和长生真的那么重要吗?生命真的只是虚无吗? 若真如此,那我为何还要求道呢,求得永恒的生命,只为在那漫长的岁月里虚无地活着?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清影第一次对自己的向道之心有了怀疑。 从前她放下情爱是为了修行,修炼无情之道。如今她重新寻找情爱也是为了修行,修炼有情之道。 人生的一切都是为了修行,打破生命的桎梏,求得天道,与世长存。 只是我若求得天道后,像石头一样地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清影陷入了迷惘,道心已然动摇,对人生中的一切都有了怀疑。 龙蝶看着迷茫的清影反而有些欣慰:她的道心过于圆满,已经失去了前进的方向。破而后立,也许有了瑕疵,她才能进入下一步的修行,跨入有情之境,重新找回情感。 天山 第二十三章树精(上) 清影送李牧云来伏魔洞报到后,就独自返回飞花洞。 经过林心雨的不懈追求,她与范致远之间终于修成正果,但小队三人都沉浸在失去卢明浩的痛苦之中。 吕沉舟心情沉重地告诉李牧云:“有一位万物归一会的高层赤眉老祖从伏魔洞逃脱,至今都还没有被抓到,可能会对你造成严重的威胁,你这段时间要小心谨慎,不要独自落单。” 李牧云郑重地点了点头,在吕沉舟的护送下去了风之谷。 风无忌与青竹早已在谷口等候,他们也听说了李牧云险些被轮回塔抓走的事情,都十分关心他的安危。 李牧云向他们介绍了卢明浩的事,两人听后内心大受震憾。 青竹偷偷瞄了瞄风无忌,忍不住想起了过去:自己从朱雀星宫逃离去寻找父亲,却不小心误入贼手,是公子从天而降,舍身相救。青竹今生一定尽心服侍,偿还公子恩情。 风无忌也为卢明浩的死而悲叹:“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为爱牺牲,九死不悔,真是我辈性情中人。” 李牧云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小狐狸青儿,开口询问:“无忌,青儿呢,为何没有看到她?” 风无忌瞬间提高了警惕,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才刚到这里,为什么就惦记着我的妹妹?”心中暗暗感叹:还是父亲有先见之明,知道李牧云要来,早早地将青儿藏到了通天树的秘境之中。 李牧云反问:“无忌,我们只顾自己玩耍,却把青儿丢开,她不会孤单吗?” 风无忌将羽扇轻轻抬起,遮掩自己的心虚:“她也有自己的朋友,自然不会孤单。父亲一早就在等你,我们赶快过去吧。” 当李牧云三人来到茅屋前,风逍遥正在花丛前静静地陪伴自己的妻子,凝视着她花一样的容颜。 静默片刻,风逍遥转身告诉李牧云:“昨天的事我已听说,万物归一会的计划虽然失败,但他们释放噬魂的决心绝不会动摇。这是一群肮脏的苍蝇,无所不用其极,你只有努力修炼,才能保护自己的性命。” “破妄金瞳的奥秘我已全部告诉了你,以后就全靠你自己修行。现在我传授你乙木遁法,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增加逃命的机会。” 其实这几年风逍遥隐居通天树下,都是在研究穿梭万界的神通,好去寻找妻子的灵魂。虽然研究尚未成功,但他开发出来乙木遁法。 风逍遥耐心地讲解这种遁法的特性:“乙木虽柔,刲羊解牛。怀丁抱丙,跨凤乘猴。虚湿之地,骑马亦忧。只要你学会此遁法,树木繁茂之处,瞬息可至。” 李牧云细心聆听,谨记乙木遁法的奥妙。风无忌带着青竹偷偷离开,潜入秘境,寻找自己的妹妹。 风逍遥运起灵力,默念口诀,忽然消失在李牧云眼前。 李牧云抬起头来,在林中寻找,却见风逍遥在树林中四下穿梭,飘忽不定。忽左忽右,似前似后,行踪诡异,难觅踪迹。 李牧云心神未定,风逍遥却突然从树上落下,飘然落在他三尺之外,得意地问:“你学会了吗?” 李牧云摇摇头,他已将口诀记在心里,却对灵力的运行与其中的原理一无所知。他不明白风逍遥是如何突然消失,又是如何突然出现,两点之间的虚空通道是如何打开。 风逍遥耐心地提示:“我再为你演示一次,你用破妄金瞳观察我体内的灵力运行。”上次李牧云领悟破妄金瞳的速度,快得让他难以置信,这次一定要好好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 李牧云将灵气运行至双眼,开启破妄金瞳,探查风逍遥起身与落地两点之间的灵力变换。天地间仿佛开了两扇门,而风逍遥在门中进出,维持两扇门之间的通道似乎就是乙木的力量。 李牧云若想修行乙木遁法,需将体内的灵气进行转换。他模仿风逍遥灵力运行的方式,向着大树冲去。 “砰”的一声,李牧云撞在树干之上,被撞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冲的时候有多神勇,被撞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但他却用心回味灵力运行时的差异,再一次地向着大树发起了冲击。 看着李牧云一次次地失败,却又一次次地发起冲锋,哪怕头破血流,也毫不在乎。风逍遥心中惊叹不已:天赋好,又不怕失败,真是修道的好苗子。牧云,你迟早会一鸣惊人,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 风逍遥正准备返回木屋,继续研究研究穿梭万界的神通。 李牧云突然穿破虚空,却十分不幸地被卡在了大树之内,只留下个头颅在树干外,对着风逍遥大喊:“师父,快来救我,我透不过气了。” 风逍遥施展秘法,将李牧云从大树内提了出来,告诫他:“我要回去了,你先用心体悟遁法的玄妙,别急着修炼,等你将所有的原理都悟透之后,再进行试炼。” 风逍遥运转乙木遁法,几次飞跃,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李牧云坐在树下,细细回忆自己与风逍遥的差别,参悟其中的玄妙。 忽然之间,树上闪过一道波纹,凌云树的树精蹦跳着向李牧云跑来,跳入他的怀里,贪婪地吸着太初之光散逸的气息。 李牧云开心地揉着它的脸,仿佛揉着一团白云,绵绵的,很舒服。脑中灵光一闪:?树精是天生地养之物,能在所有的树木之间穿梭,我如果抱着它施展乙木遁法会有什么效果? 李牧云再次运转乙木遁法,抱着树精向前冲去。虚空泛起点点涟漪,像平静的湖水,将他吞入水中。等他再次出现时,已站在了高高的树枝上,清风拂面而来,为他轻轻擦拭脸上的汗水。 李牧云沉浸在喜悦之中难以自拔。乙木遁法,藤萝系甲,可春可秋,上承太阳的丙火与雨露的葵水,下接可以盘根的戊土。从此以后,凡是林木茂盛之地,他都可自由来去。 李牧云将树精抱在脸上使劲地蹭了蹭,与它一同分享自己的喜悦。回到木屋,跟风逍遥告辞,他要返回飞花洞,不知道小师叔有没有继续研读诗经,参悟情爱的玄妙。 李牧云结束上午的修行,在吕沉舟的护送下,回到了飞花洞。 清影正站在水潭边,眉头一蹙,仿似因风而皱的湖水,荡人心扉。飞起的雾花萦绕在四周,如梦似幻。 今日的清影似乎心思重重,失去了往昔的宁静与从容。修行是为了永恒,永恒的的人生又究竟有何意义?跟龙蝶畅谈后,她就为此而纠结,但她沉思许久,还是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李牧云走到她身边,关切地询问:“小师叔,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清影回首相问:“牧云,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李牧云思索了一下,坦然地回答:“不知道,但我此刻想要的是开心。” “开心?我不会。”清影低下头,明净的双眼仿佛有一层光,似乎想要悲伤,可她连悲伤都没有。为了修行,她早已放下了一切,连同悲伤的能力都已失去。 李牧云忽然有些心痛,迫切地想要帮她找回情感,让她体会人间的喜怒哀乐。上前拉起清影的手:“小师叔,等你领悟忘情天书的奥秘,跨入有情境,就能明白开心是什么了。现在,我们一起去寻找开心。” 李牧云拉着清影来到望月亭中,取出一面墨门的灵宝玲珑棋。 玲珑棋是一个小小的世界,里面有很多小人,输入灵气便可以控制小人演绎自己的故事。 李牧云用玲珑棋表演了一出嫦娥奔月。 后羿立下功勋,被王母赐予不死药。他的部下降蒙得知后,趁着后羿外出,威逼嫦娥教出仙药。嫦娥与降蒙周旋时,偷偷吃下仙药。 嫦娥突然飘飘悠悠地飞向夜空,飞过了洒满银辉的大地,越飞越高,直到落在了月亮之上。 后羿回来后看不到自己的妻子,每到十五的时候,他都会对着月亮深情地守望。 以前李牧云独自一人被关在小院里的时候,玲珑棋陪伴了他整个童年,带给他很多快乐。现在他希望将这一份快乐传给小师叔,让她能学会开心。 天山 第二十四章树精(下) 白云苍狗,时光飞逝,转眼间已过半年。半年里,李牧云努力地陪着清影寻找开心,他们一起云中漫步,竹林听雨,一起灯下看花,山头看雪。 李牧云想把世间一切的美好都装进清影的心里,唤起她对世界的向往与留恋,让她的内心不再无欲无求。 然而,清影还是没有找回遗失的情感,既不会开心也不会悲伤,但经历的一切都会化为回忆,留在她的心底。李牧云相信小师叔迟早会突破,达到天书第二层境界。那时,她回想起曾经的时光,会有加倍的开心。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今天李牧云决定带清影去凌云木的树林游玩。 清晨的树林,笼罩着淡淡的薄雾,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柔和的阳光洒在山林之间,林中鲜花盛开,小鸟欢叫,洋溢着勃勃的生机。 李牧云竟然在林中碰到了消失已久的李浩然,他听吕沉舟说起过。 李浩然离开天山后,加入了封魔殿殿主宋晓峰麾下,与刀宗弟子郑明远、蜀山剑阁阁主的女儿司马玲珑、他父亲李慕凡的部下凌霄寒三人,一同组成了杀生斩业刀小队。 他们在半年里杀敌无数,功勋赫赫,甚至抓捕了黑天大魔王麾下的一支地级轮回小队,深得殿主宋晓峰的器重。 李牧云不知道李浩然为何也在这里,只是他与对方并不熟悉,就没有上前招呼。不过,对面三人却似乎在围着他转,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李牧云却没有担心,清影就在身边,风逍遥离此地也并不遥远,压根不怕对面三人找麻烦。 凌云木的树精感应到了李牧云的气息,飞快地跑进他的怀里,亲昵地蹭着他的脸。 李牧云无限欢喜,将它介绍给清影:“小师叔,它是凌云木孕育的精灵,绵绵的可舒服了,你也一起揉揉。” 清影伸手轻轻抚摸树精的脸,像吹过的清风,又像天上的白云,柔柔的,很舒服。 小树精一边吸收太初之光的气息,一边享受两人的亲昵,笑咧了嘴。小树精要带着两人去它那神秘的家,那里有它珍藏的灵果,今天它要与两人一同分享。 小树精蹦跳着在林中引路,李牧云与清影在身后紧紧跟随。 忽然之间,异变突起。一座金属牢笼从天而降,将树精)关在笼中。 笼子有九天玄铁打造,正好克制树精的木系神通,使它无法融入树林逃脱。 凌霄寒从树上跳下,将笼子提在手中,看着笼中使命挣扎的树精,微微一笑:“这小东西真难找,我们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掌中雷电一闪,将树精电晕了过去。 李浩然由于立功心切,在与万物归一会的斗争中,中了对方设下的陷阱,幸好司马玲珑舍命相救,他们才侥幸逃脱。不过司马玲珑也因此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需要抽取树精的生命力来度过危机。 但树精是天地的宠儿,能在树木中自由穿梭,他们根本找不到它的踪迹。直到李玄通告诉李浩然,树精似乎与李牧云非常亲近,只要跟踪李牧云,便能找到树精。 现在他们终于如愿将树精抓捕。 李牧云心忧如焚,使出乙木遁法,闪现在凌霄寒的身后,伸手向牢笼抓去,想要将树精解救。 凌霄寒手中雷电闪烁,使出崩雷掌,一掌将李牧云打落尘埃,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小鬼,看清自己的能力,不要自寻死路。” 清影长剑在手,运转天书心法。“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若耶神剑迅若闪电,瞬间夺去凌霄寒的心神,要将他斩于剑下。 李浩然背上的玄天九剑瞬间出鞘,人道之剑·智者不争,挡住了清影的致命一击,解除了凌霄寒的危机。 李浩然躬身道歉:“清影师叔,弟子的队友司马玲珑,在与万物归一会的交战中身受重伤,急需树精的生命力来解救,弟子也是情非得已,请师叔多多包涵。” 郑明远趁机取出归元针,将树精生命力抽走,随手将它丢弃在地上。 李牧云迅速上前,一把将树精抱在怀里,含着泪控诉:“为什么为了医治司马玲珑的伤势,就可以剥夺树精的生命?” 李浩然三人却毫不理会李牧云的指责,对着清影施礼后就扬长而去。 李牧云抱着奄奄一息的树精悲痛欲绝,拼命地将灵力输入树精体内,希望挽回一线生机。然而,树精却一动不动,静静地消逝在他眼前。 清影看着他伤心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只有在一旁静静地陪伴。 李牧云自责不已: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小树精就不会被他们轻易找到,更不会因此丢失性命,是自己害了它。 为什么弱小的生命连存在都是一种错误,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生命不是只属于自己的吗? 虚伪的正义不过是剥夺他人生命的借口,降低自己杀生的罪恶。一命换一命,为什么司马玲珑的命就比树精的命高贵? 李牧云不由得想起了混沌的话:“人们都说洪荒巨兽肆虐人间,给人族的生存造成了巨大的危害。可是,在你们人族诞生以前,我们就已经存在于这片天地了,到底是谁抢了谁的家园。天下万物,不过是强者生存而已。” “众生都在这片天地里挣扎着生存,为什么用虚伪的话语将自己伪装得这么高尚。” “天地间的杀戮一直存在,只是你没有注意而已。” 李牧云不禁有些彷徨,将来有一天他是不是也会这样,为了自己的生存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忽然之间,李牧云的身体突然开启一道漩涡,将死去树精吸入丹田之内。 风呼啸,林海泛起阵阵波涛。所有的凌云木上飘起点点绿光,向着李牧云汇聚,汇聚到树精身上。像一首天地的赞歌,?生命的吟唱。 树精化作一颗茁壮的树苗,扎根在丹田的净土之上,隐约有一些通天树的影子。 太初之光熠熠生辉,丹田发生巨大的改变,原本朦胧的世界变得一片晴朗,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混沌化阴阳。 李牧云的身体散发勃勃的生机,一股玄妙的气息扩散开来,消散天地之间。 清影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陷入顿悟:阴阳轮转,情欲相生。也许自己有了欲望,才会体验情的奥妙。 李牧云立下心志,努力修行。只有自己的强大,才能守护想要的一切。弱者发不出声音,哪怕死亡前的哀嚎,也无人会倾听。 小白在他的丹田内蹦跳着欢叫,原来树精已经复苏,它有了新的伙伴。李牧云寻思着给树精起了个名字,就叫小绿。小白,小绿,在清净竹所化的竹林中打闹不停。 李牧云对着清影说:“小师叔,以后我们一起修行。你要早日突破天书的第二层,领悟情的奥妙。而我要努力变强,掌握自己的命运。” 白云悠悠,神剑若耶载着两人返回了飞花洞。 白天,两人在洞里打坐,参悟天地的奥妙。 清影终于明白了万流花之体的玄妙:“牧云,你以后要陪我修行,你在我身边,我的修行就能一日千里,飞速精进。” 李牧云生不如死,小师叔一心只想修行,每日有五个时辰都在修炼忘情天书,难不成我都要陪在她身边? 夜晚,两人一同在望月亭中赏月。 夜幕清寒,明月皎皎,清影伸手接住月光,皓腕上仿佛凝着一层霜雪,如同一位九天仙子,遗落在这孤独的人间。 李牧云忍不住想靠近,“小师叔,我冷。” 清影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披风,淡淡地回应:“牧云,凤羽披风,寒暑不侵,你不冷。” 夜深之后,清影用忘情天书帮李牧云稳固神魂。 李牧云躺在寒玉床上,正要睡去。 清影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画中,而是躺在了他的身侧,万流花之体的神妙,让她片刻也不想分离。 翌日清晨,当李牧云醒来的时候,正对上清影冰冷的眼神,低头的时候才发现小师叔的胸前已湿了一片,自己睡梦中仿佛啃着一团柔软,难道就是小师叔的…… 李牧云歉疚地看着她,问:“小师叔,我咬疼你了吗?” 清影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李牧云忐忑地伸出手:“小师叔,我帮你揉揉?” 清影依然不语,只是她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能把人洞穿。 李牧云犹豫了良久,终于做了艰难的决定:“小师叔,你咬还我吧,我忍着疼。” 清影头也不回地走了,好一阵子没理他。 李牧云心中十分疑惑:难不成小师叔天书的修行有了进展,遗失的情感正在回来,她已经学会生气了吗? 天山 第二十五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上) 山中岁月那知得,但见梅花又一年。李牧云来到飞花洞已经四年,如今的他俨然是一位翩翩少年。 心有戚戚,不知所往,昭昭如明月,离离如星辰。 讲故事的人早已动了情,听故事的人却还在犹豫。四年来两人朝夕相伴,清影还未明白情为何物,爱却早已在李牧云心中生了根。 冬去雪消春水流,凌霄花开满枝头。清风吹来,花香四溢而出。 清影微微抬头,只把清风来嗅。 李牧云站在一旁,心头沉醉:小师叔,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但我知道,现在,我很喜欢你。从前我们一起看花,一起赏月。而现在,你看花,你赏月,我的眼里只有你。 但他却不知道如何让清影明白自己的心思,四年了,清影的忘情天书还是停留在无情境无法寸进,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无法拥有常人的一切情感。 李牧云问清影:“小师叔,修行是为了什么?” 清影告诉他:“求天道,证长生。” 李牧云又问:“求得天道,证得长生后呢?” 清影有些迷惘:“不知道,也许那时会有答案吧?” 李牧云黯然地低下头,等你求得天道证得长生后,我早已不在了,不知道那时你是否还记得我。 将来有一天你必定会领悟情的奥妙,就像冬天过去,万物终将在雪地里发芽。你也必将学会欢喜,学会悲伤,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但李牧云却感到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四年了,忘情天书对他灵魂的稳固已渐渐失效。最近几天他常常梦见深渊,堕入无边黑暗。他明白不久之后,自己的灵魂将被噬魂彻底吞噬。 以前李牧云对这个世界并无太多的留恋,面对死亡也会不害怕。而现在他却不想离开,迫切地想要看到,清影的欢笑在这凌霄花下绽放,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黄昏,月半明时。 大地上太阳的余晖慢慢消散,月亮接管了的天空。 夜幕清寒,山间挂起一层淡淡的薄雾。李牧云与清影在山顶的树下一同赏月。 李牧云忍不住撒娇:“小师叔,我冷。” 清影犹豫了一下,耐不住李牧云眼神的痴缠,与他一同躲进了凤羽披风里。 小小的披风将两人紧紧地裹在一起,彼此的心在默默地靠近。飘飘的长发轻抚李牧云的脸颊,像一只缭乱的手,无端地拨动了他的心弦。 李牧云静静地凝望着清影,就像蝴蝶守着花的美丽。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清晰地看到彼此的影子。月落无声,难言的情绪在寂静中蔓延。 清影微微低头,躲过李牧云温柔的目光,忽然感觉自己的内心不再平静,仿佛在她的心湖投下一颗石子,惊起道道涟漪。 李牧云有些不敢相信:“小师叔,你脸红了。” 清影断然否认,仿佛有些害怕:“没有。” “小师叔,你身子好热。” 清影再次否认:“没有。” 李牧云越发觉得奇怪了:“小师叔,乌云来了。” 清影还是否认:“没有。” “小师叔,月亮被遮住了。” “没有。”清影懵然地抬起头。乌云真的来了,月亮躲在了云中,像个害羞的孩子,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李牧云心下疑惑:小师叔是害羞了吗?可当月亮出现,李牧云再去探寻时,清影已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清影从凤羽披风下钻出来,取出一把古琴,告诉李牧云:“牧云,现在你不冷了,我弹琴给你听。” 清影飘然而坐,玉指轻扬。琴音渺渺,如梦如幻,像一缕清泉自深谷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又像一阵松风,在林间掀起阵阵波涛。 李牧云悄悄地探过身去,想去亲她的脸,可就在要碰到她的那一刻,清影轻巧地躲过,李牧云一个踉跄,向着悬崖直扑而去。 清影伸手一探,抓着他的衣带,将他从云中捞起。 “小师叔,我亲你一下也不成吗?”李牧云黯然地低下头,他明白,若是清影不愿意,他一辈子都亲不到。 清影犹豫了一下,不想让他伤心:“牧云,你来亲我,我不躲。” 李牧云心下欢喜,却摇了摇头:“不。小师叔,你肯让我亲,那便够了。” 清影淡然一笑,心如花开,像天山上的雪莲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李牧云简直不敢相信:“小师叔,你笑了?” 六年来,李牧云想尽一切办法,希望帮清影找回遗失的情感,学会开心与悲伤。然而清影依然心如明镜,不染世俗之尘,不悲不喜,无忧无惧。 现在清影竟然学会了欢笑,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却在李牧云心里留下了永恒。 清影心头茫然,这就是开心吗?然而她再次努力寻找,想找回刚才的美好,却怎么也找不到。方才的开心如同白驹过隙,攸然而逝。 李牧云轻声安慰:“小师叔,这是个美好的开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要我们持之以恒,你迟早能领悟情的玄妙。那时,我们一起去寻找世间一切的美好。” 清影抬头仰望星空,心中感慨无限:原来我的人生一片空白,没有情感的人真的如同一块石头。怪不得第六代玄女宗宗主放弃飞升仙界,宁愿做有情的人,也不愿做无情的仙。 有情不在岁月流长,无情空活百年。 清影转身看向李牧云,伸手温柔地抚着他的脸,心中暗暗寻思:牧云,等我学会了喜欢,一定把你藏在心间。我一直寻找人生的意义,也许它就在我的身边。 清影的目光中藏着无限,静静地停在了李牧云的脸上,像一汪清泉流进他的心田。 李牧云低头按住清影的手,仿佛按住了一块温润的玉,又像触摸洁白的月光,忐忑不安地问:“小师叔,等你领悟了情的玄妙,你会试着喜欢我吗?” 清影没有回答,俯过身轻轻地亲吻李牧云的额头,就像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在他心中荡起无限的欢喜。 李牧云闻着她的幽香,像蜜蜂沉醉在花的芬芳里。所有的不安顷刻间化为乌有,世界似乎都变得更加温暖,月色溶溶,风也不再寒冷,万物更加亲切。 李牧云紧紧抱住清影,靠在她的肩上,久久无言。心已被幸福填满,不再动荡不安,就像倦鸟回到林中,小鱼来到了水里。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向了他的脑海,他的灵魂仿佛被撕碎,裂成无数的碎片。噬魂的力量从封印中散逸开来,侵蚀着他的神魂。 他无力地倒在了清影的怀中,神魂虚弱,目光呆滞。 清影抱起李牧云,飞快地返回到飞花洞里,将他安置在寒玉床上。运转天书心法,伸出手指点在他的额前,安抚他的神魂。 李牧云识海之中泛起阵阵清光,挡住噬魂的侵蚀。然而时间已过六年,忘情天书的养魂秘法早已渐渐失效,不再像当初那样有用。 李牧云睁开疲惫的双眼,笑着看向清影:“小师叔,很小的时候死亡就藏在我的身后,只要我一回头便会被它吞噬,别人的命运我不清楚,但我的命运却早已注定。”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现在我已没有遗憾,只要你心中有我,那便够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死便不再恐惧。 天山 第二十六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下) 清影抱着李牧云悲伤不已。泪水无声地滑落,忽然之间,她明白了什么是心痛。往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六年来的日夜相伴,一一浮现她的心底,那时没有的情绪,现在都已拥有。 长相思,长相依,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昔日点点绊人心,我却从来不懂情。 开心、欢乐、悲伤、痛苦……所有的情感瞬间涌入她的心神,滋润了她的灵魂。无情至有情,阴阳互换,情欲相生,清影瞬间领悟了天书奥妙,跨入了有情之境。 清影再次运起忘情天书,不断地将灵气输入李牧云体内,希望阻止噬魂的侵蚀,让他的神魂不再消散。 而然命运却却无情地嘲弄,生死自有天定,不管她如何地努力,李牧云还是不见丝毫的起色。他的灵魂渐渐虚弱,形如槁木,气若游丝。 清影将他抱在怀里,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牧云,人生虽然是一场大梦,我却想留在梦中,因为梦里有你。” “从前我不会孤单,因为修行的路上,牵挂就是障碍。” “现在我却常感孤单,因为心里已放不下你。”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如果没有你,我就算证得长生又能怎样,只能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我才懂得什么是爱,而你却要离开人间。牧云,不要离开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到时我们在一起看花,一起赏月,一起经历世间的所有。” 清影背起李牧云,踏上若耶神剑,向着玄女宗问心殿飞去。就算自己不行,但问心殿六位护道长老修为高深,各有所长,一定有办法可以保住李牧云的性命。 寒风呼啸,月光清冷,清影站在神剑上飞驰而去,她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问心殿的几位长老身上。 片刻之后,她便来到问心殿的大堂之上,让殿中的执事召集了所有的长老。 六位护道长老原本都已入睡,听说天女的请求,纷纷来到大堂上。她们发现天女竟然突破了天书的第二层,俱皆欣喜不已。她们轮流为李牧云做了检查,可众人还是束手无策。 大长老柳瑛梅告诉清影:“忘情天书是世间少有的能温养神魂的功法,如果连你都无法帮李牧云稳固神魂,那他不久之后必将魂飞魄散,离开人世。” 清影心神一震,万念俱灰:我修行一生,却连牧云的性命都无法保住,这样的修行到底有何意义?你若不在,我便是飞升成仙又能如何,不过是孤独又痛苦地活着罢了。 握不住指尖的流沙,留不住逝去的年华。清影忽然感觉深深地无力,心如槁木,万念俱灰。 二长老卫素青轻声安慰:“我们用天材地宝暂且护住他性命,天女可安心陪伴他身边,和他一起走过生命最后的时光。” “不过需要尽快通知伏魔军,一旦李牧云死亡,噬魂必将脱困。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寻求解决之道。” 这时小执事赵英兰走入大殿,向众人禀告:“太师伯李太一得知李牧云有性命之忧,特意从静虚宫赶来,已到了问心殿外,等候入内。” 李太一正在静虚宫里静修,突然发现李牧云的命灯忽明忽然,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立刻赶往飞花洞,等他到时却发现飞花洞早已人去楼空,又匆匆忙忙朝问心殿飞来。 柳瑛梅神色一变,立马起身告知赵英兰:“天色已晚,问心殿中全是女修士,不方便见外客,请太一师兄明日再来。” 众人疑惑不解,李太一是李牧云爷爷,担心孙子的安危是人之常情,为何偏偏不让他入内。况且天山李家根基深厚,李太一更是天山上任掌教,说不准有办法可以挽救李牧云的性命。 其实柳瑛梅有苦难言,李牧云的神魂消散并非没有解决之道,只要将月精魂打入李牧云识海,便可让他心魂永固,一劳永逸地解决噬魂的侵害。 只是月精魂是玄女宗圣物,天女清影刚踏入天书第二层境界,正需要月精魂镇压体内情火,柳瑛梅不愿意因为李牧云而让天女受情火焚身之苦。而李太一今日到来,必然会提出暂借月精魂的要求。 只是柳瑛梅话音刚落,李太一就已走入殿中,向众人告罪:“我心忧牧云安危,强闯问心殿,失礼之处请多多海涵。” 众人来不及还礼,清影便急不可耐地请求:“太一师伯,牧云神魂即将消散,命在旦夕,请你快快想办法。” 李太一见她神色慌张,心急如焚,不再是过去那淡定从容的样子,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心境早已破碎。便明白清影已经突破忘情天书第一层的障碍,到了有情之境。 李太一按下心中打算,走到李牧云身边,运转无极天书,以灵气探查李牧云体内状况。李牧云命悬一线,神魂虚弱不堪,不久之后便会被噬魂散逸的力量彻底吞噬。 李太一沉吟许久,盯着清影微微叹了口气,凝重地告诉她:“天女,李牧云确实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如今能救他的只有你,就看你愿不愿意做出牺牲。” 清影十分惊讶,她不明白自己如何能够拯救牧云,坚定地回答:“只要能让牧云平安,我愿牺牲所有,哪怕转世轮回我也在所不惜。” 李太一手捻胡须,平静地告诉清影:“其实你们玄女宗的圣物月精魂用太阴神石炼化,能使人神魂永固,万邪不侵,是唯一能挽救牧云性命的办法。” 柳瑛梅愤然而起,对着李太一怒斥:“原来这就是你的算计。当年你将李牧云送来玄女宗,一切便是为了今日吧。你知道我们不同意将月精魂交出,就将主意打到了天女身上。” 柳瑛梅自责不已,李千山退下掌教之位,收敛了自己的锋芒,见谁都是一副好脾气。自己却被表象所迷惑,忘记他昔日的狡诈,将半个天下玩弄鼓掌之间。 清影制止了柳瑛梅的发怒,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只要牧云能平安度过此劫,我玄女宗愿意将月精魂出借。” 柳瑛梅心有不甘,为清影的命运叹息不已:“不,我绝不答应将月精魂借出。” “天女的忘情天书已经进入第二层有情之境,如何没有月精魂守护,日夜都会受到情火焚身。一旦走火入魔,轻则功体全费,修为尽失,重则魂飞冥冥再入轮回。” 柳瑛梅暗暗后悔,都怪自己贪慕李牧云万流花之体的神通,将他留在了清影身边,如果没有那时的决定,清影就不会就有今后的劫难。 李千山微微一笑,侃侃而谈:“玄女宗的规矩,天女在继任宗主之前,一切事物由护道长老共同决定。天女修行有成,忘情天书进入有情之境后,便可接任宗主之位,宗内大小事物,宗主一言可决。大长老,你要擅权吗?” 柳瑛梅怒目而视,正要反驳,却被清影制止。 清影来到祖师神像前,庄重地宣告:“三日之后,我将继任宗主之位,继位之后我就进入冰雪洞,镇压体内的情火,外间的一切事物交由六位长老继续打理。” 冰雪洞是玄女宗的一处秘境,洞中寒冷彻骨,滴水成冰。清影没有了月精魂的守护,需要进入洞中冰封自己,压制体内的情火之毒。 问心殿的几位长老都十分同情清影的遭遇,原本是玄女宗最具天赋的修行之人,背负着宗内所有人的期望,追求长生,探索天道。如今却被李牧云拖累,只能永远被冰封在冰雪洞内,孤独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清影却无怨无悔,来到李牧云身边,深情地将他守望:“传闻地狱中生长着一片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相错,生生世世不相见。” “当你爱我时,我却心如坚冰,不知情为何物。如今我已学会如何去爱,却要被冰封在冰雪洞内,永远无法与你相见。” “牧云,这三日便是你我最后的告别,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李千山望着清影落寞的身影,心中生出有几分愧疚,自己虽然保住了李牧云的性命,却将所有的不公与痛苦转嫁到了清影身上,让她承担了一切。 天山 第二十七章一寸相思一寸灰(上) 翌日清晨,当李牧云在寒玉床上醒来时,清影正躺在一边,静静地将他凝望。他恍惚间似乎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已死去,灵魂在地狱飘荡,忽然听到了小师叔的哭泣,将他从梦中惊醒。 清影告诉他:“昨日你的灵魂快要消散,我向天界的祖师九天玄女请求,祖师将一颗五色神石送到了人间。这颗神石是女娲娘娘补天之后仅剩的一颗,现在正在你的识海之内,帮你稳固神魂。” 李牧云凝神静气,将意识沉入识海之内,上面果然漂浮着一颗石头,放出月亮一样的光芒,将整个识海静静笼罩。他的灵魂在光芒的照耀下,不断地修复成长。 李牧云轻轻一滚,滚到清影的怀里,将她紧紧地抱住。 “牧云,你长大了,怎么还这么粘人?”清影不解地问。不过,李牧云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依恋,反而让她有些淡淡的欢喜。 李牧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她耳边呢喃:“不管我长不长大,我都喜欢在小师叔身边。” 清影情思涌动,心如蜜糖,甘之如饴。刹那的心动点燃了她身上的情火,像一张蛛网在她身上蔓延。 一寸相思一寸灰,没有了月精魂的压制,每一份爱恋都将化作情火,灼烧着她的灵魂,直到最后化为灰烬。 月精魂只有一个,救得了李牧云就救不了自己,但她没有后悔,情愿忍受情火的煎熬,也要守护李牧云的性命。 清影决定独自担下所有,隐瞒其中的一切。如果让李牧云知道真相,肯定会痛不欲生,宁愿死去也不会接受月精魂的馈赠。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让一个人解脱。 清影走下寒玉床,来到小窗边,不想让李牧云看见自己此时的痛苦:“牧云,你的神魂刚刚恢复,先安心静养,好好休息。我要去画中修炼了。” 清影挥一挥衣袖,亮起一阵金光,翩然走入墙头的梦中)山水图。 李牧云原本还想与小师叔亲近,与她一同探索忘情天书第二层的奥妙,拥有了情感之后,会有什么不同。但清影却突然离开,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李牧云运转灵力观照自身,感受着月精魂散发的光芒,温柔地抚慰着他的神魂,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担忧噬魂的侵蚀。而清影的内心也不再沉寂,学会喜怒哀乐,这让他对人生有了新的期待。 李牧云走出飞花洞,来到望月亭中。亭边的湘妃竹迎风招展,贪婪地吸收着山间的云雾,在阳光下微笑,一节一节,偷偷地上生长。 竹林的对面凌霄花开满枝头,随风送来阵阵清香。 这山间的一切都欣欣向荣,生机盎然。 李牧云不愿辜负这美好的时光,游览一番后也开始今日的修行。 对于破妄金瞳的修炼,他已参透第二层的奥妙。物有我有,以自身的心魂模拟世间万物,料敌先机,步步为先。等他突破到第三层后便可以法象天地,道法自然,观察天地奥妙自创神通。 李牧云静下心来,细细参悟破妄金瞳的玄妙。 不知不觉中时光飞速消逝,日落星起,夜晚已经来临。可清影还是没有结束今日的修行。 李牧云有些心急,来到飞花洞中,用破妄金瞳观察梦中)山水图的奥妙。片刻之后,果然被他发现这件灵宝的玄机,找到了开启的方法。 李牧云手捻道诀,飞入画中。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画中秘境,很快就发现清影正在湖边的一颗巨石上修炼。他不敢上前打扰,就在湖边的树上安心等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清影端坐青石之上,手结定印,双眼微闭,静心参悟忘情天书。每一份想念都将化作情火,带给她无尽的痛苦,但止不住的思念却像一江春水,连绵不绝。 李牧云不在身边,她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修炼,索性来到湖中沐浴一番,消解心中的苦闷。反正进入梦中)山水画的方法,只有她一人掌握,并无他人可以入内。 清影缓缓地褪下衣衫,走向湖中。水面雾气缭绕,冰凉的湖水渐渐地漫上她的身子,浸润了冰雪一样的肌肤,满头长发轻轻散在湖面上,白玉一样的手缓缓拨动着湖水。 忽然之间,湖边的树上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清影凝水成冰,手指轻弹,几枚锋利的冰针向树上激射而去。 但听一声惨叫,李牧云被冰针刺中,失足掉落水中。还好清影听出了他的声音,没有再次出手,不然他恐怕会成为清影手中的一缕亡魂。 清影迅速潜入水中,将不会游泳的李牧云从湖底捞出,拖着他来到浅水处。 李牧云剧烈地咳嗽,将多余的水从口里吐出,抬起头来,发现清影正在身前静静地望着自己。 此时,秘境中的光线有些阴暗,水面一片朦胧,笼罩着淡淡的雾气。清影就像一位水中仙子,遗世独立,飘飘乎羽化而登仙。 目光交错的刹那,李牧云不安地低下了头。心有戚戚,茫然不知所措,忐忑的双手无处安放。 清影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李牧云心头一阵酥麻,手指轻颤着滑过她那如玉的肌肤,指尖传来她的心跳。像清晨的太阳在地面升起,蓬勃而有力,又像春日的小草在雨露里萌芽,温暖又细腻。 清影渐渐地靠过去,咬着他的双唇,贪婪地攫取他的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他融化在心里。咬住你的唇,困住你的心,情真意切一个吻,魂牵梦绕是一生。 等到李牧云喘不过气的时候,清影才推开他,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在恍惚中得到,在刹那间失去,虽不及回味,却沉浸心头。李牧云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向清影询问:“小师叔,刚才你亲我了?” 清影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住他的脸,温柔地询问:“是啊,牧云,你又想要了吗?” “没,没呢。”一阵冷风吹过,李牧云赶忙抽回了手,转过身,不敢去看。“小师叔,冷的,你快些把衣服穿上。” 清影微微一笑,灿若桃李,美若星辰。“你刚才不还偷看吗,现在就没胆了吗?” 李牧云有些心虚,忍不住反驳:“我才没有呢,刚才我就一直在树上,等你完成今日的修炼,我没想着偷看。” 清影软语相求:“牧云,你以后喜欢了别人也不要忘了我,要永远记着我。” 李牧云坚定地回应:“不,我只喜欢小师叔一个。” 清影轻轻挽起秀发,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不,是我要你去喜欢别人的。那样,就有很多人来疼爱牧云了。”她明白自己将在冰雪洞里度过余生,她希望有人来陪伴李牧云,让他不再孤单。 忽然之间,情火再次燃起,像无数的虫蚁撕咬着她的灵魂。清影转过身,努力地压下自己的情思,不让李牧云发现自己的异样。 清影缓缓走出水面,来到岸边,运转天书心法,用灵气蒸干身上水分。 罗衣舞春风,清水出芙蓉,清影像一支出水芙蓉,纯净又清新。李牧云在她身后默默跟随,心有所思,难以平静。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一棵桃花树下。 清影沉思片刻,告诉他:“牧云,你要找机会逃离天山,寻找自己的人生。” 李牧云低下头,心中有些难过,不解地问:“小师叔,你要赶我离开了吗?” 清影急忙解释:“不,不是的,我也很想在你身边,时时陪着你,可那是不能够的。” “两年之后,天地烘炉就会出世,封魔殿已经决定将你与噬魂一同炼化。你爷爷李太一虽然很想保住你,却也无力与整个天下对抗。” “你唯有逃离天山,去天下间寻找彻底解决噬魂的办法,才能取得一线生机。牧云,你要努力向前不断成长,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一辈子被囚禁,被监视。” 李牧云点头答应:“我愿意听姐姐的,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其实他也希望陪在清影身边,不离不弃。但他明白两年之期很快就会到来,那时他必将葬身火海,粉身碎骨,只有彻底解决体内的噬魂,保住性命,才能永远和小师叔在一起。 清影再次将他搂进怀里,强忍着情火焚烧的锥心之痛,细心地开导:“牧云,我也喜欢跟你在一起,可一切都太迟了。你只有不断变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生存。” 清影清楚地知道,在老鹰的羽翼下,小鹰永远无法成长,唯有将它们推下山崖,它们才能学会飞翔。这不是残忍,是天地间的法则,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天山 第二十八章一寸相思一寸灰(下) 李牧云已经渐渐长大,明白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有美好也有遗憾,众生都在苦海里挣扎,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到达彼岸。 而自己体内封印着噬魂,背负着亿万生灵的诅咒,一旦失控必然给众生带来无数劫难。这是自己的宿命,逃无可逃无需再逃,唯有勇往直前血拼到底,才能不辜负小师叔的期盼。 清影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告诉他自己的决定:“牧云,两天后,我就要继任玄女宗宗主之位,以后我就不能陪你了。” 突然间的变故像一道闪电劈在李牧云的心头,震得他麻木不已,慌乱地询问:“小师叔,以后我想你了可以去玄女宗找你吗?” 清影转过身,不敢去看李牧云悲伤的目光,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感:“我继任宗主之位后就要一心向道,闭关修炼,我们余生不再相见。” 突如其来的离别总是将人伤的措手不及。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有些转身真的就是一生,从此以后后会无期,永不相见。 李牧云心痛的无法呼吸,为什么你才学会如何去爱,我们就要彼此分离。说好了要一起看花,一起赏月,一起寻找世间的一切美好,可现在你却要离我而去。 李牧云黯然地低下了头:“小师叔,修行真的那么重要吗?” 清影很想告诉他,修行早已不再重要,你才我人生的意义。但她却不能,因为情火已在她身上蔓延,燃烧着她的灵魂。 清影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力停止心中的情思,无奈地告诉李牧云:“我在玄女宗长大,背负着玄女宗所有的期盼,求天道证长生是我唯一的使命。” “小师叔,那你会想我吗?”李牧云心如死灰,暗暗寻思:我讨厌离别,但是,如果离别能让你牵挂,我愿意离开。 清影用手指掐入肉里,死死地抵抗着情火之痛,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眼里竟要流出泪水:“牧云,你是我一生不变的牵挂。以后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能答应我吗” 清影脸色苍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李牧云慌乱地扶住她:“小师叔,你怎么了?你很难受吗?你不要生气,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清影再次将他抱在怀里:“牧云,我开心,你抱紧我,不要放手。” 李牧云抱紧她,埋头在她怀里,他清楚地感觉到小师叔的身体在颤抖,就在抬头的一刹那,她的脸色很苍白,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清影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勉力压制住身上的情火:多想和你朝夕相伴,直到永远。 虽然她就要进入冰雪洞彻底封印自己,但她却没有后悔,只要李牧云能拥有美好的人生,一切都是值得。只是以后自己如果不在,他一定非常孤单。 清影将李牧云赶出了梦中)山水图,独自压抑身上的情火。爱的越深,情火烧的越猛烈,但她却无法压抑。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终,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牧云一个人躺在寒玉床上,辗转难眠。一切突然改变,清影继任宗主之位后就不再与他相见。从此以后,他又要孤单地一个。 第二天早晨,李牧云刚走出飞花洞,就发现清影早已站立在望月亭下,备好了早餐。 他笑着跑过去,想牵起小师叔的手,但清影却不让他亲近。 清影心中凄苦:后天就是宗主之位的继任大典,多想抓住最后的时光与你厮守,但情火已深入骨髓,向着脏腑蔓延。舍不得离开你,身不由己地想靠近你,却又害怕情火烧身。 清影的若即若离,让李牧云不知如何相处。每当他想靠近时,清影总会慢慢远离,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两人一起在竹林里漫步,一起在亭中看花,把飞花洞前游览了一边。但彼此之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默契,那样的亲密无间,难舍难离。 夜晚,清影去画中秘境修炼,飞花洞前只留下李牧云孤独的身影,在寒风风里萧瑟。他不明白小师叔为何不愿意跟他亲近,昨天的一切不都还好好的吗?为何你的心说变就变,像风像雨又像雾,令人琢磨不透。 虽然以前清影没有情感,不会欢笑也不会悲伤,但两人亲密无间,不分彼此。可现在清影已领悟情的玄妙,拥有常人的一切喜怒哀乐,两人却不再亲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彼此之间。 身在咫尺之间,心已有天涯之远。曾经的誓言,现在的谎言,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敷衍。 很小的时候,李牧云就学会了不再哭泣,因为他知道就算哭一整天也不会有人理他。渐渐地,他喜欢将悲伤埋藏在心底,努力地活得开心,只想证明他真的很开心。 现在他不再压抑自己,想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第三天,李牧云在望月亭中苦苦等候,却等不到清影的到来。 清影不敢面对李牧云,是因为害怕再次动情,情火失控,在他面前自燃。看着他孤单的身影,清影仿佛失去了什么,心里一阵酸痛,忍不住与他再次相见。 李牧云满是欢喜地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却被清影轻轻地推开,他不禁黯然地低下了头:“小师叔,你生我气了吗?” 清影走到崖边,望向远方,夜如水,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衫。她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喃喃地说:“牧云,我没有生气。以后见不到你了,现在弹琴给你听。” 清影取出一把古琴,端坐石台上,心中暗暗沉思:让我为你再弹一次琴,请君为我倾耳听。 夜色朦胧,琴声悠悠。清风有情,明月可鉴。落花有情,流水可知。解不开的前缘,诉不尽的相思,等不完的守候。不恨此生遇见你,只恨苍天太无情。 一曲终止,清影含泪诀别,也许此生不再相见,但你早已在我灵魂深处,无法分离。愿你此生安好,岁月无恙,像一颗坚强的种子,勇敢地冲破泥沙,将嫩绿的幼芽伸出地面,指向天空。 “小师叔。” 一声呼唤瞬间让她融化,清影忍着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如若回头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在李牧云的期盼中,清影御剑而行,渐行渐远。 片刻之后,清影来到了飞花洞的顶峰,在这里她见到了龙蝶。离开伏魔洞后,龙蝶便一直停留在此,在李牧云身边徘徊不去,却也不与他相见。 清影诚挚地恳求:“我要离开了,以后牧云就靠你了。” 龙蝶红衣如火,迎风独立,不解地问:“我为何要帮你照顾他?” 清影坦然地回应:“四年来你一直在这里徘徊,不就是有所期待吗?我不知道你等待的究竟是什么,但对你一定很重要。” 龙蝶淡淡一笑,不留情面地反驳:“不,你错了,李牧云是我命运中的劫难,是我决心要杀死了的人。而我到现在都没有出手,只是因为我在观察天道的安排,到底在李牧云身上藏了了什么玄机。” 人有时候看清她人很容易,看清自己却太难。 清影不相信龙蝶的回答,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其实你抗拒的是天道的安排,却没必要抗拒自己的心内。” “如果你真的要杀他,就没必要用六年时间去等待。你留在这里只是想偿还李牧云的恩情,是他从天道锁链下救出了你,不是吗?” 龙蝶转身望向云海,看着白云在天地之间翻滚,好奇地问:“你已经将忘情天书修炼到有情之境,重新获得了情感,为什么却要离开他?” 清影摇摇头,沉重地叹息,无奈地告诉龙蝶:“明天继任宗主之位后,我就要进入冰雪洞冰封自己,以后永远都无法再与牧云相见。” “我失去了月精魂,身上的情火已无法压制,唯有进入冰雪洞,才有一线生机。这些牧云都不知道,请你不要告诉他。” 龙蝶一声冷笑,嘲讽命运的安排,“上天总是这样无情,让人间的有情人相爱却不能相见。其实李牧云比你想的要坚强,你不必过于担心。” “李牧云由于体内封印着噬魂,从小就过着囚禁一样的生活,没有自由也没有同伴。但他却依然乐观,热爱生命,哪怕日夜被噬魂的力量侵蚀,也没有因此而堕入魔道。” “你知道天道之契的真正内容吗?” 清影疑惑不解,这些古老的契约年代过于久远,早已尘封在历史里,如今能知道的人已经太少了。 龙蝶缓缓地诉说:“如果他真是天道安排的那个人,日后势必会统领洪荒所有的遗族,连龙、凤、麒麟三族都无法抗拒他的命令。” “从他解开天道锁链开始,我的一生就与他捆绑在了一起,如果他真的遇到危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所以你不必担心他的命运,还是想想自己吧。” 清影决定在冰雪洞里潜心修炼,将忘情天书修炼至前无古人的太上忘情之境,那时情火自然会消解,而她也能再得自由,与李牧云相见。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仿佛彼此都很近,因为一抬头就能将你我看见。又仿佛都离得很远,因为没有谁会为你而停留。 缘妙不可言,让彼此很近,又让彼此很远。 一朵荼蘼兮春将末,一叶梧桐兮秋将临,人生再世,知音难寻。清影与龙蝶两人相识只有六年,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却可以彼此交心,坦诚相待。 天山 第二十九章继位大典(上) 娘亲曾告诉我,我是天边的一颗流星,我的生命短暂,但我要像流星一样绚烂,我很渺小,但我要照亮整个天空,当我飞逝的瞬间,所有的人都抬头惊叹那永恒的刹那。 在小师叔身边,李牧云从来不会孤单。而现在佳人远去,斩断尘缘,一心向道,独留他在飞花洞里思念成疾,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 最是人间留不住,时光的流逝,有情人的离别。对于清影的离开,李牧云无计挽留。他不明白,为什么你说放下就放下,而我却走不出你的人生。 今日清影就要成为玄女宗宗主,也许不该去打扰,但李牧云还是想去见她最后一面。你登上高台接受万人朝贺,我只想在台下远远地看你一眼。 从此两人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你一心修炼,求天道,证长生,而我留在这孤独的人间,为自己的命运拼搏,奋力向前。 李牧云走出飞花洞时,吕沉舟御风而来。 清影已经离开,吕沉舟接手了李牧云的守护任务。李牧云体内封印着噬魂,挡不住轮回塔的觊觎,他们迟早会找准机会对李牧云下手。 而六年前伏魔洞之乱,万物归一会的高层赤眉老祖逃脱在外,至今没有被抓捕归案。轮回塔早已将触手深入天山,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袭击。 两人御风而行,很快就来到了玄女峰。 天女即将接手宗主之位,全宗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天山的各个宗派都有人的道贺,昆仑、东海碧游宫、方寸山等圣地由于路程太远,一时间无法赶来,都用飞剑传来贺贴与拜礼。 李牧云缓步上前,正想入内,却被玄女宗弟子挡在了山门之外。她们满脸寒霜,眼神戒备,紧紧地盯着李牧云。 天女失去了月精魂的守护,身中情毒,李牧云的到来只会让清影身上的情火越烧越旺。她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李牧云进入大典,威胁清影的安危。 清影的师姐薛伊人越众而出,指着李牧云说:“你难道不清楚吗?天女之所以把你留在身边,只是因为你是万流花之体,而万流花之体是世上最好的鼎炉,它的神通就是让身边的异性道心通明,修行一日千里。” “当年你爷爷李太一来玄女宗游说大长老时,就是以此为条件。天女用忘情天书帮你镇压神魂,而你则助她修行,你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吧了。” “如今天女已堪破情的玄妙,忘情天书的修行达到有情之境,已经不再需要你了,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当年李千山在天山时豪气冲天,冠绝当代,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他的爱慕者有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而薛伊人就是其中一位。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千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一眼就看中了,同样在玄女宗修行的苏暮雪,从此双栖双宿,两情相依。这让薛伊人记恨至今,一切跟苏暮雪有关的东西,她都想毁掉。 今日李牧云到此只想见清影最后一面,玄女宗的其他弟子只是奉命阻拦,不想让他入内,引动天女体内情火。而薛伊人却想趁机奚落,捏碎李牧云的自尊。 薛伊人的话就像一根钢针刺进李牧云的心窝,瞬间击溃了他的心房。往事一幕幕像潮水般涌现,望月亭中赏月,凌霄花下看蝴蝶,湘妃竹下漫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修行吗? 曾经的快乐都是真的吗?跟小师叔在一块他很开心,可小师叔却并不开心。李牧云就像一只花上的蝴蝶,蝴蝶有心恋落花,落花只会逐水流。他追求的是和清影在一起,可清影想要的却只是修行而已。 “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除非小师叔亲口告诉我。”李牧云挺身向前,想要闯入玄女宗,见清影最后一面。 李牧云不相信清影会骗他,不相信她会为了修行而放下一切,不相信朝夕的相处只是一片虚假。 薛伊人长剑出鞘,抵在李牧云的胸前,阻止他闯入山门:“天女是玄女宗的希望,是忘情天书最合适的继承者,以无垢之心,不染世俗之尘,是玄女宗千年来最有可能得道飞升之人。而你不过是她修行路上的障碍而已。” “虽然你帮住天女跨过情关,明白情的玄妙。但你被噬魂的力量侵蚀,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是玄女宗保住了你的性命。彼此的恩怨早已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你的爷爷太一师伯,他自然会告诉你其中的一切。” 李牧云想起昨日的种种,不由得有些相信薛伊人的话。每次他想靠近时,清影都会默默远离,始终与他保持距离,不再与他亲近。 往昔的欢笑已成了过去,像一片云烟消散在他眼前。李牧云以手掩面,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原来一切的美好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儿女情长到头来只是梦一场,梦醒了,你早已离开,而我却永远留在了梦中。 今日你接受宗主之位,直上青云,接受万人朝贺。而自己却像秋冬里的一片树叶,偶尔抖落在泥土里,也不会有人记得。 看着李牧云黯然神伤,悲痛欲绝,玄女宗的几位弟子都有些同情。可是一想到天女继位之后,就要进入冰雪洞冰封自己,九死一生,她们对李牧云的一丝好感就立刻消散。 薛伊人目光冰冷,凶狠地告诫李牧云:“男人靠不住的时候,女人得靠自己,宗主已经被你害的够惨了,你就不要再来纠缠了。” 长剑已刺入李牧云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可他却毫不在意,心中悲戚:我是鱼儿你是水,没了水鱼儿便会死去,没了鱼儿水便会少些生趣,我用生命来爱你,你爱我却只为了些生趣。 吕沉舟同情李牧云的遭遇,有心相助,却不好出手。天山玄女宗的祖师是九天玄女,昆仑岱岳观的祖师是王母娘娘,两派都是以女性修士为主,同气连枝,世代交好。 吕沉舟身为岱岳观首徒,自然不好破坏两派情谊,更何况吕沉舟的道侣韩若梅也在对面。吕沉舟看了李牧云一眼,爱莫能助。 薛伊人目光冷冽,丝毫不留情面,长剑再入分毫,将李牧云逼退:“今日是天女的继位大典,决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 山门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议论纷纷,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竟然有人来玄女宗闹事,破坏天女的继位大典。不少人对着李牧云指指点点,更有人仗义直言,希望能博得玄女宗的好感。 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李牧云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李牧云心如死灰,不再有任何期盼:就算见了最后一面又有何意义?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我心中的一个执念而已。 李牧云飞奔着离去,像一条野狗在众目睽睽之下,仓皇而逃。那狼狈的身影让在场的众人唏嘘不已。 吕沉舟立马跟上,紧紧跟在李牧云身后,守护他的安危。 天山 第三十章继位大典(下) 而此时,大典已经开始,一切已经就绪,观礼的人员已在高台下等候。众人喜气洋洋,满面春光,一起庆贺这玄女宗盛事。 鲜花似锦,人潮汹涌,茫茫人海里我只等你一人,可清影寻寻觅觅,寻寻觅觅,始终找不到李牧云的身影。 清影站在红毯上,面色悲戚,难掩心中无尽哀伤:牧云,你开始讨厌我了吗?为何连最后一面也不愿与我相见。这里人潮人海,千千万万,也不及你一人,我相见的只有你。 大长老柳瑛梅站在清影的身旁,轻声催促:“天女,典礼开始了,请你收拾心情,接任宗主之位。” 柳瑛梅清楚地知道清影在等待什么,但她早已让弟子前去阻拦,决不让李牧云进入山门一步,破坏天女的继位大典。 虽然李太一狡猾如狐,利用了清影的怜悯之心,将月精魂借走,为李牧云续上了一线生机。但两年后李牧云就会葬身在天地烘炉之中,化为灰烬,月精魂自然会回归。 只要天女在冰雪洞里支撑两年,两年后就能重得自由,再次踏上修行之路。说不准还能以李牧云的死为契机,斩断情缘,跨入太上忘情之境,成玄女宗唯一的证道者。 清影在几位护道长老的陪伴下,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极目远望。云淡风轻,天地辽阔,白鹤展翅,飞翔于天,麋鹿昂首,悠悠而鸣。 天空落下一道清光,两件玄女宗至宝一一呈现,七彩羽衣与青木簪。 七彩羽衣采集天界七种仙禽的羽毛,用九天紫火炼化,水火不侵,能挡住真仙的至强一击。 青木簪以通天树的树枝为原料,在老君的八卦炉中用三昧真火焚烧三十六天,能随心所欲,变化万千。 玄女宗原本有三件圣物,可月精魂已经在李牧云识海之中。 清影缓缓飞入清光之中,顿时天降祥瑞,落下五彩霞光,地涌金莲,仙气弥漫。 在众人惊讶声中,清影翩然落地,犹如九天仙子下凡尘,冰肌玉骨,皓腕凝霜。羽衣加身,青木簪飞入她的长发,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清影目光清冷,扫视四方,还是没有心中相见的那人。心中满是绝望,止不住的情思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她的心房。情火已被点燃,像无数的虫蚁撕咬她的神魂。 清影头痛欲裂,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柳瑛梅立马上前,暗中扶住她的手,以免清影倒在大典之上,那时玄女宗必将成为修行界的笑谈。她让弟子阻拦李牧云入内,就是为了防止现在的状况。 可清影还是情思涌动,引发了体内的情火,情势十分危急。卫素青也来到宗主的身边,与柳瑛梅一左一右,护持着清影缓缓前行。 柳瑛梅在清影耳旁轻声诉说:“宗主,你先安心走完典礼,有何疑问可以等典礼结束,再去找李牧云询问,他就在飞花洞里。” 清影这才回过神来,默念清音普善咒,停止心中的思念。打起精神,缓缓走下高台,接受万人朝贺。 前来观礼的各派中人纷纷上前道贺,门中长辈还有些矜持,弟子一辈的青年才俊面色潮红,激动万分。玄女宗宗主果然是神女下凡,冰肌玉骨,仙姿绰约,如空谷幽兰,见之忘俗。有人更是如痴如醉,一睹这似水的容颜,便觉三生有幸。 清影像一具行尸走肉,木然地走完了全程。柳瑛梅与卫素青两位长老,随侍左右,帮她一一回礼,感谢众人对玄女宗的支持。 直到典礼结束,清影始终没有见到李牧云的身影,她回到问心殿中,突然口吐鲜血,像朵朵梅花,洒落案台之上。 绵绵情思,无限牵挂,无论如何都要再见李牧云一面,不然她绝不会安心。清影走出问心殿,御剑而行,向着飞花洞飞去。 明月当空,飞花洞前亭台依旧,不见故人。 李牧云独立望月亭前,沉浸在两人的过往之中无法自拔,任由清风扑面,花香盈袖,却浑然不知。 清影从若耶上翩然落下,看着李牧云形单影只,萦萦孑立,心中怜惜,忍不住上前靠近。 李牧云神色淡然,轻声询问:“小师叔,你怎么来了?” 往昔的欢愉都已成回忆,如今的你我仿佛已相隔千里。在梦里,是谁的长发曾轻抚我脸颊,在记忆里,是谁的双手曾抱紧我身躯。但这些都已成过去,站在我面前的是陌生的你。 清影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走到崖边,望着宁静的夜空。柔软的发丝在风里微微扬起,她依旧是那样的清丽绝俗,就像一朵冰山上的雪莲花,开在冷冷的月光下。 李牧云微微地抬头瞄了她一眼,白色的裙裾随风飘扬,仿佛天空飘荡的白云。 她的身影依旧那样动人,若是在以前,李牧云定会偷偷过去,从背后抱着她,只是如今却不会了。她站在这熟悉的位置,等着他过来,但李牧云却只是站在那儿,低着头不敢看她。 熠熠春光,似水流年,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李牧云暗自伤神:我便是再想你又有什么用呢,你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待我了。以前的小师叔虽然不懂感情,却不是真的无情,如今的小师叔虽然懂了感情,却只是为了修行。 清影原本想问今天为何没来,可看到李牧云那疏离的神情,突然发觉答案已不再重要。 清影沉吟片刻,轻声述说:“明天我就要闭关修行,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出关,今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李牧云谨守着分寸,不敢上前与她亲近。虽然你仍在我的身边,但心已有天涯之远,再也找不到那熟悉的感觉。 原来地久天长,只是误会一场。 我曾相信永恒的誓言,但水东流,雁南飞,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说过的话更是这样,小师叔要我记得你,我把你刻在了心里,可你却把我忘了。 李牧云竭力地不去悲伤,悲伤却沉默在心底。你如天上的皓月,而我却只是棵无根的野草,卑微的连奢望的权利也没有。 他努力地挤出笑容,笑容里却透着些苦涩:“小师叔,既然你一心向道,我唯有祝你早日得道成仙,飞升仙界。”那时小师叔仙福有享,寿与天齐,而自己只是一杯黄土而已。千百年后谁又记得谁。 清影伤心欲绝:虽然我向你隐瞒了一切,但你迟早会明白我的苦心,希望那时你还能爱我。 神剑出鞘,带着清影离开了飞花洞。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来时想找一个答案,去时心中已有了决定:牧云,好好保重,等我出关护你平安。 多想你能回头再看我一眼,可你就这样毫无眷恋的走了,那段快乐的时光,一去就再也不会回首。 只留下李牧云在飞花洞前孤独地守望。小师叔曾说过永远对我好,可你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那个在天冷的时候抱着我的人。 天冷了,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小白了,也只有它才不会嫌我。李牧云蹲下身去,轻轻将小白抱在怀里:既然这世上不会有人对我好,那我就自己对自己好。 天广阔,地广阔,天地间只剩下他孤单的一个。 从此以后山高路远,他将独自前行。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仿佛谁的眼泪。李牧云暗暗寻思: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为我哭泣。 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只因为动了情,人生就不再从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无情,有情,忘情天书难忘情。 问心殿上,灯火摇曳,清影独自一人跪在神像前,对着九天玄女起誓:我见众生皆无意,唯遇你动了情。牧云,此生修道,不为长生,只为守在你身边,护你平安喜乐。 清影对着神像三叩首,翩然走入冰雪洞中。 寒风呼啸,冰雪正烈。 清影迎着风,向着雪,一步一步地走入洞穴深处,直到风雪的源头白玉大厅,她才停了下来。 大厅内有一块千年冰魄高高地悬浮在当空。冰雪精灵是天地之灵,冰川之魂,它死后的精华凝结成了冰魄。这块千年冰魄就是被玄女宗祖师,从极北之地移植而来。 雪花渐渐爬上了她的峨眉,覆盖了她的全身,脸上挂起无数的白霜,手脚逐渐僵硬,血液缓缓地停止了流动。冰雪封印了时光,冰冻了万物,仿佛一切都已经静止。 清影像一块冰雕静静地伫立,但她的心依然热烈,人生不死,思念不止:朝朝暮暮只为君,心心念念都是你。牧云,你是我一生不变的牵挂。 天山 第三十一章惊变(上) 月下歌声动人心,梦里风竹敲秋韵。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李牧云又在梦里见到了清影。 清影在望月亭中弹琴,李牧云侧耳倾听。芊芊素手弄清弦,悠悠琴声诉衷肠。 然而爱已成往事,不可再追,梦不知所止,百转千回。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忘不掉你清澈如百合花的笑颜,放不下你月光中似水的柔情。 梦醒来的时候,清影已不在他身边。习惯了小师叔的怀抱,她不在的夜里,李牧云已难以入睡。他看着墙头的梦中)山水图,愣愣地出神,画还在那里,画中人却早已远去。 李牧云起身走出飞花洞,在小道之上缓步前行,竹林中夜光萤片片飞舞,放着黄绿色的微光,像一条凡间的的银河。明月千里,常照人间不眠人。 “小师叔,我又梦见你了,为什么梦里你也不肯多陪我一会呢?” 夜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的问话。 现实太残酷,李牧云情愿活在梦中。然而梦总会清醒,人生总要面对。他要努力修行,突破自我。 对于破妄金瞳的修炼,他一直在寻找突破第三层的契机。只要到了第三层他便可法象天地,道法自然,观天地之妙,自创神通。 那时破妄金瞳才会展现真正的威力,不负天山绝学之名。有神通护身之后,他才算有了自保之力。 可是李牧云迟迟找不到突破之法,他也曾向师父风逍遥请教。风逍遥却告诉他:天下大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能说的只是我的道,不是你的道,你要找的事你自己的道。 大道难求,李牧云苦苦追寻,始终无法入门。他沉浸在破妄金瞳的玄妙中无法自拔。 不知不觉中天已亮,日出东方,照耀人间。 吕沉舟御风而来,飘然落地。以前有清影在,李牧云的安危无需担忧,但现在她已闭关,吕沉舟接手了李牧云的守护任务。 李牧云趁机提出返回伏魔洞居住,那样他就不会给伏魔军增贴额外的麻烦。况且这是清影的清修之地,他住在这里只会睹物思人,回忆往昔欢愉,更贴伤感。 吕沉舟同意了他的请求,这样确实会减轻伏魔军的任务,而且会减少李牧云的风险。不过李牧云每天上午需要去风之谷,向风逍遥请教修炼之事,需要吕沉舟的陪同。 离开之前,李牧云将飞花洞再游览了一遍。 风吹起了从前,往事一幕幕重现,飞花洞的一切都让他万般留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留有两人的足迹,每一朵花下他们都曾停留,每一片竹林他们都曾驻足,寒潭边上仿佛还留有小师叔的倩影。 六年时光,两人的一切都已铭刻在李牧云的心里。但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怀念不如忘却,人生需要向前。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李牧云与吕沉舟御剑而行,离开的飞花洞。物是人非事事休,飞花洞前亭台依旧。 李牧云想要去天山的云海倒流之地参悟天地玄机,寻求破妄金瞳的突破。吕沉舟点头同意,两人一同前往。 他们驻足山尖,极目远眺,云海倒流之地不负天地奇观的盛名。洁白的云雾汹涌在天地之间,层层叠叠,犹如万里波涛,时而回旋,时而舒展,如梦似幻,仿佛人间仙境。 最后这些云雾都汇聚着,流入天空的一处深穴,就像龙吸水,吸尽所有的烟云。 传闻这一处深穴与天界八景宫的水岚烟霞相对应,甚至穿过这里,就有可能到达三十三重天的八景宫。 李牧云开启破妄金瞳,观天地之妙,探索万物之变。传言不虚,此地一定与天界有所关联,通过天空的那处深穴一定可以到达天界,不过凡人之躯,难以忍受九天罡风,只怕还没靠近深穴便会粉身碎骨。 云海翻腾,逐浪随风,无形无相,变化万千。 李牧云犹如醍醐灌顶,明心见性,进入了顿悟,一动不动地伫立山巅,心如明镜,神游太虚。 吕沉舟惊叹不已:李家都是怪胎吗?李千山就不说了,拳压当代,同辈比武未尝一败,从无敌手。李牧云的姐姐李秀宁在昆仑山清微派修行,深得祖师太乙真人喜爱,拳打蛟龙,脚踢猛虎,打得一众昆仑子弟嗷嗷直叫。 而李牧云的天赋更在他们之上,随便欣赏一处天地奇观,就能立地顿悟,这种机缘多少人一生都难有一次,而他却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片刻之后,李牧云挥掌出拳,一招一式,犹如行云流水,隐含云海变化。 云海七式:飞云出岫、过眼烟云、烟消云散、吞云吐雾、翻云覆雨、风卷残云、推云出海。 最后李牧云轻轻一掌,挥手向天。顿时,云破天开,骄阳再现,天空落下万道金光。 前面几式差强人意,李牧云对最后一招甚为满意,就起名叫推云出海。更为可喜的事破妄金瞳终于进入了第三层,以后只要机缘一到,他就能自创真正的神通。 吕沉舟目瞪口呆,脸色阴沉,嫉妒使他发狂,他终于体会到他父亲每次提起李千山时的心情,明白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很多人毕生所追求的,不过是他人生下来就拥有的。 吕沉舟决定,以后李牧云修行时,他一定远远躲开,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突然心想,要不要寻找机会揍李牧云一顿,不然以后修为被他超越就没有机会了。 不过吕沉舟想想还是算了,现在一时爽,以后泪两行,怎么算都划不来。 在云海倒流之地停留半个时辰后,两人起身下山。在山间的松林茂密之处,李牧云忽然拦住了吕沉舟。 林深寂静,山鸟不飞,李牧云开启破妄金瞳,察觉了这里的异样。秋风未动蝉先觉,寻常的埋伏早已对李牧云失去了作用。 红日高悬,风移影动。一人在树上轻轻一蹬,随风飘落,扫视了吕沉舟一眼,就将目光停留在李牧云身上:“我赤眉老祖遁术无双,多年来更是逃过无数追杀,想不到被你一个小辈窥破了踪迹。” 随即他目光一冷,杀气四溢:“现在我更有兴趣将你杀死了。” 吕沉舟心中一紧,凝神戒备,对方竟然是六年前从伏魔洞逃脱的,万物归一会高层赤眉老祖。赤眉老祖原本是截教弟子,多年前从东海碧游宫叛逃,成为了轮回塔的一员。 他的修为早已化神圆满,只待渡过化神劫,便可铸就真仙之体。如果单打独斗,伏魔军中只怕除了大将军李纯风,无人是其敌手。 赤眉老祖一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绝招,赤眉三千丈,红色的眉毛像无数条飞龙,朝着两人激射而来。 吕沉舟与李牧云两人闪展腾挪,拼命躲闪。但赤眉来如风,坚韧如铁,威力强大,摧山裂石,树木倾倒。两人狼狈不堪,几次都险些丧命。 吕沉舟运转灵镜心法,使出岱岳观秘术灵心照影,光影定乾坤。身上飞起一面古朴的铜镜,对着赤眉老祖射出一道清光,将他定在大地之上。 李牧云趁机上前,使出云海七式,挥掌拍向赤眉老祖。 无奈赤眉老祖修为太深,使出他的天赋神通金光遁法,化作一道金光,挣脱了吕沉舟的定身之法。 金光遁法遁速无双,四年来赤眉老祖每次被找到藏身之地时,都能有惊无险地逃脱,靠的就是这项神通。 赤眉老祖飘忽不定,像一道金光时来时去,打得李牧云与吕沉舟毫无招架之力。 李牧云迅速与吕沉舟分开,两人向着身后的大树后退。背靠大树,减少赤眉老祖的攻击视角,两人的防守也能轻松一些。 片刻之后,两人就气喘吁吁,疲惫不堪。而赤眉老祖却神色轻松,对着两人嘲讽:“小辈,你们束手就擒,老祖还能让你们死个痛快,如果负隅顽抗,老祖一定让你们尝遍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山 第三十二章惊变(下) 李牧云再开破妄金瞳,寻找赤眉老祖的弱点。世界在他眼中改变,阴阳变换,灵气在万物之间流转。赤眉老祖的力量之源竟然不是丹田,而是体内的妖丹。 赤眉老祖竟然是天生变异的妖族,他将化形之术炼的出神入化,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真身,让他人难以洞察他的弱点。 李牧云对着吕沉舟大喊:“赤眉老祖是一名隐藏的妖族,弱点就是他那变异的眉毛,只要攻击他的眉心,就能破开他的防御。” 赤眉老祖不屑冷笑:“就算被你们找到弱点又能怎样,凭老祖我的速度,你们能打中吗?” 吕沉舟突然加快了速度,使出岱岳观的飞龙追月身法,招招直取赤眉老祖的眉心。 赤眉老祖也被打出了怒火,张口对着吕沉舟嚎叫,使出他的本族秘法鬼哭狼嚎。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恐怖的音波像天地的怒吼,直冲吕沉舟的脑海。 吕沉舟被震的头脑发昏,摇摇欲坠,强忍着锥心之痛,双手成爪,紧紧地扣住赤眉老祖的肩膀,让他无法凭借金光遁法脱身。 乙木遁法,藤萝卸甲,可春可秋。李牧云借助山间的大树,突然出现在赤眉老祖的身后,挥出一掌,拍向赤眉老祖的腰间。 这一掌正是云海七式的最强一招推云出海,能一掌打得云破天开,骄阳重现大地。赤眉老祖自然经受不起,身受重伤。 赤眉老祖本体是一只天生赤眉的啸月天狼,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腰间正是他的弱点。李牧云刚才故意把他的赤眉说成弱点,是为了卸下对方的防备,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乘其不备,一掌拍向他的罩门。 不过,两人终究是功力相差悬殊,如果李牧云也有化神期的修为,赤眉老祖只怕早已魂归地府。 吕沉舟口吐鲜血,暗暗咒骂:李牧云这混蛋,连我都坑,还好这一掌立了功,将赤眉老祖打成重伤。 赤眉老祖怒火攻心,决定不再留手,不再顾忌轮回塔的任务,他发誓要将李牧云抽皮拔筋,挫骨扬灰。 赤眉老祖缓缓吐出一口雾气,长发飞舞,功力全开,将吕沉舟与李牧云打得丢盔卸甲,几次都险些命丧黄泉。 吕沉舟擦去嘴角的鲜血,趁着喘息之际,低声劝说:“牧云,我们不是这老贼的对手,你找机会先走一步,去寻求支援。不用担心我,我有传送之法,随时可以脱身。” 李牧云大袖一挥,豪气干云地回应:“沉舟大哥,你不必忧虑,我的身上有老君的仙宝金刚镯,你先拖住对面的杂毛,我用金刚镯来砸死他。” 吕沉舟一听顿时来了信心,目光凛凛地盯着赤眉老祖,只要他有任何异动,自己就算拼了条老命也要将对方拖住。 赤眉老祖神色一凛,心中有些紧张。天山李氏老君后裔,而李牧云又是这一代的万流花之体,身上有仙宝护体,也是十分合理。 金刚镯乃老君用锟钢炼化,能大能小,水火不侵,可击万物,连齐天大圣被打中都跌了一跤。赤眉老祖自然不敢小觑,提起灵力,全神戒备。 李牧云手捻道诀,向天一指,运转乙木遁法,逃之夭夭,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对方的视野之中。 赤眉老祖气的七窍生烟,化作一道金光,就要向李牧云追去。 吕沉舟不再犹豫,默念口诀,运转灵镜心法。灵心照影,光影定乾坤,召唤仙界昆仑镜的分身。 只见天上落下一道七彩霞光,将赤眉老祖打出了原型,定在了地上。 赤眉老祖化作一条通体雪白的啸月天狼,眼睛上方挂着两条通红的眉毛,站在地上动弹不得。 吕沉舟亦无法移动,不断地输出灵气,维持着昆仑镜的分身。心中将李牧云骂个半死,这个坑货又骗了自己一次,以后决不再轻信他的话。 不过他知道李牧云的欺骗是有道理的,赤眉老祖遁术无双,李牧云根本无法在金光遁法下逃脱。正是他的欺骗,让赤眉老祖有片刻的迟疑,为自己施展光影定乾坤之法争取了时间。 吕沉舟的灵镜心法能瞬息千里,李牧云丝毫不担心他的安危,所以他才逃的毫不犹豫。不过他也不敢御风飞行,如果赤眉老祖还有同伴,他在半空就成活靶子了,只能用乙木遁法,不断地在树林之中穿梭。 李牧云在林中飞奔着逃离,想要逃去伏魔洞,洞中有无数的洪荒巨兽,只有到了那里他才能真正安全。 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马向他冲来,他们都是李氏子弟,似乎是追着赤眉老祖而去。 李牧云暗暗戒备,心中有了怀疑。对面几人暗藏敌意,无形之中结成阵势,要将他包围。 李牧云悄悄绕路,想从对面的包围中脱身。可对面却不管不顾,将他围在中间,假装打听赤眉老祖的状况。 “这位兄弟,我们在追查伏魔洞的逃犯赤眉老祖,你从那边赶来,可曾发现什么状况?” 李牧云不再犹豫,使出乙木遁法,从包围之中脱离,向着远方跑去。 那几人迅速撕下伪装,迅速向他追来。为首的青年正是净明宗的弟子李云龙,李云龙手起道诀,默念咒语,使出噬魂咒,向着李牧云袭来。 另外几人结成天罗地网阵,手中灵力化作条条丝线,交织着向李牧云飞来,想把他困在阵中。 李牧云识海中的月精魂清光大盛,化去了噬魂咒的袭击。月精魂是太阴神石所炼,能守护识海,万邪不侵。不过李牧云因为噬魂咒的袭击,身形一滞,被困在了天罗地网阵之中。 李牧云连忙使出乙木遁法,想要从阵中脱身,只是自身被灵力丝线困住,始终无法挣脱。 李云龙走入阵中,一把抓住李牧云的衣襟,嚣张地责问:“我们在追查赤眉老祖的行踪,你竟然知情不报,正好将你压入净明宗大牢,好好审讯一番。” 李云龙是李家的庶出子弟,一向对李家的嫡出子成见甚深。现在李牧云落在他的手中,他正想奚落一番,一泄胸中怒火。 李牧云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不去理会对方的嘲讽。因为他知道所谓的追查赤眉老祖,不过是个借口,他们真正的目标就是自己。 李云龙看他桀骜不驯,丝毫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怒火攻心,想要将李牧云再教训一顿。 突然,阴暗处传来一阵恐怖声波,如梦如幻,像地狱的哀嚎,像夜鸦的尖叫,众人纷纷中招倒地。 天魔八音,天魔一族的音攻之法,无形无相,让人难以防备。 片刻后,李牧云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李云龙他们早已死去,他们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像一具具木偶,突然之间失去了灵魂。 李牧云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对方的陷阱,而李云龙他们不过是随手丢弃的棋子而已。敌人利用李云龙的死让自己无法脱身。 李牧云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如果他留在这里只怕会被当场定罪,如果他逃走便会被当成畏罪潜逃。 犹豫了片刻,李牧云最终还是决定逃往风之谷,向师父风逍遥求救。 在李牧云离开后不久,净明宗宗主李玄通率人来到了这里。 他的弟子贺文胜上前检查了李云龙他们的死因,回来禀告:“师父,李云龙他们的死不像是赤眉老祖所为,似乎是被噬魂吞噬了灵魂。” 李玄通来到李云龙身前,注视着他的面容,哀叹不已:“云龙,你们为了世人的安危,与轮回塔的余孽血战到底,没想到你们没死在敌人之手,却丧生在噬魂之下。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李玄通立刻吩咐贺文胜将李云龙他们好生收敛,抬回净明宗等候安葬,等他为他们讨回公道后再让他们入土为安。然后,发动全宗上下所有弟子,出去寻找李牧云下落,不过千万不能将他杀死,他的体内封印着噬魂,事关众生安危。 等贺文胜众人离开之后,松树上泛起一道涟漪。青木君缓缓从树里走出。 青木君是草木之精,榕树得道,天生具有木遁神通,能将自身元神依附在山间的花草树木之上,是轮回塔青天大魔王麾下的一员。 青木君戏谑地问:“猫哭耗子假慈悲,李云龙也算对你忠心耿耿了,他只怕到死也没想到会死在你手里?” 李玄通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下棋的时候,只要捉住敌方主将就算赢,棋子的死活跟输赢有关吗?” 李玄通回想起刚才李牧云的表现,心中说不出的嫉恨:“有时候上天真的是不公平,先天道体,生下来就肉身圆满,我们常人得付出多大努力才能走到这一步。” 青木君毫不客气地嘲讽:“嫉妒使人丑陋,现在的你看起来可真是面目可憎。先天不行,后天来凑,你服用了那么多的天材地宝,自身的资质早已不在他们之下。” 李玄通虽然没有加入轮回塔,成为万物归一会的一员,但他的心早已堕落。他不断地完成轮回塔的任务,换取天材地宝,正是靠着天材地宝他才能有今日成就,在一众李氏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净明宗宗主。 罗网已经布下,猎犬已经就位,猎物正在四下乱窜,只等他走入陷阱便可慢慢收网。其实,李玄通最喜欢欣赏猎物落网前的挣扎,那时生命求生的本能会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幕已经拉开,一场要将李牧云逼上绝路的好戏即将开始。 天山 第三十三章逃亡(上) 李牧云在山林之间飞奔,不断地用乙木遁法变换方位。他感觉一张大网已经张开,而他就像一只四处乱飞的鸟,随时会被大网捕获。 也许从清影离开飞花洞以后,他就已经被监视。不然的话,他刚从云海倒流之地下来,又怎会立刻被对方找到并设下陷阱。 起初的时候,李牧云的逃亡十分顺利,没有遇见任何阻拦。就在他靠近风之谷的时候,巡逻的人多了起来,天上时不时的有净明宗的弟子御剑而过。 前往风之谷的路已被封锁,李牧云已经无法去风逍遥那里寻求庇护,只怕去伏魔洞的路上也是同样的状况。网已收紧,他挣扎的余地已经不多。 现在他唯有去一个对方意料不到的地方躲避,等待师父风逍遥与爷爷李太一的救援。吕沉舟脱身之后,他们就能得到我的消息。 天山很大,什么地方才能隐藏自己呢?危机时刻,李牧云努力地让自己沉静下来。天无绝人之路,困境之中,唯有自救。他想到了一个好地方:也许鹰愁谷就可以。 那里山石险峻,有无数的通道,像一座迷宫,连雄鹰进入其中也会晕头转向,难以脱困。而且,据说那里联通着一处万丈深渊,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是一处死地,那里没有灵气,所有人的法力都会被禁锢。到时候那些追捕他的人就无法御空飞行,自己就可以凭借矫健的身手与复杂的地形与他们周旋。 那些净明宗弟子已经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几次都与他的藏身之地檫肩而过,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犹豫。 李牧云利用乙木遁法飘忽不定,来去自如的特性,小心地规避着对方的搜索,一路向着鹰愁谷潜行。 对于迟迟无法找到李牧云行踪,贺文胜心中十分惊讶。他们感到李云龙死亡之地时,李牧云刚逃走不久。之后他们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在天山各地巡查,可他们至今都一无所获。 正在他疑惑不解时,他的师弟方弘毅传来了消息,他们已找到了李牧云的踪迹。原来李牧云并没有逃往风之谷与伏魔洞,反而在朝着鹰愁谷的方向逃跑。 贺文胜立刻召集师兄弟,往鹰愁谷汇集,并命令部分人提前去鹰愁谷的谷口埋伏,等待李牧云自投罗网。 既然已被发现,李牧云就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朝着鹰愁谷全速飞行,只有逃到了谷里,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只是等他来到鹰愁谷的谷口时,却发现自己已被四面包围,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得已之下,李牧云万般不舍地掏出了清影送给他的传送灵符,百里之内,瞬息可至。 这是清影送个他的最后一道灵符,李牧云一直贴身珍藏。虽然她已离开,危急之时,却还是救了自己性命。 李牧云默念咒语,撕碎灵符,全身泛起一道金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 贺文胜连忙封锁谷口,带人进入鹰愁谷中继续追捕。 鹰愁谷山石险峻,地形复杂,道道相连,路路相通,一不小心就会转晕方向。 李牧云开启破妄金瞳,明察秋毫,料敌先机,总能先一步躲开贺文胜他们的搜查。在隐蔽之处四下穿梭,混得如鱼得水。 贺文胜当机立断,改变策略,决定以静制动,谨守每个路口,一条路一条路地排查,逐渐缩小整个包围圈。以力破巧,这种看似最笨拙的方法,却取得了最明显的效果。 李牧云立刻陷入了被动,逃跑的空间被一步步压缩,只要继续下去,对方就像瓮中捉鳖一样,轻易地将自己抓捕。 世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情况逐渐危急,对方正在步步紧逼。然而李牧云还是不愿放下希望,因为除了希望他已一无所有。 李牧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识海中重现了鹰愁谷的地形。破妄金瞳的第二层物有我有,能将天地间的一切在识海重现。 鹰愁谷内唯一没有被防备的地方,只有万丈深渊——地狱之门。从来没有人能到达这处深渊的地底,那里禁绝一切法力,而且深不见底,无法被丈量。他只要悄悄地挂在悬崖边上,肯定不会被发现。 李牧云施展乙木遁法,向着地狱之门潜行。只是人算不如天山。距离悬崖的千米之内,地上寸草不生,乙木遁法彻底失效。他被发现了踪迹,贺文胜带着净明宗的弟子向他包围了过来,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李牧云站在崖边,不在逃离,像一棵无根的野草,在秋风里萧瑟。 他忽然对着这个世界丧失了希望。虽然他体内封印着噬魂,可他从未想要伤害任何一个人。 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感受,他们想要的只是控制住他这个危险之源,只要时机一到,就将他透入天地烘炉中炼化。 他一生下来就被镇压在小院之内,他人的童年都有同伴,有欢乐,可李牧云的童年只有无尽的孤独。 在飞花洞的六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可最后清影还是离他而去。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苦苦相逼,要逼他走上绝路。 他拼命地奔跑,寻找生的希望,只是路已没有前方。在地狱之门的悬崖边,他断了生的希望。 李牧云突然回首,发现净明宗的人都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像无数条豺狼围杀它们的猎物。 李牧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黯然地低下头:为什么你们都讨厌我,危害这个世界的噬魂,我从未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冷漠,整个世界都冷冰冰的,他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不知道死亡之后是否还会孤独。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李牧云不再犹豫,纵身一跃,向着悬崖下方跳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人生一死就无法重头再来。 净明宗的弟子惊恐万分,他们万万不敢让李牧云从这里掉下去。地狱之门是万丈深渊,摔落地底之后李牧云肯定会尸骨无存,那时噬魂便会彻底脱困,苍生受劫,他们也会陷入生死存亡之危。 贺文胜飞奔上前,想要阻止李牧云跳崖,可李牧云早已离开了悬崖边。他木然地伸出手,却抓不住李牧云那绝望的心。 天地在这一刻是那么的宁静,只有风儿在喧嚣。众人安静的可怕,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他们只想将李牧云镇守关押,从没想让他死去,李牧云求死的决心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风在他耳边呼呼地咆哮,李牧云飞速下坠,地狱之门像张开大口的怪物,吞噬世间的一切。 须臾之后,他将粉身碎骨。现在他唯一想念的只有清影:此生缘尽,不知来世能否再次相见。 李牧云逼上双眼,等待死亡来临。 然而死亡并未如期而至,沙漠中也能孕育美丽的花朵,绝望之后是希望。 一只美丽的龙蝶在空中展翅,背着李牧云远离地狱,走向重生。 李牧云再次睁开眼,见到这只高贵的龙蝶,那翡翠一样的龙角,像星辰一样闪亮。虽然伏魔洞底一别,他们已四年未见,但李牧云还是觉得很亲切,仿佛龙蝶从未离开过。 龙蝶的内心颇不平静,她虽然在李牧云的身边徘徊了四年,却从未与他相见,只在暗中默默地观察。她曾立下誓言,要杀死那个解开她天道锁链的人,打破天道安排的命运,可她此刻再也没有一丝那样的念头。 龙蝶载着李牧云飞出了地狱之门,在天地之间翱翔。 清风迎面来,白云脚下过。李牧云深深地吐了口气,吐出所有的郁闷,吐出所有的悲伤,重新拾起人生的希望。 此时,驻守在鹰愁谷谷口的净明宗的弟子,已经发现了龙蝶正载着李牧云逃离,他们一边将信息传回,一边御剑追来。 李牧云决定让龙蝶全力向风之谷,只要到了那里,风逍遥就能保护他的平安。 天山 第三十四章逃亡(下) 和风习习,阳光明媚,李太一正在静虚宫内闭目静修,参悟无极天书。 他的弟子陆静之急冲冲地跑来禀告:“师父,出大事了。净明宗的几名弟子在追查赤眉老祖的时候,碰到了李牧云,他们被噬魂吞噬了灵魂。李牧云正在逃跑,净明宗所有的弟子都已出动追捕。” 李太一豁然睁眼,目光如电,不怒自威:“是李牧云体内的噬魂脱困了吗?那他现在情况如何?” 陆静之也是疑惑不已:“李牧云一切安好,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如果噬魂逃离封印,他自己又怎会安全无恙呢?可李道宗已经将他定罪,誓要将他捉拿。” 李太一冷哼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李道宗不过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将李牧云控制在手而已。” 这时,伏魔大将军李纯风御剑而来,冲忙入内:“族长,吕沉舟跟李牧云,在离开云海倒流之地的时候,中了赤眉老祖的埋伏。吕沉舟拼死掩护,才让李牧云得以逃脱。” “他在逃脱的路上与净明宗的几名弟子起了冲突,而那几名弟子,正好是李氏庶出子弟李云龙等人。现在李家庶出一脉正气势汹汹,闹得不可开交。” 李太一决定和李纯风一起去净明宗,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星河峰上,净明宗宗主李玄通正在大堂前回忆过往,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之敌李千山。 在李千山的一生中,他人从来都是陪衬,无数人付出千辛万苦才能有所成就,可他轻松就能做到,而且比你做的更好。与这样的人处于同一时代,是所有人的悲哀。 当李千山修为尽失的消息传到天山时,李玄通做梦都要笑醒。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千山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正当李玄通在抚今追昔之时,堂外弟子进来禀报:“宗主,天山前任掌教李太一与伏魔大将军李纯风,正在玉皇殿中等候。” 李玄通心中冷笑:李牧云就是蛇的七寸,只要我抓住了他,对方就会束手无策。 李玄通脚下却不敢怠慢,飞快地走入玉皇殿中。 李太一正在神像前挺身而立,瞻仰玉皇大帝的风采,李纯风静静地恭立一旁。 李玄通躬身一礼,诚心相问:“不知族长到此有何要事?玄通有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 李太一淡淡地回应:“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我来此地是想问你,为何要派出门下弟子,搜捕李牧云?你不知道他现在是由伏魔军看管吗?” 李玄通叹了口气,无奈地回应:“今日李云龙等人正在追寻赤眉老祖的踪迹,途中路遇李牧云,几人起了冲突,他们竟然惨死在李牧云的噬魂之下。我身为宗主自然要为他们讨回公道,将李牧云抓来仔细询问。” 李太一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李玄通:“世间吞噬灵魂的妖物多的是,你如何确定一定是噬魂所为?” 李玄通沉着应对:“悄无声息,无忧无痛,刹那间便能夺取人的灵魂,难倒还不是噬魂吗?李云龙他们的尸体还停在山门殿中,族长如果不信,可以前去一查?” 李玄通带着两人来到了山门殿,此时正有无数的李家子弟,与李云龙等人的亲朋好友在一旁祭奠。有人哭泣,有人痛骂,气氛十分凝重。 李云龙的长辈更是义愤填膺:“他们嫡系子弟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稍有冲突就取人性命,将我们的尊严扔在泥土之上践踏。” “那个李牧云更是万恶之源,体内封印着噬魂,却到处乱窜,危害他人性命。因为他是族长的孙子就能高人一定吗?” 他们看到李太一与李纯风进来,纷纷怒目而视。 李太一安步当车,在横眉冷对中缓缓前行,穿过人流,来到停尸之地。仔细地探查了李云龙等人的死因,确实是死在噬魂之下。 多年前噬魂刚刚从地之心逃脱,风州城满城的百姓都丧生在噬魂之下,李太一暗中前去探查过情况。李云龙死后的状况跟那时的百姓极为相似。 可是如果李牧云体内的噬魂冲破封印,他自己又怎么安然无恙呢?要是推测合理的话,那就是有人在暗中圈养噬魂。 李玄通一拍手掌,他的弟子严思文小心翼翼地呈上一个金石打造的宝盒,轻轻翻开。 大殿内突然万众惊呼,宝盒内有一枚引魂珠,珠内的几只噬魂正在翻滚咆哮,想要冲出封印,吞噬众人美味的灵魂。 李玄通运转灵力,挥出一掌,掌风缥缈,却含莫大威能,将引魂珠与噬魂尽数湮灭。 他负手而立,神情凝重:“李云龙死后,我在附近四处巡查,果然找到了噬魂的踪迹。你们都知道噬魂能迅速繁衍,一化二,二化三,以至无穷。一旦成规模后,就是天地所有生灵的灾劫。” “为了将灾难消灭与萌芽之中,我在四周苦苦追查,终于将它们尽数找出。” “族长,李牧云的危害不可小觑,我们不能再让他这样逍遥法外了。” 李玄通终于不再隐藏,图穷匕见,将刀刃对准了李太一。 李太一神色一沉,像是第一次认识到李玄通的真面目,平静地述说:“将李牧云交给伏魔军看管是老君的法旨,谁也不敢违背。你的要求,请恕我无能为力。” 李玄通步步紧逼,冷声喝问:“可是,我们不该给李云龙他们一个公道吗?难道在族长心中,我们庶出子弟真的一文不值吗?死在噬魂之下的可都是我李氏子弟啊,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李玄通身边的无数庶出子弟李世安、李峰、李松林等人,都被挑起了怒火,怒气冲冲地盯着李太一,摄于他往日的威严,敢怒不敢言。 李太一想不到家族之中竟然藏着一条饿狼,李玄通竟恶毒直此,一心在家族中挑起嫡庶之争,把原本对于噬魂的追查,转化为立场之争。 那几名李氏子弟的灵魂虽然被噬魂吞噬,但其中疑点重重,十分蹊跷,可李玄通竟然不管不顾,只想把李牧云捉拿归案,控制在手中。 正在这时,净明宗弟子方弘毅回来禀告:“宗主,李牧云已经逃脱,逃到了风之谷里。” 李太一不想再继续下去,那样会造成李家的真正分裂,退让一步:“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自己去将李牧云抓捕吧,他是我的孙子,我就不出手了。” 说完,李太一带着李纯风匆匆离去。 李玄通目光冷冽地目送他们离开,心中没有一丝得意,因为他明白李太一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现在只是利用李家嫡庶之间的矛盾逼对方退步而已。 回到静虚宫中,李太一忽然觉得心累,转头问李纯风:“纯风,我这个族长是不是很失败?” 李纯风恭敬地回应:“如果没有族长,天山李氏只怕早已分奔离析。嫡庶之争,古来皆有,哪个传承千年的世家没有。现在不过是被李玄通刻意激化,借以聚拢人心罢了。” 李太一微微一哂:“李家从来不乏惊才艳艳之辈,可能力有了心却野了,心思不正,竟然敢跟万物归一会勾结。我不介意他搞嫡庶之争,甚至不介意他分裂李家,但只要跟轮回塔有粘连那就是触碰了底线,自寻死路。” “我从来不缺壮士断腕的勇气。李家中毒太深,那我只能刮骨疗伤了。我要让他明白,天山李氏传承数千年,靠的究竟是什么。” “靠的不是阴谋诡计,靠的是使命与责任,为天下众生负重前行,才能拥有荣耀。正这一份荣耀,激励着我们李家世代子弟不断成长。” “李玄通与万物归一会勾结,已经亵渎了这份荣耀,他已不配成为李氏子弟。” 李太一转身对着李纯风说:“你我都明白太初之光,对天下之人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是三界所有生灵,逃脱天地轮回的唯一契机。事关我李家数千年的布局,李牧云万万不能出事。” 李纯风微微颔首,天地演化成、坏、住、空,有五次大劫,大劫之后天地便会入灭,拥有太初之光的人才能再次开天辟地。否则,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将消亡。 这个秘密只有以女娲娘娘为首的补天道,与李家真正的核心才知道。而李玄通似乎对李牧云的特殊有所猜测,所以故意布局来试探。 李太一平静地吩咐:“纯风,你去风之谷一趟,千万不能让李玄通将李牧云带走。” 至于李玄通,不过是他手中的鱼饵,用来钓出天山所有的,万物归一会潜伏者。现在鱼饵却想要脱钩咬人,李太一决定不再等待,他将施展雷霆手段,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扫除一切障碍。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竟然真的有人偷偷喂养噬魂。 夜寂静,寒声碎,天地在无声处起惊雷。 天山 第三十五风之谷(上)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风之谷内,通天树的树干巍峨耸立,万载不移。虽然早已死去,却仍顶天立地,浮云在枝干之间飘荡,清风在藤蔓之间回旋。 龙蝶载着李牧云破空而来,甩开重重追兵,来到了风之谷。揪着的心终于落地,只要有风逍遥在,他便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 迎风回旋,飘然落地,李牧云回首望去,只见清光一闪,龙蝶褪去了原形,化作一位绝世佳人。 春光烂漫,鲜花满地,而她独立风中,飘飘欲仙。 这是龙蝶第一此以人的面目与李牧云相见,心中竟然有些忐忑。 可李牧云却莞尔一笑,由衷赞叹:“龙蝶,不管怎么变,你总是很好看,如同九天仙子,就跟小师叔一样。” 想起了清影,他突然有些黯然。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修行是否顺利。没有了自己这个挂碍,她的修行一定扶摇直上,一日千里。 龙蝶看出了他的心思,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走到他的身边,静静地陪伴一旁。 李牧云收摄心神,斩断念想,笑着对龙蝶说:“我以为你走出了伏魔洞,得到了自由,就会离开天山。我们再也无法相见了,没想到你却回来找我。” 龙蝶却没有告诉他真相,其实她就在飞花洞的顶峰,一直没有离开,与李牧云相隔只有百米。你看不到,我却能知道你的一切。 有一种再见,仿佛久别重逢,可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 就在此时,净明宗的弟子已经追来,但他们摄于风逍遥的威名,不敢放肆,停留在风之谷外,不再逾越半步。 贺文胜飘然落地,缓步前行,来到风之谷内,对着远方的木屋躬身一礼,朗声大喊:“风师叔,几名净明宗弟子命丧李牧云之手,弟子带人前来,想要将李牧云绳之以法。失礼之处,请师叔多多海涵。” 风逍遥久久没有回应,仿佛一切没事发生。 静待片刻,贺文胜带领几名师兄弟将李牧云包围,李云龙几人的死亡让他们义愤填膺,发誓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以慰死去之人的在天之灵。 龙蝶丝毫不惧,双手成爪,气势节节攀升。祖龙之女,虽然被镇压了数千年,但再次出世,这些恼人的凡人她压根没放在眼里。 李牧云将灵气惯于双掌,随时准备应敌。他不相信风逍遥会袖手旁观,让自己被对方带走。 双方紧张对立,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发。 突然之间,一声呐喊响彻天地,喝退了狂风,停滞了白云,“滚”。 贺文胜等几名净明宗弟子竟然站立不定,飞速后退,被无形的音波推出了风之谷。 他们站在谷外惊骇莫名,风逍遥的修为竟恐怖如斯。不知道与宗主相比,谁人能赢。他们此行已经希望渺茫,风逍遥在此,他们根本无法将李牧云带走。 李牧云彻底放下心来,就像飞鸟回到山林,渔船回到港湾。卸下了一身的疲惫,只想静静大梦一场。 原本风逍遥是想等李牧云吃些苦头,晚些时候再出手相救,可他耐不住青儿的纠缠。 青儿一听李牧云有危险,就咬着风逍遥的衣服不放,只要他不去救李牧云,它就绝不松口。 风逍遥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妻子流泪,女儿生气。无奈之下,将灵力啸成剑气,绣口一吐,风云激变。 然而风没有停止,浪也没有平静。李玄通御剑而来,横在天地之间。今日他一定要将李牧云带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风逍遥也不再隐藏,走出木屋,神剑出鞘,带着他直上高空,与李玄通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李玄通沉声诉说:“风师弟,李牧云杀害我净明宗数名弟子,我要将他带走审问,给死去的弟子讨回公道。” 如果是以前,他自然不是风逍遥的对手。可风逍遥的妻子玉莹神游万界之后,他就在通天树下枯坐半生,一身修为早已荒废。 自己却数十年如一日,在修行上从未懈怠。况且他吃了无数的天材地宝,一身的根基早已雄厚无比,不在对方之下。 风逍遥御剑当空,迎风而立:“今天,我风逍遥不问是非,只讲立场。李牧云是我徒弟,只要在风之谷内,谁也休想动他分毫。” 风逍遥手起剑诀,信手挥出一剑。 四海归一剑·怒海狂涛,剑气化霓虹,一剑破苍穹。白云被一剑化作两段,在蓝天上悠悠飘荡。 大地上吹来一阵狂风,顿时,千山万壑,松涛阵阵,犹如万里碧波,似乎都在为这一剑吟唱。 这是风逍遥年轻时,游历五湖四海领悟的剑招。他封剑多年,今日只出一招,威力更胜从前。 净明宗的一众弟子都以为,风逍遥与李千山,曾经的天山双璧早已是过眼云烟。一个为情所困,整日枯坐通天树下。一个红尘打滚,一夕之间修为丧尽,彻底沦为凡人。 可方才这一剑却彻底打破了他们的认知。不要以自己的想象去衡量一个天才,因为你我皆凡人,而他们早已站在人世之巅,轻轻一跃,便能成为天上的仙。 风逍遥只出一剑,就将众人震慑当场。李玄通更是惊骇无比,只有他才真正明白这一剑的威力。剑上的威能竟然能破碎虚空,哪怕刚渡过化神劫的驻世真仙,中了这一剑也会横尸当场。 李玄通蠢蠢欲动,正想以身试剑。这是一个武者的渴望,他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挡下这一剑。武者之心,不惧艰险,挑战自我,勇攀高峰,欲与天公试比高。 正在这时,李纯风御剑而来,在一旁虎视眈眈。 李玄通故作从容,不解地问:“伏魔军军务繁忙,大将军怎会有空闲,来风之谷游玩呢?” 李纯风当即反驳:“谁说我是来游玩的,李牧云体内封印着噬魂,是我伏魔军的重犯,我是来押解他归案。” 李玄通横眉冷对,怒气勃发:“李牧云害死数名李家弟子,族长已经答应将李牧云交给我审判,你竟敢违背族长命令?” 李纯风微微一哂,冷笑一声:“族长是族长,伏魔军有自己的意志,我们遵从的是天界七位天尊的号令,又怎会一切听命与族长行事呢?” 李玄通无言以对,被李太一的无耻刷新了自己的认知。明着答应不再插手,却又让李纯风来干涉。 他知道自己今日已经无法将李牧云带走,以一敌二,他自问不是两人对手。信手一挥,就要带着净明宗的弟子离去。 李纯风也不再伪装,跟着一同离开。 李玄通当即嘲讽:“你不是要押解李牧云归案吗,现在怎么又放任不管了?” 李纯风笑嘻嘻地回应:“风逍遥风采依旧,修为更胜当年,你李玄通都吓得狼狈而逃,我自然不是对手,只能无奈放弃自己的任务,一切从长计议。” 李玄通怒火攻心,不在回应,急冲冲地御剑离开。心中暗暗发誓:真以为我拿风逍遥没办法了吗,他多年来从未离开风之谷,只能保证李牧云在谷里的安全,我有的是办法逼李牧云离开此地。 看着李玄通带着净明宗弟子远去,风逍遥冷哼一声:“宵小之辈,鬼蜮伎俩,永远上不了台面。”袖手一挥,返回木屋。 天山 第三十六章风之谷(下) 李牧云带着龙蝶向着山谷内走去。通天树的死去,滋养了整片大地,所以这里的草木格外茂盛。百花吐艳,万物争辉,树上飞鸟鸣叫,花间蝴蝶飞舞。 李牧云还没来到木屋前,青儿已经飞奔着跑向他的怀里。小狐早已长大,由于常年呆着李牧云身边,吸收了太初之光散逸的气息,青儿的血脉早已进化,年纪轻轻就长出了四条尾巴。这等天赋在天狐一族中也是凤毛麟角。 天狐一族只要长出了六条尾巴,度过了化神劫,就能飞升仙界。唯一的遗憾就是她迟迟没有化形。 李牧云轻轻地抚摸着青儿的毛发,软软的,绵绵的,舒服极了。青儿在他怀里贪婪地吸着,太初之光的每一份气息。一人一狐亲密无间,心心相印,唇齿相依。 风无忌跟风逍遥两人冷眼旁观,怒气在升腾。一个是老父亲的怒火,女儿长大了,迟早是别人的,可这一天也太早了。一个兄长的嫉妒,青儿最与他亲近,李牧云一来就夺走了他的一切。 嫉妒使人发狂,嫉妒使人丑陋。就在两人妒火中烧之时,李牧云缓缓将青儿放下,将龙蝶介绍给他们:“师父,无忌,她就是龙蝶,我掉落地狱之门时,是她将我救出。如果没有她,我只怕要葬身在深渊里。” 风无忌与风逍遥不愿失了礼数,热情地招待龙蝶,感谢她对李牧云的救助,连青儿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龙蝶有些怕生,她多年来除了李牧云与清影,从未见过外人,她手足无措地应对着。打过招呼后,就冲忙离开,躲到了树林之间。 风逍遥郑重地告诫李牧云:“虽然李玄通已经离开,但他狡猾如狐,坚韧如狼,绝不会轻易罢手。你得到只是暂时的安宁,决不可掉以轻心,放下戒备。” “生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奔赴,人生是一场永无止境的修行。明天开始,我传你心法,你要用心学习。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不惧一切的艰险,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如履平地。” 李牧云躬身一礼,谨记风逍遥的教导,与风无忌一同出了木屋。 李牧云好奇地问:“青竹怎么不在你身边,她不是一向与你形影不离的吗?”青竹与风无忌两人就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六年来,李牧云从未见他们分开过。 风无忌十分无奈地回应:“她的母亲朱雀星宫的宫主来到了天山,她要去陪伴。”他早已习惯了青竹在身边的日子,她的突然离开,让风无忌很不适应。 “你知道吗?罗一飞已经结束了在星宿海的修行,他已经开始践行自己的诺言,闯荡天下了。”风无忌心中有些羡慕,他也想早日下山,可风逍遥跟他有个约定,只有将混沌心法修炼圆满,才允许他下山。 混沌心法是风家万古相传的祖传功法,修炼圆满后就能沟通天地之间的一处混沌空间。那时风无忌就可以在两个世界自由往来,立于不败之地。 李牧云也很想念罗一飞与他的神器荒外化魂,他们都与自己十分合得来。可李牧云十分清楚,他的体内封印着噬魂,只能被镇压看守。风无忌修炼圆满之后便能下山,自己却一辈子都没有机会。 从出生到死亡,他永远都是一只笼中鸟。 风无忌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他来到通天树下。运转灵气,默念法诀,伸手按在树干之上。顿时,通天树上出现一个虚空漩涡,将两人吸入其中。 等李牧云再次张开眼时,他们已来到了通天树的秘境空间。李牧云原来一直很奇怪,风逍遥的那间木屋那么小,怎够风无忌与青儿一起居住,原来他们晚上一直在秘境空间里生活。 通天树内的秘境,是一处与树干联通的小千世界。昊天上帝斩断通天树后,诸天万界都与它断开了联系,只有这个奇特小千世界还与它紧密相连。 风逍遥数十年如一日地呆在通天树下,除了期待妻子神游归来外,便是在研究这个小千世界的特别之处,它是如何与通天树相连。只要找到方法,他便可以去万界中寻找他妻子的神魂。 这个秘境里木系灵气特别的旺盛,整个世界只有一种树木,那就是凌云木。 在这片天地之中,李牧云感觉格外的亲切。突然之间他的丹田内清光一闪,那棵形似通天树的幼苗,再次化作树精小绿,来到外界,小白也趁机走了出来。 李牧云从须弥戒中取出机关兽,让小白融入其中。六年来,凭借着万物之心无限潜力,小白的这具身体早已进化,成为了灵级机关兽,向着仙级发起了冲锋。 小白迈动步伐,好奇地看向小绿。小绿浑身气劲爆发,毛发冲天,秘境中飘起无数绿色的光点,汇聚着向它涌来,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小绿吸收了这些绿色光点后,气势一变,头顶的三片绿叶抽枝发芽,双目如电,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煌煌之威,光耀天地。 片刻之后,小绿才终止了变化,此时的它一改过去的赢弱,俨然是一颗健壮的小树。 风无忌忍不住惊叹:“四年来,我从未见过凌云木的树精,原来它就在你体内。看来通天树体内的这一处秘境与树精有很大的联系。” 李牧云将从前的变故告诉风无忌,那时小绿被李浩然他们抽取了生命力,濒临死亡,一直在他体内静养。 小白快速上前,与变化后的小绿闹成了一片。 风无忌带着李牧云来到秘境中的居住空间,原来是几间挂在树上的树屋。树屋很大,他们可以在里面尽情的玩耍修行。 风无忌将进出秘境的秘法告诉李牧云后,便起身告辞,他要继续今日的修行,希望早日将混沌心法修炼圆满,才好下山去闯荡。 李牧云将小白与小绿留在秘境中,立刻去寻找龙蝶。他在树林中找到了龙蝶。 此时夜晚已经来临,明月挂在当空,龙蝶一身红衣,静静地坐在树上,看着山间的明月。 李牧云悄悄坐在她的旁边,不去打扰这一刻的美好。过了很久,龙蝶才转过身来,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龙蝶的双眼像平静的湖水,又像天上的星辰,明净又闪亮。 李牧云轻声相问:“龙蝶,你为何今天会来找我?” 龙蝶告诉他:“其实是清影拜托我来照顾你的,她要闭关修行了,可心中却放不下你。”虽然这也是她本身的意愿,但她还是希望能化解李牧云对清影的误会。 李牧云心中茫然:虽然小师叔一心向道,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我。可是她为什么分别之前与我疏离,不再与我亲近呢?为什么拦着不让为我参加即位大典呢? 薛伊人说的话有几分真假呢,小师叔之所有把我带在身边,是因为我是万流花之体,有助于她的修行吗? 破妄金瞳能看透世间万物,却无法帮他看透人心。世事如棋,人生如戏。事无绝对,人却有真假,有人参一生也参不透这道难题:我们只是在演戏,还是,这就是我们自己? 龙蝶看出了他的迷惘,吟唱起她的娘亲银蛾告诉她的话:“人生在世几浮沉,何必苛求一份真?世间万物皆幻境,缘来缘去且随心。” “牧云,也许有些事是假的,可清影对你的心真的,你不该怀疑。“ 李牧云心中悲叹: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是等小师叔出关,我早已葬身在天地烘炉里了,就是再想她又有什么用呢? 龙蝶看着他的伤心,不知如何安慰,随手抓取一片绿叶,放在嘴边吹奏,悠扬的声音在林中荡漾。 此时明月当空,银色的月光洒落树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两人背对背,在树干上相对而坐,共享这静谧的时光。 一曲完毕,李牧云的心情已经有所舒缓,拉起龙蝶,一起来到了通天树的秘境空间。 两人停在了树屋前,选择自己居住的房间。李牧云一眼就看中了自己心仪的房子,里面的一切都跟飞花洞十分相似。 龙蝶没有选择居住在树屋,而是躺在在凌云木的枝干之上,与李牧云遥遥相对。 龙蝶向来孤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清风作伴,漫天星辰为灯。只有与李牧云在一起时,她的内心才会一片祥和与宁静,仿佛回到了伏魔洞的地底。那时两人呆在一间牢房里,沉默不语,却又默契无间。 夜已深,李牧云与龙蝶各自安眠,忽然之间,李牧云抬头看向龙蝶,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六年之前,那个黑暗而幽深的伏魔洞地底。 李牧云盖好被子,刚准备睡去,黑暗之中窜出一道身影,正是青儿。她扒开被子,躺在李牧云的身边。李牧云帮她盖好被子,揉了揉她头顶毛发,便安然入睡。 夜静悄悄的,万物沉寂,生命却在月光下萌芽。 天山 第三十七章洞玄经(上) 是谁对我说永远不会离开我,你的笑颜依稀在我眼前,而心却永远地离开了我,我伸手去触摸,你的身影却消失在半空,我的手停在那儿不知所措。 “小师叔,小师叔……”他惊叫着醒来的时候,清影却已不在他身边。 也许时光能冲淡一切,往事也会化作云烟,可有些人却早已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成为自我的一部分,忘记她就要灵魂破碎,斩断自我。 可李牧云还是万般不愿,在内心深处将清影细细珍藏。青儿早已离开,龙蝶正坐在树梢,享受清晨的太阳。从前她在黑暗中被镇压了数千年,现在她格外珍惜每天的太阳与月光。 李牧云吃过了山间的灵果之后,就去寻找风逍遥。时不我待,他要抓紧每一刻时光,努力修行。 风逍遥向他详细地介绍修行界的现状:“世间修行之法,大道三千,旁门八百。但万变不离其宗,都需经历四个阶段: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化虚、炼虚化道。” “引起入体,洗炼肉身,冲开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打通天地桥,便可肉身圆满。” “肉身圆满后就能以天地灵气凝练神魂,等神魂圆满后,渡过化神劫,便可飞升仙界。” “渡过化神劫后便可炼神化虚,将元神化入虚空之中,此时有三个阶段,玉仙、地仙、天仙。化虚圆满之后,渡过化虚劫便能称我为大罗金仙。” “渡过化虚劫后,就开始炼虚化道。得道后便可成为圣人,万古以来,得道者仅有七人:三清、女娲娘娘、如来佛祖、准提道人与接引道人。” “当然也有些生灵在渡过化神劫后,不愿飞升仙界,他们称为驻世真仙。” 介绍完修行界的现状后,风逍遥转身看向李牧云:“你是先天道体,无需修炼肉身,只要将神魂修炼圆满,渡过化神劫,便可飞身成仙。” “《洞玄经》是灵宝天尊亲传,被誉为‘道之纲纪,太虚之玄宗,上圣之首经’,是直指大道的心法。以精气温养灵宝,再以灵宝温养神魂。” “以灵宝为桥梁,连接精气与神魂,有别于世间所有的养神之法。不知为何,你体内的精气格外旺盛,超出了凡人的界限,哪怕天界的仙人也不一定拥有,这十分契合灵宝的温养。” 风逍遥以为这是万流花之体的强大之处,忍不住又有些羡慕,天道的眷顾委实难以琢磨。其实他错了,万流花之体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是太初之光改变了李牧云的身体。 “现在你体内有两件无上至宝,一件在丹田,一件在识海。” 李牧云朗声回应:“我明白,一件是六根清净竹,是万佛宗圣物,原为先天十大灵根之一的苦竹,被佛门圣人炼为了先天至宝。” “另一件是五色神石,是小师叔帮我求来的,女娲娘娘补天之后剩下的仅有的一块。”想到了这里,李牧云忽然有些悲伤。物还在,人却已离开,不知道清影何时才能出关,他们是否还能再次相见。 风逍遥在心中不屑地冷笑:五色神石?真是个白痴徒弟,分明就是玄女宗至宝月精魂。但他也不打算说破,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不想再操心傻徒弟的破事。 风逍遥运转灵力,伸手在李牧云身上连点数指,帮他激发体内精气。再将《洞玄经》的心法口诀,传授给他。 李牧云以心御气,以气御形,将体内精气汇聚到丹田的六根清净住上。六根清净竹顿时放出阵阵毫光,照亮丹田世界。竹林之下的净土竟然也不断衍化,扩大的自身的边界,现在已有十里方圆。 而隐藏在李牧云丹田深处的太初之光,也不再沉寂,再次释放自己的力量。太初有道,这道便是太初之光。丹田内的原初世界开始了新的衍化,从无形到有形,从无质到有质,化虚为实,那里仿佛有日月星辰即将诞生。 就在此时,巫族圣地巫墓林内的地之神殿,妖族圣地青丘山的天之神殿,九天之上的娲皇宫,这三处相隔数万里的神殿同时响起了钟声,一声声,一浪浪,在天地之间激荡。 仿佛在宣告:轮回已经开始,旧的世界即将入灭,新的世界即将开始。 而李牧云却对天地间的巨变浑然不知,沉浸在《洞玄经》的修行之中。 风逍遥却在一旁啧啧称奇,随着修行的持续,李牧云体内的精气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世间有几处天地奇观,它们的存在违背了世间的常理,而李牧云似乎就是这样一种天地奇观。 片刻之后,李牧云才收摄心神,结束了洞玄经的修行。现在他仿佛跟六根清净住血脉相连,似乎能操控这件灵宝。 风逍遥突然语气有些萧瑟,凝重地问:“牧云,你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李牧云心中有些悲伤,他不敢去想自己的未来,因为他的未来早已注定,那便是在天地烘炉中与噬魂一同炼化。 风逍遥谆谆教导:“牧云,有些事不能因为结果已经注定,就不去反抗。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那些注定的结果未必是真的结果,只有反抗才有机会。” 说完之后,风逍遥抓起李牧云肩膀,御风而起,越飞越高,直入苍穹,最后缓缓降落在通天树的顶端。 此地渺渺茫茫,辽阔无边,浮云缭绕,宛如九天仙境,如梦似幻。那高下不平的地面,正是通天树的伤疤,无数的花草在它的残躯上生长。 看着眼前此景,李牧云愈发可以想见通天树当年的英姿。 风逍遥沉声发问:“你觉得这通天树它死了吗?” 李牧云开启破妄金瞳,努力地探索通天树的一切。它的根已腐烂,它的心已死亡,它的枝叶已不知飘向何方。无数的花草树木在它的残躯上生长,吸收着它留存的养分,它身上蕴含的灵气也在慢慢飘散。 李牧云没有发现一丝的生机,可风逍遥既然有此一问,答案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风逍遥缓缓诉说:“它死了,它也没死。活着是它过去的状态,死亡是他现在的状态,它的未来是死还是活,其实并没有注定。” “牧云,你体内的那只树精就是通天树遁去的一,是它抗争而来的一线生机。” “通天树是天地第一灵根,它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但它没有放弃自己的抗争,它将命运赌在了未来。只要树精还在,它就有可能再现天地之间。” “牧云,你应该离开天山。在天山上,我,你爷爷还有李纯风他们,自然可以守护你的安全。可两年一到,你必然会丧生在天地烘炉里,对噬魂心怀恐惧的人决不允许你继续存在。这是天下大势,我们根本无力对抗。” “你只有去天下间寻求噬魂的解决之道,才有一线生机。” 李牧云心头有些沉重,清影闭关前叮嘱他离开天山,现在师父风逍遥也劝说他离开,也许他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李牧云忍不住相问:“师父,天下那么大,我该如何寻找噬魂的解决之道呢?” 风逍遥沉吟许久,才告诉他:“你知道噬魂是被谁创造的吗?是巫王巫奇,虽然传言巫奇与魔君蚩尤,一同葬身在造化大阵中。但我却在归墟中见到了巫王。” “能创造噬魂这种以魂为食的生命,自然对天下众生充满了滔天的仇恨。” “可是我见到的巫王,却与传说中的巫王完全不一样。他仙风道骨,待人和善,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形象,况且他有天地功德加身,完全不像一个魔头。” 风逍遥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当时所见,就算是那些历世渡劫,普救众生的菩萨身上,也没有这么浓郁的功德之光。她们的功德之光与巫王相比,如同让凡间的珠宝与天上的皓月争辉。 “牧云,说不准你解决噬魂的契机就在归墟内。不过你如果离开天山,封魔道绝不会善罢甘休,会全力将你缉拿归案。而且万物归一会也对你虎视眈眈,他们在你身上似乎有更大的图谋。”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自身的强大才是一切的根本。你应该趁这段时间努力修行,将自身所学融会贯通,到时才有自保之力。” 说完之后,风逍遥便飘然离去,让李牧云一个人在此,静静地思考他自己的命运。 强者自强,卑者自卑,人先自助,然后才有天助。风逍遥的话燃起李牧云的斗志,他更加努力的投入了修行之中。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在天地之间来去自如。 天下间风起云涌,杀机四伏,而李牧云由于体内封印着噬魂,正处在所有势力交锋的漩涡之中,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唯一的办法便是迎难直上,一路向前。 他决不再做一叶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完全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天山 第三十八章洞玄经(下) 结束了上午的修行后,李牧云来到百花丛中寻找龙蝶。 通天树的倒下,给这片山谷留下了无尽的生机。在风之谷的向阳之地,盛开着无数的鲜花,姹紫千红,千姿百态。一簇簇,一丛丛,色彩缤纷,黄似金,白如雪,绿如玉,争奇斗艳,竞相开放。 龙蝶站在百花丛中,红衣如火,漫山花开,而她恰似花间蝴蝶,翩翩起舞。 李牧云走上前去,与龙蝶一起漫步花丛。清风阵阵,花香四溢,两人沉默不语,尽享宁静中的美好。 在离开伏魔洞时,龙蝶之所以憎恨李牧云,是因为他是天道之契的执行者。经过四年的观察,她早已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现在两人的交流,只在于彼此的本心。 片刻之后,李牧云好奇地问:“龙蝶,数千年了,你的父兄他们都还在吗?你还记恨他们吗?” 龙蝶告诉他:“龙汉初劫过后不久,我的父亲祖龙就不幸陨落了。至于我的九位兄长,大多都在归墟里,剩下两位就在伏魔洞中。其实你已经见过他们,就是霸下和饕餮。” “虽然是我父亲亲手将我推入伏魔洞,但他也是被逼无奈,整个龙族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而完成天道的契约是我们唯一的赎罪机会。也许他认为我完成契约后会被天道所钟,有更加光明的未来,我已经放下了心中所有的仇恨。” 李牧云不解地问:“他们为何会在归墟?”他离开天山后,就要去归墟寻找巫奇,寻求噬魂的彻底解决之道,他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龙蝶。 龙蝶沉吟片刻,回忆了过往,缓缓地诉说:“宇宙在不断地扩张,最初的原点便是归墟。归墟是天上银河与地下黄泉共同的起点,洪荒之时,归墟是天地间最繁华之地,龙、凤、麒麟三族的皇城就在那里。” “而龙汉初劫的爆发之地也是那里,现在归墟是天地间的三大绝地之一,那里满目苍夷,灵脉断绝,煞气弥漫,不时还有洪荒各族的怨魂出没。” 龙蝶取出一块玄铁令牌,交给李牧云:“这是我父皇的令牌,数千年过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归墟里危机重重,你千万要小心。” 龙蝶从小就生活在归墟,可她也不知道归墟现在的样子。数千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切,高山变作深谷,沧海化作桑田。 李牧云伸手接过,小心珍藏。玄铁令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上面刻着龙文。洪荒之时,此令一出,便可号令海里所有的生灵。 龙蝶再次取出一张生死轮回图,递到李牧云手中:“小时候,我在归墟游玩,不慎迷失在归墟的最深处,那是一处时光秘境。是归墟之灵救了我,并将这张图送给我,我至今无法参悟。现在,我将它转交给你。” 李牧云却拒绝了她的好意:“这东西肯定十分宝贵,也许会对你很重要,我不能接受。” 龙蝶淡淡一笑,非常坚定地将宝图交给了李牧云:“其实它的缘分就在你身上,我只是一个保管者。” “归墟之灵曾告诉我:旧的世界即将死亡,新的世界即将诞生。而只有新世界的拥有者,才能看懂这张图。”龙蝶明白,天道之契的执行者,必定天命所钟。 李牧云缓缓地打开生死轮回图。宝图薄如蝉翼,不知是何材质打造,即使刀砍剑劈,水浸火烧也不能伤它分毫,历经数千年,却完好如初。 宝图的两面各画着一幅画,一面是万物生长,一面是万物凋零,一面象征着生长,一面象征着死亡。 李牧云压根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新世界的拥有者,果然一切都无事发生。只是当他用破妄金瞳观察时,天地为之一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李牧云似乎置身在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这里朦朦胧胧,恍恍惚惚,无形无质,一片混沌。须臾之间,一切开始改变,无中生有,物质诞生,凝结成了无数的星辰。 日升月落,万物生长。星辰起降间,它们又逐渐死亡。花开花落,万物缘起缘灭,生命在生死之间循环。 李牧云仿佛观察到了天地的衍化,万物的轮回。片刻之后,他才从异境中退了出来,两枚金色的符文在他眼中一闪而逝。他似乎参悟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此时天象的异变已经消失,乌云消散,骄阳再现人间。 李牧云呆立半响,仔细回忆,却什么都没找到。他再次开启破妄金瞳,观察生死轮回图,却始终无法进入那个奇特的世界。 龙蝶悉心劝慰:“牧云,你不要着急。大道已在你心中生了根,时机一到,它自会发芽。” 李牧云心情激荡,他不知道如何感谢龙蝶,她不仅救了自己性命,还将如此重要宝物送给自己。 龙蝶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从天道锁链下解救了为我,给了我自由,那比什么都重要。”其实,真正让她怀念的还是,伏魔洞地底的三十个日夜,那时他们各自孤单,却相互温暖。 缘分有时如此简单,刹那目光的交汇就能注定彼此的一生。有时又如此复杂,用尽一生的努力,最后还是要分开。 两人在花海里漫步,直到夜幕降临。 时光匆匆如流水,眨眼间已过去两个月。在六十多个日夜里,李牧云潜心修炼,破妄金瞳,乙木遁法,云海七式,洞玄经。他的修为一日千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龙蝶和青儿每天都会陪在他身边,每当李牧云修炼时,她们就在一旁静静观看,就像小猫盯着水里的鱼,蜜蜂盯着地上的鲜花,怎么看都不会厌倦。 修行结束后,他们就一起去林中漫步,一起去月下看花。夜晚的时候,他们一起回到通天树的秘境中休息。 这一天的夜晚像往常一样平静,秘境中的众人都在安然入睡。 忽然之间,青儿缓缓飞起,飘到半空,清光阵阵,毛发飞扬,四条尾巴盘旋着搅动虚空。 众人都从睡梦中醒来,注视着青儿的惊变。 青儿身后的虚空不断晃动,仿佛有什么要诞生,却被天地规则紧紧地压制。 如果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手之间就能翻江倒海,破碎虚空,那天地早就破碎不堪。所以,生命的每一次进化,都会被天地规则压制。 凡人要想成仙,天地便会降下化神劫。仙人要想得道,就要渡过化虚劫。 青儿突然睁开双眼,眼中红光大盛,血脉的进化已经到了最后的边缘。她的身后有一道长长的影子缓缓闪现,一会儿虚,一会儿实,在虚实之间不断变换。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青儿完成了自己的进化,成为一只五尾天狐。只是她自己却有些丧气,竟然还是没有完成化形,她迫切地想要做一个人。 风逍遥怎么也想不通,他很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心性,整天懒洋洋的,从来不愿修炼,可她的血脉却进化得如此之快,怎么看都不合理。 太初之光是鸿蒙初开时的第一道光,隐含着生命进化的力量。两个月来,青儿每天都陪在李牧云身边,连睡梦之中都呼吸着太初之光散逸的气息,她的血脉进化也就不再稀奇了。 九尾天狐世代守护天之魂,天狐中血脉最纯净者可成为神殿的圣女。青儿血脉进化的速度,已经打破了天狐一族的记录,迟早要被接回天青丘山,妖族的祭祀神殿绝不会让青儿流落在外。 其实风逍遥更情愿青儿的血脉不再进化,那样他就可以将女儿留在身边。只是,进化是生命的本能,他也无法阻止。 青儿完成了进化后,众人都回去入睡,寒夜再次沉寂。 天山 第三十九章再相逢(上) 玄女宗冰雪洞里,宗主清影正在冰封之中,像一块冰雕静静伫立,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生机,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一切都在沉寂,只有漫天的雪花在洞内盘旋着飞舞。 此时,问心殿的一名小执事赵英兰,正在冰雪洞外不断地徘徊。她犹豫了良久,最后仿佛做了某种决定。服下了一颗定风丹,向着冰雪洞内走去,朝着清影所在的白玉大厅步步前行。 经过长久的艰难跋涉,她终于来到了白玉大厅,清影的冰封之地。这里寒冷彻骨,雪花漫天飞舞。 赵英兰不断地用手拍击清影身上的冰雪,试图将她从封印中唤醒。然而清影却像一位活死人,一动不动的,对外界没有任何回应。 赵英兰虽然服下了定风丹,冰雪无法在她身上凝结,但这彻骨的寒意已经让她的手脚逐渐僵硬。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在清影耳边大喊:“宗主,李牧云杀死了数名净明宗弟子,正在被净明宗的人追捕,你快去救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就在赵英兰彻底失去希望的时候,清影有了变化。“李牧云”三个字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瞬间唤起了清影的意识,点燃了她的生机。 冰封的时候,清影早已断绝了一切,而李牧云却是她唯一的信念与坚持。她的心跳渐渐复苏,血液开始流动,身上冰雪缓缓裂开,洒落地面之上。 清影从冰雪中复苏,从沉寂中醒来,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牧云,怎样了,他还好吗?”虽然她的话语还有些僵硬,但她的关心却不容置疑。 赵英兰有些惊喜,也有些心虚,忐忑回答:“李牧云体内的噬魂失控,杀死了几名净明宗的弟子,正被净明宗的人堵在了风之谷里,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听说李牧云有了危险,清影片刻也不愿耽搁,运转天书心法,向着洞外飞驰而去,像一道光芒,倏然而逝。 赵英兰看着清影离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后悔。清影没有了月精魂的守护,现在离开冰雪洞,极有可能情火焚身而亡。但她也没有选择,万物归一会的人用她弟弟的性命来要挟。赵英兰父母双亡,弟弟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依靠。 清影御剑而行,顷刻间就到了风之谷。她匆忙向着通天树下奔去,终于在一块空地上见到了李牧云。 此时李牧云悬空而坐,双眼紧闭,正在参悟洞玄经。他心有所感,睁开双眼,从入定中醒来,第一眼所见就是心中想念的那个人。 他还以为是入定太久,眼前出现了幻想,可清影飘逸的长发,秋水般的双眼,无一不在告诉他:眼前所见即真实。 两人沉默无言,四目相望。片刻的凝视,仿佛天边的一道日光,落到幽静的山谷里,山谷从此有了光亮。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月不见,如隔千年。人还在,心已冷,春风依旧,情却难留。 李牧云呆呆地问:“小师叔,你出关了吗?”他原以为清影闭关至少需要数年,可没想到两个月之后,清影就破关而出。突然的重逢,让他心中惊喜无限。 清影忍住心中的激动,淡淡地回应:“我听说你被净明宗的人追捕,就忍不住出关来找你。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吗?” 李牧云告诉她:“师父跟李玄通有了约定,只要我不走出风之谷,李玄通就不抓我回去。净明宗的弟子一直在谷外监视,等着我出谷。” 清影放下心来:“现在你已经没事了,那我要回去了。” 李牧云想要挽留,却不知如何开口,想去拉起她的手,却又不敢上前。清影的关心让他感动,清影的离开却让他心痛:修行真的那么重要吗?才刚来就急着离开,连一刻也不愿为我停留。 清影转过身来,泪水已模糊了双眼,她既欢喜又悲伤:牧云一切安好,就是已经与我疏离,不像从前那样亲近。 既然他一切安好,清影就决定不再打扰。情火已经在她身上燃烧,她不想让李牧云看见自己的异样。不再告别,就匆匆离去。 李牧云还有无数的想念没有诉说,清影就已经离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心却无法安定:小师叔还是关心我的,只是她却无法放下修行。 清影御剑而行,来到了飞花洞里。此次出关,她已断了所有生机。哪怕她再次进入冰封,也无法控制情火的蔓延,她的死亡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飞花洞里还是跟从前一样,李牧云却不在了。才两个月的时间,却恍如隔世,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情火在清影身上燃烧,要烧尽最后一丝生机。但李牧云的疏离却更让她心痛。 飞鸟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清影的生命即将终结,她情愿死在飞花洞里,这里留有她一生的美好。可她还是放不下李牧云,唯有心中祝愿:愿你清风常在,往后余生,心中有暖,眼中含笑。 正在清影追今抚昔之时,赵英兰御剑而来。她来到清影身旁,不安地问:“宗主,李牧云的危机解除了吗?” 清影轻声回应:“李牧云在风之谷里有风逍遥保护,已经没有了危险,你不必担心。” 赵英兰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那宗主为何不返回冰雪洞呢?” 赵英兰明白自己的说辞有漏洞,因为李牧云被净明宗弟子追谱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可自己却用这个理由诱骗宗主出关。只要清影跟李牧云一交谈,她可能立马就会露馅。幸运的是清影现在似乎没有把她揭穿。 赵英兰不知道清影因为情火的缘故,不敢跟李牧云继续相处,见他平安无事后,就立刻返回了飞花洞。她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清影来到凌霄花下,看着满墙的花开,像火一样艳丽,心中无限惆怅,忍不住悲叹:“没有必要了,一切也就这样了。” 她的心已死,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没有了求生的意志,情火在不断蔓延,燃烧着她最后一份生机,生命正在凋零。 赵英兰义愤填膺,大声怒喝:“宗主,你已生命垂危,可李牧云到现在都不陪在你身边,只会躲在风之谷里。” 清影轻声劝说:“你不要责备牧云,是我向他隐瞒了所有,他不知道我的情况。” 赵英兰忍不住质问:“宗主,值得吗?你为他付出了所有,而他却全然不知。” 清影微笑着回应:“情之一物,死者为之生,生者为之死。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时到今日,她才真正明白当初的那句话。 忽然之间,清影对忘情天书有了更深的领悟,修为再次精进。可现在修行对她还有多少意义呢? “宗主,我一定将李牧云带到你身边。”赵英兰心中怨气难平,御剑朝着风之谷飞去。 清影想要阻拦,却已经迟了一步,赵英兰早已消失在天际。 赵英兰相依为命的弟弟被绑架,她的接到的任务是用清影的出关,将李牧云从风之谷引诱出来,可现在李牧云却带在风之谷里安然无恙。 对于清影的即将死去,赵英兰愧疚不安,但她已没了选择,唯有前往风之谷,用这个消息将李牧云引离。只有完成了任务,她的弟弟才能有一线生机。 天山 第四十章相逢(下) 赵英兰御剑而行,在风之谷里见到了李牧云。 李牧云正靠着一棵大树下,回忆方才之事,心中有些疑惑:小师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被净明宗的人追捕,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为何她现在会因此而出关? 龙蝶和青儿正树上悠闲地享受着阳光。 赵英兰怒火中烧,清影生命垂危,可李牧云却还是岁月静好,一片安然。她忍不住上前怒斥:“宗主为了你情火焚身,病入膏肓,而你却丝毫不关心她的安危,依然悠闲度日。” 李牧云心中一片懵然,反问赵英兰:“小师叔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为何现在突然生命垂危?” 赵英兰不屑地冷笑:“两个月前,你的神魂被噬魂侵蚀,即将命丧黄泉,为何现在你却安然无恙?” 李牧云坦然回应:“是小师叔向天界求来了,女娲娘娘补天之后剩下的五色神石,才能稳固我的神魂。” 赵英兰怒气难平:“女娲娘娘补天之后,剩下的那颗五色神石早已诞生了灵智,入世修行,在小千世界度红尘劫。你识海之中的,是我们玄女宗的圣物月精魂。” “月精魂是太阴神石所炼,能使人神魂永固,万邪不侵。宗主将忘情天书突破第二层,进入有情之境后,必须用它压制体内的情火,否则必将情火焚身而亡。” “而宗主却选择将月精魂给了你,进入冰雪洞中冰封自己,压制体内的情火。现在又因你而出关,彻底失去了压制情火的机会。她现在已如风中残烛,危在旦夕。” 李牧云如遭雷击,顿时失神,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原来错的一直是自己,她所谓的闭关修行,只是为了压制情火。” “她把一切生的希望都给了我,而我却还要埋怨她的无情,一心只想修行。真正自私的人是我,我从未明白小师叔的一片苦心。” 李牧云抓住赵英兰的肩膀,慌张地催问:“小师叔现在在哪里?” 赵英兰急促地回答:“宗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现在就在飞花洞里。” 李牧云御风而起,急冲冲地向着飞花洞赶去。 龙蝶察觉事情有变,吩咐一旁的青儿:“你赶快去寻找你哥哥,让他到飞花洞来。” 青儿不敢耽搁,飞快地跑去寻找风无忌。 龙蝶摇身一变,现出原型,振翅飞向天空,拦住了李牧云:“净明宗的弟子正在风之谷外监视着你,你一旦离开风之谷,失去了风逍遥的庇护,必然被他们抓到。我的速度比他们快,你快到我身上来,我载你去飞花洞。” 李牧云不再犹豫,跳上了龙蝶的背脊。龙蝶扶摇而起,展翅高飞,像一道闪电划过苍穹。片刻之间,就来到了飞花洞。 李牧云一落地便飞奔着向清影跑去。 一道瀑布从山顶飞流直下,落在碧水寒潭里,飞起的雾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投出一道彩虹。清影站在水潭边,微微抬头,细细地嗅着风中的清润。 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片刻的离别,就再次重逢,但两人的心境却已全然不同。目光交错的刹那,清影微微一笑:“牧云,你还是来了。” 她原本想一个人在飞花洞里静静地死去,不想让李牧云伤心,可赵英兰还是把李牧云找来了。但她也不再抗拒,在李牧云的怀里离世,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李牧云走到她身边,泣不成声:“小师叔,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把月精魂种在了我的识海内,自己却忍受着情火的煎熬。” 他的心中万般悔恨,清影原本是九天仙子,飘渺出尘,一心只想修行。只自己将她拖入了凡尘,连累了她的性命。 清影轻轻捧起李牧云的脸,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牧云,这是我愿意的,只要你活着,一切都好。” 李牧云坚定地摇头:“不,小师叔,这不好。你走了,却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孤独的人间,我不想要这样。” 李牧云看着清影,因情火的折磨而日渐虚弱的身体,心碎不已,恨不得以身相替。 清影抓起李牧云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两人依偎着站在寒潭边。 当她靠着李牧云肩膀的时,清影才明白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她转过头来,静静望着李牧云,仿佛要把他刻在心里,柔弱的目光中透着依恋。 清风伴明月,悠悠在我心,情火的燃烧,也挡不住她刻骨的爱恋。从前清影不知情为何物,现在她愿意为情而亡。 李牧云默念道诀,伸出手指点在自己的眉心,缓缓将月精魂挖出,想要打入清影的识海,帮她镇压体内情火。 清影强忍着虚弱,紧紧地抓住李牧云的手,摇头劝阻:“牧云,来不及了,我体内的情火早已蔓延到整个角落,月精魂已经没有用了,你快将他收回去。” “以前我一心只想修行,是你让我懂得什么爱,我才明白人生可以如此精彩。只要你活着,我的一生就不会有遗憾。” 李牧云却坚决不肯将月精魂放入自己识海,深情诉说:“小师叔,你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我却靠着它在世间苟延残喘,我不要活得这么自私。如果你要离开人世,那我就到地狱里陪你,这样你死后也不会孤单。” 清影不再强求,靠着李牧云的肩膀,心中一片安宁。愿得一人心,还其一世情,朝朝暮暮不分离,生生死死两相依。 与你相遇是此生最大的幸运,与你相许是此生最大的收获。原以为我们可以日夜相守,从青丝到白头,没想到很快就要共赴黄泉。 清风来,水花飞,两人在瀑布下生死相许。 虽然有一些破坏气氛,但龙蝶还是忍不住上前:“请允许我打扰一下,清影虽然情火焚身,其实还有机会挽救。” 李牧云突然回首,诧异地看着龙蝶:“你既然有办法救小师叔,为何不早说?”虽然李牧云愿意跟清影共同赴死,但如果两人能一起活在世间,那自然是更好的。 龙蝶气冲冲地埋怨:“你们刚才卿卿我我,有我说话的余地吗?” 李牧云脸上一红,连忙相问:“龙蝶,你快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挽救小师叔的性命?”刚才他心中所想全是清影,早已将龙蝶忘在一边。 龙蝶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诉说:“混沌初开之时,生灵万物俱无,天地连成一片,其间孕育着一株混沌青莲。有叶十二片,开花二十四瓣,莲心之处,结成五颗莲子。” “由于那时阴阳未分,天地元气混乱。混沌青莲忍受不住,自行消解,五颗莲子四散而落。其中一颗就落在了冰火神山上,化作一朵净世青莲。” “净世青莲暗含天地造化,生生不息,能清洗世间一切邪恶与污秽。只要你去取得净世青莲,就一定能消除清影体内的情火。” “要去冰火神山,需要穿过妖界化龙渊,化龙渊是覆海大圣蛟魔王的领地。由于过去的历史,蛟魔王对人族抱有深深的仇恨。我们从那里经过必然凶险万分。” 李牧云毫不犹豫地回应:“再大凶险,也别无选择,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勇往直前。” 李牧云在心中暗暗发誓:小师叔,你要等我。此去山高路远,危险重重,但我一定手持莲花,安然归来,献于你的身前。那时,我们再续前缘,从新开始。 龙蝶心中明白:冰火神山,是元凤的涅槃之地。如果李牧云真的是天命之人,那他一定可以取得净世青莲,挽救清影的性命,因为天道之契的第二个地点就在那里。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陷入绝境的时候,不妨抬头看一看天,收拾一下心情,也许希望早已来临,只是你还没有发现。 天山 第四十一章临行(上) 李牧云救人心切,只想早日取来净世青莲,帮清影压制体内情火,但他却被龙蝶阻止。 龙蝶告诉他:“从天山到冰火神山有数千里之遥,我们来回一趟就需要数日时间。以清影如今的身体,未必能撑到那时。”她取出一颗龙魂金丹递给李牧云:“这颗金丹蕴含真龙之血,能帮清影延续七天性命,你快给清影服下。” 李牧云伸手接过,放入清影口中,运转灵力,帮其炼化。 清影只觉一股真火在胃中燃烧,沿着血脉,流向身体各处。龙血的精华化作勃勃生机,滋养了她的全身。她顿时不再虚弱,如同枯木逢春,再发新芽。 看着清影渐渐恢复,李牧云满心欢喜,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去冰火神山,不必担心清影暂时的安危。 正在这时,风无忌匆匆赶来,一脸急迫地告诉众人:“净明宗的人已经将这里包围了,他们顾及玄女宗的面子与清影的威严,才没有冲进来。只要李牧云一出去,必然会被他们抓捕。” 在青儿将消息告诉他后,风无忌就匆忙向飞花洞赶来。风逍遥跟李玄通的约定,只能保证李牧云在风之谷的安全。现在他已离开,净明宗的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牧云心中一紧,他并不担心净明宗的抓捕,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无法离开天山,为清影寻找净世青莲。自己的危险可以不在乎,清影的生命却不容许有丝毫的差错。 龙蝶却对这种状况早有预料,走到清影身边,轻声询问:“李牧云被净明宗弟子追捕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让你从冰雪洞里出关。” 清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坦言相告:“是赵英兰到冰雪洞中告诉我,‘李牧云噬魂失控,害死了几名净明宗的弟子,正被净明宗的人堵在了风之谷,继续我的解救。’我才破关而出。” 其实清影只要在冰雪洞里静静地封印,寻求忘情天书的突破,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可她因为赵英兰的话而匆忙出关,彻底断绝了自己的生路。 龙蝶轻轻一叹:“赵英兰只怕早已被他们收买,他们先用谎言欺骗清影出关,再利用清影引诱李牧云离开风之谷。也许这就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其实李牧云心中早就有了怀疑,只是在听说清影生命垂危后,就失去了心神,影响了判断。现在稍加回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李牧云对李玄通的狠辣有新的认识,为了将自己控制在手中,完全不在意清影的生死。人心的险恶胜过山中的毒蛇,失去了对善良的坚守,利益是他们唯一的追求。 清影沉吟片刻,取出玄女宗掌门令牌,递给风无忌:“无忌,麻烦你手持令牌,将问心殿的六位长老召集到这里,并将赵英兰逮捕问话。” 风无忌接过令牌,御剑向着玄女宗的问心殿飞去。 不消片刻,玄女宗的六位护道长老就匆忙赶来,她们一见到清影就心乱如麻,为清影的身体状况担忧不已。她们一心修行,终生未嫁,从小将清影带大,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清影在修行上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这是她们一生的骄傲,满心希望她能修炼成仙,永世长流。可清影却从冰雪洞里自行破关,断绝了所有的生机。 柳瑛梅更是悔不当初,都是因为自己将李牧云留在清影身边,才让她有今日的劫难。一看到李牧云就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当场打杀。 她们细心地检查了清影的身体状况,虽然龙魂金丹为她提供了生机,但情火已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哪怕用月精魂也无法压制。 风无忌已经将一切情况告诉她们,可等她们派人去找赵英兰时,她已经自缢身亡,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众人根本无法向净明宗发难。 不过净世青莲是清影唯一的生机,六位长老决定护送李牧云出天山,阻拦净明宗的抓捕。六人御剑而起,与净明宗的人紧张对立。 净明宗的两位长老许少锋与唐志海,御剑来到阵前。他们接受李玄通的命令,无论如何要将李牧云带回净明宗。净明宗的弟子不能平白牺牲,帮门下弟子找回公道是他们的责任。 如果一个宗门不能给门下弟子提供庇护,他们枉死之后也不能为他们找回公道,那宗门的心气早就散了。所以今日两位长老,并没有退让的余地。 柳瑛梅玉面含霜,厉声喝问:“飞花洞是玄女宗宗主清修之地,你们包围此地,意欲何为?” 许少锋御剑上前,抱拳一礼:“玄女宗天下名门,素来正气,我们无心冒犯。我们今日到来,只想捉拿李牧云归案。” “李牧云体内封印着噬魂,却依然到处逍遥,全然不顾众生安危。前几日更是噬魂失控,害死了净明宗数名弟子。我们只想讨还公道,将他严加看管,等到天地烘炉出世之日,再将噬魂一举炼化,维护天地安宁。” 柳瑛梅剑眉一竖,英气勃发,不怒自威:“你们要捉拿李牧云,我们玄女宗绝不多管闲事。飞花洞是宗主修行之地,绝不容许冒犯,方圆五里之内,外人不得擅入。限时一刻钟内,你们速速退离。” 许少锋正要辩解,唐志海却忍不住心中火气,反唇相讥:“等我们退出五里之后,李牧云早已逃之夭夭。我听说他是你们宗主的修行道侣,你们玄女宗是要包庇奸邪吧?“ 柳瑛梅勃然变色,眼露杀机:“一派胡言,我们玄女宗行事公正,一腔正气,为天下诛魔大业牺牲无数。成立至今,更是有三分之一的人,死在了与轮回塔的抵抗中。怎能让你这小人轻易侮辱?” 柳瑛梅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在玄女宗,她为宗门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宗门的名声绝不容许外人轻侮。她长剑在手,使出玄女宗问情剑法,向着唐志海杀去。 爱悠悠,恨悠悠,悲欢几代愁。柳瑛梅长剑刺出,恰如一江春水,连绵不绝。 天地一片肃杀,仿佛都被长剑带出了无尽的哀愁。被剑法笼罩的净明宗弟子,心中一片悲凉。有人双目含泪,无语凝咽,有人更是忍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唐志海见门下弟子出了丑,更是怒不可遏,运转灵力,冲天而起,大刀向着柳瑛梅砍去。 五岳刀法,力劈华山。唐志海携着泰山压顶之势,直扑而下,金色的刀芒斩断漫天的飞云。 刀光剑影,气劲破空,柳瑛梅与唐志海渐渐地打出了火气,不再留手,众人压根不敢靠近。 许少锋心中无语,他知道唐师兄生性耿直,却一向嘴)臭,在宗门内也少有人愿意与他相处。可现在唐志海一句话,就将柳瑛梅气得七窍生烟,在一众弟子面前大打出手。 他现在只能自认倒霉,拔剑加入其中,想制止这无意义的争斗。净明宗与玄女宗素来和睦,没有多少矛盾,不至于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天山 第四十二临行(下) 眼见许少锋拔剑上前,竟然想以二打一,人多欺负人少,卫素青与袁秋颖两位长老纷纷出招,挡住了许少锋的剑势。两人衣袂飘飘,剑出如龙,如同天外飞仙随风而来,只为清除人世间的罪孽。 许少锋心中分外憋屈,他原本只想将唐志海与柳瑛梅两人拆开,不要打出火气,造成误伤。没想到竟被卫素青两人拦住,只能被迫应战,集中精力抵挡对方的攻势。 许少锋长剑如风,使出净明宗孤风剑法,飘渺出尘,诡异莫测。长天杳杳道冥冥,一点孤风万里云。剑光霍霍,重重叠叠,一剑如同千万剑。 卫素青与袁秋颖素来默契,心意相通,一左一右,以两仪剑法将许少锋挡在中间。 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人双剑合璧,一招一式刚柔并济,威力无穷。如同混沌初开,阴阳化生,一黑一白两道剑气之间,蕴含无数玄机。 许少锋以一敌二,渐渐落入下风,只能运转灵力,全力抵挡。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原本是想趁李牧云离开风之谷的机会,将他带回净明宗审问,现在却被迫同玄女宗的人交手。玄女宗一向与为人为善,为何今天却对他们不依不饶。 贺文胜等一众净明宗弟子有心帮忙,可玄女宗还有三位长老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他们胆敢入场,只怕会立马被三位长老教训。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有人欢喜有人忧。 唐志海第一次为自己的嘴)臭忏悔,如果好言相劝,说不准立刻就能李牧云带走,可现在却被柳瑛梅压着打。他从没想过对方竟有如此修为,剑法通神,早已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两人僵持片刻,柳瑛梅使出问情剑法最后一招。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一剑刺出,光耀乾坤,分裂阴阳,剑招中藏有一丝生死的玄机。 唐志海神情被夺,呆立当场,竟无法回应。他想横刀相抗,但双手却有千斤之重,完全无法抬起。他的身体已经在这一剑的剑意下,失去了控制。 他以为自己会命丧当场,但长剑却停留在他的眉心三尺之外,剑上的寒光刺痛了他的心神。 柳瑛梅收回长剑,伫立当空,白衣如雪,像一位绝世的剑仙,高居云端,身姿飘渺,气质出尘。 问情剑法,以心问情,以情问剑,心意便是剑意。柳瑛梅的最后一招宛如心死灯灭,天地沉寂,万物消亡。 净明宗的两位长老想不到,一向满面春风以乐观示人的柳瑛梅,竟然在心中藏有如此悲痛。 只有问心殿的几位长老才清楚,柳瑛梅也曾有一位道侣席秋明,两人心心相印,彼此爱慕,正要缘定三生之时,席秋明却死在了与轮回塔的作战中。从此以后,柳瑛梅禁闭心门,一心只为修行与玄女宗的发展。 就在此时,一枚飞舟划破长空,像一道流星,朝着天山外飞去。李牧云与龙蝶坐在辟地神梭内,逃离了净明宗弟子的包围。 辟地神梭,日行千里,是龙蝶的娘亲银蛾所锻造,曾是洪荒最快的法宝。不过辟地神梭内部空间非常狭小,只能容纳两人。 眼见着李牧云与龙蝶破空而去,许少锋与唐志海才明白柳瑛梅等人的真正用意,她们就是故意纠缠,好让李牧云两人趁机脱身。 但他们现在也十分无奈,抓捕的目标已经逃脱,继续跟玄女宗纠缠也没有意义。只能带领弟子,返回净明宗。 柳瑛梅六人在半空稍作停留,就御剑返回飞花洞,她们要守护在清影身边,不让她出丝毫差错。如今只能将唯一的期盼寄托在李牧云身上,希望他能带回净世青莲,化去清影身上的情火。 净明宗三清殿内,李玄通站在神像前,静听弟子贺文胜禀报此行的一切。 他们的行动已经失败,李牧云离开了天山,不知去向何方。但李玄通却没有丝毫的担心,只要清影还在飞花洞,李牧云迟早都会回来。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李玄通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再次出现,那时他将亲自出手,将李牧云抓捕归案。 天空寥落,白云悠悠,辟地神梭一闪而过。 龙蝶向李牧云详细介绍路上的一切:“我们此行要穿过妖界的化龙渊,进入化龙渊的春秋之门,才能到达冰火神山。” “你们人族刚被女娲娘娘创造之时,身体赢弱,法力微薄,在百族之中艰难求生,成为了妖族的附庸,全靠他们的庇护与支持,才能天地间取得一席之地。” “天地间第二次大劫赤明之劫到来时,百族陷入了混乱。巫族内乱,人、妖、魔三族之战,噬魂之乱,连绵不断的战乱让妖族元气大伤。人族却趁势而起,取得了独立,后来更是成为了百族之首。” “从此之后,人妖两族摩擦不断,人族不断蚕食妖族的地盘,更是逼得妖族在虚空之中另起一界,就是如今的妖界。你们的人皇山,就是妖族曾经的圣山。” “妖族之中很多妖怪跟人族仇深似海,你一旦被他们发现身份,必然会遭到无止境的追杀。我们要小心规划路线,半路上绝不停留。不过春秋之门是冰火神山的入口,化龙渊就成了我们的必经之地。” “居住在化龙渊里的蛟魔王,是妖族的七位大圣之一,他跟人族有刻骨的仇恨。到时候,我们要重新伪装一翻。” 李牧云心中好奇,忍不住相问:“龙蝶,你不是一直被镇压在伏魔洞地底吗?为何会对天下形势如此清楚?” 龙蝶微微一笑:“是我的两位哥哥饕餮与霸下告诉我的,我被压在伏魔洞地底的时候,他们就一直默默陪着我,无怨无悔地陪了我数千年。每次我清醒的时候,他们就将外界的事当成故事说给我听。” “只是那时,我却对他们怀有怨恨,不愿意与他们交谈。同为祖龙的子女,为什么我被天道镇压,而他们却自由自在。” 仇恨蒙蔽了人的双眼,让人无法看清世界的温暖。龙蝶静静地注视着李牧云,是他用三十个日夜融化了自己的内心,消解了心中的怨恨。心中常怀感动,所遇皆是温暖。所以她才在李牧云有难之时,倾力相救。 李牧云同样感谢命运让他与龙蝶相遇,危难之际龙蝶挺身而出,悉心陪伴,现在更是帮他一同摘取净世青莲,挽救清影的性命。 心有灵犀,两人忽然之间相视一笑,莫逆于心。有一种默契,无需言语,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辟地神梭在天地之间飞驰,很快就来到了十万大山。 群山莽莽,林海延绵,天上猛禽飞掠,地上凶兽匍匐,一派原始气象。 大山之间有一座万妖城,城内有无数妖兵守护,妖界的入口就在城中。 如今人妖两族的形势已经有所缓和,两族之间贸易不断,都有各自的商人穿梭两界之间。常常有很妖族化作人形,行走人世之间。风无忌的娘亲就是偷偷来到人间,结识风逍遥,从此缘定三生相守相望。 龙蝶收回了辟地神梭,现出龙族真身,从天而降,将李牧云往地上一丢,在城门口掀起一阵骚乱。 城门口的妖兵上前询问状况。 红光一闪,龙蝶再次化作人形,高傲地诉说:“我要去化龙渊拜见蛟魔王,他是我的远房表兄,这个人类就是我半路抓来的贺礼。” 李牧云鼻青眼肿的从地上爬起来,惨兮兮地站在龙蝶身后,双眼透着无尽的委屈。 门口的妖兵一听是覆海大圣的远亲,不敢怠慢,立刻将他们放行。 龙蝶领着李牧云来到了城中的传送之地,他们交了灵石之后,就跨入了妖界的入口。 天山 第四十三章覆海大圣(上) 进入妖界后,龙蝶再次祭出辟地梭,向着化龙渊飞去。 妖族有两大皇族,扶桑山上的金乌一族与骊山上的娲皇一族。在人、妖两族联手对抗魔族时,娲皇一族的东皇太一不幸陨落,连他的至宝东皇钟都消失在三界之中。 现在妖族只剩下金乌一族的帝俊一位皇帝,不过娲皇一族的女娲娘娘补天造人之后,功德成圣,是妖族现在唯一的圣人,娲皇一族的势力更胜从前。 妖界就是女娲娘娘,以洪荒时的妖族领地为根基,用圣人伟力衍化的小千世界。虽然妖族在人间的其他地方还有大片领地,但血统纯正的妖族大都在妖界生息繁衍。 辟地神梭在妖界之中昼伏夜出,一路潜行,终于来到化龙渊。化龙渊是个千丈的深渊,深渊之水的源头就是春秋之门,也叫龙门。水中所有带着龙族血脉的生灵,只要跳过了这道门,就能蜕变成真龙。 辟地神梭降落水面之上,逆着水流,缓缓上行。深渊内格外)阴暗,万物沉寂,只有流水发出潺潺之声。 龙蝶与李牧云静气凝神,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们明白深渊之下潜伏着一条蛟龙,它随时都会一跃而出,将两人吞入腹中。 辟地神梭御水而行,终于来到了深渊的源头,春秋之门。幸运的是,他们一路都没有遇到那条蛟龙。也许它刚好外出,离开了化龙渊,也许它正在水底打盹,忽视了他们的到来。 但是变化只在瞬息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他们的好运已经用尽,劫难已经降临。 水面乍响,激起千层浪花,一条黑色的蛟龙破水而出,头生双角,像两只利剑支持苍穹,爪牙锋利,有开山裂石之力,双目如电,在这阴暗的空间内放着幽幽的冷光。 蛟魔王驻守化龙渊,决不让任何生命跨过春秋之门,进入冰火神山。 龙蝶用锁链将李牧云双手捆绑,再将他打得满身是伤,提着他走出辟地神梭。 看着这头像山岳一样耸立的蛟龙,李牧云心中一紧,希望就在眼前,跨过这道门,就能到达冰火神山,可现在妖兽当关,他们寸步难行。 龙蝶将李牧云往水面上随手一扔,御风而起,升至半空,与蛟魔王平静地对视:“我是祖龙之女龙蝶,要进入冰火神山,拜访元凤的涅槃之地。请大圣看在你我同属龙族的份上,放我们过去。” 蛟魔王语气冰冷,不留丝毫情面:“冰火神山是妖界地脉核心,事关妖界安危。我奉妖皇帝俊之命驻守在次,任何生灵都不得进入。” “况且,我与龙族之间早已缘尽。当年我们化龙渊蛟龙一族,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你们龙庭不管不顾。今日却来讨要情面,你们真是好大的面子。” 龙汉初劫后,龙族就日益衰落,艰难求生。有一部分龙族在争夺生存之地时,龙庭也无法给与支援,导致他们心灰意冷,加入天下间的各个势力。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就加入了妖族,成为他们的一员。 龙蝶取出三株化龙草,呈现在蛟魔王眼前:“只要你放我们过去,这些化龙草就是你的。我们只是前来与元凤完成数千年前的约定,对妖界并无恶意。” 化龙草生长于归墟之中,能帮助龙族纯化体内的血脉,朝着真龙蜕变。可龙汉初劫后,归墟成了天地间的三大绝地之一,化龙草就世间难寻。 看着这几株化龙草,蛟魔王眼冒金光,心中贪欲大涨,恨不得将它们一口吞下。眼神在龙蝶与化龙草之间来回扫视,终究还是忍不住诱惑:“化龙草给我,你可以进去,但这个人类必须留下。” 蛟魔王的兄长便是被人族的一位真仙斩杀,因此他憎恨一切人类。他曾去人间追寻太初之光,却被李千山打成重伤,这更增加了他对人的仇恨,他发誓要杀尽每一个看到的人。 龙蝶眉头一皱,面若冰霜,寒声质问:“这人是我抓到的奴隶,是带给元凤的礼物,你连这也要抢夺?” 蛟魔王睁大龙眼,紧紧地盯着李牧云,越看越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在李牧云身上,依稀看到了几分李千山的影子。伸出龙爪,暴躁地拍在水面上,破涛汹涌,浪花四溢。 蛟魔王目露杀机,语气冰冷:“我不管是不是你的奴隶,反正他必须死。人类忘恩负义,狡诈虚伪,他们依靠妖族生存,却反手就被背叛了妖族。我绝不能看到,任何一个人在我眼皮底下存活。” 蛟魔王伸爪向李牧云抓去,他要将这个人捏得粉身碎骨,再将他一口吞下。利爪带起阵阵寒风,像刀剑一般向李牧云袭去。 眼看龙爪破空而来,李牧云知道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挣脱捆绑,就势向着水面滚去,躲过了龙爪的致命一击。他运转灵力,全力戒备,提防蛟魔王的下一次攻击。 蛟魔王眼冒红光,怒火冲天,厉声喝问:“龙蝶,你竟然伙同一个人类欺骗我。冰火神山是妖界的地脉所在,一旦被破坏,妖界必将震荡,你现在却将一个人类送入其中。” 蛟魔王纵身一跃,向着李牧云扑来,张开龙口,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牧云只觉一口腥臭扑面而来,熏得他头昏脑胀,直欲作呕。那张开的大口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要将他吸入其中。他连忙运转灵力,抛出数颗凌云木的种子。 种子迎风而涨,迅速衍化成几棵参天大树,扎根在化龙渊两岸的崖壁上。这里到处是水,不利于李牧云的腾挪,只有将这里种满树木,才能让他如鱼得水。 蛟魔王一口将李牧云吞入肚中,他志得意满,满脸狞笑,只需片刻,胃中的酸水就能将李牧云化作残骸。然而事情的变化却出乎他的意料。 藤萝系甲,可春可秋。李牧云御使乙木遁法,穿破虚空,跳跃到凌云木之上。默念水灵诀,搬来雨水,洗去身上的污秽。 蛟魔王怒不可遏,凶性大发,凭借强大的肉身之力,使出神龙摆尾,像一条长鞭,摧山裂石。 蛟魔王身为妖族的七位大圣之一,修为通天,早已超过了驻世真仙。满身筋骨经过数千年的锻炼,威力不在寻常的仙器之下,一击之力,力贯千均。 龙蝶立刻现出龙族真身,像一座小山巍峨耸立,欺身而上,挡住了蛟魔王的致命一击,沉声相告:“我带着他来冰火神山,是为了帮助元凤完成契约,他是元凤预定的人。我们并非有意欺瞒大圣。” 蛟魔王已经被怒火烧毁了理智,听不进任何相劝。杀戮之心蓬勃跳动,血液疯狂流动,怒气在升腾。恼人的一切都该毁灭,虚伪狡诈的人根本不该存活在世间,他们应该像垃圾一样被清理。 蛟魔王念动咒语,使出自己的天赋神通“翻江倒海”,召唤北海深渊的幽冥重水,向着龙蝶汹涌而去。幽冥重水沉重无比,一滴可达千斤。 如今这涛涛江水从天而降,滚滚而来,誓要将龙蝶淹没在重水之下。 龙蝶当机立断,默念咒语,使出龙族秘法“龙炎咒”,张口一喷,熊熊的龙炎铺天盖地而来。火浪翻滚,焚烧世间的一切,草木化灰,空气沸腾。 水火相激,毁天灭地,化作滔天的热浪四散而出。龙蝶与蛟魔王都不得不闪身后退。 生命不应该缺少拼搏的勇气,人生如果是一片坦途,活着也是无趣。李牧云开启破妄金瞳,蛟魔王的一静一动尽收眼底,他迎难而上,在蛟龙身上快速移动,躲过每一次攻击,并趁机排出一掌,打在蛟魔王身上。 推云出海,云海七式中的至强一击,破开了蛟魔王额防御,劲力穿透皮肉,像一柄重锤锤在龙骨上,将他打得嗷嗷直叫。 蛟魔王修炼数千年,他的肉身早已刀枪不入,一身龙骨更是非金非玉,坚如钢铁。即便如此,他也被打得险些龙骨碎裂,身受重伤。 龙蝶伺机而动,双翅飞舞,使出传承自银蛾的天赋神通“庄生晓梦”,阵阵迷雾随风而来,天空中烟云缭绕,如梦似幻,将蛟魔王困在幻境之中。 庄生晓梦,梦里不知身是客,是我化作了蝴蝶,还是蝴蝶化作了我。蛟魔王彻底迷失了自我,像一条小鱼在意识的海洋里随波逐流。 龙蝶与李牧云看准机会,向着春秋之门冲去,只要冲过了那里,他们就能到达冰火神山。然而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春秋之门前头的大阵突然发动。 天地无极,四方囚龙,四道光柱冲天而起,将龙蝶与李牧云困在阵中。阵内烟雾弥漫,杀机四起,南明离火,九天罡风,甚至还有九幽的黄泉之水。龙蝶与李牧云防不胜防,疲于应对,龙蝶更是被迫化作了人形,减少大阵的伤害。 四方囚龙阵,哪怕真龙入内也无法逃脱。这是妖族在春秋之门前,设下的最后一道防备,他们既防外敌,也防备蛟魔王,杜绝一切生命进入冰火神山。 蛟魔王站在阵外狞笑,看着龙蝶与李牧云在大阵中左支右挡,像两只困兽在网中垂死挣扎,心情格外痛快。 化龙渊是蛟魔王的老巢,他对这里的一切早已了然于胸,对四方囚龙阵的设置自然也十分熟悉。他故意中了龙蝶的神通,让李牧云两人自投罗网,被大阵困住。 片刻之后,两人被四方囚龙阵中的捆仙绳牢牢绑住,送出了大阵之外。这两根捆仙绳是女娲娘娘所炼,真仙以下难以挣脱。 天山 第四十四章覆海大圣(下) 蛟魔王化作人形,一把将李牧云提在手中,抬手便是一拳,将李牧云嘴角开裂,鲜血直流,在水面上飘出三十多米。 李牧云浑不在意,丝毫不将蛟魔王的折辱放在心上。要成大事,必须忍得一时之辱,容得一时之痛。弱者的愤怒与憎恨,只是无能的表现,对敌人来说无关痛痒。 龙蝶却为李牧云心碎,怒声呵斥:“蛟魔王,你如果有强者风范,就不要肆意折辱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蛟魔王冷笑三声,他不明白龙蝶身为龙族真正的公主,为何会如此关心一个人类,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将两人押回宫殿内,准备细细审问。 蛟魔王的宫殿在化龙渊的一处洞穴内,一路幽灯幻影,沧桑写丹青,暗河见天明。白云浮玉,片片烟霞。吞石为洞,吐石为花,气势非凡,贵不可言。 蛟魔王伸脚一踹,将李牧云踹倒在地,居高临下地逼问:“你们到冰火神山去,究竟有何目的?” 李牧云沉默不言,因为他明白说了立刻会死,不说才有一丝存活的机会。只要他一交代,就立刻失去所有的价值,以蛟魔王对人的憎恨,绝不会放他活命。 蛟魔王一把将李牧云提起,冰冷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他,不屑冷笑:“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他露出獠牙,张口咬在李牧云脖子上,将蛟龙之毒注入他体内。 蛟魔王伸手一推,将李牧云推倒在地,挑衅地说:“你现在还有七日的性命,只要你交代清楚,我立刻帮你解除身上的毒液。” 李牧云青筋暴起,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挣扎,疼痛的难以呼吸。但他咬紧钢牙,一言不发,因为他明白求饶不会有任何用处,蛟魔王只想看到他祈求活命时的惨样。 蛟龙之毒,锥心之痛,宛如敲骨吸髓,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去。为什么他还要坚持,因为有人在等他归来。他早已在心中承诺,一定要手持莲花,来到清影身前,帮她去除体内的情火。 龙蝶看着李牧云的凄惨模样,肝肠寸断,快速来到他身边,想要用龙族秘法帮他镇压体内毒液,但是她被捆仙绳牢牢绑住,一时之间法力全消,根本无法挣脱。 蛟魔王静静地欣赏李牧云的垂死挣扎,求生是生命的本能,他不相信李牧云能坚持七天还不开口,他迟早会知道对方进入冰火神山的动机。 蛟魔王能在部族林立的妖族夺得大圣之位,自然会审时度势,他可以对李牧云毫无顾忌地下手,却不敢轻易折辱龙蝶。 虽然龙族已经衰落,却依然不是他能对抗的。而龙蝶为龙族的生存而接受了天道的刑罚,在伏魔洞地底被镇压数千年,在龙族拥有至高无上的的威望。 看着李牧云在地上不停翻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始终没有求饶,蛟魔王心中有些无趣,转身离开了囚室。他有的是耐心,等待李牧云开口。 确认蛟魔王彻底离开后,龙蝶秀口一张,悄悄吐出自己的内丹,送入李牧云口中。龙蝶数千年的修行,她的内丹早已非比寻常,释放阵阵清凉之气,缓缓地中和李牧云体内的蛟龙之毒。 李牧云从绝望的痛苦中醒来,情绪渐渐安宁,血液不再沸腾。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要吸进天地间的每一缕生机。虽然蛟龙之毒已经缓减,但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要想彻底清楚毒素,还得蛟魔王亲手施为。 李牧云张口将内丹吐出,还给龙蝶。内丹是龙族的生命精华,轻易不可损伤,这次帮李牧云镇压毒液之后,龙蝶已经元气大伤。 两人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墙角下,劫后余生,突然感觉生命格外地可贵。生死之间,彼此的心在默默地靠近。 龙蝶轻声安慰:“牧云,你的蛟龙之毒只是暂时被压制,我们必须找到彻底的解决之法。” 李牧云现在最担心的是,能否及时进入冰山神山,摘取净世青莲,因为清影仅剩下六天的时间了。他必须尽快寻找脱身之策。 这时,一条小白蛇缓缓地游到了他们的囚禁之地。清光一闪,小白蛇化作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皓齿明眸,亭亭玉立。 小白蛇名叫白素贞,是白矖与腾蛇之女,而白矖与腾蛇是女娲娘娘的左右护法,在妖族之中身份高贵。人是女娲娘娘所造,娲皇宫一脉素来与人族亲善。 白素贞明白人类之中也并不全是坏人,妖有善恶,人也一样,不能一概而论。她缓缓上前,好奇地问:“你们为何要闯冰火神山?那是妖族重地,谁也不可轻易入内。” 也许这条小白蛇就是蛟魔王的卧底,来到这里就是打探两人对的动机,但龙蝶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坦然相告:“我们进入冰火神山是为了摘取净世青莲,也是为了完成与元凤的约定,李牧云是天道之契的执行者。” 女娲娘娘创立补天道,便是为了维护天地的运转与轮回,她自然知晓天道之契的内容。 白素贞在娲皇宫地位非凡,隐约知道其中秘辛,一听李牧云竟然是天道之契的执行者,心中惊讶不已。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没有看出任何不同之处,不过他的身上似乎散发着奇怪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太初之光是天地间的第一道光,蕴含生命进化的力量。只有心思纯净的生灵才能感受它的力量,所以青儿、树精、道心通明时的清影能感知它的存在,而其他人却一无所知,哪怕风逍遥开启破妄金瞳也无法察觉。 白素贞内心清净无瑕,自然能感受到太初之光的神奇。她把头伸到李牧云身边,仔细地嗅了嗅,十分陶醉。 李牧云面色古怪地后退一步,诧异地看着白素贞。 白素贞俏脸一红,忽然察觉自己的失态,尴尬得眼神四处乱转,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想不到你竟然是天道之契的执行者,只是想探索一下你到底有何不同。” “你既然能解开龙蝶身上的天道锁链,身份自然不会有假。我相信天道的选择,你不会是一个坏人。” 白素贞手起道诀,默念咒语,清光一闪,龙蝶与李牧云身上的捆仙绳自行飞到她的手中。 李牧云与龙蝶满心欢喜,想不到事情的转机竟然在白素贞身上,他们连忙起身相谢。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人善自有天助,白素贞虽然是一只蛇妖,却有菩萨一样的慈悲,救两人于苦海。 白素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请求:“从前我偷偷去人间游玩,被一位凶恶的捕蛇人抓住,是小牧童救了我的命。我很想与他相见,可我却不能离开妖界。时间已过五百年,不知道他已轮回多少次,现在是什么模样。” “虽然我与他之间的缘分还没到来,但我很想听一听他的声音。这一对双生海螺可以千里传音,我把一只留在手里,把另一只交给你们。如果你们在人间遇到小牧童,请把那只海螺交给他。” 白素贞躬身一拜,诚恳相求。 李牧云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惑:“我们自然乐意帮你完成心愿,可是我们不知道谁是小牧童?” 白素贞取出一支短笛,恋恋不舍地将它交给李牧云:“这是牧童的短笛,上面有女娲娘娘的法咒,只要它靠近小牧童就能无风自响。” 李牧云伸手接过短笛,非常珍重地将它收好。 白素贞再次相告:“蛟魔王曾机缘巧合之下,食用过五毒林里的天下第一奇毒鹿花菇。他体内的毒液,厉害无比,化神期以下的弱者,七日之内必将死亡,神仙难救。我也无计可施,你们自己快想想办法。” 龙蝶心忧不已,李牧云却更加在意进入冰火神山的办法。 白素贞却告诉两人,她就是四方囚龙阵的真正掌管者,看守这里就是娲皇宫给她的使命,她愿意送两人进入冰火神山。 天山 第四十五章并火神山(上) 在白素贞关闭了四方囚龙阵后,李牧云与龙蝶偷偷地进入了冰火神山。 冰火神山是一个活的火山口,一半冰雪,一半火焰。净世青莲就生长在寒暑交界之处,集冰火之精华,采天地之灵气。它能净化世间的污秽,通晓阴阳之变。 数千年来,元凤一直守护着净世青莲,这是他对天地的救赎,只有如此才能消解凤凰一族的罪业,求得天道的宽恕。 天地苍茫任我行,寒风如刀雪如剑。纯净的冰雪清洗了世界的肮脏,留下白茫茫的一片。 李牧云与龙蝶迎风踏雪而行,飞速地向着山巅走去,他们要通过山口,进入冰火神山的内部。两人御风而行,缓缓飘落,随着他们的降落,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 地面仿佛一张太极图,一边冰雪覆盖,一边岩浆直冒,冷热之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仿佛阴阳互换,和谐有序。净世青莲就长在这冷热交接的崖壁上,它的下方一只巨大的凤凰正在紧紧守护。 元凤是生于鸿蒙的混沌神兽,纯火之禽,阳之精,浑身沐浴着金色火焰,仿佛要焚烧这世间的一切。元凤展翅啼叫,鸣如箫笙,音如钟鼓。 龙蝶缓步上前,向元凤躬身施礼,恭敬地问候:“祖龙之女龙蝶携李牧云前来拜见元凤前辈,多年未见,前辈是否安好?” 元凤看着眼前的龙蝶,心中十分惊讶,忍不住感叹:“你竟然解开了天道锁链,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我们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了吗?”数千年的等待,数千年的孤独,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龙蝶的艰辛。 龙蝶朗声回答:“我身上的天道锁链已被李牧云解开,今日带他前来,想摘取净世青莲,希望前辈能准许。” 元凤沉重地诉说:“你应该明白守护净世青莲是我的使命,只有天道认可的人才可以摘取它,你确定他能通过天道的考验吗?” 龙汉初劫时,龙、凤、麒麟三族相争,天地崩坏,众生受劫,天道降下惩罚。元凤与天道定下天道之契,以交)合之气,孕育孔雀。一胎双生,雄者孔宣,尽夺元凤体内混沌元气,提早降生,导致雌者孔琪先天元气缺失,至今尚未孕化。 元凤双眼泛起红光,详细地审视了李牧云一番,指着岩浆中的孔雀蛋,沉声述说:“只要你能将这枚蛋孵化,就通过了天道的考验,我将允许你摘取净世青莲。” “什么,要我孵蛋?”李牧云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天道的契约会是如此奇怪的内容。 元凤神情肃穆,郑重地警告李牧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道的安排岂会儿戏?你如果不愿意,就请立刻离开。” 李牧云当即反驳:“如果天道真的能掌管一切,为什么不在众生作恶之前阻止他们的行为,而在众生作恶之后施以惩罚?因为天道不愿干涉众生自己的意志,这是天道赋予生命的自由。” “元凤前辈,你应该学会对一切不合理的质疑,而不应该盲目顺从天道的安排。” 这一番话让龙蝶双眼一亮,经过四年的思考,她并没有认可天道的安排,她认可的只是李牧云而已。 元凤双眼一眯,目露杀机,愤怒咆哮:“啰里啰唆的,就问你愿不愿意接受考验?不愿意就立即滚蛋。” 李牧云立刻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模样。哪里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如果反抗不了,那就要学会认清现实。他的头脑十分清醒,知道什么是现实。不就是孵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能取得净世青莲,个人荣辱又算了什么。是爱的伟大让他放下了自身的羞耻。 李牧云坐在岩浆边上,紧紧地将蛋抱在怀里。太初之光散发的气息,缓缓地流入蛋壳内,修补着先天元气的缺失。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孵蛋,人生是这样的荒诞,却又真实存在。生命在逆境中生长,人在痛苦中蜕变,从反抗到接受,从接受到坦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当怀里的蛋突然跳动的时候,李牧云竟然有一丝孕化生命满足,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与成就感。孵蛋真的是他的天赋神通吗,不然的话,为什么连元凤都无法孵化的蛋,在他的怀里短短半天就有了动静? 龙蝶在一旁偷偷地捂着嘴,笑个不停,她不敢让李牧云看见,怕伤害他的自尊,可眼前的状况实在太欢乐了,李牧云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老母鸡。 只是龙蝶不断耸动的肩膀却早已将她出卖,李牧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龙蝶说:“你想笑就笑吧,我介意你的嘲笑,我现在只祈求它能早日孕化。” 人只要放下羞耻之心,那么没人可以羞辱你。李牧云已经看淡了荣辱,悟透了人生。他现在只想将蛋孵化,取得净世青莲,换取清影的平安。 生命的孵化是一场漫长的等待,而李牧云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清影正在情火中承受痛苦,他需要尽快取得净世青莲。正当他焦急的时候,怀里的再次有了跳动,仿佛有生命正在诞生。 李牧云大感振奋,再接再厉,想用自己滚烫的心,将蛋中的生命孵化。 元凤大吃一惊,李牧云竟然真的能补足他女儿的先天元气,生命真的存在奇迹,天意深不可测。他刚才用凤凰一族独有的涅盘之火,探查李牧云身体时,被他丹田中的一股神秘力量阻挡,也许正是这股力量修复了孔雀蛋。 元凤转头看向龙蝶,数千年过去,龙凤两族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现在他已经是龙蝶唯一的长辈。他明白龙蝶肯定对天道有所误解,他希望化解对方心中的怨念。 元凤耐心地向龙蝶开解:“我明白你对天道的不满,所有龙族造下的罪孽,却要你一人承担。其实赎罪不仅是消减罪业,更是重获新生。” “天道是公平的,承受多少的苦难,必将获得多少的福运。旧的世界即将消逝,新的世界即将诞生。新世界的大门已经向你打开,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 元凤早已看破天地的轮回,而李牧云就是进入下一个轮回的契机,天道之契将她和李牧云绑定,看似让她失去了自由,其实是让她做新世界的开创者,届时必将有无量的功德加身。 但他却不敢向龙蝶明说,知道天机的人越多,变数就越大。他只能暗着向龙蝶提示。 龙蝶心中无限悲凉,不屑地冷笑:“所谓的重获新生,就是成为他人的奴隶吗?这样的新生,我不要也罢。” 李牧云立刻来到龙蝶的身旁,坚定地支持她的反抗:“生命应该平等,而不应该有尊卑。命运虚无飘渺,即使真的存在,我们也不应该用它来限制自己。人生的价值应该是明白真我,实现自我,而不是接受所谓的命运。” “也许我能解开龙蝶身上的锁链,是天道的安排,但我绝不接受所谓的主仆契约。与龙蝶的相遇,是我此生的幸运,我渴望一生都能与龙蝶同行,但彼此之间应该平等且相互尊重。平等是生命最大的尊严,天道也无权剥夺。” 龙蝶激动地看着李牧云,双眼含泪:“牧云,谢谢你的理解。我宁愿重新被镇压,也不愿签订主仆契约。”一旦签订主仆契约,她将失去自我,那时的她还是真的她吗?不过是一个附庸罢了。 李牧云由衷赞美:“生命因平等而高贵,尊卑是对生命的践踏。自由的龙蝶,才是最美丽的龙蝶。”他希望龙蝶能自由自在,无所拘束,就像鸟儿应该飞在天空,而不是关在笼子里。 元凤没有反驳,怒视了李牧云一眼:这小子花言巧语,龙蝶就算不愿意接受天道的契约,也迟早会成为爱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