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听到了极轻的笑声,没忍住,还是侧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
柳槲唇角微微翘起,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轻拍了拍孟淮桑的手背,就端着盛着蜜橘的碟子递了过去。
盘中蜜橘她还一个未用,就准备全部送到孟淮桑面前……
等等,柳槲又收回了那碟子蜜橘。
尽管有些不道德,元璟瞧见这一幕,心中的压抑还是散了大半。
但,柳槲收回蜜橘却不是他希望的舍不得。
“桑桑,你今日穿的衣裳颜色浅淡,容易沾染污渍,蜜橘我剥好了你再吃吧。”
元璟就眼睁睁地看着柳槲素白的手指搭在墨绿色的橘皮上,动作轻快,很快,里面抱团的橘红果肉就出现在眼前。
她还细心地将橘肉上面的白络去除,才把橘肉交到了孟淮桑的手上。
孟淮桑塞了一瓣橘肉在口中,立刻就甜得弯了眼角,“好甜!”
柳槲喜欢看到在乎的人幸福的神情,见此,又将目标转向了下一个果型滑圆的蜜橘。
“表哥,张嘴。”
耳边传来着急的催促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微启,微凉的果肉就进到了嘴里。
元璟一惊,身体都不由得往柳槲方向倾了倾,面上表情严肃。
柳槲也有些意外,眼睛微微睁大,比之前看起来圆润了不少,少了几分锐气,也多了几分可爱的感受。
她呆愣愣的,上下牙齿来回挤压,浓郁的甜味充斥着整个口腔,鼻尖仿佛还停留着清新的柑橘香味,驱散了人久坐后的烦闷。
“甜吗,表哥?”
孟淮桑将橘肉送到柳槲口中时,还特意将透明的白色外皮剥去了。
表姐对她好,她当然也会有所回报。
“甜。”
元璟也剥了一个蜜橘,咬下一瓣橘肉,橘肉咀嚼时牙齿如有仇般用力。
不小心咬到唇内的软肉,铁锈味的血腥气瞬间占据了他的所有感知。
‘甜吗?他怎么觉得这批蜜橘味道像是变质了一般。’
见孟淮桑得到表姐的肯定,又兴致冲冲想要继续去剥橘肉,柳槲连忙阻止。
“桑桑,你知道的,我并不重口腹之欲。你喜欢自己吃就够了,不用继续给我剥。”
“可是我想给你剥啊。表哥,你记得吗,我们之前说过的,好吃的都要分享呀。”
孟淮桑举着剥好的橘肉,还要继续喂给她。
‘之前说过的啊——’
元璟嘴唇紧抿,却将两人的对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压在心中反复咀嚼,理解其中的意思。
柳槲顺着孟淮桑的话想起了曾经在姨母家的生活。
自己每次带糕点或是饴糖回来给她时,还梳着双丫髻的小不点一定要追着给她分享。
这习惯,竟然就持续到了现在。
“好,我吃。”
忆起从前,柳槲脸上流露出几分怀念,主动接下了孟淮桑递过来的橘肉。
两人面对面时,眼中闪烁着同样的碎光,唇瓣的笑意似乎埋藏了一份同样的秘密。
元璟明明双眼刺痛,还是自虐一般紧紧盯着两人的相处,将她们亲密之处掰碎了在心里反复揉捻。
指尖蹭过嘴唇的暧昧,相视而笑的默契……
平时刻意避开的画面,在短短半刻钟里绘成了千万种画面在脑中回放。
其实有些是女子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元璟因为不清楚两人皆是女子的身份关系,看着就怎么都不顺眼。
心里的妒火快要将他灼烧殆尽。
刚刚被饮入腹中的酒,助长了烈火的灼烧,让五脏六腑生出像是被剧毒的蛇拿尖牙舔舐过一番的难受滋味。
元璟用尽毕生的克制力,才在宴会上勉强维持了应有的体面。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到了回府的时间,他上了马车,就靠着车壁闭眼休息,尝试着慢慢让波涛汹涌的心湖恢复平静。
车外,忽然传出“笃笃”的敲击车壁的声音。
元璟掀开车帘,看到柳槲拉着孟淮桑站在车外。
“公主,现在时间不早,夜深人稀,也不用担心旁人看见,我与桑桑便不打扰公主呢。”
她说的不打扰,是元璟独坐这一辆马车回去,她们两人另外找一辆马车回去。
元璟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垂眸,遮住醉后眼中的红血丝,闷闷回了一句:
“随你。”
柳槲便带着孟淮桑往后走去。
元璟透过车窗,看着两人的身影一点点从眼前消失,不知怎么的,额角穴位刺痛感更加强烈。
“公主,驸马上了后面那辆马车,那我们现在走吗?”
车夫询问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元璟紧紧闭了下眼睛,将生出的复杂情绪压到深处,声音冷淡:
“启程吧。”
搭在车窗帘子上的手指撤去,没了约束,车帘落下后,上面悬挂的红宝石流苏坠子随着马车的摇晃来回晃动。
偶尔几串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元璟坐在车里,明明醉意上升,却没有半分想睡觉的意思。
他的马车在前面一些,到了公主府,元璟不知为何,并未直接回院子里休息。
他等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面那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车帘被人挑开,柳槲先从里面走出,孟淮桑跟在后面。
孟淮桑酒量不好,宴会上大家共同向皇帝敬的那杯酒她避无可避,饮下后便一直晕乎乎的。
柳槲不放心她自己下马车,道:
“桑桑,你先别下来。”
孟淮桑很乖地停下脚步,扶着马车等表姐的下一个“指示”。
柳槲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向她伸出手,还蹙着眉担心地嘱咐道:
“小心一些。”
她另一只手则虚虚放在孟淮桑的身后腰间的位置,似乎是生怕她不小心跌倒就会碎了一般。
这样的态度太过小心翼翼,与宴会上那么多的画面结合在一起,瞬间染红了元璟的眼眶。
他大步走上前,见孟淮桑脚落到了实地上,立刻伸手拉住柳槲的手腕,直冲冲地往屋里走去。
情绪被克制太久,一瞬间爆发,就是身体主人也无法控制。