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会谈
约定的时间到了,这天女孩休假已经在諮商所等了好一阵子了。还不见男孩来。
「抱歉!男孩姍姍来迟。」
「我刚刚骑车去面试,过来的路上那台刚买的二手车竟然坏了,我用走的过来。」
「走那么久,为何不搭计程车?」
「因为我已经把钱花完了。」
女孩惊讶,莫非把借来的钱都拿去吃喝玩乐了!」
「我付了一半给房东,一半买机车找工作。」
「喔喔。那我先给你今天的三万。」
「谢谢,之后不用再借我了。」
「那你之后还要过来喔。」
「我无所谓。」
「另外我必须跟你说明一下,工作室严禁抽烟喝酒,厕所不外借,禁止肢体碰触,我有保全系统,时间到尽速离场谢谢。」
「上次开玩笑,就真的是尿尿。我已经很久没慾望了,还是你……。」
「你不要故意说这些话,这样对我们面谈没有帮助,你似乎想惹怒我,让你自己当受害者。」
「你该承认,我也不过是普通人不要期待太多。」
是啊,江慕言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女孩问自己。
「对了,我要替16岁的江慕言谢谢你。」话锋一转女孩鼓起勇气说。
当时说不出口的话,我想跟你好好说话。这句话女孩练习好久,终于可以不带情感不带泪地说出来,在男孩面前。
「我只是很自私的想要跟你好好说话,就把名片给你了。」
「好好说话,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要劫色呢!我无所谓,倒是知道我的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啊,我刚好有一些事想问你。你知道当年你帮我一个大忙吗?」女孩觉得要好好谢谢男孩,也许只有这次机会了。
「……你是说那个噁心的肥师吗?我也觉得靠,你现在提他干嘛?」
「我很想知道你那时为什么会出现在办公室。」
「为什么……。」对于这件往事的细节男孩脑中一片空白。
「你的理由是你下节课要上厕所。」
「喔对对,我都是第三节下课种芋头的啊,不是全班都知道。」
「喔对!」那不是藉口,是事实。女孩突然觉得那时男孩的出现巧合地有点好笑。
她偷偷记下他的习惯、喜好、爱吃的食物,唯独忘了这件事。
「你会不会埋怨我当初没帮你说话?」
「说不会是骗人的,但是我可以理解,恐惧之下长不出力量,我只能靠我自己解决。」男孩好像在说学校又好像在说家里的状况。
「对不起,我当时应该有选择性缄默症。就是有正常説话的能力,但在特定情境下就是说不出口。」
「所以你才当精神科医生啊?」
男孩说他讨厌母亲只会跟施暴的父亲说对不起,他讨厌懦弱的她。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
「像当时我在办公室看到的你一样。」
「你是个好人。」
「对一个人好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才需要。而且你特别恐惧。」
「可是我不是你的朋友,连说一次话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任人摆佈,我就是看不惯人滥用强权跟特权。」
男孩说他会跟爸爸顶撞,让父亲把注意力放在不成材的儿子身上,才不会找母亲麻烦。
「这是儿子对妈妈温柔地保护呢!面对权力者你不害怕吗?」女孩越是了解男孩就越感动。
「不会啊!十几岁什么都没有,只有勇气。现在什么都没有……,连生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你有想过你父亲借此让你產生力量,走出家门吗?」
「他们是串通好的?但我妈也太狠了……,我想到她就有气。」
第三次会谈
「我接我妈的电话了。她知道我开始工作都哭了。」
「她是关心你的。」
「我一直让她很担心。」
「你找到工作了?」
「前老板那里,还好他还记得我,外送服务员。」
「你很久没工作了吗?」
「没有去想,行尸走肉地当完兵,每天在家里喝酒,我把积蓄都花掉了,我那时想能不能醉倒永远不要醒来。天总是不从人愿,反正我现在也无所谓了。」
「你总是习惯说无所谓,有所谓的东西呢?在哪里?」
「......。」
「什么是你最在乎的?」
「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女孩倒抽一口气。
「可以聊聊她吗?这位很重要的人。」
男孩沉默了很久。
「她是跟我母亲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她们都对我很好,都会说我很帅,我很爱她。是我的错,我打工太晚,她有事要跟我说,找我的路上,被右转的公车撞了。」
「你当时什么感受?」
「我觉得天崩地裂,我被炸得粉碎,没有感觉无法形容,她不见了我也好想不见,但是我没有勇气。」
「活下去才是有勇气的表现。无论你在什么状态,你都有选择。你选择关在房间让自己受苦,我想你是非常悲伤与自责的。也许你的父亲是为了让你解除当下的状态而说出难听的话。」
「上次说得串通好的吗?」
「也许潜意识是。暴力之所以產生是为了权力与控制。也许你父亲藉着自己的行为,让你夺回一点点自主权与自制力。」
「在监狱的60天,认识各式各样的人,但没有人是因为悲伤过度来的。」男孩说。
女孩听到这段话很难过,她试着缓和情绪。
「但我总算离开那个房间了,你说的对,我应该感谢我父亲,我重新开始工作找回一点一滴的存在感。我想我会慢慢恢復的。」
「你愿意吃药吗?我可以开药给你。」
「不行再跟你说。要死早就死了。」
「你别忘了还要还我钱。」
「我死也会记得。」
「你如果没还钱先死了,我会烧借据跟你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